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第182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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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哼哼:“阿玛,他们偷懒不训练要严格考试呀。阿玛,儿子还有一个问题。康熙六十年初,山东贩卖私盐者有人劫掠村落,率党横行,阻塞南北通道。地方官捕获一百五十多人。可是二月初一日,山东巡抚李树德疏报说,山东有谋反。后来查实了,只是大盗。阿玛,清流官员读书好为什么不聪明啊?”


    咳咳。


    四爷捏捏儿子的胖脸颊:“你看窗外的菊花,有不同的品种,每一个品种都有长得好,长得不大好的,是不是?”


    福沛转脸望着窗外,明明看不见窗外花坛里的菊花,但他却好似懂了,迷迷糊糊地眨眼,突然脸红红地扑到阿玛的怀里:“阿玛,清流也是官员一种,清流读书好,和当官聪明不聪明不搭噶。朱轼老师说福沛读书好,原来读书和做官不搭噶呀。”


    “是啊。对于读书人来说,读书大多是为了科举做一个官,这是能做官的方法途径之一呀。”


    “可是儿子不需要考科举呀。那阿玛,儿子还需要读书吗?”


    四爷微笑,福沛刚要惊喜……


    “需要!”身边的弘晨大声喊一嗓子,示意他看八哥的方向,八哥要竖眉毛了。吓得福沛朝阿玛怀里一躲:八哥最会抓他偷懒。


    八阿哥弘曦扬扬眉,高傲地仰着下巴。其他兄弟姐妹:果然懒人自有懒人磨。


    “十九弟弟,你不好好读书,能看懂诗词歌赋字画吗?”二公主大声取笑。福沛转脸撒娇:“二姐姐,弟弟查字典能看得懂,字儿都认识,阿玛的画儿也能看懂。”


    “十九弟弟最乖。”八阿哥弘曦摸着下巴,眼睛斜着十八阿哥。


    弘晨赶紧端正脸认真道:“八哥,弟弟也有认真读书。”大公主小糯米看看手腕上腕表时间,又是心疼弟弟们依赖阿玛的模样,不忍地劝说:“马上熄灯时间了哦,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有。”十公主小布丁冲到阿玛的身边,抱着阿玛的另外一只胳膊,仰着脸蛋儿撒娇:“阿玛,等冬至了河面结冰,要一起玩啊。”


    “好。”四爷用力抱住福沛闹腾的胖身体,对女儿承诺道:“等四九城下第一场雪,阿玛带着你们去西山看雪,好不好?”


    “好哦!”


    孩子们欢呼起来,十五公主福宜小跑到阿玛的身边,脸蛋儿红红的:“阿玛,还要画画儿呀,都穿红色的羽缎衣服毛茸茸的好看呀。”


    “好~~”四爷很高兴女儿也有扮装的爱好。“要穿什么衣服,吩咐嬷嬷宫女提前准备好。”


    “好哦!”


    这下子,孩子们都蹦跳起来了。年龄小的儿女俱是一身滚毛边的朱红冬衣,神彩飘逸,秀色夺人,好似跳动着的火焰夜空中的繁星明亮耀眼。四爷看着,眼里浮现慈爱,笑容舒展开朗。


    熄灯的锣鼓声响起,依依不舍的孩子们在太监嬷嬷的护持下站好,准备给阿玛行礼。六阿哥弘?忽然问道:“阿玛,梅文鼎老师病逝了。新的数学老师还没定下来,这两天的数学课都有明安图兼职。阿玛,明安图能一直做数学老师吗?”


    “我喜欢嗷嘎老师。”弘历脱口而出。


    “我喜欢梅?成、何国宗老师。”福宜对两个哥哥挥舞小拳头,气鼓鼓脸。


    “都说的挺好。”四爷的目光落在每一个提要求的儿女们身上,给予鼓励和肯定。再挨个看向其他儿女,提要求的个孩子也看向兄弟姐妹们。


    二公主小米粒给十六妹妹拢着锦缎披风的带子,少女明媚的笑容好似春风拂面:“阿玛,女儿认为,梅?成、何国宗师承梅文鼎,适合做研究编书,不适合做老师。”


    二女儿喜欢练武,不喜欢文人。四爷明了,笑着看向爱文的其他儿女。


    公主麦麦双手捧着手炉交叠拢在胸前,仪态端正,笑容腼腆:“阿玛,虽然女儿喜欢梅?成、何国宗两位老师,但是女儿也认为,两位老师更适合编书。”


    弘?眼睛一亮:“阿玛,我们目前阅读的《西洋新法历书》,有汤若望编写,讲历法,即日、月和五大行星运动具体推算方法,并附有数表。但儿子多次发现其预报天象仍有很大误差。不若有梅?成、何国宗两人对《西洋新法历书》重新修改?”目光一转,瞅着十五妹妹笑。


    福宜给六哥一个小鬼脸,接过来小太监手里的手炉捧着,感受暖暖的温度从指尖传到胳膊,细长宛若春天杨柳枝的黛眉舒展一挑:“阿玛,女儿也认为六哥的主意好。其他老师也一起吗?天文历法和数学关系很大。这两位老师对于几何数学并不精通,还挺排斥哦。”


    弘历摸着下巴,目光闪闪:“那我们再找其他老师。这些年,我们的天文历法进步很大,有很多新知识。八旗学院编写的书不少,但没有统一著述。我们编一本厚厚的,再加上开普勒行星运动大定律和牛顿万有引力定律的天体力学作为理论指导……”一击掌。“这是一个非常棒的主意。阿玛,我们编写一本地球上历朝历代没有的天文历法书,永传后世。”


    四爷不禁一乐。


    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乐呵。一屋子的太监嬷嬷也是忍禁不住低头抖着肩膀笑。


    十四阿哥弘历,他就喜欢折腾什么“前所未有”的,“永传后世”的,噗嗤,哈哈哈。


    弘历气恼地挨个瞪一眼,口中撒娇地喊着:“阿玛,大哥。”


