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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面色,道:“还请陛下尊君臣之礼,莫让臣难做。”明德帝面色一顿,牵起他的手,不容拒绝地握在手心里,语气中不乏高处不胜寒:“你只道身为臣子难做,朕居高位,难道更易?”
温珣抬头看向他,隔着晃动的冕旒,明德帝寒潭般的双眸此刻寒凉散尽,雾霭消融在炽热的神采中,倒映出他迷惘讶异的眼神。
“世人若知温卿胸中沟壑,必道一句‘得臣如此,夫复何求’,可朕还想再求。奈何遍寻世间,也无那双全法。”
恍惚有一刻,温珣觉得,隔在他们视线之间的冕旒,是那么得晃人心神。珠玉摇曳,丝丝波光划过明德帝儒雅俊秀的脸庞。可仔细探察,却又让人瞧不分明,那双见识过这宫里宫外几十年风风雨雨的眼睛里,到底有多少真情流露。
手从温热的掌心中挣脱开,“臣不过是在班门弄斧,何来沟壑,全赖陛下看得起臣,臣才能在这里说两句贻笑大方的玩笑话。”
低下头,他道:“风雪渐大迷人眼,臣有些受不住了,陛下还是乘上撵舆,快些走吧,瑶章公主和皇后娘娘只怕在未央宫里等急了。”
明德帝眼里神色未明,定定地看着他。
良久,叹声道:“罢了,既然温卿想先回去,那便回吧。”
他把身上的流金裘脱下,罩在温珣的大氅外面。
“天色渐晚,这雪还不知要下到何时,你既不愿在宫里留夜,那便早些回去吧,路上走慢些,切勿着凉,瑶章那里朕去说。”
温珣低低应了声,转头沿着来时的脚印出宫。
明德帝目送他远去,福公公并着手底下的内监快步上前,遮雪的遮雪,递手炉的递手炉,扶他上了撵舆,往红墙累立的深宫处走。
从青绸伞蜿蜒出两排凌乱的痕迹,最终越行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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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不夜城,长安小酒馆。
雕车盈路,萧鼓宣空,穿过最宽阔的朱雀大街,绕着巷坊的弯弯绕绕,行至太府门桥北路,东西两侧,楼观对耸,宝马香车,络绎不绝,绮翠罗香,歌舞升天。西岸上有条绞索船,十几个渔夫拉着三条铁索,正吆喝着整齐划一的口号把船往岸上拖。
温珣好容易才在这条街上寻得约定所在,让期生在酒楼包间门外候着,自己进了里屋。
“耀渊兄。”
听到开门声,徐泽远起身相迎,“珣贤弟。”
温珣落座,左右看看,咂嘴道:“难为你能在京城里找着这么舒适的酒楼,如今能见到的已然不多了。”喝了一杯桌上的茶水,惬意地靠坐在椅子上。
徐泽远嘿嘿笑两声,“你莫嫌弃。”他自是知晓这酒楼的破落,远不及平日里温珣出入的地方,但这是依他全部家财能够请的上饭的地方了。
“怎会嫌弃,这里东临宣江,风景独好,单这茶水就飘香四溢,待会菜色定也不错。”
正说着,小二已经敲门进来,温珣翻着单子,随口点了百味羹,两熟紫苏鱼,胡饼,虚汁垂丝羊头,烧臆子和签盘兔,把目光投向对面,示意他继续点。徐泽远见都差不多了,只点了一壶酒。
不多时酒菜上来,把一小张桌子摆的满满当当,徐泽远先倒上两杯酒,敬他道:“多谢珣贤弟扶持之恩。”
“哥哥就是爱这些虚礼。”温珣与他碰杯,一口把酒喝下去,这副年轻的身体还不能适应酒的冲味,辣得他连连咳嗽,灌了几口汤才见好。
放下酒杯,他笑问:“在库部司可还待得顺心?”
徐泽远道:“样样顺心,只是,这差事未免太闲了些。”
他原是翰林院编修,一次在诗会上与温珣相见,便被温珣心有大志的落拓形象吸引,非同寻常的见解更是让他耳目一新,相处下来愈加刮目相看。
这次武举,温珣借着萧党的手,神不知鬼不觉把兵部库部司的副主事给顺带拉下去了,让徐泽远顶替上去。
“库部司主管兵器,卤簿和仪仗,寻常陛下未出巡,你这个六品员外郎,上头有个郎中顶着,下方有那么多手下操持,定是闲的。”温珣才喝了一小杯酒,便觉得头有些晕。
“我心有千言,仍然难疏。”徐泽远叹道。
他是五年前进士出身,进翰林院后兢兢业业,一直以为能有机会一展抱负,没想到淹没于无尽的书籍修纂当中,令他很是苦闷。
“时下奸佞当道,蒙蔽帝听,贪腐不绝,鱼肉百姓,我实在无心沉醉于前朝纷纭往事,也无意让后人蒙典录恩泽,如今都已民不聊生,谈何过去将来。”他多喝了几杯,又开始哀叹心中牵挂之事,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耀渊兄,我还是那句话,稍安勿躁,你的拳拳之心,总会被陛下感知,甚至被天下人知晓。”温珣有些大舌头。
“但愿如此。”说着,徐泽远又与他碰了一杯酒。
温珣自然知晓,徐泽远是前世有名的清吏,可惜一身正气非但没有帮到他,因为性子刚直,反而使他的官路十分不畅,至死也没能抒发心中抱负,被别人当了替罪羊,在牢里含冤而死。
“你且放心大胆地去做,剩下的,我来想法子。”当初,温珣这样承诺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温珣去楼下小解,路过柜台收账处,他指着一个包间,小声问掌柜,“那间房吃了多少银两?”
掌柜的笑呵呵道:“二十两银子。”
他趁着神智还算清醒,把十两银子丢给他,“你且先记这些,待吃完了,再算剩下的。切记,到时就说十两,只有十两,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