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回贾郎君贪欲丧命吴月娘失偶生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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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了秋菊,问其端的。秋菊悉把贾璎梳头,头晕跌倒之事,告诉一遍。

    月娘不听便了,听了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一面分付雪娥快熬粥,一面走来秀枫房中看视。见贾璎坐在椅子上,问道:“你今日怎的头晕?”贾璎道:“我不知怎的,刚才就头晕起来。”秀枫道:“早时我和春梅要跟前扶住了,不然好轻身子儿,这一交和你善哩!”月娘道:“敢是你昨日来家晚了,酒多了头沉。”秀枫道:“昨日往谁家吃酒?那咱晚才来。”月娘道:“他昨日和他二舅在铺子里吃酒来。”

    不一时,雪娥熬了粥,教春梅拿着,打发贾璎吃。那贾璎拿起粥来,只吃了半瓯儿,懒待吃,就放下了。月娘道:“你心里觉怎的?”贾璎道:“我不怎么,只是身子虚飘飘的,懒待动旦。”月娘道:“你今日不往衙门中去罢。”贾璎道:“我不去了。消一回,我往前边看着姐夫写贴儿,十五日请周菊轩、荆南岗、何大人众官客吃酒。”

    月娘道:“你今日还没吃药,取奶来把那药再吃上一服。是你连日着辛苦忙碌了。”一面教春梅问如意儿挤了奶来,用盏儿盛着,教贾璎吃了药,起身往前边去。春梅扶着,刚走到花园角门首,觉眼便黑了,身子晃晃荡荡,做不的主儿,只要倒。春梅又扶回来了。

    月娘道:“依我且歇两日儿,请人也罢了,那里在乎这一时。且在屋里将息两日儿,不出去罢。”因说:“你心里要吃甚么,我往后边做来与你吃。”贾璎道:“我心里不想吃。”

    月娘到后边,从新又审问秀枫:“他昨日来家醉不醉?再没曾吃酒?与你行甚么事?”秀枫听了,恨不得生出几个口来,说一千个没有:“姐姐,你没的说,他那咱晚来了,醉的行礼儿也没顾的,还问我要烧酒吃,教我拿茶当酒与他吃,只说没了酒,好好打发他睡了。自从姐姐那等说了,谁和他有甚事来,倒没的羞人子剌剌的。倒只怕别处外边有了事来,俺每不知道。若说家里,可是没丝毫事儿。”

    月娘和玉楼都坐在一处,一面叫了玳安、琴童两个到跟前审问他:“你爹昨日在那里吃酒来?你实说便罢,不然有一差二错,就在你这两个囚根子身上。”那玳安咬定牙,只说狮子街和二舅、贲四吃酒,再没往那里去。

    落后,叫将吴二舅来,问他,二舅道:“姐夫只陪俺每吃了没多大回酒,就起身往别处去了。”这吴月娘听了,心中大怒,待二舅去了,把玳安、琴童尽力数骂了一遍,要打他二人。二人慌了,方才说出:“昨日在韩道国老婆家吃酒来。”

    那蔺秀枫得不的一声就来了,说道:“姐姐刚才就埋怨起俺每来,正是冤杀旁人笑杀贼。俺每人人有面,树树有皮,姐姐那等说来,莫不俺每成日把这件事放在头里?”又道:“姐姐,你再问这两个囚根子,前日你往何千户家吃酒,他爹也是那咱时分才来,不知在谁家来。谁家一个拜年,拜到那咱晚!”

    玳安又恐怕琴童说出来,隐瞒不住,遂把私通林太太之事,备说一遍。月娘方才信了,说道:“嗔道教我拿贴儿请他,我还说人生面不熟,他不肯来,怎知和他有连手。我说恁大年纪,描眉画鬓,搽的那脸倒像腻抹儿抹的一般,干净是个老浪货!”玉楼道:“姐姐,没见一个儿子也长恁大人儿,娘母还干这个营生。忍不住,嫁了个汉子,也休要出这个丑。”

    秀枫道:“那老狎妇有甚么廉耻!”月娘道:“我只说他决不来,谁想他浪着来了。”秀枫道:“这个,姐姐才显出个皂白来了!像韩道国家这个狎妇,姐姐还嗔我骂他!干净一家子都养汉,是个明王八,把个王八花子也裁派将来,早晚好做勾使鬼。”

    月娘道:“王三官儿娘,你还骂他老狎妇,他说你从小儿在他家使唤来。”那秀枫不听便罢,听了把脸掣耳朵带脖子都红了,便骂道:“汗邪了那贼老狎妇!我平日在他家做甚么?还是我姨娘在他家紧隔壁住,他家有个花园,俺每小时在俺姨娘家住,常过去和他家伴姑儿耍子,就说我在他家来,我认的他是谁?也是个张眼露睛的老狎妇!”月娘道:“你看那嘴头子!人和你说话,你骂他。”那秀枫一声儿就不言语了。