    四爷给弘晖一个眼神,弘晖安慰弟弟:“好。这件事,我们明天商量具体安排。弟弟妹妹们若有空,报名参加校订。编书的过程,也是办差学习的过程哦。”


    “嗷!我们也办差了嗷!”几个孩子一蹦尺高。“嗷,大哥,我先报名。”福宜反应最快,小跑两步到大哥身边,一只手抱着手炉,一只手拉着大哥的衣服撒娇。


    弘晖自然答应,领着叽叽喳喳兴奋地说个不停的弟弟妹妹们离开,步伐轻快。


    因为工部和礼部给成家皇子选的府邸位置还没定下来,定下来还要装修,因此弘晖、弘暖等等年长哥哥和弟弟妹妹们一样住在宫里。


    护送弟弟妹妹回去东所,南所、西所。他们各回各自的小院。弘晖进来前书房,正要去洗漱,大福晋搭着宫女的手进来,福身行礼,目光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他,弘晖:“福晋有事?”


    “有。”大福晋一转身,捧着一个宫女托盘里的奶汤端给他,语笑嫣然:“爷,八十二也去永寿宫了,要和她二十一姑姑,与皇上一起住。”


    弘晖接过来,一仰脖子喝完,望着福晋一眨眼:“爷知道了。……”阿玛答应了二十一妹妹,他和其他人都以为今晚上阿玛会去栩坤宫,没想到年妃会做人,年妃送二十一妹妹去了永寿宫,然后额涅“体贴”地将八十二也给抱去了。


    “爷?”大福晋目光幽幽地望着夫婿,颇有独守闺房十八载的幽怨。


    弘晖:“……爷想起来了。”弘晖瞅着福晋眼里那抹“你明明答应了今晚上去后院,却还歇息在书房”的愤怒,咳嗽一声,笑道:“爷忘记了,多亏福晋提醒。”发现福晋故意板着脸,弘晖放下汤碗在托盘里,伸开双臂抱住福晋轻轻地摇着她。


    大福晋:“……”


    大福晋慢慢地脸红了,红晕朝脖子蔓延。


    四爷洗漱沐浴后,还是自己睡。第二天一大早起来,陪着孩子们打拳去永寿宫和一家人用早膳,回来养心殿的路上,思虑着自家孩子们日渐长大,已是快冬至节登基有个月了,再这样日日忙碌顾不上家庭,对孩子们亦是不好,更有弘晖弘时等要开始学着办差见面更少,便叫小太监唤来张廷玉来,想好好与他问个对策。


    张廷玉来得倒是快,四爷刚散步回来。张廷玉听完四爷的疑虑,提议道:“无逸斋这般混着学习不是长久之计,只是一来皇上约束的不是太松,二来也是管束得法,倒也不是太要紧。如今可以逐渐更管理严格些,在乾清宫内设一个学堂,正好也方便和太上皇亲近学习。”


    四爷略沉吟,兴奋地一击掌:“这是一个好主意。学堂设在乾清宫,和汗阿玛亲近。”


    上辈子四爷也曾在乾清宫设一个上书房,皇子、皇孙、曾皇孙都在里面读书。距离养心殿近,挨着南书房,位于康熙住过的乾清宫,四爷认为这个地方很能要孩子们定心。


    踱步沉吟,四爷一边琢磨一边念叨:“无逸斋目前的教学情况,汗阿玛精心,经常去看看。老师们按时上课用心教导,孩子们偶尔逃学,功课也没落下。若是在乾清宫再设一个学堂?所有办差阿哥格格都去进修,地方怎么安排?且南书房文臣进进出出,女孩子也不方便,……”


    张廷玉听得心蹦蹦跳:乾清宫学堂,公主郡主们还来进学?!乾清宫学堂选拔优秀成年皇阿哥,有可能的未来继承人,有太上皇和皇上专门教导帝王之术!


    可他刚要张嘴劝说,硬生生地忍住了。他知道,皇上根本没有男女之别的念头。


    张廷玉的神色微微有些恍惚,仿佛游离天外一般,魂不守舍。他很少在人面前有这样不专注的神色,四爷说完片刻,他犹自怔怔出神,仿佛在思味什么难言之事一般。四爷不觉诧异,轻轻咳嗽了一声,唤道:“衡臣。”


    他须臾才回过神来,面颊有浅浅的潮红之色,掩饰着迟疑道:“微臣有件事思虑良久,一直不敢确认是否要告知皇上?”


    四爷见他神情凝重,心下先沉了一沉,哑声道:“你只管说,是不是朝堂有什么不好的大事?”


    张廷玉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他略停一停,道:“刑部查山东巡抚蒋陈锡,加上江苏巡抚吴存礼的案子,目前朝中有一股声音,说不是其他地方省份的银库粮库都查一查。”


    四爷几乎有瞬间差点没控制住笑出来,仿佛一只鲨鱼被人用力扔到了陆地,又遽然跳到了海里,那种无可言喻的欢喜。良久他醒神过来,已是含了巨大的喜悦和欢欣,“你不是诓朕吧?他们主动要朕派人去查?”


    张廷玉摇头道:“微臣在朝中多年,这点消息还是有的。”他依旧是那副迟疑不安的面孔,“只是,此事皇上莫要着急为好。”


    四爷旋即明白,张廷玉已然猜到,这可能是自己派人布置出来的风向。他担心自己着急露出来要真查的消息,地方省份都开始做假账严防死守。


    安静中,小太监通报,得到允许后领着进来李绂进来,行礼后李绂听张廷玉说了,很是支持在乾清宫开学堂,听到查各省份银库粮库,蹙眉凝神道:“皇上登基不久,朝中诸人立场难分。若放出消息说各地方省份都严查,只怕就会有人自投罗网了。”


    四爷斜他一眼只不说话,径自品着普洱,把本就苦涩的茶品得苦意更深。张廷玉微微变了脸色,道:“李兄这话错了,所言是兵行险招,究竟是严查地方省份账目要紧,还是分清官员站队要紧!”


