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154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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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四哥,你还每天写信?”胤?惊呼。“四哥,你就惯着嫂子们。”四爷:“……”
好酒好菜,加上都心情郁闷,兄弟三个一起喝醉了。不管怎么样,大灾当前,等着救援的国人那么多任务重,且有兄弟门人们的鼎力支持,哪怕前路再渺茫,四爷也更多地有一分坚持的执信了。
这一晚睡前,再无任何有关于兄弟争斗祸害百姓朝廷的愤怒念想,只安然伏枕而卧。睡足醒来时已是次日午后,夏日的阳光是澄明的金色,隔着青竹细帘漫漫的一丝一缕地透进来,仿佛柔软的轻纱迤逦在地上,浓一条浅一条。
四爷懒怠挣开眼睛,整个人仿佛在浮在睡梦里。睡得久了,身上有潮湿的汗意,恍惚有谁在打着扇子,扇来凉风徐徐。
四爷睁眼,却是王之鼎,笑吟吟道:“爷这一觉睡得长,自从南下,爷一直早醒那。”
睡得长?
这样寂寥而清净的争斗岁月,四爷上辈子曾经日夜诵读经文,如困兽一般抵抗着内心的挣扎和矛盾痛楚,连心境亦是晦暗到阴阴欲雨、暗无天日的。从康熙三十七到康熙四十七年,再从康熙四十八年到康熙五十八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不到任何希望,只一个人孤独地走着。只有十三弟的了解和懂得,幽闭的心才能够一线天开,漏进天外无数清明之光。
若没有胤祥,或许一登基他就陷入刻骨寂寞了吧,沉溺在争斗带来的无法挣脱的痛苦和凄凉心境之中,这样无声无息地沉溺到底,任由孤独啃噬。
若不是胤祥,若不是胤祥宽大的容忍自己的坏脾气、懂得自己的抱负,四爷也许真要走到那样的一天了,和汗阿玛如今一样的高处不胜寒。四爷,曾经真的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宁可孤独,也不要掺了假的情感。
错过了青春的时间,失去了那样多亲近的人,隔着红墙碧瓦琉璃翠影的笼罩下的无数刀光剑影、官场修罗。兄弟两个忘却悲喜,各执一杯美酒,相看桂花。
胤?倚靠在门上,远远望着四哥,含着莫名的一缕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然四哥即将迎娶侧福晋,人都欢欢喜喜的。”
其实仔细看去,胤?的眉眼是与自己还是有五六分像的。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血缘很奇妙,就如同胤祥和十三公主、十五公主。模糊记得,上辈子十三公主嫁人后难产,就是因为收到胤祥被汗阿玛贬斥的消息。即使他们平时联系并不多。
偶尔,四爷也会在和这辈子的姐妹相处中,想到上辈子除了六妹妹以外的姐妹们,包括最终和他反目成仇的三姐姐。如今,上辈子的一切真真切切地已经远离了他的生活,时空两隔。撇开情义恩怨,偶尔还带着上辈子悲伤痛苦的气息要他惦记的,只有汗阿玛和胤祥得知十三公主难产去世的压抑哭声。
其实上辈子,四爷自从开府出宫,和姐妹们的相处不多,尤其是年幼的妹妹们。年幼的弟弟们也是。可谁能想到那,最终一心帮助自己的,都是这些年幼弟妹们。
四爷还记得,那是老十七最后一次来看自己,他的神色从容而有些忧伤。
“皇上,已经雍正十三年了,日子过的真快。”他缓缓说道。“皇上,你好生休养,臣弟的身体有点不舒坦,后面几天不好来看你了。”
四爷吃惊,依依不舍:“你生病了,不能来看朕。等朕好了,去看你。”
允礼关切地道:“皇上,我们以前拼命办差,是因为大清迫切需要。现在啊,我们的计划完成一段了,我们都要好生休息休息。身体好,才是进行下一段计划。”
他望着十七弟鬓角新生出的白发,想起多年来十七弟对自己的种种照顾、办差的用心,心中感念不已:“十七弟跟着朕,这些年实在是辛苦了。从今以后我们都好生休息。但是朕有个念头,十七弟在宫里宫外,能为朕多多看顾弘历和弘昼,朕便安心了。”
允礼眼中隐隐含泪,道:“皇上放心就是了。”
他伫立门边,望着允礼远去的背影,想他自胤祥走后的种种拼命,对自己各项命令的知心知意,心中不由一酸。而如今,连允礼也生病了,他与兄弟们之间的缘分,便又少了一份了。
然而对四爷而言,桂花树??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漾起一温柔的笑意。
每年九月九重阳夜的桂花,开的如斯洁白纯净。每每在伤心时,脑海中想起十三弟、十七弟都在的时候的欢笑言语,记忆染上了这样洁净的安宁气息。
张伯行见四爷微笑,不由问:“四爷,你在笑什么?”
四爷这才惊觉过来,轻轻地摇着摇椅,微微浅笑道:“想起了从前见过江南桂花,所以笑出来。”
张伯行道:“北方的桂花,和南方的桂花,不大一样,也一样。‘不是人间种,疑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下官还记得,中进士那年的桂花,真真是蟾宫折桂,飘飘然要成仙。皇上也喜欢桂花,兴建的行宫里都有桂花树。桂花,是美好、吉祥、高雅、荣誉和富贵的象征!”
