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170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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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地区迎敌。准噶尔军与藏军在达木一带多次交战,起初双方互有胜负。后来,由于藏军战斗力低下,叛卖活动时有发生,藏军无法抵御准噶尔军队的凌厉攻势,拉藏汗被迫撤入拉萨。一面深沟高垒,严密设防,一面向北京驰书请援……”


    “大策凌敦多布包围拉萨后,经过短暂准备,便发起全面进攻。准噶尔军与城里的间谍取得了联系,在城内间谍的策应下,拉萨城里一片混乱,内奸乘机开门迎降,拉藏汗的防守倾刻瓦解……”


    弘晖对这些北京关注不到的细节,很是愤怒。


    “儿子知道西藏、青海诸蒙古部落,和准格尔都有联系,间谍内应的出现很是正常。可儿子还是震惊万分。十月二十九日,大策凌敦多布率领准噶尔军涌入拉萨城,凶残地屠杀城内军民,把整个拉萨城浸入血泊之中。大策凌敦多布下令抢劫天,拉萨城经历了一场空前的浩劫。城内无论男女老幼或被侮辱痛打,或被反绑双手吊起来鞭扑,逼迫他们供出自己的财产所在。拉萨人个个惊恐万状,奔走避难。辉煌壮丽的布达拉宫遭到了严重破坏,甚至五世DA赖的寝室、灵塔也遭到亵渎,……”


    四爷无声一笑。


    这才是战争。


    战争,自古以来都是杀戮。


    四爷对弘晖、弘时、弘暖、弘?信件里流露出来的成长很是欣慰。


    但也担心他们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会受不住。孩子们以前见过的海上战争,其敌人来自欧洲,打输了就跑,其残酷性完全不同。当下四爷坐到书桌上,挽袖提笔,给回信。


    刚写完信,收到姐姐和几个妹妹的来信,接着写回信。


    四福晋来找他去用晚食,问他:“爷,孩子们情况怎么样?”


    四爷笑道:“挺好。”


    四福晋稍稍放了心。


    康熙、四爷、皇家宗室亲友们持续关注孩子们的动静。


    八爷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犹豫不定,紧急想应对策略的时候,西部天降暴雨,一连十多日。大雨冲垮了大清建好的粮草道路,山崩山洪不断,准备好的粮草运送不过去,眼看大军要粮草断绝,傅尔丹着急万分。


    傅尔丹和祁德里两军在喀喇河北岸会合准备抢先渡河占领狼拉岭。不料准噶尔军已派精兵据守河口,阻挡清军渡河。准军佯装屡败,诱敌深入,而以精兵埋伏在喀喇乌苏严阵以待。同时,眼看天气晴好了,准军在喀喇河口与清军对峙过程中,还分兵潜往清军背后,堵截清军饷道。清军遇准噶尔伏兵,突围不成,双方激战在一起。


    青海和西藏不出兵,附近其他蒙古部落不听他们指挥,熟悉地形的准格尔大军切断了大清的粮草供应线。幸好傅尔丹留有后援军。准格尔的诱歼计划不成熟,更有大清火器对准格尔是碾压式,一时不分胜负。炮火连天的厮杀中,没有近距离厮杀,彼此将士伤亡倒是小的很。双手相持一月有余,最后拼的就是哪一方终因弹尽粮绝而全军覆没。


    眼看中间山岭地带都被炮弹炸成平地,两方大军之间没有了地势隔着,彼此都看得清楚对方的实力。准格尔一方因为熟悉地形不断来援军增加炮火,傅尔丹万分庆幸皇孙们都没有跟来。他整整一个月没有一天休息到两个时辰,杀得筋疲力尽杀红了眼,听说火器不多了,脑海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拼了!夜色深深,他借着火把的光蹲着快速写好遗言,嘱咐亲卫带着信件回去北京见皇上和父母,一跃上马高喊一声:“将士们冲啊,我们的皇孙们都来支援我们了!”拍打马屁股领着将士们朝敌营冲去。


    他喊得假的,目的是鼓舞士气,好歹死也要有点样子。祁德里在后头疯狂地喊:“将士们压阵!你们快回来!快回来!”他听而未闻。


    后头一阵马蹄声震天响,鼓声军乐齐鸣,后头将士们哭喊着:“援军来了!援军来了!”他以为将士们一个欺骗一个,冲锋的时候,眼睛里映照着好似是炮火的光,好似是泪光。


    谁都没有想到,十公主领着的部落大军,紧跟着就是额驸的部落大军,再后面就是各个蒙古部落大军。


    十公主一身康熙御赐的杏黄盔甲在夜色里格外明显,明晃晃地骑在马上,举着小型火炮带头冲锋。身边一群侄子们扛着旗帜保驾护着,那一路冲锋打杀的,是真尽兴。


    傅尔丹领着将士们跟着冲锋陷阵热血沸腾,等打完了,反应过来,人傻傻地从马上掉下来,一屁股摔在尸山血海里,四仰八叉。


    十万将士们还能有力气睁开眼睛的,齐齐傻眼。


    他们居然被十公主和皇孙们给救了?!


    捷报传来,朝野震惊。


    康熙表示,朕也惊呆了。


    十公主亲临战场,救回来了朝廷的十万大军?!


    我是不是幻听?


    大臣们皇子们齐齐跑去畅春园见康熙,在畅春园门口遇到。四爷面对每一个大臣每一个兄弟质问的眼神,无辜地摊手表示:“我也震惊。我只是要他们有事去找姑姑姑父帮忙,真没要十妹妹上战场。我能舍得十妹妹去打仗吗?”


    所有人猛烈摇头,接着重重点头。


    爷胤祉摇着檀香木扇子,牙疼道:“前面一句不信。后面一句信了。”


    四爷:“……”


    四爷不讲男女规矩出牌,要公主们建功立业是真的。但四爷疼妹妹们更是真的,打仗那么残忍的事情,怎么可能要妹妹们上去?