    张廷玉这话说得急,连一向温良斯文的神色也见厉色。李绂自知失言,低了头再不敢言语。


    四爷缓缓品着普洱,苦涩的茶香如冬日之风,带着殿外漏进的几缕花香浓郁。“都是朕的臣工,朕向来一样对待。只是分出立场也自然要紧,否则立场不分,岂非如置身悬崖。但若要以整顿吏治为条件,朕是万万不能的。其实要分这立场,实在也不必牵扯上吏治。”他的唇角轻扬起愉悦的弧度,“朕自有打算。”


    这一日天气甚好,初冬午后的热气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得消弭殆尽。空气里残存着雨水清冷的气息与冬日盛开的花朵才有的清香馥郁的冷冽芳香。四爷换过一身蓝色纹样缎面镶边淡粉色花卉纹样锦缎圆领袍,整个人似裹在一团锦绣鲜活生命中,领口处亦只绣了四团精致的楼阁风景,配金色底子五彩楼阁人物风景纹样缎面腰带,淡青色裤子,头上戴着一顶东珠淡粉色锦缎暖帽,清新宛若,直如江南新柳的第一颗芽孢,临春初绽。


    乾清宫西暖阁里静悄悄的,偶尔听闻几句笑语声传出来,正是胤祉、胤禄等皇叔,梅?成、何国宗等文人陪着康熙在说话。


    康熙的神气清爽了许多,其余人亦只一身石青色或者藏青色棉袍配着滚毛边,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也难怪众人高兴,胤祚身体稳了,编书加乾清宫学堂的消息传出来,所有人都想要讨康熙欢心加讨要差事。


    四爷“啪啪”打着马蹄袖打千儿,笑道:“汗阿玛的气色越发好了。”


    康熙忙叫他起来,笑着向在皇上进来时候早早站起行礼的众人道:“瞧瞧你们皇上穿的,朕早说了他多少次了当皇帝要穿的威严,他还是一团孩子气爱臭美。”


    诚亲王胤祉笑容满面望着皇上道:“原来淡粉色也能穿的精致贵气。皇上这身衣服通体浸出淡而温雅的暖意。汗阿玛,儿子居然想起来第一次和福晋十指相扣的那个春天。”他偷瞄四爷我两眼,微有诧异之色,“是不是皇后娘娘做的衣服?”


    四爷咳嗽一声,白了胤祉一眼,已经厚脸皮地在康熙对面坐下来。康熙的目光亦落在他身上,取笑道:“胤?啊,昨儿你皇额涅将朕收藏的素色好料子都划拉走了,说给你做衣服。”


    四爷扬眉一笑,白净的面颊上蔓上得意之色,声如清泉朗朗:“皇额涅说,儿子穿素色也是精神。”


    !!!众人几乎不能相信,胤祉惊讶道:“皇上,皇额涅又要打扮你了?”


    四爷小小矜持,越发得意,马蹄袖微微举起要胤祉几乎能看清金线纹路,谦虚道:“是皇额涅的心意,为人子的唯有感激。”


    康熙的笑容“和善而大气”:“你皇额涅呀一辈子爱美,审美也好,想必是看你天天穿礼制服饰不乐意了。其实呀,我们的衣服,已经够随意了,是不是呀?胤??”


    胤祉尴尬地搓着手,仿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中尽是熠熠的光彩,流耀若虹霓的辉色。胤祉的话语在两位大佬的夹缝中艰难而出:“皇上再带动一波穿衣风潮挺好,我们大清服饰尽是冷色系,照旧穿的缤纷各异,富丽繁华!”


    四爷收敛表情,感激道:“汗阿玛,皇额涅和儿子的这点儿爱好,全仰仗您老人家的宠爱呢。汗阿玛赚银子,家里人花银子,汗阿玛功劳最大。昨儿皇额涅还将儿子以前的衣服都找出来,给孩子们穿,说这也是传承了。”


    如此一番“撒娇”,胤祉等人低头装柱子,四爷品茶的间隙却瞥见老父亲颇有赞许之色,心下愈加安稳:“这身衣服是皇额涅要民间作坊设计的,八旗子弟一部分到作坊做事,有的不擅长管理,便利用家学渊源做服饰花样设计监督,颇有成就。儿子想着汗阿玛以前教导的,衣食住行人之本,想在……”略一沉吟,“儿子想正式给他们一个名头,设计师、打版师、纹样师、色彩师等等明确分工,汗阿玛?”


    他的提议在话语中婉转道出,康熙是何等人物,如何不知,白他一眼只道:“八旗子弟全部做管理也无益处,分工的优劣等实行一段时日便都知晓,倒也不必拘泥于八旗子弟身份。”


    胤祉遵从康熙命令,笑道:“太上皇和皇上都认同,臣等只有高兴的份儿。只是将来衣服繁华多样如此大喜事,若臣每天不知道怎么选择服饰,当真是美丽的烦恼了。”


    康熙也指着老四笑:“这将来呀,很多衣服都要皮子好的人才能穿。估计民间那美白胭脂又要男女必备了。说吧,今儿来,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


    噗哈哈哈!众人抖着肩膀笑,笑着笑着暗自庆幸自己老了,反正都一脸褶子了不用比拼美白了。至于其他事情,那当然是编书和新学堂老师的差事啊。一个个文人文臣文皇叔极力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选我!选我!


    四爷微微一笑:“若真如哥所言,还怕大清的服饰文化不兴盛么?既然如此欢喜,不若因此事之喜而接受编书的差事吧。”


    胤祉闻言,果有意外惊喜之色,道:“皇上您说真的?”