四爷点头道:“世人用桂花比喻科举考试前三名的学子,状元是丹桂、榜眼为金桂、探花为银桂,称登科为折桂。对进士们称呼‘桂冠’,可见对桂花的欣赏和喜爱之情。皇父用‘入时太浅,背时太远,爱寻高躅’形容张中丞,确实不是一般的夸奖。”
张伯行一愣,默然半响,还是激动道:“世人不光赞美桂花,更是用桂花寄托情感。开在深秋,难以入俗流,只爱追寻那高尚的行迹。即使生不逢时,怀才不遇,也不能随波逐流,与世推移。皇恩隆重。下官日夜感激于心。下官当年年轻气盛,……如今,只余惭愧二字。拼尽余生,力所能及地做一点事情,再辛苦,也不觉得苦。”
“四爷,人事艰难啊。皇上没有护着臣之前,臣举步维艰。皇上护着臣,同僚们羡慕嫉妒臣,暗地里还是一样的使绊子,臣这官儿还是不好做,事情还是一样的不好做。”摇头苦笑。“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和四爷说起来这些。臣失仪。”
四爷听他这样说,内心里有几分理解的。皇父越是护着哪个大臣,越是将这位大臣将置于炭火其上烤着。
被护着的大臣们内心里感激万分,其实也是惶恐不安的吧。
当然,没有心,或者一心朝上爬完全不要做事只管享受权利的,除外。
只是,不管如何,要想做事,必然要遭遇艰难。而有皇父护着,在大臣的心里,这份情意才是最重要的,虽苦亦甜。
张伯行颇有点失落道:“这次赈灾,是臣没有做好。臣以为在江苏做过官儿,……托大了。幸亏四爷前来。”顿了顿,又苦笑道:“臣却是拖累四爷,……无地自容,却又不敢自轻自贱,只能奋力补救。”
四爷安慰道:“张中丞在皇父的心里,永远是‘一树香风’、‘色浮金粟’。皇父知道,张中丞有这份高洁的心。”
张伯行释然微笑:“是啊,在臣心中,一树桂花永远是座右铭,永远是臣对皇上的保证。”
张伯行笑得十分欢悦,连藏青色的官服也仿佛被月光染就了姣姣的色泽,衣角翻飞,飘飘若举。张伯行此时已经五十有余,也从一个热血进士变成老练官员。只爷见他神情,颇有当年太和殿蟾宫折桂高中进士的风采。
四爷眼见月上中天,时辰也不早了,才起身去休息。衙门后院书房里,灯火通明,张伯行送四爷回来,和李卫等等官员们在灯下继续整理,整个赈灾过程的文书数据。
七月的苏北,太阳像一个大火球烘烤着大地,大地大张着嘴仿佛渴望得到雨水的滋润,那里的人为了一口水可以去拼命。几条河床中心,像游丝般屏细的河水,在缓缓地朝着□□着,企望延续它那无望的生命之旅。山龟裂的大地仿佛历经风霜后老人脸上的皱纹,那么清晰的深刻,那么无奈的哀伤。这是一个燃烧的世界,偶尔一声鹿鸣虎啸,划破了这沉沉的静寂,那长长的尾音滞留不里面含着死的恐惧与生的艰辛。
炽热的骄阳伸出火舌舔舐着苏北的每一寸土地,对于数万万苏北人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对于救灾的人,更是。
旱灾中,庄稼枯死,蔬菜水果都不长,后半年的收入都没有了,为了一口吃的卖儿卖女卖能卖的一切,会进一步造成土地兼并,有钱人以前十两银子买一亩地,到那时候,二两银子就能买一亩地。大量的平民被充作佃户,更多的平民为了一口吃的,一条河渠聚集起来挥舞镰刀锄头打的头破血流死伤无数。
而四爷要阻止这一切,要江南人都有吃有喝,要得罪全江南的官员士绅富商甚至豪门奴仆们,所有,所有的,正红着眼睛盯着灾情进展,趁机搜刮土地的人,正准备伺机闹事的地痞流氓们。
张伯行打一个哈欠,抓起来茶杯灌一口浓茶,感叹道:“粮食有了,只是暂时救济。下面的事情才是艰难。因为四爷调来粮食,奸商们哄抬物价粮食涨价没有成功,不知道又想出来什么办法那?”
李卫年轻,精神头还好,他对于这些文书数据等等也不会,正在外头廊下训斥一个偷懒装病的官员,听了这话,笑道:“张大人,您这一说,我倒是有想法了,……”瞅着这官儿,皮皮地道:“你这官儿,是不是怕得罪人,故意装病啊?你可别说你真有病要请假,这大夏天的在冰窖里泡一泡,谁都会得病。”
那官儿被他几句话吓得连连告饶,本就生病的脸越发苍白,站都站不稳:“李爷,下官哪里敢?下官身为朝廷官员,这样时候只当尽力,岂能临阵脱逃?”
“嘿。你们这些官儿,我还不知道?临阵脱逃还是好的那。没有背后捅一刀子,李爷我都对你另眼相看。”
“我……我……”这中年官儿扑通跪下,哭诉道:“李爷,难办啊。事情难办啊。粮食来了,救过这一关了,下面的,我们不要办了吧。天灾**,我们能怎么办那?拦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啊。李爷,下官也有家小啊李爷……”
李卫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他,冷笑道:“你有家小啊。我还以为,你没有家小那。前儿有人告状你,说你的儿子,叫王贵书的,纵容下人欺压百姓,一两银子一亩地,买了五千亩地,我还以为是假的那,还发了脾气……”
“贵书!”这官儿痛恨地呼唤一声,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肥胖的身体“砰”的一声,倒在青砖上。牙关紧咬,脸上的表情还是不甘的。不知道是不甘儿子不肖,还是不甘被告发。
李卫因为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上前试试他的鼻息,乐呵道:“就这点胆子,还想发国难财?”看向其他官儿们,横眉竖眼的一撸袖子:“你们谁要请假的,谁要生病的,谁家里还有家小的,……李爷今天划出来道儿,以前的统统过去,现在、将来,不按照四爷和张大人救灾命令办事的,这就是例子!侍卫们进来!去查抄他的家!看看,到底有多少民脂民膏!敢在李爷的面前穿补丁装大头蒜!”一脚踢向这个官儿官服上的补丁,响亮地“呸”一声。
官员们都低头不忍心看,有幸灾乐祸,也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更有恐惧害怕。
张伯行环视一圈,微笑安抚道:“诸位莫要慌,只要你们将事情办好,就不用担心这些。至于你们跟着四爷和本官做事,可能会遭遇的报复排挤等等,也都不用顾虑。郎朗乾坤,本官坚信,一定是大道盛行!”