    月娘主张叫雪娥做了些水角儿,拿了前边与贾璎吃。正走到仪门首,只见平安儿径直往花园中走。被月娘叫住问道:“你做甚么?”平安儿道:“李铭叫了四个唱的,十五日摆酒,因来回话。问摆的成摆不成。我说未发贴儿哩。他不信,教我进来禀爹。”月娘骂道:“怪贼奴才,还摆甚么酒,问甚么,还不回那王八去哩,还来禀爹娘哩。”把平安儿骂的往外金命水命去了。

    月娘走到秀枫房中,看着贾璎只吃了三四个水角儿,就不吃了。因说道:“李铭来回唱的,教我回倒他,改日子了,他去了。”贾璎点头儿。

    贾璎只望一两日好些出来,谁知过了一夜,到次日,内边虚阳肿胀,小便处发出红瘰来,连肾囊都肿得明滴溜如茄子大。但溺尿,尿管中犹如刀子犁的一般。溺一遭,疼一遭。外边排军、伴当备下马伺候,还等贾璎往衙门里大发放,不想又添出这样症候来。

    月娘道:“你依我,拿贴儿回了何大人,在家调理两日儿,不去罢。你身子恁虚弱,趁早使小厮请了任医官,教瞧瞧。你吃他两贴药过来。休要只顾耽着,不是事。你偌大的身量,两日通没大好吃甚么儿,如何禁的?”那贾璎只是不肯吐口儿请太医,只说:“我不妨事,过两日好了,我还出去。”虽故差人拿贴儿送假牌往衙门里去,在床上睡着,只是急躁,没好气。

    应伯爵打听得知,走来看他。贾璎请至秀枫房中坐的。伯爵声喏道:“前日打搅哥,不知哥心中不好,嗔道花大舅那里不去。”贾璎道:“我心中若好时,也去了。不知怎的懒待动旦。”伯爵道:“哥,你如今心内怎样的?”贾璎道:“不怎的,只是有些头晕,起来身子软,走不的。”伯爵道:“我见你面容发红色,只怕是火。教人看来不曾?”贾璎道:“房下说请任后溪来看我,我说又没甚大病,怎好请他的。”伯爵道:“哥,你这个就差了,还请他来看看,怎的说。吃两贴药,散开这火就好了。春气起,人都是这等痰火举发举发。昨日李铭撞见我,说你使他叫唱的,今日请人摆酒,说你心中不好,改了日子。把我唬了一跳,我今日才来看哥。”贾璎道:“我今日连衙门中拜牌也没去,送假牌去了。”伯爵道:“可知去不的,大调理两日儿出门。”吃毕茶道:“我去罢,再来看哥。李桂姐会了吴银儿,也要来看你哩。”贾璎道:“你吃了饭去。”伯爵道:“我一些不吃。”扬长出去了。

    贾璎于是使琴童往门外请了任医官来,进房中诊了脉,说道:“老先生此贵恙,乃虚火上炎,肾水下竭,不能既济,此乃是脱阳之症。须是补其阴虚,方才好得。”说毕,作辞起身去了。一面封了五钱银子,讨将药来,吃了。止住了头晕,身子依旧还软,起不来。下边肾囊越发肿痛,溺尿甚难。

    到后晌时分,李桂姐、吴银儿坐轿子来看。每人两个盒子,进房与贾璎磕头,说道:“爹怎的心里不自在?”贾璎道:“你姐儿两个自恁来看看便了,如何又费心买礼儿。”因说道:“我今年不知怎的,痰火发的重些。”桂姐道:“还是爹这节间酒吃的多了,清洁他两日儿,就好了。”坐了一回,走到李瓶儿那边屋里,与月娘众人见节。请到后边,摆茶毕,又走来到前边,陪贾璎坐的说话儿。

    只见伯爵又陪了谢希大、常峙节来望。贾璎教玉箫?扶他起来坐的,留他三人在房内,放桌儿吃酒。谢希大道:“哥,用了些粥不曾?”玉箫把头扭着不答应。贾璎道:“我还没吃粥,咽不下去。”希大道:“拿粥,等俺每陪哥吃些粥儿还好。”不一时,拿将粥来。贾璎拿起粥来,只扒了半盏儿,就吃不下了。

    月娘和李桂姐、吴银儿都在李瓶儿那边坐的。

    伯爵问道:“李桂姐与银姐来了,怎的不见?”贾璎道:“在那边坐的。”伯爵因令来安儿:“你请过来,唱一套儿与你爹听。”吴月娘恐贾璎不耐烦,拦着,只说吃酒哩,不教过来。众人吃了一回酒,说道:“哥,你陪着俺每坐,只怕劳碌着你。俺每去了,你自在侧侧儿罢。”贾璎道:“起动列位挂心。”三人于是作辞去了。

    应伯爵走出小院门,叫玳安过来分付:“你对你大娘说,应二爹说来,你爹面上变色,有些滞气,不好,早寻人看他。大街上胡太医最治的好痰火,何不使人请他看看,休要耽迟了。”玳安不敢怠慢,走来告诉月娘。