    猛不丁胤?一拍大腿惊呼一声:“你们说,十妹妹是不是真有打仗的天赋?天了噜,十妹妹!”


    胤?恍惚道:“记得大哥说过,十妹妹的兵法谋略,比我们都学的还好。”


    他们大哥以前说过这句话,都知道。可兄弟们都不信。如今不得不信了。


    胤俄作为亲哥哥,最是傻眼:“我妹妹?能打仗?”不敢置信地看每一个兄弟,巴望着谁和他说一声,那消息是假的,他在做梦。


    大臣们兄弟们转脸看着他,目光齐刷刷的,同情。


    除了同情,还是同情。


    爱新觉罗家和钮祜禄家两家,出来那么多名将,偏偏就胤俄一个傻乎乎的。


    偏偏十公主都给遗传了!


    胤俄承受不住地倒退两步,脸色发白地看着他们。


    这太扎心了。


    胤俄简直要哭出来了,就连畅春园门口的侍卫太监们都在同情他!人生第一次,想要回到母亲肚子里重新投胎。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他无颜面对兄弟们的同情,更没有心情去找康熙了,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哇哇地哭。


    大臣们越发同情他了。


    兄弟们越发同情他了。


    蓦然八爷放声大笑。


    笑得忒是畅快。


    上辈子,胤俄没有同母亲生妹妹,原来大清失去了一员大将吗?


    哈哈哈哈哈!


    其他兄弟们也因为胤俄备受打击的模样大笑,唯有胤?笑不出来。


    十妹妹都能打仗了,他那?


    他的战场在哪里?


    “哥哥弟弟们!”胤?低吼一声,愤声道:“哥哥弟弟们,姐姐们一个个建功立业,一个个有地盘做大事,如今都能打仗了。我们那?我们那?”


    说到最后,胤?红了眼睛。


    大臣们低头看地砖,实在不敢插言这样的话题。


    兄弟们默默地看着他,唯有叹息。


    身为皇子,有皇位继承权,必然被做皇帝的父亲压制。想想当年的李治和武则天?为什么一个劲地打压儿子们,疼爱太平公主?身为皇子能有机会参政就不错了,遇到康熙一个明君已经很幸运了。分封地盘不要想了,军权更不要想。当年年长皇子们跟着打仗是没有办法,环境危机逼着的。如今?皇孙们都能打仗了,哪里还需要他们上战场?


    胤?意识到他们的无奈和妥协,甚至是安慰他,自我安慰。脸色越发难看,双手握拳,环视每一个哥哥,咬牙道:“我不服。我要上战场。”


    也不知道他不服的是不能上战场,还是不服身为老十四的排行。


    在场最年长的胤祉,扯着嘴角想笑一个,笑不出来,嘴巴里苦苦的黄连一般。


    身为年长皇子又怎么样?大哥都要靠着十弟做事,二哥被圈禁,他那?不死不活地编书,四弟被流放年才回来,如果老父亲再有十年、二十年的寿数……


    胤祉的想法,弟弟们都不知道。


    康熙身体健康,年长皇子们的身份渐渐变成劣势,却是都隐隐意识到了。


    “走吧。”四爷说了一句,提脚迈步。


    所有人跟着他慢吞吞的步子,慢慢地回复情绪,拿出来最好的状态,来到澹宁居。


    踱步进来院子,四爷才记起来,其实上辈子的自己这个时候,也曾经迷茫过担忧过,年长哥哥的身份已经变成劣势,该怎么办?可是能怎么办?只有忍住了焦躁,做事,每天时间安排满满的,要自己没有时间多想其他。澹宁居里头一片欢声笑语,康熙的笑声听得清楚。


    胤祉和四爷领着所有弟弟们大臣们给康熙请安,康熙笑着叫起来,在座的大臣们早已起身,给皇子们请安。


    各自落座,康熙一脸轻松地欢笑着:“捷报你们都收到了。哎呀,朕也没有想到,一帮小子们会去找他们的姑姑姑父帮忙。丫头和十丫头的信件,朕也都收到了。她们身为姑姑,哪里能看着侄子们上战场,自己不动弹?可是一群小子也不能光看着姑姑姑父上战场,也跟着,于是都去了。”


    这次出兵,有一个很大的计划漏洞。幸亏孙子们跑去了。


    康熙忽视了,战场附近的蒙古王公们,不可能听傅尔丹的指挥。能配合粮草运输就不错了,指望他们出兵没门儿。这也是当年他必须亲征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于理不合。小子们是偷跑的。十丫头是自己上战场的。该罚就罚。朕一点不偏袒。”


    咳咳咳。


    所有大臣们低头看地砖,嗯,今天的地砖真好看,皇上您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皇子们呆呆地看着老父亲,哭都哭不出来。


    尤其胤?。


    康熙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这件事呀,瞒不住民间。”


    那可是,等到消息从将士们、后勤兵们、随身大夫们……的家书传遍大清,大清男女老少都惊呆了。说书的,唱戏的,不知道怎么编排那。


    “要和民众说明情况,十丫头那是特殊情况。打小儿习武熟读兵法精通十八般火器,天赋高,……”爱新觉罗家和钮祜禄家的打仗天赋,遗传到一个公主身上了。康熙也是,挺无奈的。看一遍儿子们没有发现老十胤俄,猜到他是自觉丢人没来,更无奈。


    摸着保养得宜的胡子,康熙严肃道:“要天下的女子不要学习十公主的做派。也要天下的儿郎们不要伤心。历朝历代都会出来几个天赋异禀天生神力的女子。朕记得,当年姚启圣的夫人,就是客家人武将出身?一双大脚天生神力护着姚启圣一个书生几次出生入死。难得呀!”