官员们不由地精神一阵,忙应着:“大人请放心。吾等不敢怠慢这身官服,更不敢有负皇恩。”
不管将来怎么被富豪豪们联合起来排挤打压,先把眼前这一关过去了。活阎王来了,能怎么办?命中有此一遭儿。官员们无奈地安慰自己,麻利地干活儿。这好歹也算是为国为民一回了,骄傲!
四爷静静地看着,他受不住这份热,只有早上傍晚出门看看。一般事情都交代给胤祥和胤?。
胤祥跟着看几天下来,看出来一些苗头,这一天傍晚他骑马回来后,洗澡沐浴换了一身衣服,晃到四哥的屋子里来,瞧着四哥一身蓝色缂丝宽袍大袖,好似山水间的书生公子飘逸逍遥,不由地笑出来。
如今江南官场上的议论纷纷,江南士绅豪们和官员们争斗利益,都不敢动静大害怕四哥出面的小样儿,谁能知道,四哥是被酷暑给折磨的不能出面那。
他坐在藤椅子上摇着芭蕉扇,用了几杯茶解了渴,瞅着四哥在书桌后安静看书的完美侧脸线条,尤其这夕阳的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脸上,真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整个人熠熠如明珠生辉,在暗淡天色里散发出一种温润夺目的光彩来。
王之鼎端上来几盘小菜点心,胤祥最近颇为喜欢炸长江鱼,吃的津津有味。
瞅着四哥消瘦下来的脸颊,又是心疼又是感叹地说道:“其实,目前大清的官儿,大贪大恶的几乎没有,大都是平常官儿。毕竟也是经过几次整顿了。只是这些官儿,只能办好一般的常务,遇到大事情就慌了。管不住家里人也是正常,现在牛鬼蛇神都冒出来,谁知道家里的谁有什么心思那。”
四爷一声冷笑:“四哥还要体谅他们不成?”从书本里一抬头,提笔在书页上写着批注。
“哪能那?”胤祥忙给四哥端茶讨饶道:“是他们顺着四哥您来。那犯事儿的,不管什么原因,犯事就是犯事!那刑部大牢里头再闹腾,关押的大半也都是真实有罪的。国法高悬!”
四爷落下最后一笔,接过来茶杯,用了一口,笑道:“今儿出去做什么了?”
“在昆山县遇到一个案子。嘿!这个时候都为了吃喝生存着急,还有为了情爱杀人的!”胤祥一撩袍子坐回来藤椅,接过来王之鼎手里的茶杯,用了一口茶,不可思议道:“你们想都不到的,幸亏我在,要不然,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就要被判了死刑了。”
“十三爷,是杀人案子?”身边泡茶的王之鼎好奇地问。
“杀人,还是十五条人命!一个村里的美丽姑娘,喜欢县里的一个书生,书生有妻子,她要做妾。可是书生的母亲不同意,说她粗鄙。姑娘到二十八了也没嫁人,一直和村里男人厮混,村子里不间断地死人,都是和她有染的男人,十五条人命,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那个书生,姑娘去大堂做证,也说书生和她有情,嫉妒那些和她厮混的男人……书生喊冤,县令张国平急于结案,将书生打了一个屈打成招,……我指出关键证据不足,要释放书生,那姑娘抓起来衙役大刀砍向书生的狠劲儿,我都害怕!”
胤祥的声音惟妙惟肖的阴森森,外头树上的知了声都好似听不见了。王之鼎被吓得脸上发白,好似眼前就有一个女人挥刀杀人,脖子一缩。四爷待要说话,胤?的声音响起,人在回廊上远远的大声呼喊:“四哥,十三哥,我今天接到一个状子。有人和我拦路喊冤!”
风风火火的,好似什么大不了的大事一样。
胤祥问:“状子那?”
“在这里那。你们快看。”胤?大步进来,兴冲冲地从怀里掏出来状子,打量周围,皱眉道:“四哥你又一个人看书,也不要侍卫们跟着。”
“都有事情做。青天白日的,哪有那么多杀手?”四爷不以为意。猛不丁胤祥大喊一声:“四哥,这是一桩冤案!”瞪大了眼睛将状子递给四哥:“四哥你看,这里,行凶工具模糊,这里的时间线对不上。”
胤?得意洋洋地一挑眉:“果然是冤案。”说着话,一撩袍子坐下来擦汗道:“去了一趟地方士绅们的避暑园子,发现我们这里风清树茂,芙蓉送香,也是好纳凉去处,不比避暑园子差。”
四爷正在看状子,闻言笑道:“你去住他们安排的园子,再接受他们安排的伺候的人,美食美酒……一步一步……”
“引得你和他们同流合污。”胤祥瞅着老十四备受打击的模样,哈哈哈哈大笑。
胤?愤愤道:“这些人的心思,都花在这上头。怪不得汗阿玛早有旨意应对灾情,还派来了钦差,结果库里粮食还是不够。”
胤祥继续用着他的炸鱼,挑眉一笑:“不出来不知道吧?你以前见到的,都是地方官儿士绅们想要你看到的。”
可是胤?强撑住气势,瞄一眼四哥灯光下平静的眉眼,思及官员们对四哥的惧怕,又担心了:“天底下一百个人里头九十九个都是这样,怪不得选太子的时候都不选四哥。那张伯行还是有名的清官儿那。”
“噗嗤”,胤祥大乐:“大误大误!十四弟你说的只有一点道理,大道理我就不告诉你。”
胤?:“!!”
