第 15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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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在女主人耳朵边飘过了,没进去。或者说漏了一点进去,但她压根不在乎。爷也好,爹也好,和她有啥关系?忙着呢。

    周魁冷眼瞥着她,自嘲地说:“等四奶奶的魂儿飞回来了,我这丈夫只怕已入土了。”

    这话还是没渗入她去。

    他一个转身就往书房去。感觉上了一个严重的大当。之前听那些甜蜜的痴心话,以为她离了他这夫君必是活不成的。

    害得他心性乱得厉害。现在发现乱了也是白乱。

    人家的痴心还不足二两重,一本劳什子的破书就拐走了。

    李嬷嬷眺望那冷酷的背影,着急了。赶紧去把入魔的四奶奶又摇又搡,“祖宗你别瞧啦,四爷的脸拉到地了,差点把门槛砸破咧。”

    雪砚纳闷儿:“他啥时回来的?”

    李嬷嬷发愁地望了她好一会。这四奶奶不瞧书时是个百伶百俐的人儿。一叮上书就全聋全瞎,成二瓜蛋子了。

    “小祖宗,他统共就这几天婚假了,年后还要去兵部当值的。你多陪一陪他吧。”

    “他的脸当真拉到地了?”

    “可不是!”

    雪砚嘟囔道:“哎呀,嬷嬷,你怎么不‘美言’我几句?”

    “美言啥?”

    “就说他不在时我问了几十遍‘夫君咋还不回来’,空虚得团团转哎!”

    刘嬷嬷一口茶笑喷出来,扯起嘎嘎的大嗓门儿说:“我们婆子人丑嘴也丑,讲不出这样美丽的话。还是四奶奶亲自讲吧。但是您张嘴前先把脸上的小胡子洗净了。不然可是不美呢!”

    “哈哈哈”

    二个嬷嬷像捅翻了老鸹巢子一顿泼笑。雪砚揽镜自照,满脸涨红了。却又嘴硬道:“嬷嬷们哄我呢,他可不是这样小性的人。”

    爱妻瞧一会书也撂脸,他成个啥了?

    这能是三军大将的心胸?

    到了晚上,她发现这还真是三军大将的心胸。成亲以来,他头一次在没客人的情况下不回后院吃饭,特意叫李嬷嬷端去了书房里。

    雪砚这时就有点惴惴的了。她认真地反省自己,是不是恃宠生娇忘了形,真的冷落他了?这样一想,书也没心思瞧了。

    这个晚上,她把那些勾人的“小妖精”锁进柜子里,一本正经做起了针线。他不回来,这家里的花也不好了,月也不圆了。

    雪砚头一回尝到情的另一种滋味。心里灌满了小凉风儿,不断回响着小悲曲儿。“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啊”

    ——原来,这就是让多少怨妇黯然销魂的那种滋味呀。

    等二更的梆子敲过,丈夫终于一身寒气地踱了进来。前些日子两眼春水的温柔已消失得一干二净了。现在脸是荒的,不悲也不喜。

    雪砚瞧得心里一咯噔,发虚地喊了一声:“四哥。”他没有言语。一撩袍子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里彻底没她这个人了。

    雪砚傻戳一会。硬着头皮一寸一寸地凑过去,朝他伸出了手。他一眼瞪过来。两汪冰潭差点没让她像新婚之夜一样蹲地上去。

    可是,雪砚到底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他既不会揍她也不会吃她,有这样的认知保底,有何必要怕得像个兔子?

    她的手不屈不挠地去到了他的心口,一下一下顺毛撸了一会儿。大老虎冷着脸没动。她轻声说,“别气了啊。听说脸拉了八尺长,差点把门槛砸破啊?”