    大臣们都不出声:客家人属于汉人又不是汉人,他们很特殊,所以女子不裹脚。


    儿子们也不做声:天生神力天赋异禀公主们,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皇子们。


    康熙才不管他们的心情。


    他老人家心情好就成。


    “当年太皇太后没嫁人之前,也是武功高能打仗。草原上的女儿们天生就是打仗放牧翻山越岭。当然,关内也有奇女子。大清进关,先皇第一个册封四川女将秦良玉,说阵前击鼓的梁红玉也是好样的。朕琢磨着,即使讲究女主内,可天赋这事情吧,属于老天爷赏赐,不分男女。比如现在,研究院的聪古伦县主,最近出来好几项研究成果。女子们也要知道,先有国再有家,有能力就为国出力。可是朕听说,大清还有一大批女子裹小脚?尤其江南!”


    得嘞!


    原来皇上您是等在这里?


    皇上您不愧是皇上。


    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要大清裹脚女子放脚!


    风流成性的聪古伦县主也成榜样了?好吧,确实是榜样。反正天下男儿也没几个有她的功劳的。


    这样一想,群臣真有点难过了。


    皇子们更低落了。


    四爷想笑,真笑了出来,还差点笑出声儿来。被康熙怒瞪一眼,赶紧收住了,却是抖着肩膀越发想笑。


    康熙于是再次瞪他一眼。


    “这次的战事大捷,诸位要牢记教训。骄兵必败。一场战事打不完。朕估计,这只是开始。老四!”


    四爷“严肃”道:“户部的粮草都准备好了。”


    康熙小小的满意。


    胤?眼睛一亮:“汗阿玛,还要继续打仗?”


    其他皇子们也都眼睛亮了。


    大臣们都在心里叹气。


    军功啊。


    康熙装作没看见,端起来茶杯用茶,袅袅茶汤熏染着他的老龙脸:“这战事一旦开始,哪里是打一仗就能结束的?”


    一瞬间,大殿里气氛大变!


    皇上/汗阿玛要打到准格尔的首府伊犁?!


    这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康熙说出来了,他们想一想,也不是那么难的。以前要打那么远,首先粮草运输跟不上,粮草运输的距离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可是如今,大不一样了啊!


    听说工部要再朝西部修建沥青路面,一直朝青海伊犁附近部落修建?


    四爷一脸无辜应对一切。


    众人:“……”


    四爷随着众人出来澹宁居,康熙回去清溪书屋休息,他去皇宫给长辈们请安。


    皇太后拉着他的手,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呀,十丫头真能打仗。弘晖几个小子是机灵的,知道去找姑姑姑父们帮忙。”


    四爷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笑儿:“仗着姑姑姑父们疼他们。”


    皇太后给他脑门一巴掌,自己也笑:“身为长辈疼侄子应该的。他们是偷跑的,即使能要附近的蒙古王公们听话出兵,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有姑姑姑父带头,那些人就跟着动起来了。可是呀,该夸的要夸,该罚的要罚。自己偷跑,不对。公主没有命令私自上战场,不能成为榜样。”


    “汗阿玛也说要罚。还说要公告天下。不能要天下女子跟着学,也不能要天下儿郎们自觉丢人。还训斥了一顿,说如今大清国还有女子裹脚。”


    “噗嗤”,皇太后笑了出来,刚掉的一颗牙齿处漏风地欢笑。浑浊的眼睛一片慈爱。“心念着要天下女子放脚。可是我如今想明白了,朝廷越是下命令放脚,有些人就是要家里的女孩儿裹脚。得要他们心甘情愿才成。”


    “现在情况好多了。”四爷扶着皇太后坐下来,安慰皇太后,“江南渐渐也有大脚女子了。前次,顾家那位姑奶奶给福晋寄送来一套书,他们夫妻两个在外面游玩写的书,书里头,大力鼓励大脚的好,说她自己走天下爬山玩水的乐趣。”


    “这样就好。”皇太后满足地点头,几根白花花的短发盘不进去发鬓里,飞扬在眼前。


    皇太后的头发都白了,头发越发稀疏了。四爷接过来老嬷嬷手里的茶杯,双手捧给皇太后:“皇祖母,今年的木兰围猎,您去吗?”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放松放松。胤?几年不在京城,该去和他们见一见。”


    “……孙儿明白。”


    看着时辰,照顾皇太后用两块点心,扶着她去暖阁休息。


    出来宁寿宫的院子花园,四爷漫步宫里,蓦然发觉,自己身上沉甸甸的,秋天简便的绸缎朝服穿在身上,和秋风一起轻盈且无力地飘着。十妹妹能打仗,还嫁在鄂尔多斯蒙古,靠近战场的部落,和弘晖他们互相照应着,今年的战事是没有问题的。明年再出兵,可能会更艰难,可能老十四还是要跟去做统筹调度。一阵秋风吹来,凉丝丝的和煦。四爷眯着眼睛一抬头,浮云蔽日,秋天的风轻悠恬淡。时近十月的天光,沾染了秋色的阳光拂来满身花树成熟时的甘郁芳香,叫人心境为之一爽。四爷的俊脸涌起笑容无声无息,孩子们得到锻炼、兄弟们大臣们这一关过去了,然而真正难的是明年。然而即使他担心老十四有了兵权再次和他反目成仇,他的面容一如既往地沉静,不见任何波澜起伏。眸子似温和似慵懒微微垂下,只看着脚下的路。四爷暗暗定神,唯有脚下的路才是最要紧的。


    四爷终究是四爷。他早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谨慎小心的四爷,他更是那个谨慎小心的四爷。


    路上遇到进宫请安的老五胤祺,兄弟两个说着话,说皇太后今天精神头挺好,是真心为孩子们和十公主高兴。


    兄弟两个都明白,皇太后越发老迈了,牙齿掉了,头发白了,人也瘦了。


    胤祺伤心道:“四哥,这次木兰,我不想去。”


    “我明白。四哥也不想去。”四爷垂下眼睛,虚虚地望着前方的一簇黄色菊花。“刚我在宁寿宫,皇太后要我今年去木兰,你留下,也好。”


