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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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令婉狡黠一笑,眼如新月,正抱臂想接着消遣她,结果自几重朱门外传来一声山呼,令她不由站直身子,愕然立在原地。“圣旨到——”
“长宁郡主何在?请长宁郡主接旨。”
令婉匆匆到正堂,正逢裘孰之话音落下,她立即走过去跪下,“臣……女恭听圣谕。”
裘孰之展开绢帛,朗声念道:“……兹有长宁郡主裴氏,功勋忠烈之后,太宗皇帝殊重之。……特赐婚予长宁郡主与三司使温府郎君……”
令婉眉头蓦然紧蹙,裘孰之将圣谕交到她手里,微不可察轻叹传来,她方眼神一清明,动作极轻微地甩了下脑袋,摒弃过多思绪,垂眸,“臣女叩谢陛下圣恩。”
她起身,裘孰之双手交叠于腹前,恭敬道:“门庭相若,男女当时,臣先恭贺郡主了。”
令婉手上捧着圣谕,情绪起伏都掩在柔软恭顺皮囊下,“……承裘都知吉言。”
裘孰之一走,云旗就走到她身边,光从语声也能听出她气鼓鼓,“姑娘这才守过了‘七七’,官家就又下旨赐婚,不是存心坏姑娘名声德行嘛!还有那温府的郎君,整个上京都晓得他不成器!唔……”
“姑娘你干嘛”几个字模模糊糊,因云旗嘴已被令婉捂住。
令婉也气鼓鼓,没好气说:“保命!”
再任她说下去,只怕这位说书奇才能给她说进大狱里!
她甫一松手,云旗就凑到身边,这回学乖,左右看看,声音压得低,“姑娘,温大郎前年科考,连个举人都没捞着!靠三司使大人在祠部混个闲职,还吃喝嫖赌样样不缺,官家……官家怎么能这样!定是刘氏小人又吹枕头风了!”
令婉何尝不知道温大郎是上京笑话,偏他还当得自如,三司使说他“纨绔不成器”,他就“奉父命不成器”。
她目光暗下来,幽幽叹:“官家若心志坚定,怎会被三言两语拨动?”
云旗扁嘴,快哭了,“那姑娘难道真要嫁?婢子不服!”
令婉断然回:“我疯了才嫁他,染上病怎么办?”
说话工夫,已转进她房内,圣谕被她随手一扔,骨碌碌滚到地上。
“逾明孝期未过,尚有八九个月时间,变数还多着,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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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州入冬,南方寒风裹湿气,透过窗子的小缝吹进来,彻骨凉。
衙役冷得受不住,一瞥那位青袍官人面不改色,稳稳执笔写奏疏,只不过手背也是冻得青紫,他便上前,合了窗子,却听背后搁笔清脆一声,登时脊背一僵。
“大人……”
就在此时,门外跑进来一个微胖的青年,见人三分笑,很是和蔼,“公子!小人闹了肚子,来迟了,请公子责怪!”说罢,衙役见他又转身面对自己,“小哥辛苦,侍候人的事还是我来就行,您快忙自己的去吧!”
衙役看着微胖青年又将窗子打开,那青袍官人方才重新执笔。心下奇怪,小温大人在润州一年多了,从来温恭宽和,都说因他在寒山寺待了多年,得神佛指点,怀悯世仁心。可方才他关窗后回头那一眼,却平白感觉阴得慌。
衙役忐忑着退下,将门轻轻掩上,怀着疑惑走了。
一门之隔的屋内,温容倚写完奏疏,递给微胖青年,“子澄,发去上京。”
子澄应“是”,又问了句,“是公子的述职奏疏吗?”
温容倚抬眸,清致眉眼如笼烟雨,似漫不经心回,“不是,是我想提前回上京。”
他是建业末年进士二甲第一,依律外放三年,现下才刚刚过了一年半。
子澄疑惑,温容倚一笑,公子俊秀,如芝兰立庭。
他走到窗子前,任湿凉冬风打在身上,遥遥北望。
他那位废得很的兄长温容攸,被更废的皇帝赵揽赐了门天大的好亲事。温府上上下下,大概都偷着乐呢,包括他所谓的父亲温齐光,国之梁柱、帝之肱骨。
“你记不记得‘清池鸾动,应于来宾’这八个字?”温容倚忽而发问。
子澄呆呆点头,“记得。长宁郡主与魏逾明的姻缘,不就是由这八个字而起吗?不过现在郡主要嫁大公子,也是可惜。”
建业十四年,长宁郡主与国同岁,正是少女好年华。随帝后南巡,路过姑苏,寒山寺上有一“姻缘树”,从根起、分两枝,到半腰处又交叉成交颈之势。当今帝后还是一对寻常夫妻时,曾在这棵树上挂丝绢,上书“与君共饮青溪水”,“姻缘树”因此声名远扬。
而“姻缘树上鸳鸯牒”闻名遐迩,则是因长宁郡主写下的那句“清池鸾动,应于来宾”。
郡主祖上出身清池县,“清池鸾”自然是指她自己,而满朝上下,出身来宾县的,也只有枢密副相魏凛一家。也巧,魏凛独子魏皎当时将将及冠,便入殿前司,无量前途、风华郎君。
“鸳鸯牒”结缘,“清池鸾”嫁“来宾郎”,佳偶成、佳话传。
温容倚拢了袖子,晴光洒下一缕,他骤然合上窗,将晴日关在外头。
“既是姣美鸾鸟,不好栖于朽木。”
[注]:殿前都虞侯:殿前司统领官之一,从五品。仿北宋官职。
都知:内侍省官职,仿北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