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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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砚是一个很爱搞脑子的人。

    她打小孤单怯弱,没一个正经的玩伴。到王家后又努力地学乖,一直活得缩手缩脚的。天性夙慧里的一束灵泉就无处可去,全灌溉到一些孤独的小把戏上了。

    拆字,猜谜,七巧图,华容道,双陆棋,她十岁前就玩得贼了。

    后来接触了算盘,一拍即合,仿佛寻到了本命。她在“数算”这条孤道儿上绝尘而去。独自一人,开疆辟土。

    习练“袖底藏金”的心算术时,脑子里能同时分布几十、上百个数,宛如星图列阵一般。慧光如电地一闪,刹那就得正果了。

    这个脑子,都被她练成了一个无限档的活算盘了。但她也没认为是啥绝活儿。这不过是她一人的秘密游戏。纯属好玩,玩成了精。

    如此而已。

    这个下午,揽到了一桩“趣味”差事,精神就进入了久违的亢奋。连用兵如神的丈夫也解决不了的谜题——让她严重的充血了。

    脑子就像从休眠中苏醒的“小灵兽”,焕发得生机勃勃。

    病气退得特别快。到了腊月十八,基本上已好全了。

    肆虐了几日的雪和雨也终于消停。下午,太阳还露了一会脸。

    将晚,他的几个老友来府相聚。前厅设了宴,把哥哥们也请来了一起吃酒。男人们在一起时豪情万丈,不时就爆发出一阵野性的笑和骂。

    朗朗地传进后院,带来了烟火气的热闹,给这一屋的奢华笼上了清寂。

    雪砚爱极这样的清寂了。洗漱过后,独自在灯下做了一会针线。脚底踩个暖烘烘的炭盆。窗外是漫天的寒星,像打翻了宝箱一样

    这滋味,是一份最完美的“岁月静好”了。

    她一针一线密密地缝,脑子里却想着“鬼卫”的事。漂亮的针脚绗在他的寝衣上,漂亮的思路也在脑中成了形,罗织得宛如星图。

    不知不觉,就缝好了一件寝衣。

    又取了丝线,准备描鸾刺绣。她揉一揉微酸的脖颈时,才猛地发现他倚在门边。好像已站了很久,目光里温暖而又阑珊。

    好像透过此刻,瞧见了二人几十年后一起老去的样子。

    雪砚亭亭起身,“四哥。”

    那目光便一收,藏起来不给她瞧了。他酷着脸步入房内,袍子一撩端坐下来。这撩袍子的凛凛风仪能撩她一辈子。

    雪砚的脸又不争气地热了。两人无话可说似的,各自有点呆滞。片刻,她打岔倒了一杯山楂橘皮茶,“来,解一解酒吧。”

    “嗯。”周魁接过去喝几口。既解了酒,也解了臊。

    “病才刚好,你又费力做什么针线?”他语气是硬的,心却是软的。

    这是给他做的寝衣。上头的针脚精巧细密——出自爱妻之手。这让他感到一种销魂的亲密,竟一丝也不亚于床笫之乐。

    暖到心窝深处了。

    这就是有心爱之人的感觉么?

    雪砚对丈夫此刻的幸福心思一无所知。

    只是回答:“不费力。我习惯了一边做针线,一边想事情。”

    “哦,想什么事?”

    她的眼波脉脉一转,凝视着他笑道:“我呀,想了七八条妙计、诡计和毒计。”

    周魁一听,知道是“鬼卫”的事了。对这孩子气的大话并不买账。她再聪明,也不过是足不出户的闺中弱质,心能有几尺深?

    还七八条妙计、诡计和毒计呢。这皮丫头!

    不过先前既已许了她,他也不介意奉陪这场儿戏了。嘴角微勾道,“是么,那你还不跟‘上面’汇报、汇报?”

    雪砚卖关子地冲他一笑:“在策略成熟前,容我先按下不表。”

    他乜斜着眼,激将道:“不表就不表。我料想你一个女人家也没多大名堂。”

    这时,倘若她不是一朵蕙心兰质的解语花,就要针锋相对地顶一顶嘴了:你不是熟读兵法、用兵如神吗?不也没整出大名堂么?

    雪砚绝不拿这话伤丈夫的心——他的自尊被皇帝伤得够重了。她也毫不怀疑丈夫的才智和手段。她只认为,每个人的眼睛都有盲点。

    那潜伏的“鬼卫”,绝对是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雪砚倒杯水喝了几口,问道:“四哥,明日可有空?”

    当然是有的。可他酒意醺然,故意要刁难妻子,“不知道,得看。”

    她一顿,又拿出那种乖甜的小模样:“好吧,你敢不敢和我比试比试?若是输了,明日就陪我逛一逛园子去,如何?”

    “哼,比什么?”他淡淡地问。她大眼眨巴几下,脸慢慢地凑到了他的面前。光是瞧这作怪的表情,他就想冷笑了。

    雪砚不大好意思地一笑,挑个自己的强项说:“嘻嘻,就比明日谁更能睡懒觉吧!”

    他的冷笑爽快地砸落了。“不敢。这个为夫甘拜下风。”

    “那你陪我不陪?”

    “没空。”

    她脑袋一耷,很乖地放弃了争取,“哦,那好吧。我让李嬷嬷陪也一样的。”她太懂以柔克刚了,失落的可怜样让他的心里造孽死。

    周魁轻哼一声,伸手一捞把妻子搁在了腿上。

    她立刻伏到他宽厚的肩上,得逞地“嘻嘻”发了笑。

    笑着笑着,两人都一言不发地静了下来。一动也不动,身体却在秘密地对答了。两张脸都红醺醺的。可是,一想到她病体刚愈,他熊熊腾起的火又熄了。

    板着脸叹了一口浊气。

    她也夫唱妇随地一叹。

    他说:“就会卖乖讨巧,你叹个什么气?”

    “觉得我四哥可怜呗。”

    “可怜什么?”

    “好歹也算娶了个美人,艳福没享到两次,倒被冠上一个‘禽兽’的骂名。哈哈”她没心没肺乐出声来,笑得眼里两团小月亮。

    他哼哼恶笑两声。猛一站起,土匪似的把人往肩上一扛,甩着膀子蹓跶起来。像草原汉子摔跤一样大幅度地一颠一晃,直吓得她又叫又笑,“诶呀,饶了我吧!”

    “没良心的臭丫头,还敢不敢对你男人耍嘴子”

    “我还敢,不敢是小狗!”她一边造反,一边求饶,“诶呀,救命!”

    屋里欢声四溢。

    漫天寒星也有了笑的样子了。

    次日是一个明晃晃的大晴天。

    万里晴光普照,雪上袅着一层蓝烟。整座府邸美仑美奂。两口子早就用过了午饭。等到阳气最盛的午时,雪砚穿上了厚暖的大氅、皮靴,随丈夫逛府园子去了

    昨夜躺在枕上时,两人已咬着耳朵交流了一番。

    她说,要弄清传讯的方式,就能最快地把装鬼弄妖的人揪出来了。因为,这人几乎每天都要向皇宫报告,肯定有一个极易操作的简单方式。

    没有风险,就在手边。

    玩多少次也不易被人发现。

    他哼一声说:你想得倒简单。你四哥这一年多来为这事儿扒了层皮。眼睛不放过空中每一只鸟,水里每一条鱼,墙边的每一只瓮,地上每一根竹子。

    就连水井下面也派人暗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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