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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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她的情况,十分了解。

    展颜低眼笑笑,放下耙子,带贺以诚进屋。

    屋里乱七八糟的,桌子上,啥都有,角落里的尿素袋子装了几个西瓜,新摘的。家里大人各有各的要忙,都不在,展颜抱着个西瓜,到井边,拿葫芦做的瓢,舀了点水,倒进井里,开始嘎叽嘎叽饮水。

    那身衣服在她身上实在是阔,飘忽不已。

    水引出来,她洗了西瓜,又冲了冲刀,切给贺以诚。

    “贺叔叔,你吃瓜,我们自己种的,追的鸡粪,瓜长得好也甜。”展颜说完,又补一句,“刀跟瓜我都洗了。”

    贺以诚笑笑,拿起一块,他吃相也斯文,不像爸,闷头跐溜几口就吃好了,淅淅沥沥,弄得衣服上也是。

    “颜颜,我今天来其实是跟你爸爸说好的,学校我已经联系好,你在一中就读,那是市里最好的中学。”

    展颜心里一阵咚咚跳:“我分数够吗?”

    “差一些,不过可以走乡村计划,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贺以诚说这事时,轻描淡写,好像在他那里,就没有难事。

    展颜没表示对功课的担忧,有什么好担忧的呢?不过是更用功就好了,她喜欢一中,没去就喜欢了,因为那是最好的中学。

    “那我跟爸说。”

    贺以诚放下瓜,展颜把一盆清水端来请他洗手,他觉得,明秀果然把女儿教育的好,欣赏的目光,在展颜身上停留了几秒。

    “你爸知道。”

    “那,他说什么了吗?”展颜递给他毛巾,眼睫又垂下去了。

    贺以诚还没回答,院子里突然响起奶奶尖利的声音:“展颜?人呢?你这才耧了几下就滑头跑屋里吹电扇去了是不是?电不要钱吗?!”

    跟放炮似的,奶奶从进院门就扯着嗓子叫,展颜转身出来,说:“贺叔叔来了。”

    奶奶的表情,变得非常微妙,像是不屑,又像是讨好。

    她连忙走屋里跟贺以诚打招呼,好像,完全忘记上次怎么骂人的了。

    “哎呦,贺老板好,贺老板贵脚踏贱地,这么大热的天儿,辛苦呐。”

    展颜见奶奶活灵活现地变脸,她很尴尬,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快去找你爸,你爸在后头来福家。”

    展颜跑了出去,到来福家门口,喊了声:“婶子!”院子里大黄狗听到动静,挣了铁链子,蹦着叫,展颜进去安抚它,“别叫,不认得我了?”

    屋里一群大男人,光着膀子在商量事儿。

    每个人的手指甲缝里,都黢黑,常年下井,连皱纹都是黑的。矿上死了人,老板要五千了事,一条命,五千块,大伙儿不愿意,正合计着怎么去闹。

    展颜在门口听了会儿,觉得不该进去,踟蹰着呢,展有庆倒出来了。

    “贺叔叔来家了。”

    展有庆怔了怔,又折回来福家堂屋说了几句话才跟展颜回家。

    家里,奶奶也不知脸上是个什么神情,高兴中透着点儿得意,冲儿子挤挤眼,对展颜笑起来,难得和煦:

    “颜颜,贺老板今天来接你,奶奶搭把手跟你一块儿拾掇东西。”

    展颜愣在原地,她以为,贺叔叔今天只是来看看她,暑假两个月,开学早着呢。

    “要适应一段时间,再补补课,提前预习下高中课程。”贺以诚似乎是顺着奶奶的话,微笑解释,他这人有种魔力,好像话一出口,就是事实,不能再改,明明他语气是那样的温和。

    展有庆挠挠头,也说不上是个什么表情:“我看成。”

    事情太突然,展颜没准备,她想说,她还没去照蝎子,刨草药,怎么就要去城里了呢?她盯着展有庆,希望爸再说点什么,可爸不说话,一双眼,都没怎么看自己,只是催奶奶,“娘,你给孩子拾掇拾掇,该带的带上。”

    展颜依旧盯着爸,他又去招呼贺以诚了。

    她的心,一点点凉下去,爸这是怎么了?一句留她的话也没说。

    东西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哭了,默不作声地哭,把纸莲花放进书包,又把凤仙花的种子也放进去,还有小木箱。

    妈那屋,她的衣服啊鞋子啊一切旧物都跟着棺材下了地,展颜看着红漆刷的床,那是妈病重最后睡上头的,她忽然扑过去,狠狠呜咽了声。

    贺以诚没等她太久,展颜背着书包,喉咙那,堵着口气:没人留我,没人爱我……

    她觉得自己就该这么赌气走了,像孙晚秋说的,想什么家?老人们说,等有了后妈,亲爸就成了后爹。

    不是该好好道个别的吗?跟所有人,可妈走时,也没跟她道别,展颜想到这,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她委屈,委屈地想吃包耗子药死了算了。

    于是,她又抬眼去找爸的身影,展有庆一直在那跟贺以诚寒暄着,他不会说话,可这会儿却有那么多话,赔着笑,卑躬屈膝的感觉,展颜不想再看下去。

    她快要当面痛哭出来了,所以,她快速上了车,抱紧书包,腰背挺得笔直,贺以诚说:“颜颜,想家的话我会抽时间送你回来,你也可以打电话。”

    他没告诉她,他给她家里交了一笔不少的电话费。

    展颜咬紧牙,一声没吭。

    车子启动,她连再见都没说,爸跟奶奶的身影就被抛到身后了。

    直到快开出村,她看见爷爷背着一捆草,刚从山上下到马路上,展颜扭头,手不觉攀上玻璃,泪水一下淹了眼睛。

    “颜颜,是爷爷吧?我停车你们说句话。”贺以诚从内视镜看到她的异样,但看不到她的脸。

    等了片刻,展颜也没转过脸来,不过,他最终听到她极力克制的声音:

    “没事贺叔叔,我们走吧。”

    窗外,绿到淌油的杨树叶子,跟丛月季,一红一翠,正厮杀得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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