    胤祺放了心:“四哥,你需要去一趟木兰,去告诉那些蒙古王公们,你回来北京了。”去告诉朝野上下,你回来北京,还是深受汗阿玛宠爱,跟着汗阿玛去打猎。


    四爷默然片刻,用力地锤锤他的肩膀:“照顾好皇祖母。”


    胤祺眼圈一红,重重点头。


    良久,低头小声道:“四哥,我昨儿去看望二哥,二嫂身体情况越发不好了。我给送了药。可是二嫂是心病。格格,今年都二十二了。弘?也到娶妻岁数了。”


    四爷愣怔。


    康熙领着大队任务去木兰打猎,旌旗飘飘蜿蜒数十里。已经得知十公主和皇孙们上战场的四九城老百姓围着队伍,女子们孩子们欢呼震天,男子们苦着脸望着后头几两皇子们做的马车:皇子爷们,你们支棱起来呀。


    身穿侍卫服饰打马走在一侧的郭木布,悄咪咪探头进马车告诉康熙:“皇上,都在议论十公主和皇孙们那。”康熙点点头,说:“知道了。”


    四爷歪在马车里闭眼养神,听对面十七弟剥着橘子,一边吃着一边嘟嘟囔囔地念叨:“四哥,你都不知道,别人都说我们皇家阴盛阳衰了。我本来也不在意的,我也为十姐姐高兴,可是我也听不惯。”


    “说就说。大实话嘛总是不好听。”


    “……”


    “四哥,你能甘心?”胤礼惊呆了,翻着眼珠子看四哥。“反正我是不甘心。这男人打仗赚钱养家,怎么都是天经地义,女子们稍微做出来一点事情,就惊天动地的。”


    “偏激。”


    “不是偏激。我也知道,女子们生娃照顾家里,怎么都是天经地义的,男子们稍微带带孩子,就惊天动地的。要是男人能生孩子,一定比当皇帝还轰动。可是……”胤礼一口咽下两瓣儿橘子,酸酸甜甜的味道进入嘴巴要他心情顺畅一点儿:“四哥,老百姓说‘阴盛阳衰’也有道理儿。我认为,这是因为姐姐们在封地做得好,都有实权,老百姓如今流动大,向北看雪山,向南看大海的,都知道姐姐们的功劳。但是我们那?默默无闻。就四哥你的名声大到民间了,还是活阎王。”


    “男人嘛,都是这样默默无闻。你看男人赚钱,大都是女子孩子吃穿花用,打扮的光鲜亮丽出门炫耀。”


    “……四哥这话好像也有道理,”胤礼手上快速地再剥一个橘子,伸胳膊喂给四哥两瓣儿,微微皱眉问道:“那这事情就这样了?”


    四爷一乐:“还要怎么样?”


    “……好吧,那十哥什么时候回来?十六哥听曹寅说,大哥和十哥的宁波港口改建马上要完成了,要去南海了。明年应该都可以完成吧。如果明年还有战事,十哥会打仗。”胤礼想十哥了。相对十四哥的傲慢,胤礼更喜欢十哥。


    “……今年的橘子有点酸。”四爷体会嘴巴里的两瓣儿橘子,酸他的脸上肌肉扭曲,眼睛紧闭。


    胤礼刚咽下两瓣儿橘子,微微惊讶:“酸吗?我吃着正好啊。是不是就四哥的那两瓣儿酸?四哥你真是吃的巧了。”


    四爷不说话,咽下两瓣儿橘子,还是闭着眼睛,呼吸清浅,好似真的睡着了。


    胤礼悄悄起身给他调整枕头,四爷躺的更舒服,真有点困了,马车随着行走轻微地晃晃悠悠,是最好的催眠曲,慢慢的,真进入浅眠。


    来到承德山庄,康熙在晚上大办宴会,歌舞升平,美食美酒飘着香气,伺候的太监仆人穿梭其中忙得脚不沾地。有资格上桌的所有人都在互相敬酒,谈笑风生。


    四爷这一桌在康熙下方的第一排,他身边的几个兄弟都去给康熙敬酒,他在用饭,两个闺女小汤圆和小荔枝从皇贵妃那边的宴席跑过来,挨着他坐着照顾着。


    都知道四爷在休养身体,吃好饭才能喝酒,周围酒桌的人笑哈哈地看着:四爷回来了是大事,四爷跟着康熙出巡塞外,说明四爷始终备受宠爱。四爷回来了,会发生什么?


    这次前来打猎的蒙古王公们都在观望。毕竟康熙年纪这么大了,他们虽然不需要从龙之功了,但也想占据先机的。蓦然达尔罕亲王罗卜藏衮布从另外一桌走过来,手里端着酒杯,粗狂的脸上热情地笑着:“四爷,几时回京的?”


    一个小太监立即给亲王搬来一个椅子加碗筷,其他人挪挪椅子让出来地方。罗卜藏衮布在一屁股坐下来,自觉地吃肉用菜,颇有长谈的架势。


    四爷淡淡笑道:“去年冬天回来的。亲王风采过人,家里有喜事?”


    “有。我女儿刚生了一个胖小子。”罗卜藏衮布笑哈哈的,露出来一口大白牙闪亮亮,脸上映照夕阳的红光,颇似红光满面。


    “恭喜恭喜。”四爷言语里透着真心,接过来闺女手里的酒杯,和他碰一杯。语带感慨:“我这一回来京城,发现你们呀,都做了玛法了。”


    “四爷可是羡慕?”罗卜藏衮布笑的更开心了。要你折腾!要你折腾!非要给弘晖阿哥选出了五服血缘的贵女。你看你选的吧,弘晖阿哥都奔二十了,还是单身。


    他是蒙古科尔沁和硕达尔汗亲王,班第长子,固伦端敏公主所生。尚裕亲王福全第五女,授和硕额驸。而他的出身,则是满珠习礼后人,满珠习礼是孝庄皇后的亲弟弟。当然可以尽情笑话四爷。


    四爷冲他一挑眉给予警告,他咳嗽一声,小小的收敛,靠近四爷问道:“我是想问问,十阿哥什么时候回来京城?我知道我妹妹想十阿哥那。”


    他的妹妹,就是宣妃。


    四爷没有回答,默默用菜。


    没有回答,就是回答。


    罗卜藏衮布明白了,知道他这个“十阿哥的四哥”也是有几年没见十阿哥了,默默地举杯敬酒。


    不过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靠近四爷,小小声问道:“你家的大格格二格格,嫁人的话,没有出五服血缘的规矩吧?”