哥俩打闹在一起,一个“你说不说”,一个“我就不告诉你”,四爷看完状子,大体明白。
十五年前,吴江县里有一个女子名叫菊仙,天生丽质、貌美如花,因家里贫穷,嫁给县里的老财主。老财主经常出门,她被邻居老头调戏大骂,人人皆知。后来她不知道怎么的被人杀了,都说是邻居老头杀的。邻居老头被斩首,弟弟一家跟着背负骂名,不能抬头见人。见到了老十四的马车经过,也不管是哪个官员的马车,冲上来磕头就喊冤。
四爷摇头道:“这个案子,另有其人。只是过去十年了,估计很难查出来,菊仙生前接触到的其他人了。要破案,需要另寻方法。”
王之鼎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解地问:“爷,还真另有凶手?”
“有。”
四爷放下状子,心里唏嘘不已。
“京城里的案子,基本都能破,因为北京的官儿都是一等一的聪明。可是这些县令,……迫于政绩压力,又碍于舆论压力着急破案,本身能力不足,出来如此冤案,……。也是难得,过了十年还有弟弟给喊冤。”说着话,铺开宣纸,挽袖提笔,开始写信。
王之鼎因为四爷的话,模糊明白,长在天子脚下的百姓天生有福气,不得罪大官儿,不牵扯进争斗里头,这样大的冤案,基本是没有的。
胤祥和胤?听着,一时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十年的冤案。可怜邻居老头死了,弟弟一家被骂了十年,凶手逍遥在外十年!
胤?咬牙道:“最要人可恨的是十五年前的县令!能力不足就罢了。万一是收了凶手的银子那?长得美的妇人一个人在家,垂涎的人多的是!万一他还升官儿那!我要去查出来哪一个!”
“是要查这官儿!至于老头,这就是名声的重要性了。老头调戏妇人,被别人知道了。有坏事都想到他了。”胤祥整理整理衣服,走到四哥身后看四哥写信,题头写着八弟,纳闷道:“四哥,你要八哥和刑部管这个案子?”
“案子要张伯行查。嘱咐你八哥另外有事,他在刑部,不光是监督查案子,还可以将目前查案子的手段方法,都改进改进。要工部全力配合。”
胤?正在喝茶,闻言眼睛一亮:“这是好主意。现在仵作验尸的方法太落后了。”
北京,刑部,八爷看完四哥的来信,愣愣片刻,一拍脑门,无比的懊恼。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那!”八爷气自己,是真气。
多好的立功的机会,白白的从指缝里溜走了!
偏偏要四哥想到了!
八爷气得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他没注意自己真打了,“啪”的一声。小厮王柱儿听到动静,惊讶地看着八爷:“爷?”
“没事!我打蚊子那。”八爷装模作样,端着矜持。
王柱儿疑惑道:“屋里还有蚊子?我去再点一份驱蚊精油。”
“去吧去吧。”八爷挥挥手,顾不得尴尬,赶紧地提笔给四哥回信,姿势认认真真,恭恭敬敬。写信的语气更是一字一字地琢磨。
写完一遍,仔细检查,发现有一个字的笔划涂改了,再重新抄写一遍,力求不要四哥回信说“字儿差”等等。
写完信再三检查,不大满意又不能写的再好,只能给封了信封,要人快马寄出去。
还在西部边境巡视的康熙听说,老四远在江南,还真能给刑部提意见。工部和刑部配合,合力开发办案子的工具,尤其那什么测谎仪、高达几百倍上千倍的显微镜,不光破案用,太医院也用,尤其各大学院的精英学子们。
看到老四在信上说,他指挥江南军功作坊研究出来一个,指纹仪器,任何凶器上的凶手指纹都能提取出来,捂着胸口,差点承受不来。
老四很孝顺,还给他寄来了一个样品。康熙挥退了太监们,好奇地拿起一张纸片,与碘一起放入玻璃小瓶中,封闭后,用酒精灯在下面慢慢加热,还真显现出清晰的紫红色指印。
再拿起来这什么照相机,按照说明书摸索了半天才知道怎么使用,试探地按下按钮“咔嚓”一声,自己在镜头里一看胶片,比画儿的清晰多了,一模一样!
