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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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宗正已年过七十,历经四朝,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他见证了两朝夺权,一朝叛乱,每一次都站在刀光剑影的轴心,几度命悬一线。哪怕是被刀划破咽喉,被帝王的血溅了一身,被叛王递上毒酒,他都不曾萌生后退的想法。

    唯独此刻,对上摄政王的那双眼,还算利落的腿脚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忍不住想要瑟缩。

    ——令人喘不过气的滞闷感。

    后背仿若被冰锥雕琢的恶寒。

    左宗正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带着灰白的胡髯也开始不安地摆动。

    “左宗正可有要事?”在难捱的死寂中,君溯率先开了口,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温缓。

    可那平和温暖中,似乎极力抑制着某种覆灭的锋芒。

    如同一道无形的漩涡,将所有靠近者吞没。

    这种极致平静,却又极致恐怖的奇诡气息,让左宗正不寒而栗。

    他深吸了口气,极力从空白的畏怖中脱身。

    他没有退,一如三朝惊变时,他始终秉正持心,无畏无惧地站在最前方。

    “汉阳王,你的着装于礼不合。”

    在落针可闻的灵堂内,这句指摘中气十足,清晰可闻。

    不少年轻沉不住气的官员微不可查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更何况——汉阳王你正处于禁令时限内,此时理应在行宫等候圣上传召。越过圣上,在灵堂中领道,同样于礼不合。”

    站在门边的宗人忍不住将头深埋,躲在众位同侪和右宗正的身影下。

    勇还是老叔公勇,谁不知道这“禁令”是皇帝为了剿除摄政王的势力,与帝派大臣联手给摄政王挖的坑。

    所有人都以为摄政王这次栽了大跟头,不说彻底完蛋,至少以后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锋芒毕露、只手遮天。谁能知晓,被关在行宫两个月,看似已经无力回天,甚至连兵符都被撸完的摄政王,竟然自己从守卫森严的行宫跑出来了。

    不但跑了出来,还率兵压境,将死对头的尸身护送回京。

    且不说摄政王失去兵符却还能随意调动边关军队这点让朝野上下有多骇然,只凭摄政王及时稳定边境,震慑蠢蠢欲动的敌国,还将瑄王的尸体成功迎回,保全大齐的脸面——怕是皇帝陛下都不好在瑄王丧礼这个关键时候,对摄政王的无诏出兵进行申饬。

    结果左宗正竟这么大咧咧地说出来了,连称呼都是被降封的汉阳王。不愧是宗室第一的头铁爷,捋虎须都不带怕的。

    周围的人都不敢触霉头,唯独左宗正与摄政王迎面对峙。

    君溯似乎未曾听到左宗正刚才的警诫,不见任何恼意。

    “圣上偶感不适,命我代为领道。”

    侍立在他身侧的摇光行以一礼,从香案取下一卷玉轴金丝,正是圣旨。

    “左宗正可要检视?”

    左宗正虽执死理,倒也并非故意刁难君溯。

    见有圣旨,他的面色稍缓,可没过片刻,左宗正又皱起眉。

    “即便是代天子行祭,也不该穿斩衰。圣上与瑄王乃是叔侄,即便是为圣上着服,也该用‘大功’才是……”

    一直耐心听他啰嗦的君溯忽然道:

    “且问左宗正,若我不为瑄王服‘斩衰’,何人能服?”

    左宗正哑然。

    在大齐,能服斩衰的只有父母、子女、夫妻。

    瑄王的父母,即上任先帝与先后,都早已驾鹤西去,自不可能为瑄王穿上斩衰。何况瑄王乃上任先帝的嫡次子,父母为子女穿斩衰,大多数都是为了嗣子与嫡长子,就算上任先帝还健在,以他的身份与心思,怕也是不肯的。

    至于子女与夫妻……瑄王英年二十又五,既不曾娶妻,也不曾生子,更连个嗣子也无,抓谁过来给瑄王穿斩衰?

    “这……”向来义正辞严的左宗正第一次卡了壳,“那,那就过继嗣子……”

    这话一出口,左宗正就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过继嗣子也讲究礼法,就算真要过继,也不可能巴巴地在丧礼上当场过继一个,还立即让人穿上最高制度的丧服。

    最讲究礼法的左宗正被三言两语带入坑,用礼法思维打自己的后脑勺,顿时自闭了。

    偏偏摄政王还不放过他。

    “瑄王尽瘁事国,捐生成仁,若无人为他服斩衰,可合情理?”

    左宗正再无话可说。

    他一开始就没接受“省去招魂这一祭礼”的提议,在心中筹备了许久。本抱着借机进谏的打算,想用摄政王的逾矩行为,一步步突破防线,让摄政王自知理亏,按照规定的礼法举办祭礼。

    却没想到摄政王准备得如此充分,且有理有据,不但让他辩驳不得,连最初惦记着的招魂也说不出口。

    虽然摄政王看上去仍对他尊敬有加,一言一行皆克制合度,左宗正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更甚从前的锋锐。

    若说以前的锋芒毕露,是对权势的寸步不让,摄政王本身还尚算是一个自制执礼、公私分明。

    那么现在的摄政王,更像是一把失去鞘的漆刃,虽光芒暗拙,仍有内敛之意,却随时能斩伤旁人,动辄见血封喉。

    左宗正回到灵堂首位,心中充满隐忧。

    他与文家,与君溯的父母也算是有交情,从小看着君溯成长,一直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着实想不通,小时候那么一个警醒通透,才高行厚,当有管仲、王翦之才的骄子,怎么就被权欲迷了眼,在被先帝授予权柄,成为辅佐政大臣后,非要继续向上,将所有的大权都收入囊内?

    妄图登顶的极臣,能有几个得以善终。

    左宗正抑扬顿挫地念着哭悼词,余光扫过澹然而立的摄政王,只觉得梗得慌。

    有人说摄政王要求去掉招魂的仪程,是为了给瑄王最后的体面。左宗正既相信,也不相信。

    比起“予以宿敌最后的尊荣”,他更倾向于摄政王是在作秀——为了自己的权势。

    若非瑄王突然出事,玄甲军群龙无首,摄政王绝不会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离开行宫,并借着纾解国难、维护国威的机会重返朝堂,在短时间内重获权利与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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