    周魁一听,这是认错的态度?!立刻抬手一拨,把这不正经的爪子拂开了。他不冷不热地说:“你看书去吧,不必理会我。”

    “我不看了。”她大眼紧瞅着他,乖得要化,“再看恐怕要被休了。”

    “放心,不休。去吧。”他的语气像是彻底冷了心,要和她各过各的日子了。

    说罢起身,解衣朝架子上一甩,独自坐到床边去了。雪砚站起来时,桌椅“扑通”一声闷响。她轻嘶一口气,抱着膝盖蹲下了。

    好像挺疼,喘的气息都支离破碎了。

    他几步并一步弹射过来,生硬地说:“咋了,我看看。”

    她把一张甜滋滋的笑脸抬起来,大眼又柔又亮地望住他。“我就试一下你还疼不疼我。”

    周魁咬牙切齿地绷住脸,站起来转身就走。他痛切地检讨自己:周四星你该吃五十军棍,人家一个雕虫小计就调动了你的中军!

    气死。

    出于报复,他恼羞成怒地抬手一挥,直接就把灯灭了。

    雪砚站在黑暗里,咬着嘴笑了一会。“哇,家里真像水底一般黑呢。”这样嘀咕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床的方向挪移过去。

    在床边坐下,对着黑暗轻声一叹:“我知错了。”

    “错哪了?”冷冷的嗓子回应了她。

    “我太爱书了,叫我四哥吃了一肚子醋。”

    “你这是在认错儿?”他的心又死回去,“哼,现在看来你那场梦必是不灵的。我要是一死,你能掉三滴泪就不错了。抱着这些书,还不得是天底下最快乐的寡妇?”

    “你说这话不是诛我的心么。”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被子,“这么说吧,你平时在书房忙,我心里也可酸了。明明在休婚假,你哪来这么多的公务?”

    他冷哼一声:“这算什么?吃我的醋,让我没醋可吃?”

    雪砚扑哧一笑,他也不小心漏出一声笑。

    笑完又冷冰冰地绷起来,严正训诫道:“那些书给你不过是消遣的。你倒好,成天抱住了要命。精神都耗进去了。你平常一顿饭吃得还没虫子多,人经得住这样耗?”

    雪砚轻轻说:“哥,这就有点夸张了。我吃得还没虫子多?”

    “这不是重点。”丈夫拿出了将帅的口吻,恶声恶气对她下达最后通牒:“以后每天最多一个时辰。再不要命地看,我全部收回。”

    “哎,知道啦。以后我一拿书就叫李嬷嬷拿根藤条管着。”她夸张地认个错,“超时就打死算了。”

    “哼。”

    “那你一肚子酸气消了没?”

    他不搭理她,可见仍是没消的。

    雪砚坐了一会。默默放了床帐,爬到里头的被窝里去了。架子床下做了木炕,被后头炉灶里的木柴烧得暖融融的。被子里揣了一个春天。

    她却说了一句瞎话:“哇,我被子里好冷,寒气入骨。”

    这暗示老明显了。

    夫君心下大悦。嘴上却不肯饶:“那就冷着吧。”

    雪砚就叹口气,安静下来不说话了。她一动不动蜷在被窝里。过一会儿,不时发出一种细微的、只有偷哭时才有的吞咽声。

    周魁暗自告诫自己:不能睬她。这鬼灵精家伙铁定在装哭,又要逗你一把呢。你一睬她,云梯可就搭上城头了。

    堂堂的八尺男儿大丈夫,老栽她一个小鬼头手里像不像话?

    可是过了一会,他终究没忍住把手伸了过去。恶声说:“我看一看,到底有没有眼泪!”手在她脸上一抹,果然干的。气得摁住她一顿又揉又搓。

    雪砚不迭地喊饶命,忽然像小猫扑蝶似的一把抱住他的手,在掌心里啄了一下。

    屋里的黑暗受惊似的抽搐了一下。丈夫僵硬在那里,半条虎躯都瘫痪了。

    一股致命的麻从手心窜进了心脏

    片刻的凝滞后,就进入大老虎发疯的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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