这照片洗出来,老四说能保存很久很久。粉末显现法、硝酸银法……提取指纹的方法多,提取出来后,用石膏粉、硅橡胶等方法对立体指印制模提取和固定。凶手要杀人,就算计划再周全,带着手套,可他只要行动,总会在现场留下一定的指纹。
“这个老四就是会折腾!”康熙无奈地摇头。拿起来御案上的几个折子看了看,再摇摇头。
雍亲王在江南的一番折腾,张伯行上折子请罪,说是他无能,要四爷不得不临时从山东调粮食。两江总督噶礼怒气冲冲地告状,说四爷管着江南官员们这样那样,人仰马翻的都不得安生。
康熙照例都收着折子,一言不发。
自己拿着“照相机”出来院子,康熙好奇的拍拍拍,小太监们都一边回避一边偷偷好奇地看着他。康熙一个人折腾的越发入迷,皇贵妃领着人回来走过来,奇怪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发现他还是聚精会神地忙着自己的事情,很是纳闷。
紧跟着“咔嚓”一声,一道闪光在面前闪过,吓了皇贵妃一跳,慌忙蹲身行礼:“给皇上请安。”
“皇贵妃快起来。”康熙兴致勃勃的,好似一个顽皮的老顽童,朝皇贵妃招手:“皇贵妃来看。”
老两口在一起傻乎乎乐呵呵地研究这奇怪的小机器。皇贵妃惊叹连连的,差点和康熙争起来拍照的权利,老两口小孩子一样斗嘴,一直到魏珠来报:“皇上,陈廷敬请见。”
皇贵妃猛地想起来来意,快速问道:“皇上,老四什么时候回来?钦天监给了好几个好日子,老四媳妇有刚来消息,有喜了,要养胎。我担心婚礼操办,想要赶回去。”
“哦~~”康熙更开心了,痛快大笑:“皇贵妃莫要担心。要老四媳妇安心养胎,婚礼的事情不要她操心。老四要等明年回来。”
明年?皇贵妃担心老四去这么久,出来事情。毕竟身在外头,这个关键时候。可康熙有事情要离开,她也不好多问。
江南,苏州,四爷用过晚食,吩咐下人打包行礼,启程去杭州。胤祥正摊在长椅上摇着芭蕉扇,闻言微微犹豫了一下,劝说道;“四哥,这段时间旱灾引发案子多,我们多加关注案件情况,有始有终。”
胤?也挂心,王之鼎端来一个托盘,托盘里水灵红壤的井拔西瓜,他抓过来一片啃一口,汁水流到嘴角顾不得擦,嘟囔道:“至少等菊仙案子查出来。”
胤祥重重点头,放下扇子也去抱一块西瓜啃。新鲜的西瓜甜香蔓延凉亭,四爷摸摸鼻子,他受不住热苦夏,却不能大吃西瓜这些凉物儿,接过来王之鼎手里的小碗用一口酸梅汤,用了几口缓一缓焦躁,摇头道:“我们出来的目的,不是办案子。”
胤祥、胤?:“……”都是奇怪,四哥不是嫉恶如仇?好吧,四哥一贯谁的事情谁管。这件事,有张伯行巡抚和刑部管。
哥仨领着大队人马,只在早晨傍晚赶路,慢悠悠地来到杭州的时候,也收到四福晋有孕三个月的喜报,同时四福晋也在询问他回去的时间。四爷很是高兴地给回信:“大约明年……爷有信心,这一胎,一定是闺女……”
胤祥和胤?都对四哥的闺女情结失笑连连,写信回去给福晋,多去看看四嫂。只是他们也奇怪,他们的四哥真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地游玩山水一般,赶路不紧不慢的,苏北赈灾后续有李卫在张伯行身边盯着,放心得很。慢悠悠地来到杭州先休养奔波劳累。
第三天上午,睡着懒觉刚醒来的四爷,收到信件,张伯行来报:菊仙案子查实,是一名书生所为。书生年轻貌美风度翩翩,菊仙动心,两个人偷情,菊仙有孕要和他私奔,否则就要去书院告发。书生着急之下杀了菊仙。如今过去十年,书生已经是举人老爷,娇妻美妾在怀儿女双全。
四爷吩咐将信件传给两个弟弟,起床洗漱。刚穿完衣服,胤?气冲冲地冲进来,气得蹦起来地大喊:“真真是岂有此理!拒绝邻居老头还以为是贞烈,哪知道是姐儿爱少年!我呸!”发觉四哥笑着看自己,尴尬地咳嗽一声,正义道:“杀人犯最可恨!一定要严查当初断案子的糊涂官儿!”
“确实可恨。”说着可恨的话,胤祥却是迈着慢吞吞的八字步晃进来,一手摸着下巴,沉思着。
四爷眯眼看看窗外的大太阳,对举着红色冰纱腰带的王之鼎挥挥手,笑着安抚胤?:“莫要着急。这件事,自有张伯行跟进。”
果不其然,不到三天,张伯行送来当初那个官儿的现在情况,正是噶礼门下的大红人杨问道,如今他已经是繁华之地的扬州的知府了。
胤?看完信件,气得一锤桌子,怒声道:“我要宰了噶礼!”一转头,奇怪地看着四哥、十三哥:“你们都不生气?这人本应该发配边疆,却升官儿到扬州知府!如此庸碌之人,一定是讨好噶礼来的升官儿!”
胤祥拿眼瞅着四哥。
四爷欢喜于十三弟的敏锐。
一掀眼皮,看一眼对十四弟,道:“扬州属于江苏地界儿,还是有张伯行和刑部负责。休息了这么几天,我们今天去见见杭州官员,下去走一走。”
胤?傻眼。
胤祥皱眉,看着四哥的眼里有疑问,张张嘴,却什么也没问。
四爷简单地接见地方官,领着两个弟弟,和在路上一样,一身便服随意地逛着大街小巷、田间地头、山水田园园林山庄。
等四爷来到南京地界儿,已经是八月中秋。
巍峨壮观的两江总督噶礼的府邸高高地矗立在南京城紫金山脚下。一座座龙楼凤阙,或红墙遮挡,或绿竹掩映,依山势错落有致地散布在溪流纵横的峰峦间。方圆数十里内云树葱茏、气象万千,一入山便使人有飘飘欲仙的感觉。这里原是前明大臣严嵩的园子,噶礼接手之后又煞费苦心大加修缮,经过近五六年的经营,早已不是它原来的模样了。
后山修造了一排排大石屋,是噶礼的私家库房,里边的金、玉、珠、宝,堆积如山。库房旁是各样的礼盒,管家领着小厮们不停地拆开、记录、分别置放。前头大殿里锦衣官服进进出出,两江的文武官员、当地有名士绅文人都有。
