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墙中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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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来,我只知道我的杂货店被完完整整连墙带地板挖出来,安置在这个巨大的车厢里。但我从来没去想过,房间的大小和车厢体积是否完全对照。

    我的背后,车厢的尾部,居然一直有个空间。有人就在墙后,日日夜夜沉默地“看”着我。

    那个声音很低,我像是在哪里听过,但被墙体异化了难以分辨。

    我只能从沉闷的回音里判断出来,墙体内隐藏的空腔非常狭小。那个人说:“不要多想,徐然兴。把注意力放到别的事情上面就好。”

    我立刻条件反射:“徐佑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吗?你和张家是不是一路的?你知道我不是??”

    墙壁里没有回答这两个问题,只是对我说:“你的直觉有时候太极端了,会提前看到上浮中的危险,迫使你去行动起来争取一个尽可能安全受控的环境。这对一个普通人来说不是好事。”

    “睡吧,给你守夜。这几天不要再回忆,不会有事的。”

    我立刻又问:“你叫什么?我们认识吗?如果你不说,我会立刻叫人进来把墙砸烂。”

    墙中人不说话了。

    心脏突突直跳,我压着声音再次重复我的问题,脑子疼了起来。但墙中人没有再出任何声音,不管我怎么质问利诱、威胁卖惨。

    一瞬间的焦躁让我立刻就想喊人。

    不,不能砸墙,不能让其他人目击墙中人的存在。理智为我做出了没有根据的判断。

    我缓缓后靠,爬满汗水的后背靠住墙面,感到一片冰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中充满了无数疑问和挫败。

    ??等等,守夜?

    墙中人刚才说什么?现在是清晨,我刚刚捧着早餐让徐佑出去,然后降下了杂货店的卷闸门。

    “啪!”

    床头灯亮了。

    像是被惊醒,身边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有人在旁边不停喊我,声音焦虑。

    我一震,放下手,发现床边全是人。同时床头柜边的餐桌上放着数份食物,像是反复热过又都放凉了。而那扇卷闸门,被暴力破开,外面新鲜的空气连同夜色一起席卷进来。

    徐佑和小队长都脸色铁青,出于对未知的忌惮不敢乱动我。

    “早餐后,你一个人在屋子里直到天黑,期间怎么叫你都没有回应。透过窗户我们看到你一直坐在床上低着头。”

    队伍里一个不算太熟悉的面孔说,为我检查体征。“还能记得发生什么了吗?”

    【不要去回想。】我的脑海里重复着墙中人的提醒,身体则因询问自行做出了反应,想起这些天经历的种种。

    我这些天,和所有人的互动,大部分都在夜里,背景总是晃动的篝火。那时候我习以为常,没有觉得不对过。

    “我经常这样吗?”

    我问一直无意义地坚持睡在杂货间地板上守夜的徐佑,冷静地让我自己都感到陌生:“我的时间似乎在快进,一直停驻在夜里。”

    “车队之前每晚都要停下来扎营修整,是行进需要,还是因为我?”

    身边的讨论声问候声刹那被按了暂停键。

    我的眼神扫过突然闭口不谈的每一个人,被避开视线,最终停在徐佑那里。

    这些天队伍里那些人,对我过于盲目的敬畏;我随口开玩笑后所有人近乎夸张的相信和凝重;还有徐佑藏在重视背后对我隐约的不信任,此刻有了一个更合理的答案。

    一路上,一直存在着某种异常。我或许已经深陷其中。

    他们见过、产生过畏惧,并因为这份畏惧无限拔高了对我本人的评价和臆想。徐佑这个经验老道的领队也许知道更多,对我可能带来的后果,本能抱有警惕。

    十九个,我环顾围在我床边的人,里里外外站满了,像是四周合围的墙。铁质胸牌的玻璃壳在灯光下影影绰绰。

    除去必须守在司机舱室和物资尾箱的个别人,队伍里所有伙计居然都在这里。在我刚才恍惚的时刻,一眨不眨全部盯着我。

    我突然想起一个说法,说人是很难控制自己不眨眼的。

    只是很多时候眨眼这个举动被自己忽视了,误以为自己能做到长久不动地睁着眼。所谓“一眨不眨”只是个谬论。

    这个说法下就有人提出,说一个人做不到的事,分工给尽可能多的人数轮流接替。每个人只保证一秒两秒的睁眼,就可以最大可能避免这种不自觉的误差。

    分工给十九个人,一起看着我,能做到吗?

    房间被摁亮的灯光晃得我眼皮发疼。

    “站在灯下,看着,别回头。”我喃喃对自己说。是啊,我怎么忘了。

    那个岗亭的夜晚原来没有结束。作为猎物,我还在无知无觉地逃亡。

    我口干舌燥,环顾周围人,踉跄起来走到门外。一群人立刻紧张地跟着我开始移动。

    从外面的视角看车厢,模糊的轮廓和我房间的大小在肉眼看来似乎完全一致。关上门后,铁皮车厢完全笼罩在黑暗中,只有一扇狭小窗口囫囵亮起。

    我又走进去,沉默在收银台下翻出已经落满灰尘的工具箱,拿出修水管用的锤子。

    “砰!”

    锤子用力砸在了床头后满是挠痕的墙面上。

    边上人完全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我砸累了,跌坐在地上剧烈呼吸。墙面很丢人地只碎下来一些墙皮,搞得我擦着汗又有点想笑。

    不知道是谁轻手轻脚接过了我手里的锤子,上去接着砸,还有人拿来了电锯。我没有阻止,有种很奇怪的直觉,知道墙后已经空无一人。

    很快,水泥、钢筋和尘屑满地,我的床虽然被伙计盖了个防尘罩,上面也已经完全不能看。

    一个半人高的窟窿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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