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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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寂唤她,皙仪应声回头,容色清丽、风韵娉婷。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广袖掩着蜷紧的手指,心头千万情绪涌在喉咙里,出口也只是持重温柔的一句,贺你生辰。

    皙仪专注望着他,粲然以一笑回。

    她向来是这样的,韩寂想,在人伦枷锁之下,抱着最赤忱最勇敢的情意;又在这样涌动的情之下,守着分寸与底线,不至于让她与他落到人人唾骂的境地。

    刚刚摆上席面,外头却来人通传,说今日除夕宫宴,要请长宁郡主入宫同乐。

    令婉蹙眉,朝那传话宫人道:“我一早就与太后娘娘说过,今年宫宴我不去了。你是奉谁的命来请我?”

    宫人低头,讨好笑着回,“是官家让婢子来的!官家听说郡主身子不好,今年不来宫中过年,特遣了婢子去温府慰问,结果郡主竟来了韩御史府上。婢子本想着回去复命,路上恰好碰见汾王殿下,他便说郡主有暇去韩府,想必身子已养好了,着婢子来请您。汾王殿下正带着人在门外呢,他们已去回禀过官家了,官家也请郡主入宫。”

    他这话说得来来回回,没头没尾,令婉一下捉到关键,赵措借了赵揽的名头,想让她入宫。

    温容倚握着她手掌,正要开口,令婉却捏了他手指,先他一步说道:“那我去见见汾王阿兄。”

    她行至门外,回头安慰朝温容倚笑笑,便又转了身,裹着狐裘的纤弱影子,消失在关上的朱门之外。

    赵措的马车停在韩府门外,边上侍从见她走近,都识时务地往一边退去,只余令婉孑然立在车外,与赵措隔一张帘子。

    “阿兄还不入宫吗?”她沉下心,从容开口问。

    赵措撩开帘子,似笑非笑看她,“清灵,阿兄来接你一道去。”

    令婉摇摇头,“不了,我寒气侵体,还未好全,怕过了病气给太后和官家。劳阿兄替我带句好,我就不去了。”

    赵措听了她话,讽刺一笑,“清灵啊,你直说不想见到我就好,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呢?”

    令婉低眉恭敬,“阿兄说笑了。”

    “无论你怎么逃,到底还是来见了我。不论你今日入不入宫,心情应当都不会好吧?”赵措看上去很畅快,“时日还长着,今日就不为难你了。等官家册封新后的旨意下来,你我再见。”

    华贵马车扬尘而去,令婉立在原地良久。

    正是日中,她冷着脸色等太阳走到中天,深吸口气,压下烦躁与厌恶,正要回去,府门却提前开了,温容倚快步走出来。

    他上前握她手腕,左右看过一圈,“人走了?”

    令婉点点头,与他一同进去,“不过想来恶心我一番罢了。让我别高兴得忘了形,记得还有砝码牵在他手上。”

    温容倚沉默几息,愧道:“是我人微言轻,无力予你安宁。”

    令婉安慰地回握他,“不说他了,今天除夕,皙仪又过生辰,是好日子。”

    二人在韩府待到霞色初升,毕竟新年,家中还有温齐光在,不好在别人家过,于是尽快告了辞。

    皙仪牵着令婉,温然笑着与她告别,不知是不是服药的缘故,她脸色有些苍白,令婉关切问了句,“身子可有不适?”

    皙仪摇摇头,狡黠回:“能让你看着忧心,这药果真是有用的。”

    令婉见她精神好,也不再担心,温容倚已在门口候着她,她最后与皙仪双手交握,关切提醒,“过了正月,宫中或许会有消息传下来。姑苏那里隐秀已联络好了,只待风声一来,你就‘缠绵病榻’一会儿。”

    皙仪正色颔首,顶着苍白的容色送她出门。

    -

    正是用晚饭的时候,各家挂了红灯笼,都打算喜庆圆满地过新年。

    满城最寂静的地方,大概就是三司使温府。温齐光才丢了长子,无心办宴,更无心与令婉这个始作俑者装得其乐融融。于是夫妇二人象征性地去请了趟安,就相携着窝回了清规馆。

    转眼清洁月光洒下来,清规馆建在府上最幽静处,一到夜里远离喧闹,仿佛隔了人烟在外,逍遥出尘如世外仙居。

    内室只剩令婉和温容倚,左右闲来无事,便着子澄将琴搬来。令婉一计上心头,拽着温容倚衣袖,让他坐到了琴案前。

    “我听子澄说,你在寒山寺的时候学过琴,是谁教你的?里头的师父吗?”

    温容倚一眼就看穿她在谋算什么,随手拨了拨弦试音,“信徒忙清修,哪有闲心教我弹琴?是当时常住寺中的一位老夫人,她与夫婿生了嫌隙,自三十岁起就住在寒山寺,一直到她六十岁病故。我当年是寺中的闲人,她见我有缘,就赠了我一张琴,顺便教了我两首曲子。”

    指尖滑过琴弦,悠然曲调充盈室内,令婉不由凝神去听。

    温容倚琴技确不及她,照常理说,这样的水平,没到谈所谓“曲意”的地步。然而琴音疏淡,令婉却恍然觉得心境澄明,犹如听过一场佛偈诵念。又似乎回到五年前的烟雨姑苏,在神圣佛寺之上的半山腰,脚下是三十三重姻缘台阶,背后是接天连地的肃穆禅房,与穿着灰衣僧袍的那个人。

    他念过佛,但他又是否信过佛呢?

    说是因身体不好才养在佛寺,但上京的寺庙这样多,为何偏偏送去姑苏?令婉嫁来足有两月了,温容倚与温齐光私下却都不见面,哪有这样的亲父子?温齐光能为了温容攸对她低声下气,却对温容倚始终疏离,她再迟钝也能看出来,他的父亲并不喜欢他。

    寄养在寒山寺的十几年,其实与抛弃无异。然而,温容倚曲调间这样浓的佛意,教令婉愕然了许久,仿佛有种天地倒转的荒诞感。

    外头敲过钟,高墙隔不住欢欣笑闹的声音,传进了幽静的清规馆。云旗与子澄在外间笑着说,公子、少夫人!过新年了!

    温容倚向令婉伸出手,掌心朝上,眉眼蕴着十分温柔风致。

    令婉将手覆上去,被他牢牢握住。

    “这是第一回,有人在我身边陪我过年。”

    满城喧哗里,令婉看着温容倚,他不穿僧衣,也清净不染俗尘。她顿时只觉万籁俱寂,闭着眼凑了上去,贴上一双清寒的嘴唇。

    “往后我也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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