此刻,噶礼正坐在前大殿西侧花园的列翠轩前观赏歌舞。坐在他下首第一位的,一个是浙江巡抚黄秉中,一个正是扬州知府杨问道,他们已在这里磋商、观看了两天,各方面的情报都汇集得差不多了。杨问道在扬州见过雍亲王,他心里很有点犯嘀咕,本来对噶礼的实力,他充满了信心,现在有点把握不定了,雍亲王的行事为人对他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给他的印象太深了。看来,雍亲王确实是个年青有为的亲王,而决不是噶礼说的“耿直不变通”的冲动年轻人。有了这个想法,两天来,杨问道想着菊仙案子坐立不安,只此情此景,只能暗暗地着急,不能急于表态。
黄秉中呢,却是另一副状态:他是河南望族当今棋圣黄龙士的儿子,早就投靠八爷了。皇上已经年迈,太子位置不稳。这个黄秉中,官场老油条,城府极深。他来到浙江之后,摆出一副大家子弟,酒色狂徒的神态,满口粗话,行为荒唐,使噶礼很是讨厌,连杨问道也有些瞧不起他。
这次三人见面,表面上,珍馐美味,声色犬马,实际上,却是一次针对雍亲王的预谋。噶礼自然是核心人物,此刻,他见黄秉中瞪着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看着自己心爱的歌女阿巧,不由得一阵心烦,站起身来说:“外边风凉了,我们进去说话吧。”说完,径自进去,黄秉中和杨问道也只好在旁边跟着。噶礼的谋士、贴身侍卫等人,也一起跟了进来。穿过列翠轩大厅,几个人随噶礼进了东厢书房,围坐在大理石屏前的长案旁。一个带刀侍卫进来,守护在噶礼身后。刚刚坐定,噶礼家的书办匆匆忙忙地进来,向噶礼禀道:“老爷,江西巡抚的禀贴,请老爷过目。”说着双手递上一份通封书简。
噶礼皱了下眉头,这个时候江西有什么事情?他心不在焉地接过来,看了几行,转脸问道:“张伯行从云贵向苏北运药材,这件事你晓得首尾么?”书办道:“卑职知道。因为苏北干旱,几个小地方出现大量病人,急需药材。但这几个商人弄了三十车药材,都是茯苓、天麻、三七、麝香、鹿茸、金鸡纳霜,因为瞒报数量在江西给扣了。他们告到总督衙门。”噶礼沉思了一下,突然开心地一声:“哼,他倒是送来一份小礼物。正好!那几个商人现在何处?”
“都押来了,在大院垂花门外。”
“叫他们为首的进来,在轩外头候着。”说着便起身,对黄秉中他们说:“你们先议着,稍候一时我就回来了。”
那药商早已跪在院中阶下,见噶礼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头重重地在砖地上碰了三下,恳求道:“大老爷!求大老爷开恩……开恩……这三十车药材如若不能发还,小的只能投河自尽了……”
“本官规定了税法严明,你为什么这么大胆?”
“回大老爷的话,因苏北旱灾,部分地方又接连暴雨导致瘟疫,瘟疫传了开来,小的在那儿的分号伙计来说急用这些药。小的并不敢故意犯法,因为今年税赋高,常规运输药材都是夹带隐瞒数量,常言说医家药店以治病救人为本……”
“嗯?照你这么说朝廷收你们税赋,以害人为本喽?”见药商吓得只是磕头
噶礼口风一转,叹息一声道:“不过你也确有你的难处。这样吧,我不让你赔本,我暂时扣押,给你指一条明路,如何?”
药商抬起了头,惊讶不解地看着吴三桂悲天悯人的面孔,结结巴巴地说:“这……这……”
“金鸡纳霜、黄莲、三七、麝香这类药,你们运到了苏北,卖的价格多少,当本官不知道?朝廷税赋高?你是商人,想发财也是自然的事,可你也要体贴朝廷。当然,本官也不苛责你们,实在是这段时间,因为朝廷有钦差来到江南,最是痛恨官员贪污商人偷税漏税的人,你要求情,去找他磕头,如何?”药商先还叩头称是,听到这里,又惊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噶礼。噶礼笑笑道:“告诉你们会馆那些商人,咱们这里缺的是粮食,你们可以到山东、直隶贩些回来,本官必定不叫你们吃亏!”
“大老爷开恩。”药商苦着脸说道:“粮食本也是大生意,可是朝廷不知道怎么的,来了一个厉害官儿,从山东调粮食来苏北赈灾,江苏老爷们,也变了口风下力气打压粮价,我们屯的粮食卖不出去,被迫降价……”
药商还在絮絮叨叨地求告着,噶礼已经不耐烦了,在江西江苏两省,在这南京地盘上,他就是新一代地头蛇,他是从来不改口的!药材、粮食,赈灾的重要物资,他在雍亲王的要求上再严苛要求,逼迫商人们闹事,是他全盘计划中的两步棋,哪怕药商们把头磕出血来,他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你们是按本官的旨意办,还是愿意领罪受罚,那是你们的事。来呀,把他们带出去。”说完,倒背双手,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杨问道连忙接住噶礼,笑着说道:“部堂大人神机妙算,一石双鸟。这姜,还是老的辣呀。”
“哈哈哈,区区小事,我们也是为国为民嘛。还是说说你们的怎么接待雍亲王爷吧。”
“啊,好好好,下官听人说,四爷门下的戴铎,这些年来一直在闽浙两省和江南各地方做知府,那个邬思道,就是他当初举荐给四爷的人才之一。现在四爷留在苏北的李卫,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小流氓,哪知道真有几把刷子,如今八爷病重了,四爷出京,对太子爷都是大好事,对于大人来说,四爷出京,恐怕多有不利呀。”
坐在旁边的黄秉中,不等噶礼答话,便笑了起来:“你未免将戴铎看得太重了。要说啊,这个人能写几篇屁文章,也懂得一点谋划。四爷派他到南边儿,无非是在南方按上一颗钉子,给我们添上一点心烦儿。不是我夸口,要想对付他,先只需对付一个人就行了。”
噶礼没料到,这个好色之徒竟然对四爷做事有几分看得准,便随口问道:“哦,黄中丞,请说说看?”
