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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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元瞧着车帘外，雪白的飞絮飘落，与满天飘扬的白纸融合在一处。萧旌已经对他有了兴趣，之后一步步来，总能有办法。
眼下倒是另一件事，值得他好好思考。
今年的雪这样大。
两日后早朝之上，皇帝命人将北方送来的折子递给众大臣查看。
福禄捧着数份折子，递给前排几位立着的大人。
齐昭元手中也拿到了一份，乃是雪灾的奏报。
今年大雪连天，南方许多不下雪的地方都银装素裹，北方一些地界更是大雪连天，压坏了无数房屋，冻死了诸多百姓。
雪灾的奏报一封接着一封送到了皇帝的桌上，等着朝廷拨款赈灾。
但去岁发过水患，国库本就不充裕，南疆那头还有战事，如今萧旌突然回京，还不知南方会不会再生事端。
皇帝需要一个好的决策，来解决此次雪灾。
齐昭元立在朝堂上，瞧着一众老臣你来我去的争吵，唾沫星子在空中飞溅。
他敛住眉眼，心想皇帝这一手玩的真是不错。
分明已经有了决策，还特意将此事搬到早朝上，让他们争吵一番。
这一日早上自然是没有吵出结果的。
早朝结束，忠祥守在宫殿外，等着齐昭元自宫门内走出，立刻提着大氅跟上去，口中低声絮叨：“殿下，快些披上，免得着凉。”
齐昭元有些心不在焉。
他脑中全是今日朝堂上的事。
齐昭旻要借着此次机会，前去北方赈灾。
这么多年，每每有废太子立二皇子的流言起，老臣们都据理力争，不可乱宗法礼制，不可轻易废太子。
加之齐昭元名声贤良，无人不称赞，没有错处，更是叫他们找不到拿捏齐昭元的理由。
但二皇子党日益增多，那些老臣的声音早晚会被压下去。
若是叫齐昭旻再得了民声，废太子一事怕是很快便要提上日程了。
齐昭元缩在袖笼中的手指摩挲着，眉眼低垂，心中有些许的焦灼。
北方赈灾一事，他也得想办法去。
齐昭元抬眼，忽地与一双漆黑的眼睛对上。
那双眼睛似只是随意的扫到了齐昭元，并不是有意去瞧他，随即便要移开，与自己身边的侍卫说话。
齐昭元眉心一跳。
说来，此次北方赈灾之行，皇帝会想法子将萧旌也算在队列之中。
他虽是为了想法子除去萧旌，可齐昭元倒不觉得皇帝有这个本事。
何况萧旌已然知晓此事，便会更加防备。
若是萧旌会去北方，他兴许能够借萧旌之力帮一帮自己。
这念头浮现在齐昭元的脑海中，让他望着萧旌的方向有些出神。
片刻后，他压下了这些念头。
今日方是第一日，他们还未吵出个结果来。
何况皇帝与齐昭旻都想废太子，他若是跟去，不一定是件好事。
……还得再想想。
因着齐昭元始终盯着萧旌，钟琴小声道：“王爷，太子为何一直再瞧你？”
钟琴嗓音压得低低的：“宫中现如今，对王爷您好男色的传言已经散开了，莫非是太子也知晓了此事？”
萧旌面无表情，唇角却因为钟琴这番话微微抽动了一下。
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但未张口。
那头，齐昭元提着自己的袍角，转身离开此处。
钟琴瞧着自家王爷莫名抬头，朝着太子那方向看了眼。
他奇怪的问：“王爷？”
萧旌淡淡瞥了钟琴一眼：“你是愈发放肆了。”
钟琴：“……”怪他话多？
可瞧着似乎并未生气。
他一时半会儿猜不出自家王爷的意思，萧旌却已经先他一步，离开了这处地方，似乎只是随口那么一问。
钟琴在心中琢磨，自家王爷好似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喜欢太子。
萧旌喜不喜欢太子，钟琴没有琢磨出来。
那头，齐昭旻回到自己的府邸中，幕僚们便纷纷提醒齐昭旻，这次雪灾是笼络民心的大好机会，不能让太子有机可趁。
如今朝中上下均只闻太子贤良名声，于嫡于长，齐昭旻是争不过太子的，只能从民声上下手。
二皇子齐昭旻闻言后冷哼：“本王这位好大哥，除了一身的好名声，也拿不出别的来了。”
先皇后已死，他的外祖戚家也为他提供不了多少助力。
早些年间朝中那些支持太子的老臣，这么多年下来早就被磨光了念头与棱角，不再指望齐昭元了。
齐昭旻想到此处，脸上忍不住笑。
谁叫先皇后是个福薄的，死的那样早。
幕僚应是：“但殿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朝中老臣还是向着太子的，陛下数次示意想要扶殿下您为太子，那些老臣无一不劝着陛下。只怕哪日陛下真要废太子，那些老顽固能撞柱死谏。”
