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第 185 章 大改革之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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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阿玛全然不懂回应额涅的情意,平时什么也不管。……女儿知道,两个祖母以往都为难过额涅和年额涅,我们一家人住进宫后更甚。”“自古以来婆媳就这样矛盾又一致。你被宠着长大,不知道其他人家的婆媳,更难相处。”皇后摇头,皱了眉:“你阿玛教导你们男儿郎一般长大,我一直担心你们姐妹于女子之道上不懂,果然这担心对了。做婆婆的人了,面对自己精心养大的儿子疼爱一个没有血缘的女孩儿,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媳,进门后就是夺自己管家权的,能顺心吗?你阿玛重视我们一家人,你两个祖母再怎么为难,都是小打小闹,你可懂?”
大公主眨巴眨巴那一双和他阿玛一样的大眼睛,惊愕到语无伦次:“额涅……女儿忘记了——您也是做婆婆的人!”!!!皇后恼了,伸手拽住女儿的元宝耳朵一拧:“胡说八道的丫头。我对你几个嫂子不够好?”
“好好好~~”大公主讨巧地歪着脑袋,哀哀求饶的小模样儿:“额涅,您和女儿说说,您真的不怨阿玛?阿玛是真的木头啊。阿玛终于勤快一点了,情人却是大清啊。”!!!这果然是亲女儿,知道母亲心口哪里伤着戳戳那里。皇后松了手,却是端正脸,故意生气问:“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目光刀子一般落在女儿的眼睛上,不容逃避。
大公主顿时委屈,缓缓道:“额涅……女儿和您说,您别生气。我在乾清宫学堂,遇到一个年轻进士,偷偷给我写情书塞给我。我也喜欢他。可我也知道,他不适合我。标准汉家士绅人家,嫁过去就要守着女子规训三纲五常,单是家庭生活就过不下去,做夫妻也相处不长久。选额驸,女儿想选阿玛那样的。只是,女儿有点迷糊。女儿想确认,额涅的心情。”
皇后听了开头,心里突突跳,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听到后面,越听越傻眼。女儿哪里需要自己警告安慰?女儿什么都明白,只是有点儿小儿女的迷茫而已。
女儿如此优秀聪慧果断,真是,要自己没有一点当母亲的成就感。她在心里嘲笑自己,目光却是充满骄傲地望着女儿。
皇后静一静神,眺望窗外无数起伏的殿宇:“人性的幽暗没有止境。神仙犯错最严重的处罚,便是打落人间历劫。人间……有人组成,万丈深渊终有底,唯有人心不可量。越是善良美好且怀有真诚,赤子之心,纯朴高贵,便总会被丑陋不堪致命一击……放下即是洒脱。若不能放下,便克制决断。这方面,你阿玛教导你们姐妹很好。”
皇后回首,面对女儿情窦初开的真挚,惋惜欢喜道:“女子容易动情容易受伤。这是男子享受不到的情感美好。你只管享受这份美好,不要期待其他任何结果。智者不入爱河。不论男女。汉家人教导女子的,其实是最好的中庸之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是说女子没有才能,而是要有才能,却和男子一样学会‘光而不耀、静水流深’。拥有堕落又不甘堕落的自制力,特立独行却又不被孤立的魅力,与世无争却有迹可循的野心。记住了?”
“额涅,女儿记住了。”大公主神色恭敬郑重。光而不耀、静水流深吗?不分男女,这是最基本的为人之道呀。母亲于生活中琢磨来的智慧,不亚于圣人书本呢。她深深地望着母亲老去的面容,好似当年三四岁的小女孩跟着母亲左右不离,崇拜地学习母亲待人接物的一举一动。
皇后因为女儿孺慕的神情,也动了情,面色凝重:“这么些年,我对你阿玛有怨气。可我更明白,你阿玛做得对。生而为人,身在人间,要有立身之本。尤其你阿玛这样做大事的人,动情乃是大忌。这是生存博弈。没到盖棺论定的那一天,谁也不能松了这口气。”
“女儿谨记额涅的话。阿玛和所有要做大事的帝王一样,不宜用中庸之道。额涅,”大公主凝神片刻,眼前又是阿玛一路走来的一切杀戮血腥,登基后依旧和大臣们博弈施展一项项命令的一幕一幕。她深呼吸一口气,道:“外人眼中阿玛重视额涅,最宠额涅、年额涅所有姨姨们,包括女儿的生母。可是额涅,您对家庭付出了这么多,阿玛却没有回应,您如何能没有怨气?”
