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萧妄的礼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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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华林园出来,日头已然西斜。

    残余的霞光宛如一根细弱的织线,堪堪牵扯住瓦檐间即将沉沦的白昼。宫巷叫暮色层层浸染,像是有人挑开金钩,将束起的帷幔一重接一重缓缓放下。

    沈盈缺提剑走在巷道上,乌发半散,小脸紧绷。血珠顺着剑锋“嘀嗒”淌了一路,有几滴还溅在她裙缘的碧色荷叶边上。

    沿途的宫人内侍皆吓得不轻,纷纷低头避让。巡逻的羽林卫忌惮尚方斩马剑的威名,也都摁剑不敢上前。

    秋姜和白露面面相觑,很想说两句安慰的话,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在后头默默跟着。

    不知走了多久,沈盈缺忽然停下来,仰头望着右手边犹如远古巨人般高耸巍立在宫门两侧的双楼门阙,似叹非叹道:“这里的飞檐是不是又筑高了一尺?”

    两个婢女顺着她视线望去。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走到宜春门,从这拐进去就是皇后所居的正阳宫。打眼一间檐角似飞凤展翅、斗拱绘卷云缠枝的配殿,便是沈盈缺进宫后,荀皇后指给她的居所,辰芳殿。

    眼下暮色四合,玄瓦朱椽都浸上一层薄薄的水釉,变得越发肃穆深沉,两侧的高墙也跟着拔高几分。黑影沉沉倾轧,将足可并行六车的巷道挤得只剩堪堪一线,行人从中经过,宛如蝼蚁独行在崇山峻岭间,艰涩而压抑。

    小时候,沈盈缺最害怕的,就是走这条宫巷。哪怕桂媪引灯在前,她也觉喘不过来气,于是便在辰芳殿的墙角种了一棵合欢花树,好让自己回来的路上,能有一丝鲜亮的安慰。

    可无论花树如何蓬勃生长,都只能将将从墙头挣扎出一片掌寸余宽的绒粉色树冠,被重重高墙淹没得根本不值一提。

    而现在就连这点伶仃的鲜亮,也瞧不见了……

    秋姜低下头,小声道:“这道宫门并未重新加筑过,百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沈盈缺睫尖一颤,缓缓搭垂下来。

    白露心头被拧了下,抱着剑鞘上前激愤道:“郡主说高了就是高了!反正以后也不用再在这里住,管它是高是矮呢。”

    招来秋姜一记瞪眼警告。

    沈盈缺“噗嗤”笑出声,抬手戳她额角,“想不到你还有做赵高的潜质。”

    心情倒是舒畅不少。

    于是潇洒地收剑入鞘,对两人道:“走,咱们去小秦淮逛逛。我来都城也有几年了,光是听说那里如何如何繁华,如何如何热闹,倒是一次也没去过。”

    白露亮着眼睛,点头如捣蒜。

    秋姜却如临大敌般,“郡主莫要胡闹,那种地方哪是小女娘能去的!那里可都是、都是……”

    她羞红脸,结结巴巴说不下去。

    沈盈缺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虽说多了些风月之地,但风景还是不错的。倘若一辈子都不去泛舟游玩一回,岂不妄作建康人?圣人都说不可因噎废食,咱们又何必画地为牢,作茧自缚?你就权当是听他老人家的话,莫要再推三阻四了。”

    秋姜叫这一番歪理绕得有点晕,很想问这是哪位圣人说的话。

    那位“赵高继承人”已抢先挽住她胳膊,帮忙一块进谗言:“你怕什么呀。实在不行,把槐序和他弟弟夷则也叫上。他们俩可都是百草堂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有他们保驾护航,别说一般的小毛贼,便是那《刺客列传》里的六大高手都来齐了,也奈何不了咱们。”

    “……《刺客列传》里面只记载了五名高手,没有第六个。”

    “哦,这样啊……那岂不更好?少一个刺客,咱们还能更安全些。你就听郡主的,走吧,别磨蹭了。”

    就这么连哄带骗,连拖带拽,硬是把秋姜拉上了贼船。

    南朝没有宵禁之说,入夜后去秦淮河游玩的人颇多,为便宜行事,主仆三人皆换了男装,扮成携书童出游的世家公子。时下男子本就盛行和女子一样傅粉施朱,姿态也偏绵软,她们这样眉清目秀的混在里头,倒也不如何打眼。

    待槐序和夷则兄弟二人驾车,将她们拉到小秦淮,河道两边已陆续开始燃灯。

    一盏盏绢纱红灯笼错落地悬挂在一层堆叠着一层的翘角飞檐上,将整个河面都笼罩在旖旎之中。两岸高楼间还凌空架着飞桥,朱栏竹帘,绮窗丝障,影影绰绰还有身姿曼妙的女子坐在帘后,铮铮拨着琵琶。

    衣着艳丽的女子从桥上经过,轻纱细罗被风吹起,带起浓浓的脂粉香,像顾恺之笔下的洛神画,引得河上的画舫篷船竞相往桥底下钻。

    其中篷顶吊铜铃、“叮当”在水上游荡的小船,乃是秦淮河上张罗生意的贩船。售卖之物从小吃点心到脂粉绢帕,不一而足,应有尽有。河上游人可直接叫停船只,当面交易;桥上人家则凭栏顺下个装钱的竹篮,船户收了钱,把东西放进去,一桩生意就算了结,便利又快捷。

    不曾夜游过秦淮的人,见到如此景象,难免心生迷醉。“沈大公子”豪气地一掷千金,赁下最大一艘画舫,载着一行五人顺流游玩。

    白露和夷则兴奋得像两个头回出门的孩童,瞧见什么都要问上一问,闹累了,便招手唤来一艘叫卖瓜果的篷船,买了好些连沈盈缺都叫不上名字的鲜果,和船户自家酿的荔枝酒。

    卖果子的小娘子见夷则生得俊,朝他丢了个桃子,红着脸把船摇走。

    剩夷则一人拿着桃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槐序打趣道:“哎呀,我们小阿则快定亲啦!”

    夷则的脸顿时比手里的桃子还红,没好气地瞪了眼自家胞兄,“长幼有序,阿兄二十三了还没个归属,做弟弟的何敢逾越?”

    沈盈缺“哦?”了声,伸手朝他勾了勾,“那你把桃子给我?”

    夷则立马曲肘收腕,将桃子藏到怀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天与弗取,反受其咎。为了咱们一船人的安危着想,属下还是勉为其难收下为好。”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两兄弟都是月夫人从战场上救回来的遗孤,弟弟飞扬跳脱,年岁比沈盈缺稍长,心性却比她稚嫩许多;哥哥却打小老成稳重,脸上常年戴着一张傩神面具,睡觉也不摘下。

    沈盈缺不由好奇,“你们兄弟二人练的究竟是何派武功?为何一个常年遮面,连我都不曾见过真容,另一个却大大方方将脸露出,毫不避讳?这里头有什么说法吗?”

    槐序轻笑,面具边缘的银饰随他动作“叮当”摇晃,说话的声音也和银饰轻撞一样好听。

    “回郡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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