    四爷对康熙表情郑重,恭声道:“汗阿玛,儿子琢磨,哥更喜欢编书。六弟如今身体基本康复,能出门了多做差事可能更纾解心情。为兄弟皆欢喜计,请将哥的报刊差事转给六弟,另有孩子们侄子们都要锻炼,因此要哥五弟六弟七弟等兄弟办差的时候,都带着后辈子侄,弘皙、弘?正好也多出来在四九城逛逛。再有山东江苏接连出事,儿子听说朝中有担忧其他省份的声音,儿子想查一查,还以地方官清白。”


    胤祉对于差事变动认为是正常调换,听到后面惊住了。乍然的忧色在他斯文见皱纹的脸庞上划过,他的眼中有了几分不认同之意,顿时意识到这不是四弟是皇上,忙一鞠躬拿出来恭敬的眼神:“皇上,山东江苏的情况,乃是个别。大清各省份地方官都是好的。”站在康熙看不见的地方挤挤眼:你这一查,要汗阿玛多没面子。他略略轩起的浓眉隐隐透露出担忧之意,“皇上菩萨心肠,想要给地方官清白。地方官们一定感念皇上的心意,用心办差。”


    “哥所言在理。朝堂官员们的担心乃是为了大清,地方官员们辛苦守在地方,也是为了大清。汗阿玛,儿子自当他们一体,一样对待。……汗阿玛,儿子还真有小想头,查一查,清楚目前大清各地方上的财政情况,方便下面国策制定和实行。”


    胤祉等人默然装柱子,倒是康熙微露笑色,缓缓道:“老四如此说来,我也倒也想知道地方上的情况了,难道地方上还不经查吗?查!”


    康熙面露厉色:“胤?,听说你的奏折制度在士绅中大受欢迎,都兴奋于能直接上折子给你?这样,要官员们都上折子说说。”


    “?。儿子遵命。”四爷眉开眼笑道:“既然汗阿玛开口,儿子这就传达命令要官员们各抒己见,也好叫汗阿玛见见儿子这奏折制度的好处。”


    康熙牙疼地斜他一眼,刚刚因为江苏山东问题升起来的郁闷瞬间消散:一开始官员们被山东江苏的案子牵扯心神,又兴奋于奏折制度能直接上达天听,如今还能反应不过来这是变相削弱官员的信息集中权?


    安静中,其他人大气不敢喘低头看金砖,下巴都低到能够到领子:上折子表达对清查地方的建议?这真就是送命题啊。支持,得罪地方官。不支持,得罪皇上。太上皇和发话了,还不能不上折子。这要人激动又折磨人的折子制度嘤嘤嘤。


    四爷扫视一圈,眨眼眼睛期盼地望着老父亲。屋里烧着暖炕有点热,他摘下来暖帽递给李德全,坐得浑身放松懒散的姿态。康熙对其他各人的心情心知肚明,克制着要赏熊儿子一个脑崩儿的气恼,严肃着一张老脸沉声道:“胤祉、胤禄领着编书,梅?成、何国宗……参加,这样,不拘什么地方人,只要有数学才华,都参加吧。再要孩子们都跟着叔叔伯伯学习办差,晚上我去无逸斋看看孩子们。乾清宫办学地点定在南庑。夏天热,就在朗吟阁斜对过的洞天深处,放眼皮子底下看着。至于老师们的选择……,”


    摸着白胡子环视一圈,立即人人警醒:太上皇说不拘什么地方人?西洋人南海人都有资格参加?危机危机!昂首挺胸地表态:我!我!太上皇看我,看我们关内关外人,不要看其他地方人!


    康熙嘴角一抽,硬是压下要咳嗽的无奈,一只手敲着圈椅扶手,沉吟道:“乾清宫学堂暂时不需要老师,可无逸斋的教学,我怎么听说缺老师?还是重要的数学老师?无逸斋里,朱轼、嵇曾筠、潘仕权、洛桑丹贝准美、张照、刘尊和……都是好的。翰林院等地方可有合适做数学老师的?胤?你说。”


    四爷一副等候吩咐等着询问的小样儿:“汗阿玛,儿子听孩子们说,目前代课的明安图挺好。儿子还听十七弟说,他的好学问和江南文人沈德潜、徐士林有关,儿子想宣见一面。另有张廷玉,最近办差颇为用心,对之前犯错之事很是悔恨。”


    果然康熙乐了:“张廷玉?好吧,既然你开口给他求情,我就答应了。沈德潜、徐士林?据说是苏州学院有名的教育大家?朕也听说了。这个提议好,民间有好人才当引进上来。李德全派人去传张廷玉,朕好久没见他了,看看他怎么悔恨。”


    康熙明显是逗乐的语气,四爷听着直笑。其他人则是眉心霍霍直跳:皇上要启用张廷玉?


    不过一盏茶时分,张廷玉便到了,康熙听到小太监汇报,微有诧异之色:“来的挺快?”


    张廷玉低首进来,打千儿恭敬道:“微臣叩见太上皇,皇上。因微臣听说了乾清宫办学堂的事情,正准备进宫求见皇上,在午门口迎着传旨小太监,故而来的很快。”他言毕,退后步,再度行礼。


    康熙轻轻冷哼:“你倒很是机灵。我此番召你来,是皇帝说,你有悔过之心?乾清宫办学,你有什么建议?”


    张廷玉道:“目前的教学情况,居住在宫外的诸位阿哥郡主皆每天走、骑车四里,然后至无逸斋读书。下午读完书,又走、或骑车四里,然后回家。很少有坐马车,这是极好的事情。上学路途遥远,每天早早起,锻炼身体意志力。住在宫里的皇子公主们,近是近了一点,但每天晚上还有功课,极其辛苦。臣心疼,但也高兴,正是有如此景象,大清未来可期。”


    康熙凝神专注听着,片刻道:“那么如你所说,乾清宫另办学堂,如何在无逸斋良好的教学基础上更进一步?”


