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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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穗岁一想到方才禾山用自己的脸和身体做着他自己惯用的表情和仪态,说着明显不像她能说出的话,就有些哭笑不得。“说起来……我只是猜测四夫人是用人血滴在灵器上换取走出孽海的片刻机会,并未来得及验证。哪怕我的猜测属实,可你是神族,你的血也有一样的作用吗?”
如果是的话……禾山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
禾山心想:因为鲛魔不得出孽海这禁咒,就是他自己下的。以他的血为媒介,自然可以破解此间神旨的作用。
三界生灵本应是相互制约的存在,只是现在神不神人不人的,也只有禾山还想着收因结果——鲛魔因试图攻占人族的领地而被打入孽海,那禾山就想判他们走出孽海的权利永远掌控在人族手中。
可是禾山万万没有想到如今诞生了“愿力”的人族中,仍有人会轻易地放弃自己的性命。毕竟他们所求早就可以用愿力来等价交换,不再像万年前那样生老病死全听天愿,半点不由自己掌控。
而且人族那般憎恶鲛魔,就算有人活不下去,也不该以投身孽海的方式赴死。
是他不懂人心,太过自负,才叫这个规则被四夫人撞破。
好在穗岁足够果断,不然会有更多鲛魔因此死去。
禾山摇了摇头,决心对穗岁避而不谈。他问道:“那你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心愿吗?”
穗岁的心忽然就好像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还没想明白禾山为何今日总在追问她一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嘴就比脑子先一步行动了。
“有。”穗岁说,“我想你健健康康地和我一起走出孽海。”
穗岁加了一个“健健康康”,在一句她从前说给禾山听过的话前面。但这回禾山没有应她,他只是看着穗岁笑了笑。
然后在穗岁错愕的神情中,轻轻抱住了她。
禾山在穗岁的耳畔轻声说:“抱歉。”
紧接着一股冰凉的灵力,从禾山环抱着穗岁的臂弯内,自她的蝴蝶骨下方钻入。但那灵力并不是从禾山的手中发出,他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在淅出银白色的灵力,一齐往她脊柱的侧边钻去。
“禾山。”穗岁颤抖着喊他,“禾山!停下,你在做什么!”
“还记得我答应过你的吗?我会与你一起走出孽海的。”像是怕穗岁挣扎,禾山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穗岁,不要怕。”
这还是禾山第一次主动抱她。
可穗岁来不及分出心神去回抱禾山,她只惶恐地抬头祈求道:“禾山,求你了好吗?你是我的人,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这样送我走出孽海,让我接下来还要怎么活?”
“抱歉。”禾山又一次重复道,“可我其实……从来都活不成的。”
遇见你,把你从我为鲛魔打造的囚牢中救出来,是我人生的尽头唯一能做到的事,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他以全部的灵力和这具躯体上附着的所有元神,在穗岁的蝴蝶骨下,为她铸了一根崭新的神骨,又将她有关鲛魔的血脉洗涤干净。
孽海的中心,银叉相碰,厮杀不止,四处皆是鲛魔的尸身与鲜血,壬风眠与壬威亦是于其间浴血奋战,杀红了眼。
壬熠高居王座之上,冷眼看着这场厮杀——他这两个儿子迟早有一争,如今号角既已吹响,那他也需要在壬威和壬风眠之间做出定夺。
至于败者的代价是什么,他压根无所谓。壬熠自始至终在意的,只是他的王位,与鲛魔一族是否可以报仇雪耻的未来。
而在远离四常殿战事的最远处,孽海致深致不起眼的角落里,升起一道月色的光柱,紧紧包裹着两个相拥的人,自海底升腾而上。
仔细看去,其中一人身上的灵力愈发强悍,而另一人的身影却越来越淡,离那海面越近,他就近乎透明到看不清。
穗岁无力地感受着体内的神骨成型,她终于放弃了挣扎,在禾山越来越松的环抱中低头抽泣起来。
“禾山,你这个人啊……就是因为太好了,才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吧。”
原来根骨重塑的痛,和经脉寸断、粉身碎骨相比,没有任何差别。
穗岁忽然在想,如果她从来没有将走出孽海的准备提前,如果没有自作聪明地去与壬风眠做交换,那她是不是还能与禾山在念念宫多度过一段时光。
或者如果,她从来没有在海草里救下禾山,那该多好。
与其得到世间至宝再彻底失去,穗岁宁可此生没有遇见过禾山。
“你把命都给了我,又和我道什么歉呢……”她泣不成声。
“因为我明明知道你要什么,却还是自以为是地干预了你的命运。”
禾山最后与穗岁说的话,轻得让穗岁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说:“穗岁,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