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离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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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着一个浑身血迹的人走在街上,无疑是惹人眼目的。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沈辜都算是泥里长大的人,心性坚硬,早不会在意他人损毁。

    可梁诤脸皮薄得很,恁多好奇的观望,一旦注意到,就再难忽视。

    对自己无能的怒气与被人轻视的难堪,让他大感颜面受损,

    没走很久,沈辜余光就瞥到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脆弱无比的样子。

    腿废了还能痛成这样?

    她顿了顿,把梁诤推到人少的地方,一言不发地撕开其裤袜,仔细探瞧过后,才发现并不是梁葫芦所说的挑断脚筋之伤,而是两道血肉翻滚的刀口,没有筋脉双断严重,可也不能耽误。

    “你作甚?”梁诤无力地垂下头颅,声音虚弱。

    “担心您的伤,”沈辜抬眼,皮笑肉不笑,“很深,须得尽快就医。”

    她捏住梁诤干净的下裳抹掉手指上的血迹,便起身。

    正要走向四轮车后,一只瘦手忽搭住沈辜的小臂,她垂眼,便看见一截如凝霜雪的腕子,目光随之上移,顿在梁诤泛红的眼角。

    “小公子何意?”

    “沈沈辜,”他艰涩地出声,显然不善于求助他人,可迫于过分强烈的自尊,他还是困难地说道:“我不要,不要那么多人看见我。”

    看见又能如何,此时不该是寻医最要紧吗?

    奉和县最好的医馆都是在街面上,她必须要走上街道。

    失血过多,有损性命。

    沈辜淡声询问:“您可知晓此番回府,再去请医会迟了治伤,届时您这命还在不在,可难得保证了。”

    生已狼狈,死又何惧。

    梁诤狠狠闭上眼,干裂的唇口微张:“回。”

    既然如此,沈辜也不多加劝导,她径自推着人往回走,再过巷子走到梁府门口。

    梁葫芦甫一见着梁诤,脸上松弛的皮肉就剧烈抖动起来,此前他好似在忍受巨大的悲痛,颤颤赶跑过来,猛地搂实了人,方失声痛哭。

    “还受着伤呢。”沈辜移交过四轮车,就道:“我去请大夫。”

    “等等!”

    又怎么,这一老一小真是古怪至极,遇险时觉得刺客让他们难堪,受伤时又不叫大夫来看。

    她从前在京城,怎么没见过这般的世家人。

    “梁老,您也不想小公子就这样死了吧。”沈辜不耐地转身,没有嬉皮笑脸,反倒是表情冰冷。

    “沈小兄弟,我们府中情况不能为外人道。小老儿恰巧会点医术,能为公子疗伤。”

    “不是刺客,不过四个小贼的报复。”沈辜皱眉强调道。

    “小兄弟,你心肠好。但无论是谁,都千万请你不要将此事外传,否则于我于公子而言,就是大祸临头啊。”

    面对老人家的苦苦哀求,沈辜难以置之不理,总归不是自己的人,她索性就应了声好,又说:“你们付了钱,我自是为尽力护佑小公子。今夜你们且安睡,我会在外守着。”

    梁葫芦深深作揖,而后直起腰身,把梁诤推进府内。

    是夜。

    沈辜抱着好不容易在府内找到的利器——一把生锈的镰刀,她接着用这把镰刀从梨树下挖了挖,却没挖到任何东西。

    曾埋于此地的十几坛好酒,竟都被人取走了?

    是谁?

    长眉紧紧蹙起,心思百转千回,又都被一一否定。

    好在只是旧时无用之物,她不需为此劳神。

    片刻后,从厨房里取出瓢冷水饮尽,解了渴,便走进梁诤的房间。

    把镰刀放至枕边,沈辜和衣躺好,静静等待刺客的到来。

    静寂的子夜,寒风吹乱屋外树植,发出簌簌的细响。

    在众声响里,有道轻微的瓦动声传进沈辜的耳中。

    她等得犯困,一听到这声,才打起精神,心道人总算是来了,她感到头侧的镰刀,已十分渴血。

    区区小贼不能解她战欲,这刺客最好武功高些,过后打个酣畅淋漓才算值当。

    过了会儿,房顶瓦片被揭开几块,而后一根竹制细管探出头,从中喷出浓白的烟雾。

    沈辜嗅了嗅,辨出是使人昏迷的药物。

    她跟着老瞎子和师娘学的医术也非儿戏,五年足以把她教成了二等的江湖郎中。

    于是便自如地屏开迷烟。

    当刺客等了几息,认为沈辜已昏死过去而跳下房顶时,沈辜已狂热地准备好大战一场。

    刺客行走间完全无声,若非那把宽剑迎着月光,发出冰冷的光芒,沈辜甚至未能及时判断出来人的位置。

    只是这个疏忽,叫她明白此人功夫定然不差。

    危机下的期待,双眼因此而精光四射。

    剑身重重落下,沈辜一把抽出枕下镰刀,反身微笑着把生锈的刀口迎上宽剑。

    “铮——”

    镰刀弯弯的刀身被砍落地,发出清脆的哀叫。

    “迟早被这主仆两人害死。”沈辜嗤了嗤,后赶忙举起双手,坦诚自己手无寸铁,“兄弟,你看我都没有兵器了,你”

    她话没说完,那把宽剑继续砍来,以剑吟作为回应。

    “哎,武者之德呢!”

    沈辜眨眼,闪身避开攻击。

    接着,刺客剑来她就躲,她躲,刺客就步步紧追。

    梁诤的房间显然不够两人切磋了,俄而,沈辜就引着人来到宽敞的院中。

    到了庭院,月色如水,树影摇曳。

    沈辜停下脚步,抻了抻腰,闲适地活络筋骨。

    而刺客依旧一言不发,举起大剑就往她身上砍来。

    在室内时,身形手限,不好动作。

    如今到了室外,沈辜自是如鱼入水,勤练脚法的好处就显了出来。

    一息之间,她从黑衣刺客身前,闪到其身后,再从身后,眨眼到了他左手侧,笑着打了声招呼:“幸会,你我又见面了。”

    黑衣刺客不是旁人,正是在京城中匆匆一见的鬼面。

    他的宽剑去除厚布之后,果然寒光耀耀,削断她的镰刀有如削了根泥块。

    不是凡剑,不是凡客。

    如此才有意思。

    鬼面是拿钱杀人,沈辜是拿钱救人。

    两个高手站到对立面,凑到一块儿来,很快都察觉出对方不是简单角色,也就不再耍弄花招,各自拼出全力,猛地一击。

    鬼面躲不开沈辜凌厉的掌风,被掌风推开的一瞬,好似有巨石砸身,倏然间五脏六腑颠倒晃动,气血上涌,直接从鬼面具下的缺口处喷出大口鲜血。

    “噫——”沈辜赶忙逃开,她瞧鬼面的血色不似正常人的殷红,反倒乌黑一团,料想这江湖杀手定是把自己的血都炼成了杀人利器,不由嫌弃。

    若是在擂台上,两人在这一招中已是定出了胜负,沈辜无疑是赢家。

    但鬼面是刀口舔血的杀手,他从不轻易言败,哪怕深受内伤,也只是撑着宽剑,踉跄地站定身体。

    像他这样的积年高手,沈辜只遗憾结识得不是时候,早些她学武不精,她能和其飞沙走石、斗剑论掌地大战一番,或待晚些她功至臻境,也可于拈花飞叶、谈笑风生中与他一决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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