    张廷玉恭谨道:“回太上皇,皇上曾经有一对联‘立身以至诚为本,读书以明理为先。明德格物’,说当今之人,能做到这这一步的,唯有太上皇。微臣铭记于心。微臣斗胆提议,乾清宫学堂,办差阿哥郡主公主们都参与。太上皇安泰康健,祥和之气充盈紫禁城,此乃大清之大福气。下一辈继承人们有机会聆听太上皇教导,乃是大清福气绵延千古传承。”


    康熙听着龙屁有点开心,又似有不信:“果真如你所言,为何刚刚众人都反对郡主公主们进乾清宫?”


    那是他们太笨,要和皇上硬顶。微臣的提议是“办差阿哥郡主公主”,郡主公主们不办差,自然不进乾清宫学堂,还不得罪皇上。张廷玉道:“微臣听说,郡主公主们出嫁,管理地方,颇受老百姓赞誉。微臣私心以为,女子是不同的,不需同时学习,不应学习过多。但微臣也明白,在其位而谋其事。微臣是大清的臣工,当一心为大清着想,谋其事才能保其位。且正因有其他同僚反对,太上皇才会询问微臣,微臣才有机会表现,有立场可仗。若朝堂众人从来平和一心,太上皇又怎会询问微臣呢?不过是一文人而已。”


    张廷玉答得谦谦有礼,然而语中极有分量,不觉引人深思。康熙微微一笑:“衡臣似乎很懂得为官不正之道。”


    张廷玉答得简短而不失礼数:“微臣懂得,却不以为然。”


    康熙的嘴角蕴着似笑非笑的意味,略带一抹激赏之情,只是笑而不语,看着自家老四。四爷皮笑道:“此事儿子询问汗阿玛,汗阿玛为什么笑看儿子。”


    康熙给他一个隐晦白眼,眼角的余光落在张廷玉不卑不亢的容色上,澹然而笑:“我倒是觉得,张廷玉只做一个老师可惜了。胤?,还有什么其他差事,给张廷玉办办?”


    四爷惫懒微笑,带着一抹难言的为难,轻轻道:“张廷玉气度端凝、应对明晰,先在养心殿做一个侍读学士,若果真悔过,便恢复其南书房行走。”康熙转头看向他,熊小子这是发觉,南书房的人虽然听他使唤,但做事写圣旨不全如他的心思,想要培养张廷玉了?


    康熙的笑容深邃如一潭不见底的幽幽湖水:“皇帝的主意可行。这些日子,我也总想起张英,我知道你念着张英的好儿。衡臣,这段时间,你家里可顺利?”


    四爷看向张廷玉,含笑鼓励道:“汗阿玛问,你实话实说便是。”


    张廷玉跪着鞠躬,正色肃容道:“回太上皇,家事纷纷。臣一个弟弟早逝,留下一个女儿臣代为抚养略尽心。一个弟弟张廷璐,过于耿直不便通,重情义不会识人,民间人俗称的老好人一个。家里妻妾嫡子庶子一团乱,侄子侄女和臣哭诉,臣也无可奈何。”


    张廷玉说得言辞恳切且诚实。四爷忍住没笑出来,康熙也不禁一笑。


    张廷玉微一低头,思忖着道:“有句话臣不知当不当说?”


    四爷含笑,闲闲道:“你且说来听听。”


    “微臣前些日子听到一些声音,言说山东江苏款项一事。微臣想说说想法。山东江苏一事,已经爆发出来,这就是好事。重点是万一其他省份若有类似情况,却没有爆发出来的危害。微臣很是担忧,人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地方上是小事,也是大事。偌大的大清国有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组成,必须重视地方。”


    四爷眉间一动,沉默良久:“这件事,朕已经传达汗阿玛的意思,所有官员一起上折子,表达想法。”


    张廷玉微微失色:“是微臣妄言。微臣回家写折子。”


    康熙岿然不动,只瞅着手腕上一串南红玛瑙佛珠,淡淡道:“江苏山东一事,爆发出来了还没解决就是好事?”他只看着张廷玉,“你且说民间议论来听听。”


    张廷玉叩首道:“民间议论均是愤怒,恼恨于贪官欺上瞒下、误国误民。庆幸感激于皇上明察秋毫更有决断,从一个小案子中发现细节追查下去。”


    康熙微微颔首:“你们皇上啊,反贪这一点,确实是天赋,更是有心,心里装着大清万万老百姓。”


    李德全奉了茶水点心上来,贴着康熙的耳朵小声道:“圣母太上皇后听太医说庆王爷好了,只是还不能进宫请安,想要出宫去看望。”


    四爷犹疑地望着康熙和李德全,眉心微皱,思忖可能发生的事情,猛然间心神一震,望着康熙道:“汗阿玛!”神色间说不出的哀伤和为难,以及为人子的孝顺祈求。


    康熙却是因为他的求情越发冷了眉眼,吩咐李德全:“传朕的旨意,她确实该静养一段时间了。要命妇福晋们都不要打扰。”转脸看向张廷玉,沉声道:“皇帝给你求情,朕准了,你要珍惜这个机会,好生在养心殿办差。”


    “?!”张廷玉低首退下时恭敬而大声地回答。


    四爷不动声色的微笑,亦为圣母皇太后担忧。康熙扬一扬手,向李德全道:“去点些沉香来,这些天一直点安神香,人都大白天犯困了。”


    李德全轻手轻脚地取了一片沉香,仔细焚上,幽幽不绝如缕的薄烟含着恬静的香气四散开来,犹如一张无形的密迷织成的网将人笼罩其中。


    康熙慈和的声音在深阔的内殿里听来有些不真实:“既然太医也说了胤祚身体好了,皇帝可给他多安排差事了,也好叫他忙起来打开心胸。”严厉目光落在老四身上,淡淡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过多的心软、善良是害。”


