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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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但无论如何,穗岁觉得她的手再难回到过去了。

    醒来后不久,穗岁把一件竹青色的长袍从柜中取出,递给禾山:“本来还想再根据你的身形调整下针脚,现在看来不行了,你就将就着穿吧。”

    穗岁被四夫人叫走之前还觉得袍子做得有些小了,没想到禾山穿上却是正正好好。

    他怎么又瘦了。穗岁心想。

    以前穗岁在宫内的时间总是对着些形状怪异的石料敲敲打打,禾山坐在一旁看,现在穗岁手不敢再动,两个人之间就有些相顾无言的意思。

    “忽然觉得寿命太长并不是一件好事。”穗岁与禾山说,“你们得忍受那么多无聊的日子。”

    禾山侧头回想了一下:“我从前其实一直很忙,日日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但那些没有神力的神族之人每日也都过得不错,大多寻了些自己喜欢的事……”

    他忽然想起穗岁现在做不成她喜欢的东西了,这话说得有些戳心窝子,禾山就收了话音。

    他正欲道歉,却看到身前的穗岁嫣然望着他,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就道:“你觉得无趣,我就和你说说神族的事情吧。”

    禾山告诉穗岁,九重天上的后神界其实和凡间差别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在神宫运行世间万物的就好比人间的官员,没有神力的就寻个地方耕种裁衣、吟诗奏乐。神界亦有灵石流通,用以交换各类灵物或小玩意儿。若是没有什么喜好也想赚取灵石的,去各大神宫做神侍,也能领取一份固定的俸禄。

    穗岁摇了摇头,心想:这不一样。生计所迫的劳作,和没有温饱之忧后的闲情逸致,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可等禾山停顿下来,等着她把心中疑问说出来后,穗岁却说:“无事,你继续说。”

    然后禾山又说,神界的草木皆有灵力,对天生的神族而言并无太大作用,但从前对于那些人身受封的神官而言,这些有灵力的草木做成的食物是可以增补灵体,净化神骨的。传闻人间有大造化的修士,上古神界得了天道旨意后,会有专门的真神将这些灵果赐予人族,有助于他们修为增长,早日登上神界。

    当然现在的修士已经不需要灵果,也不稀罕做神了。

    禾山还说起神宫的建筑不似人间王宫,大多用浓重的色彩来强调尊贵无上的地位,无论是主神王宫还是万象神宫,大多都以白玉色为主,用星辰或彩霞的光辉作点缀。

    “我未曾亲眼见过人间宫宇,只在景象中观摩过一二,确实金碧辉煌,奢华至极,但私心还是觉得神界那些素雅的颜色更好看些。”

    穗岁:“我的思绪受眼界所限,你说的琼楼玉宇,我一概想象不出。”

    “等你出了孽海,会有机会见到的。”

    这对穗岁而言实在是异想天开了。穗岁下意识地想反驳,可看着禾山异常认真的表情,却无端觉得这些远在天边的事物,她也不是不可以肖想一下。

    好像只要是禾山说出来的话,她都能没有理由地去信。

    穗岁这些日子来,身体明明日渐恢复了过来,精神却彻底丢了一半在四夫人那边,即使什么都不做也经常会觉得疲倦困顿。她总觉得那七日欠下的安眠,或许这辈子都补不回来了,有时候就也与禾山打趣:

    “这下好了,以前只有你整日睡不太醒,现在我们两个都浑浑噩噩了。”

    两人困顿了就各自寻个角落安眠,醒来穗岁就继续听禾山说神界的故事。说着说着,她便发现了些奇怪的地方。

    穗岁在人与鲛魔两族之间都生活过不算短的时光,却因始终被囿于一角,只知道自己周围弹丸之地的事情,对于任何一族的全貌与历史均局限在文字或是他人的描述里。

    禾山却完全相反。

    他对神族的族人、神官们做些什么都非常清晰,对于其他种族的了解也远在穗岁之上,可是从禾山的叙述之间,穗岁却找不到任何他存在的痕迹。

    任何一个人谈起他身边的事物,总是要比从别处得知的那些更带有自己的情感,从喜爱、无感或是厌恶的角度出发,讲述出来的时候也愈发生动有趣。

    但禾山对他所告诉穗岁的一切不带任何情绪。穗岁在母亲房里见过一本前朝史册,史官只做记录,也是这样没有任何情感,把批注解读的权利完全交予读书人手上。

    他好像是在神界空中漂泊的游魂,冷静旁观着世间万物,不入其中。所以故事里没有半点他生活过的踪迹。

    穗岁原本是想从禾山的讲述中,揣测出他在神界到底是做什么的,进而推度他为何坠入孽海。

    时到如今,她还是猜不出。

    “你在想什么?”禾山开口打断了穗岁的思绪,“是困了吗?还是我说得太过枯燥,让你觉得无趣了。”

    说完他有些惭愧地笑了笑:“抱歉,我还从未和人说过这些。”

    这是实话。穗岁觉得这些神界的灵物和景象,换任何读过些闲书的人来讲述,都能说得比禾山更游心骇耳、引人入胜。偏偏他讲得像枯燥的经文,半分感情都没有。

    若不是声音好听,穗岁的心思又不全在神界的故事里,她精神再好都要睡过去了。

    她在此之前,好像都没听禾山说过这么大段大段的话。不管是出自对她受了重伤的怜悯还是别的,穗岁觉得只要禾山能一直在她身边说这些有的没的,日子再苦,她也能撑着过下去。

    “我只是在想……二十八星宫你都捏碎了说与我听,这最后一宿讲完了,下一个你要说什么。”

    禾山往身旁记录日子的刻板看去,指尖微动:“没有下一个了。”

    “嗯?”

    “算算时日,你注在青狼鱼皮下的毒,也该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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