    “有。”


    “!!!”


    “四爷,说正经的那。我家小子早就看中你家二格格了,去年二格格跟着皇太后来木兰打猎,他天天围着二格格转悠。”罗卜藏衮布很是欣赏地表示:“我也看中二格格了,有大将之风。”


    “那是围着二格格转悠?不是一起打猎?”四爷对二女儿的脾气很是了解的,在羊汤碗里一抬头,“再说了,一切都要汗阿玛指婚。”


    “我们做父母的看好了,去和大皇帝求就好了。”罗卜藏衮布大大咧咧的。


    四爷放下筷子斜他一眼,嘴角蓄出来一抹笑:“你明知道这主意不成。有话就说。”


    这样的方法别家使出来可以,科尔沁和他,老父亲绝对不会答应,反而会怀疑别有用心。


    罗卜藏衮布嘿嘿笑,瞅着两个胖孩子鼓着眼睛等着他,更是笑的自在。


    “四爷就是懂我。这不是书本上说的,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吗?我是想问问……”凑近四爷的耳朵,小声嘀咕着。


    四爷微微皱眉。


    老父亲要给弘晖选福晋,因为弘晖人在南海一直没有定下来。去年冬天回来的时候,说要定下来了,今年春天弘晖又跑去打仗,又拖延下来。


    不娶福晋,身边要有人伺候呀。四爷将之前说的十五岁才能有侍妾格格,拖延到十八岁,这也马上十八岁了。


    罗卜藏衮布提起来的,就是侍妾格格的事情。


    四爷一转脸和他四目相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这些,你都不用操心。等弘晖在边境回来,皇祖母和皇额涅、额涅,都会给他挑选。”


    这句话意味不明。但是罗卜藏衮布听懂了。这些事情,你只要和宣妃、皇太后说了,就能给办了。就算你不说,皇太后疼弘晖,能不给弘晖选几个科尔沁的贵女在身边?


    罗卜藏衮布笑得百花盛开地灿烂,端着酒杯起身要离开,又坐下来,郑重道:“刚和你说的,你的女儿们的亲事,是认真的。反正不拘那对小儿女。”


    四爷一眨眼,凑近了他刚要说话,一眼瞅见小丸子领着福宜来了,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丫鬟婆子。福宜一眼看见阿玛,亮开嗓门就喊:“阿玛!”迈开小短腿就朝阿玛跑。小丸子着急地上前牵住她的手:“慢点儿!”


    “阿玛!阿玛!”福宜的小胖手着急地指着阿玛的方向。一边的八额驸弯身抱起来,笑道:“来,八姑父抱着你。”


    “谢谢八姑父。”福宜亲亲姑父的面颊。八额驸乐得见牙不见眼。抱着胖丫头,几步走到四爷身边,将胖丫头放到四爷怀里。“阿玛!”福宜开心地喊着,激动亲亲阿玛的面颊一口。


    “阿玛,六姐姐和七姐姐不见,五姐姐说阿玛这里。福宜也想阿玛。”口齿伶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团书香灵气,福宜随了四爷五六分,随了她额涅年侧福晋五六分。只是眉眼间似乎有一股弱气,一出生就备受一家人关注,也越发粘着她阿玛,最是娇气的小姑娘。


    “阿玛也想福宜。”四爷捏捏她的小脸蛋儿,她小羞羞地笑,发现六姐姐和七姐姐给五姐姐请安说话,爬下来阿玛的膝盖,也学着给两个姐姐请安。


    小荔枝拢着她在怀里,故意取笑她:“为什么过来?”


    “想阿玛。”福宜嘟着小嘴吧,白胖胖的脸蛋儿好似一朵生气的水仙花。


    出行一路,都是男子做一队伍马车,女子做一队伍马车,也难怪她想着阿玛。个姐姐无奈地看着她正要说话,恰好康熙在上首看见她们了,要李德全去领来四个丫头。


    福宜长在南海,回来小一年了对康熙这个“玛法”还是有点陌生。抱着阿玛的胳膊脆生生地喊着:“我要陪着阿玛。”四爷唇角一挑笑得忒是愉悦:“玛法,就是阿玛的阿玛哦。”


    她眼睛刷地一亮,阿玛的阿玛?


    瞬间不陌生了。


    “阿玛,你也想你的阿玛呀?”福宜很心疼阿玛。


    “是呀,可是阿玛有事情做,要等一会儿。福宜代替阿玛,去陪陪好不好?不要玛法多喝酒哦。”


    “好哦。阿玛好好吃饭哦。也不能多喝酒哦。嫡额涅和额涅都担心阿玛哦。”福宜歪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阿玛。


    “好~~”


    个姐姐领着她,去找康熙。福宜跟着个姐姐一起行礼,懵懵懂懂地起身,好似第一次见到这个白胡子老头,忽闪大眼睛上上下下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人都笑着看着她??这就是四爷那看星星看月亮故事中出生的小娃娃?长得真好。康熙也含笑看着她??太医说这体弱养大了就好了,可他还是不由地心疼。