    “儿子,只是,不忍。”四爷轻缓地斟酌着言辞,亦道出自己的心思:“儿子明白原因……,也非常愧疚于自己不能达成其愿望。”


    他说话间微微侧头,乾清宫的西暖阁外侧满满是浓花阔叶的报春花,阔大的花朵被小内监们用清水擦洗得干净,眼看着那绿意浓稠得几乎要流淌下来。报春花叶底下还立着几只老猫,带了一双甫出生不久的小奶猫儿,毛发洁白,骄矜而优雅地踱步着,躲在叶片下嬉戏。见人也并不惊慌,只意态闲闲地缓缓踱了开去,恍若无人之境。


    康熙顺着他的眼光望去,亦有动容之态。他这几天也意识到,德妃乍然居高位飘了,居然不光想给胤?求情,还想要老四提拔没有大功劳的乌雅家和佟佳家一样,还想出宫闹大了此事用孝道压迫的胤?为难,胤祚病重。可到底是亲生母亲,胤?胤祚又能怎么办?老猫儿和小猫儿,是一家人呀。


    良久的沉默,四爷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缓缓地数着,恍惚是漏了一拍。康熙终于微笑,眼底皆是深深的笑意,向胤祉等人笑道:“皇帝仁慈孝顺,德及后宫,公允严明,我呀,很是欣慰。”


    四爷忙起身行礼,口中道:“汗阿玛赞赏,儿子愧不敢当。”


    康熙扬一扬脸,对李德全道:“扶皇帝坐下。”康熙慈爱地望着四儿子,细细道:“原来总担心你过于心软。自你登基之后,我时时冷眼旁观,你瞒着我和你母后一些家务事不要我们操心,为胤祚安危冒雨出宫,知道后宫闹腾原因心生愧疚却还能坚持住原则,实在是难能可贵。我呀,可算是放心一点了。”


    四爷低首,微微露出几分赧色,带着一点顽皮:“儿子承受国恩,不敢辜负。”


    康熙“噗”地笑出来,虽然还是不放心儿子的重情意,可也多了一份作为无力老年人面对强硬年轻子女的放心。


    “经历了几件事,你好歹是有点练出来了。”说着笑向胤祉等人半是嗔怪半是抱怨,“家事、国事,世事通明皆学问呀。但首先是有一颗诚心。”康熙的神色渐渐郑重,“就刚刚张廷玉所言家事烦恼,虽然他这个弟弟过于老好人,可朕看来,这也是一个好。比不关心一家人的大老爷们,好的太多太多。”


    “谨遵汗阿玛教诲。”四爷领着所有人行礼,眼角微有愧色,低头道:“要汗阿玛一直担心儿子,儿子很是不安。”


    康熙半是叹息:“去看看胤祚吧,要他用心办差。”


    “?。”


    四爷察觉老父亲的倦意,领着人都退下。


    转身出去的一个瞬间,他瞥见老父亲脸上隐约的笑容,亦安心一笑。


    若无圣母皇太后的闹腾引发的一切,四爷如何得知老父亲亦有不再宠爱圣母皇太后之心。若无这些事,又如何能成为众人眼中的完美继承人,得老父亲如此赞许与心疼。


    便如胤祚,生病得到汗阿玛的护佑,露出为人子面对生母为难的苦楚,孝顺名声才能暂得保全。


    想到此节,四爷遥望碧天白云,从容微笑出来。


    回到养心殿,对着斟了上来的苏培盛笑道:“你去衙门上很会找人。”


    苏培盛笑嘻嘻道:“六部院衙门里的小官儿小吏,大多是郁郁不得志的一介书生或者不被家族重视的官家子弟,屡次升迁不上才靠着时间长的资历当个闲差,还总被人压着一头。”


    “一头!一头!”走廊上一道鹦鹉的叫声响起来,四爷笑着起身出来暖阁,微笑拨着架子上的红毛鹦鹉,一般宫里的鹦鹉都被拔了舌头,担心鹦鹉学舌传出去话头。因而四爷有点惊讶这只鹦鹉居然会说话。他和鹦鹉四目相对,瞧着这鹦鹉黑豆小眼里的王者倨傲,给鹦鹉架子上添上水,缓缓道:“人呢都需要一个机会,机会来了还要敢赌一把。或者获得登天机会,或者终生郁郁。他们赌对了,朕也赢了。”他停一停,“张廷玉今天也变得特别会说话。”四爷笑:“懂得把握机会的人很聪明,朕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且看着他们中哪一个,能是下一个鄂尔泰。”


    “奴才不知道这只鹦鹉还能说话,收到后也没确认一二,是奴才失职。皇上赎罪。”苏培盛“扑通”跪下了,磕头请罪。


    四爷看他一眼:“谁送来的?”


    “十九阿哥亲自送来的鹦鹉,说鹦鹉陪着皇上解闷儿就当是他陪着皇上。”


    福沛还小,又因为和他姐姐福宜一般有点体弱,一出生便被一家人宠着,人聪慧,但被保护过度,很多日常常识都不明了。四爷明了,随即摇头失笑。


    “起来吧。朕记得,儿时也养过一只鹦鹉,鹦鹉、狗狗、猫儿、斗鸡在无逸斋菜地里互相打架,皇额涅只答应养着猫儿狗狗,一直不答应养着鹦鹉在住处,却从来不说原因。……这只鹦鹉,拎到无逸斋去吧。就说朕想要时刻陪着他们兄弟姐妹。再问问,他们有养宠物的,带着去无逸斋的,有没有因为宠物打过架?当年呀,六弟、七弟、八弟……都因为养宠物闹过。”


