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诤,你很娇弱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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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时分,沈辜睡得将熟,窗棂忽然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指关节扣动木条的声音在深夜里实是响脆,余音更甚,传出长街许远。

    敲者停顿片刻,没有听到里间有穿衣的动静,眉头微皱,两指拉开一条细缝,方要埋头探望,黑漆漆的夜里倏然飞出一带寒光,自来者的脸侧擦血而过。

    “阁下好雅兴,深夜来访,也不怕主人恼。”

    来人愕然的目光落到沈辜的身上,她衣着整齐,似笑非笑,哪里像睡熟将醒的模样。

    “你竟还未入眠?”

    “怎么,好让你睡梦偷袭?”沈辜眯眼,转而跳出窗口,一跃落至地面。

    梁葫芦随之落下。

    “说吧,找我何事。”

    站定后,沈辜才发现黑夜里还有一道矮影,凑近前瞧,笑了笑:“原是小公子找的某。”

    五年过去,梁诤的容貌越发艳人,锦衣玉带,矜贵非凡。

    “沈辜,我见到你进县了。”

    为何不来梁府?

    梁二公子抿紧唇角,他紧紧扣住四轮车的扶手,披一身月色抬眸而看,衣袍泛着珍珠似的光泽,气质妖冶又离奇地纯粹。

    “公子厉害。”沈辜抱长棍靠着街边空桌,她盯看梁诤紧绷的脸,指尖微微搓了下,“不过小公子吩咐梁老半夜爬窗,必不是向某倾诉私情的吧?”

    “别胡言乱语,”顿了顿,梁诤咬住下唇,细致的下颌紧紧绷着,很紧张却又耻于开口的模样。

    见状,沈辜调笑:“莫非是有人对小公子倾诉私情,扰了您?”

    “并非如此!”梁诤的情绪变化得很异常,几乎是一瞬间,就由心感耻辱,转化成暴怒。

    “这不是,那不是,小公子别真是把我当你家奴才戏耍吧。”

    梁二的性子和他的脸一般,越长越盛,有时看,觉得像只恹恹又野的猫。

    沈辜懒怠伺候他,腰身一转,作势欲走。

    “小兄弟,千万等等!”梁葫芦着急地扯住她小臂,声音喑哑地解释:“实是难以启齿,故我家公子才一时情急,未能注意分寸,请你多担待些。”

    “担待担待,”沈辜压眉笑开,“我自担待,也是见小公子不良于行的份上。”

    “不过您二位倒是别做闷葫芦了,赶快把找我的事说出来,我明日还得赶路。”

    这主仆两一个赛一个要脸,梁诤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尊严被个无名小卒挂在嘴边玩笑的,他转动轮子,背过身,一言不发。

    梁葫芦几次张嘴,也都哀叹了事,丁点儿字不吐。

    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沈辜看得难受,她望着梁葫芦垂垂老矣的身姿,冷笑一声,一棍伸开,抵住梁诤四轮车的罅隙,用力把他连人带车都别过来。

    “求人便是求得这样?小公子莫不是想施钱与我,好给你收拾身后事?”

    “你!”梁诤长眸睁动,薄怒染红两颊,却只把唇色衬得更苍白。

    沈辜终于望见他唇瓣干裂,隐隐透着血色,眯眼上前,撑着棍子蹲下身,道:“这几年你与梁老多次以重金雇我做芝麻小事,我私下是很感激的。”

    “我也敬你一声公子,应当为你出出气。但是小公子,”她眼光慢慢滑动,落到梁诤脆弱的双唇间,那儿正轻轻吐纳着灼热的气息,隐约能见红润的舌尖,“你总是瞧不起某,言语刻薄得叫人难过。”

    确实,沈辜五年里数次在奉和县与小刘村往返,几乎都是为梁诤的事走动。

    这主仆两亏有银两数千,却不请奴仆,梁葫芦年岁大,重活根本干不了。

    梁诤又尊贵,手就没碰过粗物。

    她费心劳力,碎银一趟趟地赚,回回都让梁二恶意嘲讽一番。

    越想越不是滋味,沈辜起身,又弯腰,定定望着梁诤。

    而后也报之三分恶意,两指并拢,狠狠揉捏小公子饱满的唇口,直至那处嫣红若花,才笑着用被血与沫濡湿的指尖,弹弹梁诤过分惊愕气愤而微微鼓起的脸蛋,“您就别硬撑了,还是快些向我求饶罢。不然像您这般好看的小公子,死了我也怜惜不是。”

    “沈辜,你恬不知耻!”恼怒扯起袖角,梁诤发狠地搓着被沈辜弹过的脸和唇,直把满脸揉得滴血似的红,才停手,可见也是气到了极致。

    沈辜低笑不止,她不过是了却点小心愿,谁让这位总那般欠打。

    “小兄弟,二公子,您二位就别玩了。老朽都快急死了,唉!”

