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如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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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少年见到先生,瞪大眼睛,不敢再动,生怕遭迟先生一顿说教。王苌率先出头,拱手弯腰:“先生好。”
他身后的四少年赶忙理衣领,遮住瘀伤,再行礼:“先生好!”
迟恕庸点头,“去坐。”
五人从沈辜身边鱼贯穿过,一一碰上她的无声口型:“多谢。”
都是保全自个儿不被家里人骂的,谁要她谢。
刘玄册眼珠子要翻上天。
少年情思如晴雨般不定,他转念一想:若非王苌哥的娘一事,与她做个朋友兄弟,未尝不可?
待诸生落座,迟恕庸接着讲些做文章的要义,便放了学,叫众人吃过午饭再来。
沈辜回到后院,正见到长棍好好欠在墙上。
不用说,后院只有先生和她会进来。
她上前拿起棍子,转身就瞧见迟恕庸负手站着,长衫拢光色,浑身清贵气。
“饿了?”出乎沈辜意料的是,先生闭口不提这棍。
“饿了。”她挠头,诚实回答。
“进去吧,已为你备好饭。”迟恕庸声落,经过沈辜往茅草屋里走。
沈辜见他不去小厨房,下意识问:“先生不一起吗?”
“我方用过茶,现下不需要。”
“那您不问我这棍子吗?”
闻声,迟恕庸倒停下,“我若问,你便说吗?”
“那是自然,”沈辜应道,“迟先生乃我救命恩人。恩人所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迟恕庸顿了下,而后步履依旧,留下一句:“众生造化自端,莫顾他人是非。”
沈辜驻在原地,直至迟恕庸的最后半寸衣角消失在门槛处,才回神。
“何顾他人是非。”她低喃,不由回想起初见时,暮云下的灰衫瘦影。
迟恕庸的目光初初落到身上时,轻淡得好像蝉翼。
沈辜甩棍子,朝小厨房走着念叨:“这迟先生性子淡漠,又见识不浅。”
她便沉吟:“莫非是哪的世家子弟,隐世于此?”
饭后,沈辜洗过碗,想起要给刘玄册摘柿子的承诺。
她甩干手上水珠,跑到茅草屋外,告知迟恕庸去处,没听到回答,便用棍在地上写下歪七扭八的几个大字,后跑向狐鬼山。
沈辜脚步声渐远,迟恕庸才终放开被咬得齿痕森白的下唇,泄出低沉喘息。
他经年伤痛来势汹汹,方才只要回了沈辜,必要惹疑。
瘦而劲的手一把扯开圆领衫,衣衫褪到腰窝,露出与外表不符的结实胸膛,那道旧伤——一道从心口至后腰的刀疤隐隐蠕动着,好似有只肉虫在其中,立刻就要爬出来。
这蠕动并非虚言,伤之动可堪钻心剜骨,迟恕庸冷汗淋漓,面色惨白,脑后未愈合的伤口同时崩出血。
无力将门关实,他往后倒在床榻上,粗喘着,摸向枕边按下一粒凸起。
一阵巨响,床边木板陷进,显出方形洞口,黑黢黢的洞眼里延伸着枯朽的长梯。
迟恕庸敞着衣衫,遁入地下。
片刻后,他将出来,头挨到床铺,手脚失力,霎时软倒榻边。
柿子好摘,却不好送。
沈辜搂着满怀橙红柿子,好容易寻到刘家,便被出来的刘家大伯认出了。
这大伯不是旁个,正是把沈辜绑起来的高壮汉子,也是他那一掌,拍得沈辜压在迟恕庸身上。
“你来做啥子?”一见她,刘大嫌恶地摆手,“快走快走,我家没东西给你偷。”
沈辜辩着:“我是来送柿子给玄册兄弟的。”
呈高怀中柿子给他看。
“黄鼠狼晓得给鸡崽子拜年了。”刘大扭头准备关门,“玄册不要,你留着填肚子去。”
“爹,是谁啊?”里间传出少年声音。
刘大不想自家孩子跟小无赖玩得不三不四,就吼道:“管啥闲事!”
沈辜默默低下头,“您休怒,我这便走。只是这果子我不能带走,这是我早间答应玄册兄弟的东西。先生教我,君子一诺重千金,我毕竟再不做无赖了,这诺是必守的。您宽宏若是,便收下罢。”
刘大欲走又回头,似被沈辜言语所动,他动了动厚唇,终究说道:“放下柿子,你快快走吧!”
待沈辜俯身放下果子,他又声调鄙薄道:“在学堂不要和玄册说话!我们家都不欢迎你!”
“”沈辜没回话,把扎在腰后的长棍抽出,一溜烟跑开了。
和谁讲话,与谁相交。
无人能管得了她。
待不过十年,她总归是要去京中报仇,小刘村诸人施加到她身上的诘难挫折,只会教她拂如云烟而已。
回到学堂,没见迟恕庸出来,沈辜念着他或是在研磨什么典籍,喊了声不见应,便自顾回到前院里,坐下读落半册的《千字文》。
沈辜放下书,这时学堂里十五人尽到了,只是不见迟先生的身影。
没有先生在台上坐着教导,学生们却安静无比,文章没做出来的埋头苦思,做出文章的便照着范本写仿。
“玄淮兄,午时是照例先生不在吗?”沈辜读完《千字文》,又让刘玄淮教她认完所有生字,还没见迟恕庸,心里纳罕,便写了张小纸递给刘玄淮。
刘玄淮也觉得奇怪,迟先生是一等一守时的人物,像如今未时已到,他仍未出现的场景,见所未见。
于是提笔回沈辜:“除先生受伤这两日,以往无不在的。”
沈辜收了纸条,左等心燥,右等心痒。
便倏然站起来,不顾周遭人的目光,撇下刘玄淮扯她衣摆的手,推开后院门又关上,跑向茅草屋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