“焦映汉。”
“哦,黄中丞说得不错。焦映汉是江苏按察使,是戴铎的好友,这次雍亲王和张伯行能顺利实施决策,他出了很大力气。江苏巡抚于准、布政使宜思恭,下去了。按察使焦映汉,……本来以为是安分的,没有想到啊,也有媚上的心思。”
“有啊。部堂,这些人啊,就洞里的老鼠,闻到味儿就钻出来。他以为,讨好了四爷就能爬上来,呸!谁不知道,四爷从来不插手官员升迁事情?他更要人可恨的地方在于,他讨好四爷,四爷知道他这次下力气了,如果他出事,必然出面护着。部堂大人,您要小心这个人啊。”
杨问道听了这话,心中不禁一动,这个家伙太可怕了!可是斜眼一瞧噶礼,却见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十分高兴。这时,只听黄秉中又说:“部堂大人,闽浙两省的事情,请您不要担心。我们都安排好了。我这次来,就是代表闽浙两省百姓,和您商议有关于接待雍亲王一事的章程,我们呀,不求有功,但求无错,可别想着在雍亲王手里用什么花胡哨,我们要用阳谋应对雍亲王……”
驿馆里头,四爷端坐小院子,一边逗弄驿馆老头养的大花猫儿,一边听着跑马赶来的药材商人们的哭诉,听完后,微微一笑问道:“药材税赋高了,你们就加价?运送过程中瞒着数量偷税漏税,爷也理解。不都说,千里当官为了发财?千里奔波运送药材,也是为了发财嘛。”
“钦差大人,钦差大人,可不敢当这话儿。”商人们只管磕头,头也不敢抬起来。听声音很是年轻,这么年轻做到钦差,知道一定是关系背景硬的,心里更是害怕。“钦差大人,大老爷们当官是为国为民。我们运送药材,也只是赚养家银子,药材救命,我们合理涨价,可只涨价一点点,万万不敢发国难财……”
“哎~~”四爷举着一个树枝抖着大胖猫儿,胖猫儿撒娇地“喵喵”叫唤,着急地要够树枝上头的线团儿,软软的叫声听得四爷一颗心都化了。
“想发财的心思好,不用避讳。爷南下,不也是想着,要江南父老乡亲都发财?”四爷抱着胖猫儿揉着猫脖子心情大好。猫儿幸福地打着小葫芦,一脸享受地窝在他膝盖上,四爷便给它揉揉肚皮:“不管谁要你们和爷哭求的,爷告诉你们一句,爷不是钦差。救灾是因为人命关天,事急从权。”
“你们呀,就是一群炮灰。但是你们也不可怜。”胤?踱着八字步晃过来,嫌弃地瞅一眼丑丑的农家大花猫儿,对这几个商人更是不假辞色。“利欲熏心被江西巡抚查到了,被当成礼物送到两江总督,又被赶到这里来,一而再地被人利用,还蠢而不自知!活该!”
哪知道几个商人听了,嚎啕大哭:“大老爷们,大老爷们,我们只是小商人,不被人利用还能怎么办啊。我们只想要回来被扣押的药材啊,至少给我们一个本钱啊,大老爷们……”
“嘿,哭上了是吧?”胤?凶神恶煞一般。“左右侍卫们,赶出去!”
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侍卫们如狼似虎地上前,加起来他们就要拖走。这几个商人奋力挣扎着更是哭声震天响亮:“求求大老爷们,我们的粮食已经不赚钱了,药材可不能再没了啊。求情大老爷们……”
四爷举着大胖脸,给十四弟一个眼神,胤?不甘不愿地吩咐一声:“四哥不是钦差,不管这些事情。你们有冤屈,去衙门告状。有罪的认罪。一切,都有律法来办。”
药材商人们一听,知道这位京官儿是软硬不吃,既不干涉噶礼处理两江事务,也不想因此引发不好的影响导致江南商人们聚众闹事,一把“律法”的帽子扣下来,端的是大公无私,明明白白。
可这样,对于他们这样的小炮灰来说,就是最天大的恩惠了。
药材商人们痛哭流涕,在侍卫们手里挣扎下来“砰砰砰”磕头:“感谢大老爷做主。感谢大老爷做主。大老爷的恩情吾等末齿难忘。大老爷您不知道,药材税赋是今年才涨起来的,我们以前不需要这样大数量瞒,可……”
胤?这才听出来一点意思,招手要他们上前,细细地问了情况,听那领头的中年人哭诉:“朝廷明明没有加税,是两江单独加税,说是因为旱灾。一车药材加收五百两到五千两银子的税赋,再加上一路上的打点送礼请客,我们不得不这样瞒报……”
好一个噶礼!
胤?越听越气,听到最后蹦起来要去找噶礼!
驿馆看门老头来抱走猫儿去给喂水喂饭,猫儿喵喵叫着不舍得离开,胤?一挥手要侍卫们拉着商人下去,四爷起身,在水盆里洗手,劝说:“你气得什么?”
“我能不气吗!”胤?眼珠子都红了:“四哥,这是针对你那!”
“谁让四哥你名声在外来着?你不管制粮食药材价格,不办事,噶礼哪有这样的主意,加税中饱私囊?”胤祥嘻嘻笑道。迈着八字步进来小院。
“你说什么那?”胤?黑着脸,“四哥不管做什么,他都要听四哥的。他就算是太子爷跟前的红人,汗阿玛奶嬷嬷的儿子,还能越过四哥去?他对四哥不敬,我们就不能饶了他!”