    蓦然福宜看清楚了,惊喜道:“阿玛的阿玛是玛法,福宜的眼睛像阿玛,阿玛的眼睛像玛法。”一头滚到康熙的怀里,扭糖儿地闹着,欢喜地亲亲玛法的眼睛。


    康熙一愣,抱紧了怀里的胖丫头。因为她不再陌生的态度高兴。


    “我们福宜真机灵。”康熙亲亲小孙女的脸蛋儿,他老的眼皮耷拉着眼睛变形,小孙女还能看出来一样的眼睛,果然是亲孙女!康熙兴奋地抱着她在怀里,介绍周围的中老年给她们认识,气氛瞬间变得其乐融融。福宜说阿玛不要玛法多喝酒,康熙就喝温热的牛乳。康熙说福宜要乖乖用饭,天生饭量小必须每日多餐但不想吃的福宜,乖乖地吃五姐姐的喂饭。


    王公大臣们以前觉得皇家宠着公主们郡主们,就只是宠着。如今十公主都能上战场了,这意义就变了,再看看其他公主们,尤其六公主??公主们有功劳,皇上当然更高看一眼公主的夫家和孩子。再瞧瞧,四爷家的闺女们养的多好,一个个水灵灵胖乎乎的,一看就是有福气聪明能干。


    蒙古王公们喜欢娶能干的儿媳妇,管家理事有本事。越看四爷家的女孩儿们随她们的姑姑长:有前途。


    康熙:“……”


    一边和表哥表弟们玩耍的弘?弘曦……弘历弘昼……哥哥们一眼看见了,气哼哼,这些人都是要娶走姐姐妹妹们的坏人!


    四爷和罗卜藏衮布、八额驸喝酒说话,说回来刚刚的话题。


    “我这两年没有来木兰打猎,有没有合适的年轻儿郎?嗯,大约二十来岁未婚的?”


    罗卜藏衮布、八额驸奇怪地看着他,四爷解释道:“脾气好的。这只是我的小想头,先给汗阿玛一个单子看看。若汗阿玛生气,我一个人担着。……在京城做事的更好。”


    罗卜藏衮布一句“备选额驸里那么多好儿郎,没有合适的?”咽下去,这是给二爷家里的女孩儿们找夫婿?


    八额驸也明白过来,如此一来,备选额驸里头大多身份太好,可能就有点不合适了。但是废太子嫡女的身份,这夫婿身份稍稍低一点就要被人说无情无义。这人选……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人拍拍四爷的一个肩膀,摇头苦笑:“四爷,您呀。……行吧,我们给你参谋参谋。”


    第二天上午休息,下午再举行打猎活动。四爷趁着午饭后散步园子里的功夫,交给康熙一个名单。


    “这是做什么?”康熙看着名单,有点糊涂。


    四爷:“这是给二哥家里的格格选出来的夫婿人选。汗阿玛您看可行吗?”


    康熙看着手里纸张的老龙脸一愣,瞬间黑了下来,生气道:“你做主搜集的?”


    “儿子回来后,一直听人说弘晖年纪大了,其实,格格年纪也到了嫁人的时候。”四爷不紧不慢的,倒是没有害怕康熙的气怒。“这些名单,是儿子查访了翰林院、理藩院的蒙古儿郎,和人询问过后定下来的。昨天晚上,罗卜藏衮布、八妹夫也提到了几个名字。其中儿子最中意的是,土默特达尔汉贝勒阿喇布坦,目前在理藩院供职,容若和七弟都说好。罗卜藏衮布、八妹夫也认为,非常合适。”


    “土默特”个字,进入康熙的耳朵,要他顾不得生气。


    “土默特……”康熙喃喃自语,攥着名单,背着手,慢悠悠地散步。


    秋天的承德山庄煞是美丽。父子两个漫步在烟波致爽斋,外人看着格外和谐。


    深秋降临,气象清冽肃爽,大雁横沙南飞。纵览山庄峰峦原野,满目翠绿,到处都生长着柔嫩的芳草;环顾烟波致爽庭院,馨香的药花摇曳多姿,迎窗开放。


    康熙曼声吟诵道:“山庄频避暑,静默少喧哗。北控远烟息,南临近壑嘉。春归鱼出浪,秋敛雁横沙。……炎风昼致爽,绵雨夜方赊。土厚登双谷,泉甘剖翠瓜。古人戍武备,今卒断鸣笳。……”


    后面卡住了。


    四爷接口道:“生理农商事,聚民至万家。汗阿玛,今天午膳用的瓜果确实好。”


    康熙默然半响,望着蓝天上秋日慵懒的太阳,吐出来一句“……土默特的地理位置好啊。”


    四爷嘴角一翘,这个选择对了。


    康熙回头看见了,瞅着他得意洋洋的好似身后有尾巴翘上天,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上。


    四爷:“……”


    康熙怒道:“该给予一定的待遇要给,但还是不能放松。”


    “儿子明白。”


    当年一代雄主达延汗统一漠南蒙古后,将各部划分为察哈尔、喀尔喀、兀良罕、鄂尔多斯、土默特、永谢布6个万户,并左右中翼。土默特部为右翼万户之一。临终分封诸子:长子衮必里克墨尔根济农据鄂尔多斯万户之地,次子阿勒坦汗据十二土默特之大部,子拉布克台吉据土默特之乌古新。


    土默特部位于呼和浩特附近,大青山南,是出关走商必经的“茶绸之路”,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北控漠北、漠西,统御蒙古,南可逐鹿中原进攻明朝,另外土默特部是蒙古的大部落,在阿勒坦汗时曾称雄一时,明朝发生的“庚戌之变”、隆庆和议,都是因为土默特部的强大。后来虽为林丹汗所征服,但在蒙古各部中仍称强部,其地位仅次于蒙古宗主部察哈尔,具有号令其它蒙古部的威势,因此早在皇太极打败林丹汗的时候,就决定,必须把土默特部牢固地掌握在手中。


    从皇太极到顺治,到康熙,一百年来,大清不断分化土默特部,不断驯化土默特部,使劲要土默特部和其他部落混居、联姻,邀请土默特儿郎们前面北京学习,迁移其他朝鲜蒙古汉等等民族的人去土默特部,驻军,征兵,派京官赴任,各种方法用尽,土默特部还是土默特部。