良久的沉默,皇后在女儿面露心疼的时候着急之下,脱口而出:“我付出了,是我的事情。我有怨气,也是我的事情。这是需要我个人调节的情绪问题。”一句话,皇上面对女儿眼睛里的震惊,却是笑了。
皇后教导女儿,突然间好似自己明悟了,释然一笑。
“我爱你阿玛,和你阿玛回应不回应,有什么关系呢?”皇后脸上的笑明媚生花,双颊生霞光,笑容里是少女迎风而立崇拜地想着心上人的娇羞。看得大公主亮了眼,刚刚的迷茫全无。
“原来,是我的情绪低落,影响到你们。”皇后敏锐地发觉女儿的变化,不由一阵后怕。她搂着女儿在怀里,心疼地摩挲她后背:“男人对女人不能交心,交心以后就变成了交代,交代之后就变成了无法交代。女人对男人不能动情,动情之后就变成了动心,动心之后就变成了无法安心。这呀,是我琢磨的一个事实。你阿玛呀,一辈子骄傲不尘,可我又开始担心他装也不装,岂不知黄金白玉非为贵,唯有人皮最难披。我身为他的妻子,我幸运地嫁给他,守着他,被他带着站到天下女人的极致高度——我呀,惶恐至极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站不稳,生怕自己不够资格并肩站在紫禁之巅,何来时间生怨气?我有幸和他一起踮着脚尖仰望月亮,见识到月色如此美丽,夜空如此浩渺,即使身在人间,心里却住着神仙,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皇后的脸上生出女孩般梦幻的笑容,眼前是帝王惫懒顽皮其实冷酷无情的霸道眼神。
大公主眸光闪动,智慧之光隐隐闪耀眉宇间,确定额涅身上的颓丧气息一扫而空,开心地在她怀里蹭蹭脑袋,宛若天真小幼崽。窗下新开的几丛红玫瑰,薄薄的嫩红花瓣,清丽闪耀中透出几分傲然风骨。
皇后情绪恢复,大公主几天里琢磨着,到底是找机会和四爷提了出来。大公主笑得隐秘:“阿玛,您心疼额涅吗?”
四爷笑着乜闺女一眼:“最近总听说你伏案看书到深夜,难不成书看得多了嘴就这样刁了。”
大公主柔顺浅笑:“阿玛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惜,新进宫的宫女都不了解。昨日我陪着额涅去看望维吾尔郡主,我的贴身宫女听说,郡主身边的大宫女喜欢阿玛呢。额涅又要安慰郡主,要她好生安胎,又派海嬷嬷去安抚那宫女,劝说她不要折腾事。”两手一摊:“阿玛您看,额涅对您多好。关键额涅信任您呀。”
四爷剥着手里的一个橙子,放到女儿面前的小碗里,慢悠悠道:“别人喜欢阿玛,阿玛还能怎么办?阿玛连哪个宫女都不知道多冤枉?你呀,是阿玛的闺女,要想开点,凡情爱之事若自己上心,那就是拧巴了。”他掰了一瓣橙子细细地摘去上面的白色筋膜,宠着女儿小仓鼠地不停地吃着,道:“你大哥上午说这橙子好甜!小米粒爱吃橙子,给她留上两个。”四爷转念一想,又问:“小米粒呢?怎么半天也不见人影了。”
大公主扮个鬼脸,不乐意地哼哼:“二妹不在乾清宫学堂,阿玛说她能去哪里了?又去演武场练武了呗,她呀,一定会偷跑跟去打仗。”
大公主甜甜地吃着阿玛剥的橙子,果然是好甜。她幸福地低头吃吃笑了两声,笑音未落,却听外头内监尖细的嗓子一声又一声响亮而急促地递过来,惊飞了盘旋在养心殿上空的鸟儿:“八百里加急军情——青海八百里加急军情——”
四爷倏地站起身来,望着奔跑急速进来的传信兵目光灼灼。青海果然打起来了!上辈子的一幕幕在眼前晃悠,这辈子即使不一样了,这也是四爷登基后坐稳龙椅的关键一战。