    梁葫芦把伸缩自如的木梯子塞进街道一隐秘处后,锤锤老腰,蹒跚地挤到两人中间。

    他点点沈辜眉心,见其被戳得后仰头颅,还不住咧嘴笑,又是气,又是无奈,索性也摇摇头戏声道:“过几年都是及冠的人了,能娶妻了都,还天天胡作非为。”

    论及娶妻,梁诤如今已到了年岁,可他听到梁葫芦谈到沈辜应当娶妻,联想到若是成真,那他的奴才就会有子孙,更甚者,不会再答应他各种无理索求。

    不行,沈辜是他的奴才。

    不能让她离开,梁诤袖在腿上的手捏紧僵住,他死死地掐住毫无知觉的腿部皮肉,半晌,晦涩地出声:“沈辜,有人要杀我,我给你一千两,护我周全。”

    仇家找上门了?

    沈辜收笑,她转头问:“可知是谁?”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看清对方眼里的疑虑后,答:“不知。”

    总归逃不脱京城里的那些人。

    自梁诤的家主兄长失踪后,梁府为二房叔伯所控,他们都是贪图富贵之人,不顾君臣忠义,死死地跟在右丞相李持慎的左右服侍。

    小皇帝上位之后,李党更歇斯底里地清缴旧时仇人,梁二大概是他们斩草除根谋虑里的一分。

    眼见再瞒下去,就无活命的机会了。

    梁葫芦沉痛地把经过娓娓道来,自然,他未把来者势大的猜测告知沈辜。

    梁诤的命更重要。

    他说,这几日他出府时,总能见到各异人等在他们府邸边徘徊。

    不出一天,果经凶险,梁诤被药迷晕,遭刺客扯开上衣襟,蘸墨写下“媚颜求我,或可饶命”八个丑陋大字。

    幸之又幸的是,刺客好色又自负,只羞辱而未对梁二实施其他恶行。

    但即便如此,也叫门庭显贵的主仆二人耻恨相加。

    沈辜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梁诤,她只是见美心爱,但有无这美色以供愉悦,并不重要。

    她更想得到他们承诺的一千两银子,北疆之行,路途艰辛,万一在途中战事爆发,会有许多百姓流离失守,乃至会遇见些战败退下来的散兵游勇。

    有了这笔银子,就能以人饱暖,收买人心,然后沈辜再将其训练成自己的精兵,横空出世,杀阒贼个人仰马翻。

    她算盘打得噼啪响,对梁诤的态度也就和悦许多,“梁老这一说,还真是件危险事。幸而小公子无碍,不然某定心痛欲死。”

    梁诤冷冰冰地道:“别装了,你就说接不接我的这单买卖。”

    “哟,某不一向重情重义嘛?想定是想极,不过”

    她富有心机地顿了顿,脸上适宜地露出担心犹豫的表情。

    “不过什么?小兄弟但说无妨。”梁葫芦因正算计着沈辜,涎脸微笑。

    “我有一至亲兄弟,他此行同我一起来的。若我遇了险,我这小兄弟麦草不分的,日后可怎么活啊?”

    麦草不分的小兄弟,王苌,你若有知,也多担待些罢。

    为了挣钱,用用苦肉计想必效果更佳。

    “你要多少?”

    梁诤语气厌恶,他移开目光,根本不想见到沈辜贪财计算的模样。

    若非其功夫不错,或许连自己的奴才都当不成。

    沈辜浑不在意他的表情,她慢悠悠地摊开一只手掌,左右晃晃,笑着开口:“五”

    “五百两?”梁二公子一声嗤笑,“区区五百两,就让你露出这幅丢人样子,还真是难堪。”

    他修长的手往后挥了挥,“给她。”

    梁葫芦低头应是,从袖口掏出几张银票,塞到沈辜手心,而后叮嘱:“我与公子近日都住在县酒楼的甲字房,还望小兄弟待得天明就来,也好解老朽夜夜难寐的担忧。”

    “自然,”沈辜麻利收起银票,轻巧地拜别过,一个蹬跳,就又回到窗棂处,开窗进屋。

    而后借着冷冷月光,她掏出犹存余温的钱票,笑得放肆。

    五十两啊五十两,就这么被梁诤那傻子喊作五百两。

    啧啧,就冲这份豪情,也给他杀两个恶人助助兴。

    黑浸浸的长夜破开罅隙,曙光从中散开,漫天粉红霞云,正是露水未干的清晨,沈辜交代王苌一番,就穿上灰沉沉的衣衫,步履轻快地出了客栈。

    寻到梁葫芦,却见他面无人色地呆坐在梁府门口,惯常弯下的腰背,此时倒挺得很直。

    沈辜从其身后看时,没有那一头华发,还真以为是哪个年轻力盛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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