    “你顾虑的是对的,……都是大清子民。”康熙不甘心地沉着脸。“达延汗啊,人人都说他分封儿子们的做法不对,使得北元有名无实。他却给蒙古留下生生不息的火种。……目前土默特共有六旗。达尔汉贝勒旗是康熙年,鳌拜等人做主从喀尔喀外围迁移过去的旗之一。这些年,却越发地和原旗走得近。阿喇布坦……,昭儿那丫头是个好的,如果可以,好生操办起来。”


    四爷安慰道:“汗阿玛您回去京城后,抽空看看阿喇布坦,若可以,二哥一定高兴的。”


    哪知道康熙一回头,阴沉沉的一张脸,冷笑一声:“朕还负责他高兴不高兴?”


    四爷:“……”


    康熙还有怒气:“你十妹妹上战场的事情,朕还没和你算账!弘晖他们去找十丫头出兵,是不是你的主意?帮忙帮到出兵打仗,倒真是姑侄情深啊。”气得抬脚就踹。


    四爷也生气了,闪身躲开,委屈道:“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哪里能算得准的。突然天降暴雨十多天,谁也想不到。”


    “天降暴雨,粮草短缺,也有很多种方法打胜仗!朕要是年轻十年,哪里需要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娇气。没有粮草的仗朕也打过!”康熙动了真火,手指着他。“你还不服气?都说傅尔丹是新一代贵族子弟中最能耐的,就是这样打仗的?粮草刚开始短缺他就沉不住气了?朕看你十妹妹说得对,这些人,都叫锦衣玉食养着的飘在天上!”


    四爷心说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傅尔丹有点着急立功,您老人家不信。可他也知道老父亲憋着火气那,上前一步给顺着背,劝慰道:“这确实是大问题。八旗子弟还是勇猛,但是不知人间疾苦。”


    这么一说康熙更生气。


    “弘晖他们也不知道劝说傅尔丹,还想利用傅尔丹的冲动引出来准格尔大军主力。都是一群混小子。”


    “确实混。儿子也生气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们,该打,狠狠地打屁股!”


    四爷正同仇敌忾那,不防康熙又给他一脚。这次四爷没注意,真挨了一脚。康熙更生气的样子:“朕就知道,你小子是要朕的孙子们做事,又要训斥打骂他们。有你这样做阿玛的吗?有你这样做长辈的吗?你看看朕是怎么对你们兄弟的?朕是怎么对你的堂兄弟的!”


    四爷瞅着腿上袍子上的脚印子,跳一跳拍拍,无赖道:“汗阿玛,他们做事过于冒进。确实有很多种方法打胜仗,但是他们选了最惊险的一招。”


    “不惊险,准格尔能上当?”康熙护着孙子们。“该骂要骂,该奖励也要奖励。包括你十妹妹也是。立了功劳,就要赏赐。”


    “可是路上十七弟告诉儿子,四九城人都说,皇家阴盛阳衰……”


    “你们兄弟不争气,怨老百姓说?”


    “……”


    明明是四爷要给十公主和孩子们求情,结果康熙听他要打要罚,又护上了。四爷看着老父亲气哼哼的背影,摸摸鼻子,低头无声一笑。


    康熙因为四儿子的提醒,这次打猎改变了策略,下午打猎,儿郎们在林子里争相比赛,康熙和王公大臣们在帐篷外喝茶聊天,对以往不怎么关心的部落台吉们温情脉脉,还要派匠人去传授新型种地、纺织等等技艺,吩咐户部拨款,工部去建设作坊,对蒙古部落目前无秩序的开矿情况,也多加询问。还规定:


    “不许破坏草原上的水土。草原是草原人的根本。如同良田是关内的根本。这样,开矿的情况,到时候,要老十走一趟,该有的机器要用起来,不能乱开采,开采了也不能浪费。嗯,垃圾也不许随意丢弃。不能看着大草原大,就随手一扔。”


    这些台吉们都惊呆了。


    皇上您说什么?实在是被打压习惯了,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温暖。生怕烫着手。


    “再选拔一些好孩子去北京读书。朕给你们二百个名额。”康熙笑呵呵的,对在场的蒙古王公们和蔼道:“之前都说国子监不够用了,新建了四座大型学院,正好,如果有特别好的学生,你们都送来。”


    这下,科尔沁部落的王公们第一个闹起来。


    罗卜藏衮布凑趣道:“皇上,我们目前办学正红火那,缺老师,缺书籍,什么都缺。”


    康熙给他一个大白眼:“自己想办法。”


    罗卜藏衮布想说您再嫁一个公主来科尔沁吧。不敢。肚子里琢磨着,找机会和妹妹宣妃嘀咕嘀咕,要皇太后做主。脸上一脸豪爽大笑:“皇上,我们自己想办法,但是真的需要朝廷的支援。您看看,工部每年培养出来那么多好匠人,各个省份都争,就我们蒙古从来不争,我们多懂事。”


    吆喝。


    康熙气笑了,一挥手,看向老四:“去争吧。朕准了。”


    刷!王公们呼啦地全朝四爷的方向跑。


    正在马上偷懒打盹儿的四爷被惊醒过来,迷瞪眼。


    罗卜藏衮布跑第一个,大喊着:“四爷,皇上说了,您今年工部出来的好匠人,也有我们的份儿。”


    紧跟着的八额驸高喊:“皇上说要奖励我们以前不争不抢,这次给我们先选。”


    四爷一把攥住马脖子上的毛毛。


    马儿扬蹄嘶鸣一声。


    四爷拍马屁股就要跑。


    科尔沁的七额驸高喊:“四哥,四哥,还有我们。你先顾着我们。”被其他蒙古王公们一起拽住拖到最后面:你福晋是四爷的亲妹妹了不起了?!