    “?!”苏培盛响亮地答应着,知道皇上是放过这件事了。他起身,弯腰恭敬嘻嘻笑着,替那些低微官员谢恩不提。正说着话,却见小太监刘玉疾步进来行礼,悄声道:“皇上!宁寿宫走丢了一只猫儿在找,圣母太上皇后养着的,现在很是伤心。”


    四爷点一点头,“知道了。”说罢回身,似乎隔着重重宫墙看见宁寿宫的混乱情况,混乱虽然不大,却也要他惊心。耳听得刘玉小声说,宁寿宫人声喧哗,奔逐不息,想必后宫妃嫔皆奔去宁寿宫安慰圣母太上皇后去了。


    四爷稳稳站着,声音在和煦的风里显得轻描淡写:“距离午休时辰还早,刚说都有谁请见?挨个宣进来。待会儿,你们跟着朕,去一趟西花园。”


    苏培盛麻利地应着:“?。”


    苏培盛架着梯子爬上去摘下鹦鹉笼子,亲自拎着去无逸斋。传旨小太监挨个宣请见大臣。


    等到四爷处理完上午的国家政务,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到西花园,一眼见到在暖阁里炕上看书的胤祚,穿着厚厚的棉袍子,人瘦弱的好似陷在袍子里,只脸上神情依旧是飞扬骄傲的,藕色的袍子被殿角吹进的凉风拂得好似晃动,如大雨天奋力流连姹紫嫣红间硕大的蝴蝶的翅。


    四爷略略放心:“六弟。”


    胤祚猛地一醒神,抬头一看是皇上,忙爬下榻行礼请安:“臣弟仪容不整,皇上……”


    “哎,你我兄弟,无需多礼。”四爷接住话头,扶着他起身,自己脱靴子坐到炕上:“你坐好,今天太医说你好了,朕心里很是欣慰。听说了你的差事安排吗?”


    “听说了。”胤祚恭敬地坐到对面,小太监进来送茶点,他从托盘里捧出来茶盏端给皇上,眉眼间遮掩不住的欢笑:“皇上疼爱弟弟,弟弟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心。哥和十六弟等人都来给弟弟报喜,哥还不知道为什么皇上说他不合适再负责报刊差事,很是高兴他又能编书了。十六弟好似知道一点儿,手脚比划汗阿玛发火一大殿的人吓得脸白,哥的呼吸都听不见了,幸亏皇上在场。皇上您放心,弟弟操办,一定用心。”


    四爷接过来茶盏品了一口茶,普洱老班章的口感要他心情颇好,脸上无奈笑道:“朕自然信任你的能力。但你要注意养身。汗阿玛说要孩子们跟着学办差,你看哪个侄子适合,提溜到你面前给你跑腿。如今识字的年轻人多,各地方的报刊发展很是迅速,朝廷越来越重视,奈何文字一事管理起来很是棘手,却也不能操之过急。”


    胤祚敛眉道:“臣一直有关注此事,急需严厉整顿。额涅总是想要出宫看望臣弟??除了宁寿宫的人照顾不当心,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四爷默然不语,只静静微笑出神。不知何时,庆王福晋已悄悄进来,伫立在胤祚身边,给四爷福身行礼,轻轻道:“这起子人居然敢鼓动额涅私自出宫!太上皇罚了宁寿宫宫人年俸禄,围在额涅身边的太监宫女嬷嬷翘起来的尾巴都萎靡了。但我还是感动于太上皇的仁慈心软,太上皇若真无情就直接给全换了,省的在额涅身边成天嘀咕嘀咕的。”


    四爷望她,她眼中有深沉的恨意,如暗沉的夜色。胤祚轻轻叹息:“不能这样想??现在还不到时机,我们静观其变。”四哥刚登基,太上皇就全换了圣母太上皇后的宫人,若再罚进宫请安嘀咕嘀咕要官位的乌雅家族人,世人保不齐会说太上皇是汉武帝去母留子。


    庆王福晋垂手恭谨道:“刚听说额涅养着好久的一只猫儿跑的不见了,可见那些宫人都是无能之辈。”


    胤祚唇角蓄着笑意,低声道:“汗阿玛只说不要命妇福晋见额涅,没说宫里妃嫔们不能见,这会子不知道怎么在宁寿宫奉承安慰呢,可能只有我担心走丢的猫儿。好在母后在,有着分寸。倒是宫里的嫂子们可能又要被为难了。”


    四爷只凝神望着紫禁城方向,嗟叹道:“你嫂子们孝顺两位母亲,是应该的。”


    庆王福晋浅浅含笑:“是呢。皇后嫂子的行事,要我真心佩服。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太上皇的指婚之妙。昨儿嫂和九弟妹等人在这里钓鱼,都说担忧家里孩子指婚呢。”


    四爷但笑不语:以前皇后也是天天担心孩子们的指婚。胤祚只纳闷道:“孩子们的指婚,有什么好担心的?”


    庆王福晋在旁道:“怎么不担心?连皇后嫂子今儿也和我说,皇上和太上皇一样也是会看人的,但皇上这么多年来,只给弘时操心过。弘晖弘暖等兄弟的亲事,皇上都没操心过,却有弘?下面的皇子公主们的婚事正等着呢。弘时福晋那样的孝顺伶俐活泼大方,谁见了不羡慕我这个做婆婆的?其他嫂子弟妹们当然也想要一门好亲事。”


    四爷猛地咳嗽两声。


    庆王福晋再次福身行礼:“皇上,这些天各地王公进京,有王公福晋见到了我,也打听几位公主的亲事。”


    胤祚沉吟片刻,蹙着女子一样精致细长的眉毛:“一眨眼,侄女们都长大了。可哪里又到了嫁人的时候?你们都瞎着急。皇后嫂子也是乱操心。”


    庆王福晋微微一想:“爷,您是不是,不舍得嫁侄女啊……”


