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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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单薄的玄色里衣,墨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发尾还湿润着,似乎才沐浴过。

    只是一个背影,元蘅却有些恍然。

    太熟悉了。

    世间不会有人比元蘅更熟悉这个背影。她曾经跟在那人身后看了无数遍。

    他的肩、发、身形,都在元蘅心里记着。

    当年衍州的春日,他们初遇那日,那人亦是这样一身玄衣,在石桥之上追上她,语声微促:“姑娘的扇子掉了,可要拿好。”

    当时那人的身影也是这样挺拔好看。

    他翻着书页的手是近乎苍白的颜色,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微曲着,能让人想起曾经的亲昵。

    想起这样的手落在她的后脑处,那人俯身给她轻吻。

    后来那人未留下只字片语便失踪了。

    如同衍州春日的微雨,后来云销雨霁,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是这一瞬,元蘅不太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种情绪。

    是喜悦,亦或愤怒。

    说不明白了。

    元蘅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有些哑了。

    “容与……”

    闻澈忽然被人扯住衣袖的时候,手中的书都掉在了地上。他怔愣着抬眼看着元蘅,蹙眉:“你……”

    话刚出口,他便抽回了自己的衣袖,也反应过来元蘅的身份了。

    元蘅的话都到嘴边了,却看到这人回过头来,是一张与容与截然不同的面容。

    不是容与……

    可他们那么像,甚至连声音都是一模一样的。

    甚至是那双眼睛……

    元蘅没说话,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从他陌生的容貌上挪开了眼。她不动声色地抹去了自己眼尾的湿润。

    闻澈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衣裳站起了身,嘲讽道:“元姑娘真是好生知礼!”

    那双眼睛那么像,可是看向她时没有半点温度。

    直到听到闻澈话中的刻薄语气,元蘅才有些恨自己这几日忙糊涂了,竟在二皇子的帅帐中找容与!

    她忙行礼:“对不住,冒犯殿下了!殿下实在是太像臣女的……一个故人。还望殿下恕罪!”

    “故人?”

    闻澈从架子上取了一件梨花白外衣披上,面上带着倦意,神色懒怠地看着元蘅,嗤笑一声:“这里可没有你的故人。我们可高攀不起衍州元氏……”

    来之前元蘅便知道,这人少不得要讥讽几句。

    但讥讽归讥讽,他还是一边往帐中议事之处一坐,一边吩咐外面的人上了两盏茶。

    元蘅方才的慌乱一扫而空,反而从容不迫地表明了来意:“殿下这说的哪里话,此番殿下来援,如降甘霖,元蘅代衍州谢过殿下。”

    谁知闻澈却迟迟不语。

    他的指节搭在桌案一角处,不急不缓地敲着,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他才道:“此番来援衍州,只因衍州百姓是我北成子民,燕云军亦是北成花着银子和心血培养的勇武将士,我不愿看着他们无助遭罪,仅此而已。所以道谢就不必了。若没有旁的事,那就慢走,不送。”

    这倒是传闻中闻澈的脾性了。

    不圆润也不通融。

    北成开国数百年,江朔诸郡一直都是龙盘虎踞,难得太平安稳。梁晋将军如今带军清理江朔独大的势力,但是却不曾想琅州柳氏兴兵反叛。兴许琅州柳氏就是有错开梁晋的意图,加之元成晖病重,简直就是一路破开衍州往启都去的好时机。

    但没承想,柳军会在衍州绊了数日,久攻不下。

    更令他们想不到的是,梁晋不在,这个早就失了圣眷的二皇子竟有权调动俞州兵力。

    “殿下,叛军走不通衍州,会绕山路的。”

    元蘅还是表明了来意:“依照圣意,我衍州的燕云军不能擅离。这里距启都太远,消息难免不顺畅,稍有不慎难保不会背上什么罪名。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替你做这个铜墙铁壁,挡住可能卷土再来的叛军?”闻澈语声冷淡。

    元蘅笑了:“殿下毕竟是圣上最器重的儿子,对您的信任自然是远远超过于我们的。何况,这对殿下并没有坏处。解了叛军之困,您回启都,不就指日可待了么?”

    闻澈手中的杯子落在了案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此时才抬眼正视了元蘅,目光坦荡地注视了许久。谁知元蘅毫不畏惧,正唇角带笑地回看过来。

    闻澈将杯子扶正,轻笑:“你果真是好算计啊,想要俞州军帮忙,却不好好说,反倒给我一种占了好便宜的感觉。”

    元蘅眼睫垂了下,倏然又抬起,缓声道:“元蘅年少时身体弱,习不了刀枪,没有上战场的命。也就只能嘴上说些有的没的了。至于殿下怎么想,元蘅干涉不了,只能先行回去,静候佳音。”

    说完就要走,这是摆明了没商议的余地,但又给闻澈充裕的时间考虑。

    元蘅走后,闻澈站在帅帐之外看着她的背影。

    她虽看起来身形纤瘦,但走起路来却似脚下生风,好不潇洒恣意。只见她利索地上了马,也没有回头。

    那一抹背影在下过雨的衍江畔,迅速地消失不见了。但闻澈却仍没挪动步子。

    随着马蹄声渐远,直至再也听不见,闻澈才恍然回神,看到了自己身后站着的副将徐舒。

    他干咳了一声,问:“有事?”

    徐舒犹豫了片刻,问道:“殿下真要答允她所言?昨日一战,已经足够给衍州缓口气了。不消几日,启都的援军就要到了。往后,守住衍州是他们燕云军的事,我们何必淌这浑水?您不告知梁将军就私自调了兵,待将军回来,您还不好交代呢。”

    这话倒是不无道理。

    闻澈本就不受宣宁帝信任,如今任何举动都可能是僭越。到时候可能启都回不去,还平白又让宣宁帝猜疑。

    “我再想想。”

    闻澈正准备转身回去,却觉出了哪里不对劲:“你站住!你还偷听?”

    徐舒又不傻,站住就要挨打了。

    他一边跑一边道:“是殿下你们议事声太大,不慎听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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