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陈家村,岭中寂静无活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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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安葬。”堂倌道。展昭挑起眉,那位背后骂他傻子的知县还是个好官。
既然没有乱葬岗,那些白骨总不可能是从三星镇外的山里大老远运来的,途径破庙,那么大动静展昭不可能没有发现。可若说密林白骨是从天昌镇的坟头山挖来的……这动人坟头遭天雷劈的忌讳事,不说没几个人愿做,也容易漏了端倪。
展昭想了一会,没个头绪。
密林的白骨非是只有一两具……如此大费周章弄一堆白骨,究竟是何意图?就是留一地尸体也好过这样装神弄鬼。镖局伙计横死,官府至多算作江湖仇杀结案,或是托个信给长顺镖局便不了了之。毕竟江湖恩怨诸多,官府向来难以管束,江湖人也不肯叫官府掺一脚。
难不成真如杨忆瑶所说,是拐了人拉了一车白骨糊弄人?
那为何不干脆连货物一并带走,神不知鬼不觉,待到长顺镖局报个失踪案都猴年马月了。押镖路途遥远,何时何地丢了都不知,更无从查起。
是他多虑了,还是这里头的古怪太多?
展昭越想越糊涂,寻不得一个合理的解释。他用筷子夹了一块糍糕,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心道味道还不错,目光却掠过埋头安静喝胡辣汤的陈文聂。
“展大哥——”恰好陈文聂猛地一抬头,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却见一个白影朝着他的眼睛直溜溜地砸了过来。他吓得向后一仰头,从板凳上摔下去。
展昭手一伸,将那个小玩意儿逮了过来,另一手扶稳了陈文聂。
他纵目望去,街上人群熙攘,有挑着扁担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人、亦有胡闹的孩子,更多的还是年轻力壮的男人……但无人能有这般功底。展昭摊开手,手中是一个纸团,里面裹着块墨玉,和他钱袋里的那块几乎分毫不差。他眉梢微挑,“功夫挺俊,人却顽劣了些。”他说,倒也没生气。
这一手功夫将力道把握得极稳,那裹着墨玉的纸团虽说冲着陈文聂的脑门来,却好似笃定他能接着。
不过展昭有些哭笑不得,怎觉得那人在逗他玩呢。
酒楼正门所对北侧一个小巷里开着一道门,门口放着一个硕大的酒缸,院里一个老头笑吟吟地在舀酒往一个小酒壶里装,一边还轻快念着歌谣。
而门前台阶上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月白长衫,分明颜色素净,那眉眼却叫人觉得艳得挪不开眼,只是浑身煞气,怀里还抱着把裹布的长刀,没人敢仔细打量。他靠在门边,嘴角微微翘起,单手把玩一块黑漆漆的飞蝗石,正是用墨玉戏弄展昭的白玉堂。
“公子瞧着心情不错?”装酒的老头将小酒壶丢给白玉堂。
“投石问路,”白玉堂答非所问道,“确是有趣。”他单手接过小酒壶往腰上一挂,摆摆手,轻身跃了出去。
墨玉产自西域,皆言其色浓质腻、纹理细致,乃是价值不菲的好玉。这满江湖,不,全天下也就腰缠万贯、富可敌国的陷空岛白五爷讲究,信手就拿墨玉做飞蝗石,丢一个水花响。
他也不是没有旁的鹅卵石做暗器,但白五爷散起财来没个顾忌,在江湖上都是排得上号的。尤其是这墨玉飞蝗石,真丢出手了便知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他早前几日碰上展昭便存了结交之意,如今“投石问路”,不过是少年心性,赶着时间玩心大起罢了。
那展昭也着实有趣,这般逗弄也不恼,难不成当真是江湖传言的菩萨脾气?
白玉堂挑着眉,眉宇间似乎都写着不信,却没往酒楼去,身形一晃便往另一头去了。
他本就是瞧着时候尚早才跑了一趟天昌镇,心头之事却没搁下片刻,自然无意闲晃。结交展昭一事,来日方长。白玉堂一边走,一边顺手将街上的偷儿拎着手腕、单手一拧,脱了手肘关节,一把丢在那丢了钱袋的妇人面前,身形却已经往更远的地方去了。月白长衫刀似雪,浮光掠影似鬼神,吓得那偷儿扑通就给妇人跪下求起饶来。
到了巷子拐角,白玉堂停了脚步,瞧见那些衙役正把一箱箱东西往县衙运去。他眉梢一扬,暗道这知县挺周全,知道把那些白骨装好了不让百姓瞧见,免得引起骚动。
他匆匆掠了一眼,往安平镇的方向去了。
密林白骨听着挺唬人,但若是……其中有干系,恐怕不是装神弄鬼的噱头那么简单。白玉堂拎着刀出了天昌镇,心下念着清晨在陈家村所见,眉头微皱。
他本在安平镇专等着他大嫂暗中安排运送的那几车草药,哪里会跑天昌镇再遇一次展昭。只是白玉堂一早见雨停了,想起手中还有张借条没给还回去,便提着刀直奔陈家村。昨夜匆忙讨债,未有夜半去寻人。若是不知情的陈老儿今儿跑一趟苗家集苗府,那吃了哑巴亏的苗秀必然会赖账叫陈老儿还银子,他岂不是白折腾了。
白玉堂正迎着朝阳快行,眉间却略添阴霾,一双眸子更是折着凌厉金光。
他似乎是注意到什么,停下脚步。
“救救命啊啊啊——”不多时,一个声音从远至近、自上而下颤抖着滚了过来。白玉堂撩起眼皮,循声望去。只见道旁密林里,一个泥球似的家伙从山上滚了下来,像个疯婆子一般落到白玉堂跟前,被他用鞋底抵住了脑门。
“有有有妖怪啊——”他正对上白玉堂那冒着煞气的眼睛,口中颤颤巍巍地惊叫。满脸泥混着泪,又惊又惧,好险见着个活人,一把扑了上去,被白玉堂一脚踹到一边,半天没个动静。
白玉堂抬头遥望了一眼,只有满目的树叶,且天色晴朗连阵风都没有。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那泥球边上蹲了下来:“什么妖怪?”
那泥球一抬头,竟是个年纪比白玉堂还小的少年,约莫刚过束发的年纪,“不、不是,杀、杀人了,吃、吃人了!都是白骨!”他指着来的方向,结结巴巴地和白玉堂说道,“全都是,我我没骗人,全都是白骨!”
白玉堂眯起眼未有应声,反倒辨了一眼这泥球颤抖所指之处,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你从陈家村来的?”
那陈家村距安平镇□□里地,与这天昌镇却只隔了一座高山,因而实则被划入了天昌镇的范畴。正如眼前这泥球似的少年所说,白玉堂一早前往陈家村还借条时也瞧见了,方才有天昌镇一行。
天昌镇长乐馆里,吃完糍糕的展昭终于打开了白玉堂传来的纸条,继而面色一凛。他二话不说,拎起陈文聂的后领,借力上屋顶,往县衙飞檐走壁而去,身影轻快几下就不见了踪迹。
山间密林夹道,白玉堂站起身,也不管那泥球少年,径直往安平镇走去。只是他面带冷笑、长袖携风,不知是被谁惹怒了,步经之地风起树摇,叫人惊骇。
那纸条上只写了两行字。
岭中寂静无活物,骷髅遍地陈家村。
位于深山、地界偏僻、鲜少与人来往的陈家村,不知何时,只余一村的白骨。白玉堂是来天昌镇报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