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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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苏逢春,烟雨疏淡,山色空濛,三十三石阶将将走过一半,姻缘树近在眼前。少女似被缘法所引,回头一眼,望见少年清澈,茫然孑立烟色中。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郡主?”

    恭敬而疏离的一声,令婉忽然清醒,震落到四方八荒的神魂一一拼凑回去,才发现自己已怔怔盯着温容倚许久。

    她定了定神,柔声道:“冠子太重,压得头疼。抱歉,我失态了。”

    令婉心怀一点期冀,一低头展露最娇艳风致,等着面前人的回音。

    云旗已经退下了,喜房内红绸满眼、花烛并肩、夫妇对面。

    片刻安静后,温容倚伸手,动作熟练而轻柔。他已站起身,笼在她身前,俯身为她卸簪钗,直到冠子落下,被稳稳搁置到一边。

    青丝如瀑,柔顺散下,嫁衣铺开一片重莲青,令婉抬头一笑,“多谢官人。”

    花烛辉映下,温容倚神色只一瞬愣怔,旋即从容回:“郡主客气。”

    他是天生清骨的人,令婉想,再俗艳的红都压不住出尘风华。

    洗漱罢,令婉将敷面珍珠摘下放到匣子里,回头看,温容倚已经换好衣衫,白衫洗尘,坐在榻上等她。

    她脚步轻快,还未走到榻前,就听温容倚开口道:“郡主若不习惯,我今日睡在外间即可。”

    令婉连忙摇手,“不用不用。”说完才觉得自己心急了些,迎着温容倚清澈目光,不由窘迫低头,“你我新婚夜,若分房而眠,会引外头非议。何况……今夜过去,还有许多烦心事呢。”

    弟代兄娶妇,若被赵揽知道,大概还有好一通问责。而刘氏那里,也不会轻易放过了她。还有温齐光,他早上独自来拜访,必然是猜到了什么。

    她说的烦心事,温容倚应能明白一半,只听他温声应“好”,而后又十分恭敬,“郡主请。”

    令婉坐到他身边,“不用再叫郡主,‘清灵’即可。”

    温容倚指尖明显一顿,片刻才道:“清灵。”

    没有直视她眼睛,令婉忍不住快意,稍稍又凑近一点,问:“那你的表字是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接近,温容倚略有些僵硬,侧身看着她的目光却又是真诚的,“父亲取字‘隐秀’。”

    “‘是以文之英蕤,有秀有隐’[注]。”令婉缓缓念着,简单俩字在她舌尖辗转,竟也缱绻起来,“好,你叫我清灵,我以后就唤你隐秀。”

    温容倚目光漾在花烛莹辉里,如水波盈盈,似乎有话要说,却终没有开口。

    令婉剪烛,灯火一暗,二人规规矩矩各自盖着被子躺下。

    她轻声道,好梦。

    良久没有回音,她以为温容倚已睡熟了,放肆侧头去看,才得那人温和一声,“清灵也是。”

    令婉连忙躺回去,只谢今夜浓云蔽月,室内无光,温容倚看不清她红透的耳尖。

    她就这样直挺挺躺了许久,闭上眼睛,又浮现三十三重台阶,寒山寺前一眼,怎么也睡不着。

    令婉手攥着锦被,又悄悄转过头。

    温容倚睡觉很安静、很规矩,似乎完全没有因身边多了个人而不习惯。

    令婉想起揭扇那时,她那样失态,他却依然从容,平白生了委屈,低声抱怨,你都不记得我。

    似在自言自语,但天上月听见了。

    -

    第二日寅时末刻,令婉就被吵醒了。

    她茫然坐起身,眼睛半睁,正要叫云旗,一瞥妆镜前,温容倚已穿戴整齐,略讶然看她。

    “吵到你了?抱歉,下次不会……”温容倚走过来,轻声说,“你再睡一会儿吧,我们家没什么长辈,开祠堂敬茶也不急一时。”

    令婉坐在榻上,反应了好一会儿,揉揉额间,昨夜睡得不足,头还很痛。

    “不用了,我是新妇,总不好让你家人等我。”

    温容倚于是帮她唤来云旗,云旗甫一进来,就探头探脑,偷偷问道:“姑娘怎么起这样早?脸色也不大好,昨夜折腾了?”

    令婉抚额,“你别闹了行不行,我昨晚烦得半夜没睡着。”

    “姑娘烦什么?新姑爷可比他哥哥生得好看多了,学识又好、官职还高,至于旁事,左右太后与官家疼姑娘,那帮小人还能翻出天去,违逆太后与官家不成?”云旗叨叨说了一堆,手上翻飞,转眼梳好惊鸿髻。

    令婉从镜中打量她,“我才发现,你有时候是真的很聪明。”

    云旗满不在乎一笑,为她戴上珠冠,“这哪叫聪明?不过是婢子比姑娘想得开,心事少。”

    她为令婉描眉,凑近悄悄问:“姑娘昨夜没受折腾吧?”

    令婉失笑,一巴掌往后拍上她大腿,“少说胡话,我们睡的两床被子。”

    云旗愕然“啊”了一声,令婉无奈,耳尖红着低声道:“啊什么啊?素不相识的,能同榻而眠已经算我给他面子了。”

    云旗呆呆听着,片刻了然点头,“也对,魏虞侯与姑娘新婚,头一个月还是睡在地上的呢。”

    令婉听她提起魏逾明,敛眸无声轻叹。云旗自知说错话,立马捂住嘴,凑过去试探着安慰,“姑娘……”

    令婉摆摆手,“没事,接着梳妆吧。”

    云旗为令婉推开门,温容倚就在庭中候着。卯时日升,初冬晴光淡,她拎着裙角,两步走到他身边,“走吧。”

    今日正逢温齐光旬假,令婉与温容倚在正堂等了一会儿,这位公爹方姗姗来迟。

    令婉正要随温容倚下拜敬茶,却见温齐光先向她拱手,“老臣温齐光,问长宁郡主安。”

    一时堂内气氛凝滞,令婉与温容倚腰刚弯了一半,竟是公爹先向儿子儿媳行了礼。

    云旗连忙上前,“温大人折煞我们郡主了,郡主既与二公子结亲,您就是郡主长辈,今日是行‘敬茶礼’,该是公子与少夫人拜您。”

    有容也附和,“云旗说的是,温大人快请起。”

    她是宁太后身边的女官,说话比云旗有底气,也更管用。

    温齐光顿了一瞬,只好面色平静地站起,坐到主位之上,有容便又道:“大人礼数周全,果然是国朝士人典范,婢子定会向官家与太后回禀,为大人讨赏。”

    令婉与温容倚这才跪下给他敬了茶,温齐光接过,先没喝,只是颇有深意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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