五月二十六日,厄鲁特蒙古准噶尔首领策妄阿拉布坦派使臣垂木喀到京,表示要和大清朝廷恢复旧好。四爷令理藩院尚书特古忒传谕:“策妄阿拉布坦以前虽有微劳,亦多罪戾。令既遣使入京,可以宽宥。”
策妄阿拉布坦在面对沙俄和英吉利,乃至青海蒙古的拉拢,站队到大清一边,四爷还是很欣赏他的决断力的。
五月二十八日,罗卜藏丹津叛乱。罗卜藏丹津,厄鲁特蒙古和硕特部台吉,和硕亲王达什巴图尔子。康熙五十九年,随清军入藏驱逐准格尔军,次年返回青海。以进藏立功,谋据xī • zàng以遥控青海。朝廷未令其掌管藏政,遂怀怨在心。今以固始汗嫡孙自居,联合沙俄、英吉利势力,欲为青海和硕特诸部首领。六月初十日,诱召诸部头领于察罕托罗海会盟,令各复旧日称号,放弃朝廷所封王、贝勒、贝子、公等封号,且自称“da赖混召吉”,公开竖起了反清旗帜。
六月,天气开始热了,知了在书上欢快地叫着,人都穿了夏衣。随着一道道八百里加急军情送到北京,整个四九城进入备战状态。富宁安领着先头粮草大军出发,四九城家家户户都是和军中儿郎道别的悲伤和战意,宗室皇家皇亲国戚等等贵族子弟,也是。
这一天午后,四爷难得有空闲,和康熙、几个弟弟在清溪书屋园子里晒太阳品茶,康熙抱着打瞌睡的老猫儿,背歪靠在玫瑰椅上,慢悠悠地品完了一杯龙井。湖中荷花打着花骨朵,风吹荷叶荡开湖水涟漪一圈一圈,格外惬意。
父子几个环坐水榭之中,茶几上茶香袅袅,刚出锅的点心甜香进入鼻孔要人心旷神怡,四爷这几天说话多了嗓子嘶哑,只顾品茶。几位年幼皇叔开心地品着吃食,康熙笑对儿子道:“还是你二十三弟的小主意多,昨儿赏荷,想着暂时荷花还没盛开,便叫宫女穿上粉色衣衫如荷花一般,又叫采莲摘藕,添了一番情趣。”
四爷浅浅微笑,道:“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这样看着倒像是好花配美人、好景遇到皇额涅了。”
二十三皇叔胤祁微微一笑,颇有得色;四爷与其他弟弟只是礼节性地微笑;十五皇叔最近落落寡欢,人多时也不多言语,只自钦自酌,独得其愁;十七皇叔胤礼一味低头沉思,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的阴影,别有一番沉静风韵。
远远有琴音清朗的声音婉转而来,康熙执杯倾听良久,淡淡道:“这琴音,自然是没有老二十三弹的好了。”
胤礼笑道:“儿子最近也听说二十三弟弹琴好,不若要二十三弟弹琴听听?”
四爷知道老父亲的心思,放下珐琅彩绘荷花茶杯笑道:“儿子也听说了。宫廷艺人弹琴匠气重,今天耳朵跟着汗阿玛有福,听听二十三弟弹琴。”
少年胤祁蠢蠢欲动,这是讨好新皇四哥的机会,他正准备答应,胤礼温和一笑:“儿子想二十三弟弹琴孝顺汗阿玛。但儿子认为二十三弟还没练好琴。倒是弘皙侄子的琴艺大进,汗阿玛近日久不见弘皙了,现在想得厉害么?与其这歌声听得汗阿玛食之无味,不如去请了弘皙来吧,免得生起相思病来。”
康熙不觉失笑:“愈发胡说了。”
对于胤祁和弘皙,康熙当然更喜欢弘皙和新皇打好关系。四爷知晓康熙心思,不由笑道:“弘皙要跟着去打仗了可能时间紧,但汗阿玛想见,这才是大事。”
胤祁顿时撇一撇嘴,接口道:“不过听琴罢了,弹琴的时候远一点儿,琴声被水波一漾只会更好听了。”
康熙听得如斯,也便罢了,叫李德全去传了弘皙来远远弹琴。
几曲琴音作罢,康熙不觉神驰,悠然道:“果然是好琴,如今放眼弘字辈竟无人能及。”他思量片刻,方向李德全道:“叫他来给我和他的叔叔们倒杯酒吧。”
