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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戊背鱼箱、拿钓竿、扛窝料,雁洄两袖清风,带他出了门。雁洄走在前面,阿戊认出是往巴独村的方向。
巴独水洞在峰丛轴部,沿裂隙发育,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峰丛后背的洼地。
洼地呈长条形,形成有倒锥型梯状田,可以看出耕耘的痕迹,不过有些地方已经塌陷,所以被弃置了。
雁洄说:“就是这里。”
阿戊把鱼箱那些放下。
塌陷的地方基岩外翻,雁洄在平缓点的岩面将工具排开,像是选定了位置。
“这里没有水,哪有鱼?”阿戊问道。
雁洄拧开窝料的盖子,说:“喏,就在裂开的岩隙下。”
阿戊走到她身边,蹲下看,岩隙深处洇有白烟,隐有水光,顿时明白了。
“这是个塌陷不久的暗河窗口,水里与地表存在温差,才起烟雾。”雁洄说着,俯身去吹开烟雾。
阿戊拽了雁洄的衣角,岩隙挺宽,怕她不小心栽进去。
雁洄就着这个附身的姿势,撒开一罐窝料,然后下饵、支钓竿。草面露水未干,她双手捧着搓,就当净手了。
钓鱼需要耐性,雁洄找块岩石坐好,安静地等待。
反倒是看起来最持重的阿戊,会去听雀鹃的声,会去寻几乎感觉不到的花香。
杜鹃花开在低谷,开在半腰,也在峰顶,或跻身石缝,或附于灌木旁,几种颜色糅杂。
阿戊记得,尤望云很喜欢鲜花,至于为什么,他没来得及了解。
这些花,应该能安慰一座灰灰的土丘。
可是离得远了。
雁洄不经意一瞥,差点憋不住笑。
能想象一个身廓硬朗的男人,胸口堆了簇娇艳的花吗?
雁洄扯下地面长的淡竹叶的芯子,咬嘴里,苦涩中回甘。
“觉得花漂亮?”
“不知道。”
“那你摘它做甚?”
“想摘。”阿戊不讲究,随便往石头上坐,石底不平,带着他晃啊晃的。
雁洄一把扯住他手臂,拉着往自己这边来,反正地方够大,可容两人一起坐。
阿戊看鱼竿纹丝不动,问:“会有鱼吗?”
“会。”雁洄很肯定。
“很久了。”
“等得起。”
鸟儿归巢,四化俱静。
阿戊手脚微僵,提议:“巴独水洞不是更大吗?”
期间,雁洄扯了小把淡竹芯,抿着汁说:“白鳝平常喜钻深沟,越是雨季,就越衷于溯洄而上。你看这几座峰丛,落雨时雨水冲刷而下,这洼地就相当于一个汇水结构,有进必有排泄,从这个岩缝到巴独水洞可担当排泄机构。你想象一下,这是不是一个微型的上下游关系?”
阿戊听懂了,所以要在‘上游’钓鱼。
“你抬头看西北方向。”
雁洄所指,是一座高峰。
“那是弄甲山,界于地苏和保安之间,是七百弄最高的山峰。登顶可观山脉趋势,当初阿公就是这样初判地下河的走向,再加以水洞枯水期水位的高程对比,和联通试验,在一个百年难遇的旱期,描绘了地苏地下河图。”
雁洄说起这些时,眼里有不一样的光芒,眸光也变柔和。
“我曾两次登过弄甲山,一次是阿巴带我认识地下河,还有一次是他想再次看清地下河……”
雁洄没有继续往下说,这时鱼竿动了,她慢了会,才去收竿。
可能是大鱼,雁洄力有不逮,阿戊扔了花,手臂绕过她肩膀,握住鱼竿,顺着她使力的方位加持。
鱼拉到水面,隐约可瞧出体型不小,通身乌黑。
鱼线收不动了,阿戊想弯腰伸手进去捞。
雁洄看出他的意图,拦住说:“别动,那是条大乌鳢,不知道活了多久,成精了。它没咬勾,装的,想引人下去。”
阿戊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想钓的是食腐性鱼,下的窝料不适合它吃,它就是太阴毒,想把人骗下去吃肉。”
阿戊并不觉得惊奇,因为他本身就是个不合常理的存在。
“那放走它吗?”
雁洄说:“嗯,没触到我的底线,就不必为它花心思。”
这句话,在阿戊听来,可以有很多种解释。越是想,他越是不愿往下想。
日头落得很快,残照才凸显出一条若隐若现的山道。西向延伸到保安乡地界,北向是通往哪里的?
雁洄往北走了一段路程,阿戊跟上她。
目击者和失踪者的关键提取,都指向巴独附近峰林一带,雁洄能想到这位置的特别之处是:除了鬼喊谷之外,从这周边可抄近路到保安乡。
不管是山魈或人扮鬼,能被撞见这么多次,经过的地方必有痕迹。
雁洄弯腰观察,灌木和杂草确实有折损后的生长,再往前植被渐稀疏,岩块裸露,不太能分辨了。她依靠斜阳照在植物上的光线断层,大致推测线路,然后记住参照物和……方位。
“怎么了?”阿戊在身后问。
雁洄回头说:“在听‘它们‘说话。”
她双掌开举,之上是天空飞禽,之下是大地孕育的万物。
阿戊似懂非懂,一直看着雁洄。
“风向,水的流向,岩溶溶蚀走向,植物的生长向,都是它们独特的语言。只要你认真听,它们会用生命去跟你交流。”
很虚无,此刻的阿戊无法共鸣。
雁洄也不执着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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