    “朕认为胤祚说得对,叫女孩儿多在家里呆呆,等到二十五岁再嫁。”


    庆王福晋傻傻地应一声“?”,恍惚转身离开,走到门槛又回来,怔怔道:“皇上,爷,侄女们二十五岁再嫁人,夫婿人选先选好?”眨眨眼,瞧着一个皇上一个王爷一脸“我们家女孩儿想什么选就什么时候选,还能没有好男儿等着被选”的准父亲架势,张张嘴巴,僵硬双腿离开了。


    屋里安静下来,兄弟两个慢慢品茶说话,胤祚虽还有孝顺母亲的心,心痛于她被康熙关了禁闭,却没有给求情的话。偶尔话头中带着提起,也只道:“以前不知怎的,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好,不够健康,总要母亲担忧,愧疚自责自伤,经过这场大病,倒好似自己变了。”


    四爷只笑着嘲弄他:“小诸葛也会钻了牛角尖?”


    胤祚苦涩一笑,他认为,这是皇上养在母后处长大,和额涅感情不大深的缘故。


    然而,胤祚的心到底淡了下来。


    便如母后太上皇后,有了母后太上皇后的身份,便失去了老父亲的宠爱,唯有不沾惹朝政,两耳不闻窗外事才能暂得保全。


    而他的额涅,她自认为终于翻身做宫里的贵人了,终于高其他妃嫔一头,娘家乌雅家终于和一直仰望的佟佳氏平起平坐了,她扬眉吐气了,皇帝是她亲儿子了。她可能到此刻,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会遭遇康熙的直接打压。


    *


    墙上自鸣钟的时间滴答滴答地走着,事情一件一件落实。就好像张廷玉之前想的一样,有资格直接给皇帝上奏折的人多了,很多官员的焦虑便出现了。一开始的兴奋激动能直接和皇上对话表达意见的兴奋逐渐过去,太上皇要人上折子的命令一下达,他们为难。和梅?成、何国宗等人一样的为难,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折子。


    无他,皇上的性子谁不知道?太上皇都没说皇上害得他没面子,而是支持,你敢不支持?你不上折子表达支持,其他人会上折子表示支持啊。你要拧巴,不就是失去圣心了吗!自己屁股底下的位子,多少人惦记着那!


    不光要上折子,还要言辞恳切地表达严查地方账目的决心、清廉为官的态度。


    皇上如果犹豫,担心太上皇,我们要给皇上找理由,要再恳请皇上严查!


    这滋味儿,忒是疼痛难受。


    皇上这手段,比前朝设立锦衣卫高明多多啊嘤嘤嘤。


    皇上:“……”皇上表示,朕很辛苦。朕每天看你们这么多折子,虽然白天尽量使唤人办差事节省时间了,可晚上还是忙啊忙。


    时间进入腊月,新皇更定历代帝王庙祀典,诏《古今数学集成》一书尚为竣事,宜速朝野举渊通之士编辑成书。皇叔胤祉、十六皇叔胤禄领着,皇子公主们参与校对,编书之人不拘西洋人、南海人、库陆人……更不分哪个民族的人,只要是大清户籍。


    工部给全国各大作坊定了很多新职位:款式师、纹样师、色彩师、打版师……礼部给全国戏班子戏剧院分类:芭蕾舞、昆曲、秦腔……统一章程。新兴报刊行业迎来大整顿,有庆王胤祚领着,弘晖、弘暖……弘晟、弘暾等皇子皇侄跑腿。


    乾清宫南开辟了一处院子作为学堂,办差阿哥们和太上皇、皇上、皇叔们、王公大臣们学习,研讨办差中的小门道,更好的施展方法,包括年轻人刚开始办差接触现实社会的迷茫小情绪等等,都给纾解。


    鉴于庆王还特意开办了五个不同类型的女子报刊,年长的郡主公主们摩拳擦掌地抢着做事,于是郡主公主们也进了乾清宫学堂。


    张廷玉等聪明大臣傻了眼:皇上,我们不带这样无赖的。


    一开始不答应郡主公主进乾清宫学堂的梅?成、何国宗等人:就说吧,就说吧。皇上宠着妹妹侄女女儿,那是永远突破你的底线认知!叫你们这些自以为聪明的,还什么专门给“办差阿哥开办的学堂”,这下好了吧,现在郡主公主们也办差了!


    皇上谦虚一笑:六弟疼女孩儿折腾的,真和朕无关。


    吴存礼、蒋陈锡牵扯出来的江苏、山东大案,刑部还在审理中。四爷再犹豫后,在朝会上,鉴于朝臣们的一致支持和坚决提议,痛哭流涕的再四上书恳请,为革除各省钱粮奏销中之积弊,掌各地钱粮奏销事,“勉强”同意年后成立会考府,一个独立于户部、内务府财政系统之外的机构。级别与吏部、户部等六部平级,是华夏政权自古以来级别最高、独立性最强的具有财政审计职能的专职机构。怡亲王胤祥、隆科多、大学士白潢、左都御史朱轼共同负责。


    这一刻,满朝大臣们齐齐失了声,恨不得在乾清门朝会上放声痛哭一场。


    皇上啊,您要清查我们,您还要我们自己上书恳请,您还是那个耿直不变通的只管杀人活阎王吗?您现在是杀人诛心活阎王啊皇上。


    一群皇叔们默默无声。


    一群皇子们表示:早就知道阿玛这段时间不对劲了,就你们心存侥幸。


    四爷端坐龙椅,将所有人的心思看在眼里,坐着久了有了累,起身在丹陛上踱步走走,一群大臣们吓得浑身寒毛直竖:皇上您又要做什么!


    腊月里还有各种节日祭祀活动,各国使臣各地方王公还没走,又来一波一波的,瀛台又开始一波一波的宴会,四爷每次去给两位母亲请安来去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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