齐昭旻脸上的笑意随即冷下来，对那些冥顽不灵的老东西不满达到了顶峰。
他摆手冷声道：“罢，既然本王的皇兄声名良好，没有废嫡的由头，本王便想法子为他们找一个……”
说到此处，他眼中冷光闪烁：“本王瞧着此次雪灾，皇兄也甚是忧虑，不若叫皇兄与本王一道，前往北方赈灾。”
幕僚们闻言先是愣怔，随即想通了其中意思，纷纷拊掌称好！
齐昭元得到消息时，乃是第二日早朝前。
天色漆黑，宫道中冷清，风雪刮人。
又是一夜大雪，不同的是天空中的雪粒子变成了飘扬的鹅毛大雪。
他立在宫道边，一名小宫女瑟缩的握着扫把扫雪，眼神不时四处扫视。
瞧见齐昭元的身影时，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齐昭元认识这个小宫女。
乃是在勤政殿端茶的小宫女，曾有次摔碎茶盏被福禄打骂，他帮着解了围。
在这皇宫中，他这般认识的小宫女太监不少，不一定是在什么重要人物身边侍奉，但偶尔也会起到一些作用。
对于齐昭元来说，无需次次都起作用，只需要有上那么一两次，便不枉费他的心力。
小宫女瞧见齐昭元，并不敢多话，只在齐昭元靠近的时候，小声道：“殿下万万莫要前往北方赈灾！”
小宫女冻的通红的手紧紧攥着扫把，低着头免得叫旁人瞧见引来祸事。心中忐忑，不知道她如此没头没脑一句，殿下到底会不会信她。
可多的，她却是不敢说了。
不仅是怕自己出事，更是怕牵连到殿下。
却听头顶有人轻声道：“多谢。”
又听见温润的声音掺杂在风雪声中：“趁着天未亮快些走吧，换差晚了便不好了。”
小宫女再抬起头时，便只能瞧见一道清瘦的背影，迎着风雪往前。
一时眼圈通红。
殿下这是，认出她来了！
齐昭元揣着手炉，脑中思索方才那小宫女的话。
有人递折子到了皇帝宫中？
不，若是递折子，那小宫女不可能知晓其中内容，更无从知道旁人递折子的目的。
何况去北方赈灾一事，他无论如何都要接下。
皇帝也很是清楚，废嫡本就受阻，若真叫他在民间有了拥趸，便更加难办，所以不可能答应此事。
……除非是齐昭旻，又或是继后亲自劝说皇帝。
齐昭旻与继后又为何要让他去赈灾？
是想让他差事办砸，毁了他积攒多年的名声。
更甚者，想要在途中直接要了他的命。
齐昭旻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面上虽始终维持着微笑，可心中已然冰冷。
去北方不会安稳，是他早便猜到的事。
他倒是没有想到，齐昭旻会如此耐不住，主动将这机会送到他跟前。
省了他去与萧旌周旋的麻烦。
他已经在皇城中困了太久，处处受到桎梏，身边全是盯着的眼睛。
此番出京城赈灾，是他唯一能够远离皇帝与继后眼皮子底下，培养自己根基力量的机会。
无论如何，他都会去。
今日的早朝也是争吵不休，唾沫飞溅的一日。
皇帝在龙椅眉头紧皱，一小部分人觑着南荣王的神情，偶尔才会出来说几句话。
争吵的主力军还是那些老臣。
齐昭元对他们争吵的内容已经听倦了，左耳进右耳出，并没怎么注意听。
他眼睫低垂，余光瞥着同样立在最前侧的萧旌。
说来这位南荣王，与他第一次见时穿着的是一身冰寒的盔甲，看起来寒气凛然，比刀剑还要森气割人。
如今换上了朝服，身上的冰寒之气没有消减，但那种割人的锐利却瞧不见了。立在朝堂上默不作声的模样，颇有几分俯视的意味。好似这满朝的争吵不休，在他眼中都是一场不值一提的把戏。
真是，让人瞧着有些不悦。
齐昭元如此想着，便听身侧的齐昭旻终于站出身去，主动对着皇帝请命，要前去北方赈灾。
一听见自己心爱的二儿子说话，皇帝的眉头肉眼可见的松弛，不过他并未急着答应。
齐昭旻出声请命，争吵不休的人们安静了瞬息，而后有人上前赞同。
纷纷附和齐昭旻的话，认为能有皇子出面赈灾，是安抚民心的大好事。
“陛下，依老臣所看，不若请太子殿下与二殿下一道前往北方赈灾！太子殿下乃是储君，若是能够亲临，更显示朝廷恩德，也能镇住那些胆大妄为的灾民！”
齐昭元在听见这道苍老声音的时候，顿了下，心中不知为何忽地涌现出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来。
他还真是要谢谢那小宫女。
此前他从来不知晓，原来多年支持他的工部尚书李大人，如今也成了继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