    四爷看着七妹夫凄惨的模样有点傻眼,用力按住了要奔跑起来的马儿的脖子,装乖。


    这些中老年,他七妹夫惹不起,他也惹不起。


    等到四爷好不容易应付完了他们,到晚上再开狩猎宴席的时候,康熙的话已经传成了:“皇上顾着蒙古那。关内关外,不能光发展关内,……”


    康熙面对关内大臣们委屈巴巴的模样,他老人家也有点傻眼。


    四爷被灌的醉醺醺的,被孩子们扶着坐轿子回来如意洲,洗漱沐浴临睡前教导孩子们:“这个世界上,东西越传越少,话越传越多。”孩子们重重点头:传言真可怕。以后千万不能要人传话!


    康熙回来北京,已经是冬天。


    北京城下来今年的第一场雪,西北风呼啸而来带来塞外的风沙,男女老少都换上皮袄子棉袄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老人们呆在暖炕上几乎不想动弹,孩子们兴奋地玩雪玩冰,四爷和四福晋除了孝顺长辈们,也时不时地带着孩子们去海子滑冰,冰钓等等嬉戏。


    这一年春节,老大胤?和老十胤祥要在南海度过。


    四爷几度要和康熙开口,到底是忍住了。


    康熙回来北京,搬回来皇宫,除了日常政务外,就是孝顺皇太后,看望皇贵妃。


    也是真的找来土默特达尔汉贝勒阿喇布坦,几次亲自查看,几乎将阿喇布坦从小到大的生活信息都搜集个遍。


    可他还是犹豫。


    阿喇布坦的身份性情都合适格格目前的情况,但是土默特部,康熙很是看重。他担心格格因为废太子的事情,对皇家怀有恨了。


    但是四爷面对康熙的犹豫,什么也没说。


    这是一个要康熙很是伤心的冬天。


    陈廷敬没有熬过去。


    李光地病逝。


    江南传来消息,曹寅病重。


    容若也躺在床上,爬不起来。早年喝酒伤心的一段过往,到底是伤了他的身体根基。


    可能这就是轮回,年轻的孙子辈成长起来了,年轻的一代代有为青年成长起来了,长一辈的,该老的老,该走的走了。


    皇太后和皇贵妃的身体,都不容乐观。


    康熙也听说太子妃病了,吩咐太医前去诊治。


    这要他心力交瘁。


    处理政务的时候还好,闲下来的时候,就经常恍惚着,陷入回忆里就出不来。四爷和兄弟们商议,要年幼的弟弟妹妹们经常来陪着,经常带着家里的孩子们陪着,争取不要康熙有一个人呆着的时候。


    如此这般,过完春节,康熙五十八年来临,康熙好一点儿,只是经常拉着儿子们,神情伤感地说:“大臣中了解朕心思的没有人能比得上李光地。大臣中最要朕生气的没有人能比得上周培公和姚启圣。陈廷敬是一个胆小鬼。……”


    儿子们听着,伤心却又不能任由康熙这样伤心下去。


    有一次,康熙身体不舒坦,闹脾气,喊着头疼。四爷照顾他吃药,给他按摩头,康熙迷糊要睡着了,对四爷说:“那一年,吴桂威逼朕要一年一千万两银子的俸禄,那个时候全大清国库,一年也才八百八十万两。陈廷敬不敢告诉朕,周培公告诉朕。朕气得要消藩。太皇太后不答应,说太着急了。要忍一忍。周培公出主意说,可以答应,但要分期付款。只要吴桂愿意出云南,回去山海关,朕就给第一批款。吴桂答应了,还交出来他的平西大将军印表示诚意。朕很高兴,去和太皇太后炫耀。太皇太后正在看书头也不抬冷笑说:‘一个印章算得了什么?哪天吴桂真到了京城地面儿,皇帝再来告诉我。’……朕当年呀,太年轻了。多亏了他们一群人帮着朕,闯过了那一关。否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你小子出生了。”


    四爷乐道:“可见凡父子缘分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是啊,朕欠了你们兄弟姐妹的债,注定了要还。”


    康熙梦呓一般的话语轻轻地敲在四爷的心口上,望着老父亲睡着的样子,脸上沟壑般老树皮一般的道道皱纹,良久良久。


    坐上了龙椅才知道,再位高权重,也比不上有一个长辈在身边的幸福。


    有老父亲在,他就是一个皇子,一个孩子。有皇太后在,他就只是一个乖孙子,自觉还年轻着,还是当年砸坏了汗阿玛的花瓶,躲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跟前的小娃娃。


    四爷希望他的汗阿玛,健健康康的,至少突破了上辈子的寿数啊。


    他给老父亲调整好枕头,盖好被子,一步一步地出来寝室。


    迎面胤祺冲进来,看见他的表情,石化一般停住了脚步。


    四爷领着他来到偏殿,问他:“什么事情?”


    “二嫂之前用了我给的药,好一点儿了。可是这次用了太医的药,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四哥,……”胤祺趴在他耳朵边嘀咕嘀咕。


    四爷身上的杀气瞬间出来,吓得胤祺白了脸:“四哥!汗阿玛还是疼弘皙的。”


    四爷听见了,却还是决定要管。深邃的眼睛寒潭一般,没有一丝温度。


    胤祺猜测,有可能是弘皙出手!


    事情很快查到线索。


    胤?被废后,被圈禁于咸安宫,由宗室亲王带领宗室成员共同看守。平时与外界隔绝,大门紧闭,一切生活必需品只是通过专门的洞口送入,如果他有事,只要敲响云板,负责看护他的侍卫打开洞口和他联系。胤祺每次去探望,从洞口进出,所有交流都在重重侍卫们的监视下。


    弘晖等皇孙们出去打仗的消息传进去咸安宫,弘皙也想去打仗。要去打仗,就需要有人去和康熙求情。而康熙派去的太医,要他发现和外界联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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