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苌的血衣(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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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饶人不说,眼里更时见恶毒之意。

    梁葫芦抬头望望空荡的木匾,嗟叹两声,“小兄弟,我何等想你能留下啊。我们小公子就缺个年岁相近的玩伴,你若能来,我便将你奉作三公子都好。”

    闻声,沈辜奇怪地瞥了这老仆一眼。

    不过她也顺而想起小刘村诸人的排斥,再听这咫尺可触的荣华富贵的许诺,她叹气,真是泥上天里的对比。

    “老人家言重了。”

    梁葫芦不舍地问:“当真要走吗?”

    “有缘再见。”沈辜对老人家作揖后,又转过身,对着曾经的李府府门深深弯腰。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为李持慎做冲锋陷阵的棋子,他指点江山,她从不辱命。

    可满盘皆输的是她,被嫌恶抛弃的也是她。

    她再活一生。

    要做局外者,取得盘中棋,杀死执棋人。

    “青山白水我在此,李持慎,我们明堂会相见。”

    届时,他会是她刀下魂。

    沈辜转身离开,走出邦衡街,去寻王老爹,准备回她的狐鬼小山。

    而在她身后,梁葫芦把梁诤推出来,老小两人,注视其背影消失在街尾。

    “你没给我留下她。”

    “老朽的错。”

    “若是在京,我可能会杀了你。”梁诤眉眼俊秀,眼珠却黑沉沉的,如那块被扔掉的旧匾,隐约透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二公子,您现在身边只有老朽一人。”梁葫芦低眉顺眼,恭敬道。

    “是,”梁诤单薄的胸膛起伏一下又平缓如初,他轻轻笑:“本来我该有两个人。”

    梁葫芦沉默。

    找到王老爹,其时正腆着肚子赤膊剁肉,沈辜上前用零碎的铜板买了二斤肥瘦相间的猪肉,“王老爹,您这活计还有几时?”

    “不多,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关店,去对街粜米买面。”屠户使的是大把力气,故而穿着薄衫也累得满头汗津津。

    沈辜把一挂肉提在手里,笑道:“再有这半时辰,您能挣多少?”

    王老爹忙得心烦,小无赖这玩笑的口吻直接激怒了他。

    拿着砍骨刀的大手往她威胁地劈砍一下,厉声道:“别跟我这没事拿趣,我没有迟先生那好心。”

    被人像丧家犬般驱赶,沈辜也不是第一次,闻言笑而不语,把碎银一把子掏出来,摆在案板上依次码开。

    “做什么?!”王老爹瞪眼如牛,满脸惊疑不定。

    “王老爹,这些银钱,够抵你这半时辰的收入吗?”沈辜慢悠悠地捡起一粒银,黏在指头递到王老爹眼下,放大给他看。

    “这够是够的。”

    不仅够,甚至远远多了。

    难道真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果然,“那您这便能把铺子关了,与我去米铺将先生的事情办了罢。”

    “你急什么,迟先生的事情我一直记得呢。若是疑心我因你而和先生叫板,那你大可不必的。”王老爹还算忠厚,大抵劝了下。

    小无赖虽说无耻,可毕竟是迟恕庸的学生,想来会教好的。

    他接着又说:“你没爹没娘没教养,这我晓得也怪你。但身上有钱不能随意挥霍,不然就是在先生家中住,日后也没出息。”

    “王老爹,您还真是快人快语哈。”沈辜被这没爹没娘没教养的话给噎住了,哈哈两声,把银子往前推推:“您也莫为我操心,只是想买些私物,又不识得在哪里,这才央您来带路的。”

    王老爹把砍刀往案板上一砸,把手上血水用衣物擦了,“我也不要你钱,只要你日后在先生面前多说些我家王苌的好,我便感恩你了。”

    “诶诶,那自然。”

    沈辜知道事情成了,乐滋滋收好钱。

    待关好铺子,二人先去米面铺子买好粮食,米面各三十斤,王老爹瞧着瘦,但将六十斤重物背着,却腰板挺直,仿若无物。

    有大力者在侧,更是省了顿驱车装载的钱。

    后应沈辜的央求,王老爹带其到成衣铺里购置了四身衣物:两套大小冬衣,两套春夏的。

    后又买些茶叶与笔墨纸砚,这才算结束。

    不知觉中,酉时也将近了。

    王老爹说再不回,便赶不上渡河的船家。

    两人方启程回山。

    把米面放进小厨房,王老爹捶着肩头,低语纳罕:“奇了怪,今天村子怎么这样安静?现是下学时候,以往孩子们都大喊大叫地到处跑了。”

    沈辜把衣服等物也放好,依言朝前院瞥了瞥。

    却见众书案上的笔纸都凌乱不已。

    若说是学生下学心切,不想收拾倒合理。

    可刘玄淮的矮案上也是如此,那便真是奇特了。

    要知玄淮此人,好洁爱净,更别提对那些书啊纸的珍惜宝贝。

    这种样子,好似听见什么震撼的消息,众人慌忙跑出学堂一般。

    正疑惑间,迟恕庸面目疲累地进来了。

    当头望见王老爹,其喜怒难辨的脸难得露出一丝愧意:“王兄,您”

    “迟先生!今天村里是怎么了?没闻到烟火味儿不说,人影也都没有了!?”

    迟恕庸抿唇,“王兄,您千万承受些。”

    他看看沈辜,眼神晦涩。

    沈辜不解,上前扶着他,这次没被拒却。

    接着,迟恕庸沉声说道:“午时下学时,王苌回家吃饭,但直至下学,都没再回学堂。”

    “原本以为是贪玩忘时,可半个时辰前,刘大上山砍柴,找到一件带血的鹿皮衣。依样比照,正是王苌今晨穿的。”

    “将要入冬,山上野兽出没不止,王苌他”

    轰!

    霎时间,七尺汉子站立不稳,王老爹粗糙的脸上露出实质性的惊痛神情。

    他接连颤声问:“尸体王苌尸身可找到了?”

    迟恕庸缓缓摇头,“村中诸人皆上山去寻了,没见尸身,想来还有一线生机。”

    闻言,王老爹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他告辞不及,如头悲痛的公牛般,冲出学堂,上山去了。

    “先生”沈辜思及王苌,那张怒气冲冲的少年面庞清晰无比。

    若真被走兽吃掉,她心里也不忍。

    于是自告奋勇:“我亦是王苌兄的友人,欲同去寻他!”

    迟恕庸只说一句:“跟着村中人,莫独自逞勇。”

    “是!”沈辜奔到墙边抢起长棍,一溜烟跑进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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