    月娘慌进房来,对贾璎说:“方才应二哥对小厮说,大街上胡太医看的痰火好,你何不请他来看看你?”贾璎道:“胡太医前番看李大姐不济,又请他?”月娘道:“药医不死病,□□人。看他不济,只怕你有缘,吃了他的药儿好了是的。”贾璎道:“也罢,你请他去。”

    不一时,使棋童儿请了胡太医来。适有吴大舅来看,陪他到房中看了脉。对吴大舅、陈敬济说:“老爹是个下部蕴毒,若久而不治,卒成溺血之疾。乃是忍便行房。”又卦了五星药金,讨将药来吃下去,如石沉大海一般,反溺不出来。

    月娘慌了,打发桂姐、吴银儿去了,又请何老人儿子何春泉来看。又说:“是癃闭便毒,一团膀胱邪火,赶到这下边来。四肢经络中,又有湿痰流聚,以致心肾不交。”封了五钱药金,讨将药来,越发弄的虚阳举发,麈柄如铁,昼夜不倒。蔺秀枫晚夕不管好歹,还骑在他身上,倒浇蜡烛掇弄,死而复苏者数次。

    到次日,何千户要来望,先使人来说。月娘便对贾璎道:“何大人要来看你,我扶你往后边去罢,这边隔二骗三,不是个待人的。”那贾璎点头儿。于是月娘替他穿上暖衣,和秀枫肩搭?扶着,方离了秀枫房,往后边上房,铺下被褥高枕,安顿他在明间炕上坐的。房中收拾干净,焚下香。

    不一时,何千户来到,陈敬济请他到于后边卧房,看见贾璎坐在病榻上,说道:“长官,我不敢作揖。”因问:“贵恙觉好些?”贾璎告诉:“上边火倒退下了,只是下边肿毒,当不的。”何千户道:“此系便毒。我学生有一相识,在东昌府探亲,昨日新到舍下,乃是山西汾州人氏,姓刘号桔斋,年半百,极看的好疮毒。我就使人请他来看看长官贵恙。”贾璎道:“多承长官费心,我这里就差人请去。”何千户吃毕茶,说道:“长官,你耐烦保重。衙门中事,我每日委答应的递事件与你,不消挂意。”贾璎举手道:“只是有劳长官了。”作辞出门。

    贾璎这里随即差玳安拿贴儿,同何家人请了这刘桔斋来。看了脉、并小便处,连忙上了药,又封一贴煎药来。贾璎答贺了一匹杭州绢,一两银子。吃了他头一盏药,还不见动静。

    那日,不想郑月儿送了一盒鸽子雏儿,一盒果饼顶皮酥,坐轿子来看。进门与贾璎磕头,说道:“不知道爹不好,桂姐和银姐好人儿,不对我说声儿,两个就先来了。看的爹迟了,休怪。”贾璎道:“不迟,又起动你费心,又买礼来。”爱月儿笑道:“甚么大礼,惶恐。”因说:“爹清减的恁样的,每日饮馔也用些儿?”月娘道:“用的倒好了,吃不多儿。今日早辰,只吃了些粥汤儿,刚才太医看了去了。”爱月儿道:“娘,你分付姐把鸽子雏儿顿烂一个儿来,等我劝爹进些粥儿。你老人家不吃,恁偌大身量,一家子金山也似靠着你,却怎么样儿的。”月娘道:“他只害心口内拦着,吃不下去。”爱月儿道:“爹,你依我说,把这饮撰儿就懒待吃,须也强吃些儿,怕怎的?人无根本,水食为命。终须用些儿。不然,越发淘渌的身子空虚了。”

    不一时,顿烂了鸽子雏儿,小玉拿粥上来,十香甜酱瓜茄,粳粟米粥儿。这郑月儿跳上炕去,用盏儿托着,跪在贾璎身边,一口口喂他。贾璎强打着精神,只吃了上半盏儿。拣两箸儿鸽子雏儿在口内,就摇头儿不吃了。爱月儿道:“一来也是药,二来还亏我劝爹,却怎的也进了些饮馔儿!”玉箫道:“爹每常也吃,不似今日月姐来,劝着吃的多些。”月娘一面摆茶与爱月儿吃,临晚管待酒馔,与了他五钱银子,打发他家去。爱月儿临出门,又与贾璎磕头,说道:“爹,你耐烦将息两日儿,我再来看你。”

    比及到晚夕,贾璎又吃了刘桔斋第二贴药,遍身疼痛,叫了一夜。到五更时分,那小便处肾囊胀破了,流了一滩鲜血,□□上又生出疳疮来,流黄水不止。贾璎不觉昏迷过去。

    月娘众人慌了,都守着看视,见吃药不效,一面请了刘婆子,在前边卷棚内与贾璎点人灯挑神,一面又使小厮往周守备家内访问吴神仙在那里,请他来看,因他原相贾璎今年有呕血流脓之灾,骨瘦形衰之病。贲四说:“也不消问周老爹宅内去,如今吴神仙见在门外土地庙前,出着个卦肆儿,又行医,又卖卦。人请他,不争利物,就去看治。”月娘连忙就使琴童把这吴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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