胤?出京就是气不顺,一路上都是黑着脸杀气腾腾的,好不容易在江苏遇到几个案子有了兴趣,满以为会遇到菊仙一个不流于世俗的贞烈女人,哪知道案件如此发展,憋了一肚子气,偏又跟着四哥一路上慢悠悠的“体会民情”,正要找人撒撒火气,当下一瞪眼一撸袖子:“四哥,你难道还要守着君臣之礼,给太子爷面子不成?”
胤祥一脚踢过去:“你说什么那?四哥给太子爷面子,是给大清面子,太子是大清国储。至于噶礼这样的行为,四哥什么时候容忍过?但是朝廷办事有流程,你之前不还劝说四哥,忍一忍不要动噶礼?”
胤?理直气壮:“哪能一样吗!我忍他是因为我担心四哥。我要罚他是因为他对四哥不敬!”
咳咳咳。
“噶礼是两江总督。噶礼怎么办事,自有吏部官员考核政绩。”四爷一点不生气。“钱白去给户部写一封信,问问今年两江秋天的税赋缴纳情况。”
钱白是四爷在户部使唤的小吏,跟着小厮王之鼎一起端着托盘进来,闻言忙答应下来:“下官这就去办。”
胤?接过来一杯茶用了一口,愤愤道:“四哥,我敢打赌,噶礼多收上来的银子,一半中饱私囊,一半给了我们的太子爷。打着朝廷救灾的名头,忒是可恨!”
“恨他做什么?”胤祥歪在四哥身边的躺椅上,将乌黑大辫子甩在后头,翘着二郎腿晃着脚:“这件事,我们还是公事公办。噶礼如此对付我们,难道只是因为他贪污?担心四哥南下查他?我看,不光是。毕竟这个时候,他要帮助太子爷拉拢我们四哥都来不及?他干嘛这么折腾?”
胤?一口茶喷出来,不可思议地瞪着十三哥:“太子爷拉拢我们?”
胤祥用芭蕉扇一扇,挡住他的口水,故作神秘地问:“太子爷不拉拢我们,难道要在对付八哥的时候,两头拉敌人?至少不会这样得罪我们。”
“老十三有点见识了。”四爷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儿吃茶,笑看一眼端着茶碗愣愣的老十三,又看向胤?:“为什么一个十五年前的案子能翻出来,恰好告状到你的面前?正好对上噶礼面前的大红人杨问道?”
胤?一个激灵,他的第一反应,是八哥设计他!设计噶礼和四哥对上,间接要四哥和太子对上。
他的脸白生生的,简直不敢信:八哥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设计四哥?
“恰好这是一桩冤案。”胤祥摇摇头“啧啧”两声;“十五年前,朝廷还在备战打仗那,就算说冤案,古往今来多的是。发现冤案应该整改过来,但在这个时候,才过于巧合了。”
胤?脚下一个踉跄,没有站稳。
四爷来到南京,噶礼领着文武官员,出城迎接,仪式隆重。
接风宴规规矩矩,也没安排美女美男等等,给小厮侍卫们送礼,也都是常规。一身便服跟着四爷出去巡视地方,走在田间地头,也丝毫不阻拦四爷的行动,不提前做文章样子,完全的配合。
中秋节,也是领着四爷与民同乐,江南佳丽之地、六朝金粉之风情、更有秦淮风月无边,那真是堪比四爷身边的戴铎还用心地伺候着,好像他不是太子爷的人,而是四爷的门人。
四爷都看在眼里。
一灯如豆,噶礼的瘦高身材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四爷躺在书生外间躺椅上欣赏八月末的大月亮,他接过来小厮手里的奶汤碗,亲自端给四爷,恭敬道:“四爷,请用茶。”
“嗯。”
四爷用一碗奶汤的功夫,他已经给茶桌上的鎏金鸭子戏水香炉换了香片,清除烟灰,饶是王之鼎这些日子见多了,还是眼珠子掉地上。更是生气:这是要抢自己的活计不成?!
四爷用完奶汤,王之鼎抢先一步接过来汤碗端走,临走还暗暗地看一眼噶礼。
凉风习习,花影重重,竹林萧萧,不远处还有虫鸣鸟叫,鹦鹉学舌,更有头顶上夜幕如蓝绸缎,月牙儿弯弯,繁星眨眼。缓过来苦夏的四爷通体舒泰,瞧着噶礼都顺眼了几分。
“杨问道的事情,自有吏部和刑部安排。”
噶礼刚拿一个毛巾在水盆里绞着,闻言动作一顿。
他这些天跟着四爷鞍前马后的,也隐约打听到,四爷要张伯行查那件案子,事先完全不知道是杨问道。十四阿哥接的状子,他也怀疑是八爷、十四爷一起设计,要自己对上四爷。他很后悔一时冲动,要药材商人去找四爷哭闹惹事,至于杨问道很有用,但是,事情闹出来了,他也只能舍弃,小眼睛一眯,心一狠。
“四爷,杨问道当初为了政绩,一心快速结案,或者是糊涂没有能力办错了案子,不管什么原因,都是犯了人命的大错,臣之前糊涂,如今已经明白了,一定配合刑部和吏部办案。”
“嗯。”
四爷一掀眼皮,对噶礼的态度,小小的满意。
噶礼忙赔笑儿道:“四爷,您看,那位邻居老头,无故被杀,其弟弟一家人十多年来备受辱骂,臣要张伯行送去一定的体己,可否要做其他的?”
“具体的情况,你们看着办。爷的一点意见,刑部出来一些新的办案工具,都好生琢磨怎么用起来,尽可能地减少这样的冤案发生。”
“哎。臣一定盯紧了他们。”噶礼严肃保证,看着颇为正派和有信心。
他是中上等的长相,在才子佳人遍地走的江南,于一群貌莹寒玉,神凝秋水,姿状甚美……中,也是毫不逊色。除了长相外,也是细长眼睛里露出来的,王公贵胄出身,一品大员的神采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