须臾,却见弘皙笑容满脸,翩翩而来,取了荷花银酒壶来为康熙斟上美酒,道:“方才听说要远远弹琴,听闻是十七叔的心思。十七叔是一贯灵性的,也是皇上伯父看重的弟弟,自然最明白玛法的心意。”
胤礼听了他的奉承,只是微微一笑别过头去,并不接话。弘皙也不介意,只按着次序从康熙起一一为叔叔们倒上紫莹莹的葡萄美酒,十分殷勤。因着几位叔叔不到饮酒年纪,他倒也细心,叫人换了酸梅汤来,又特意命人给四爷的白玉酒杯加了热再倒酒,笑道:“我记得皇上伯父不能吃凉酒,阿玛特意叮嘱过。”
四爷亦微笑相对,沉静道:“弘皙记性最好,这点小毛病还记在心上。”
弘皙谦逊含笑,一派恭谨温顺:“皇上四叔的事,我敢不放在心上么。”说罢翩然离去。
他自被释放以来看似自由了,亲阿玛胤礽还被圈禁着,更无人可依,此番应诏而来,不免更谨慎温顺,事事顺着康熙和叔叔们的心意,小心翼翼地殷勤。待走到胤礼身前,正要斟酒,胤礼伸手拦住,玉色的箭袖如张开的蝶翼翩然扬起。他转首望住康熙,笑容腼腆而镇定,静静道:“儿子下午要去阅兵,实在不宜饮酒。”
不过短短一句,他得也不大声,弘皙手微微一抖,险些把酒泼了出来。他很快掩饰住失态,笑道:“恭喜十七叔,侄儿一高兴连酒壶也握不稳了呢。”
“年纪轻轻有了重要差事,就爱显摆。”康熙嫌弃:“昨儿下午,胤俄邀请我去西山大剧院看大戏,“地涌金莲”一场戏,就是从台底下慢慢钻出四朵大莲花来,一朵莲花上坐着一尊菩萨。我总觉得效果不好,还是老式戏楼好,畅音阁的幕布“刷”地下来上来,气氛满满。西山大剧院里研究院造出来的电动幕布达不到这个效果。看来呀,这电动技术,也不一定都是好。准备分三路大军?各自领兵?谁统领?”
“汗阿玛,不是电动技术不好,而是我们的电动技术还不够高。还需要继续研究。”三百年后的后世的电动幕布,效果也是一般般,也有一些老戏迷抱怨不如人工拉幕布。四爷颇为乐观,用一块龙须酥,酥松绵甜的口感蔓延口腔,要他幸福地眯了眯眼,好似脚边晒太阳打盹的奶猫儿。
“技术本身是好的,是我们要继续努力。格斯泰、年羹尧、大哥分三路领兵。年羹尧统领主力大军。富宁安和傅尔丹驻守边境。弘晖等儿子侄子们,凡十五岁以上,没有身体原因,都跟去。”
“……可。技术本身是好的,可你也不能为了研究技术,过于提拔匠人。”康熙似乎感叹不舍地说着,轻轻舒出一口气,老花眼望着前方的湖光山色,听着竹林萧萧,琴音袅袅,面对一派孩子气的熊儿子,和长子胤禔之间多年的心结也好似打开了一点点。
“你大哥啊,我都懒得说他。希望他这次能争气点。”他手上无意识地给怀里的老猫顺毛,动动嘴巴,想问弘皙是否也跟去,到底是没有问。
四爷以为老父亲担忧战事,遂道:“青海和硕特部已归清三十余年,这一分裂之举,遭到亲王察罕丹津、郡王额尔德尼额尔克托克托鼐的反对,他们拒绝参与叛乱。罗卜藏丹津因此率兵四千往屯。此战,我们有民心,且有火器,汗阿玛莫要担忧。”
“……既然如此,朝廷也拿出来态度,先劝和吧。人都说前朝亡于天灾战乱,在我看来,是亡于阶级、财富分化严重,土地兼并严重。”康熙思虑片刻,又道:“该打压士绅豪门就要打压,注意方法分寸。之前打一仗,本以为能打的青海蒙古彻底臣服。哪知道沙俄和英吉利都去勾结青海。这一战,是打给欧洲沙俄看的,先礼后兵方是大国礼仪。”
“汗阿玛教导,儿子谨记。儿子要兴办匠人学院,专门研究技术,收拢全世界的人才前来大清,加入大清户籍——会先给士绅豪门一根胡萝卜。”
父子几个说着话,一直到有大臣来找四爷,康熙要去洞天深处看望孙子孙女们的学习情况。
四爷出来畅春园,慢悠悠的踱步回去朗吟阁,这是一条有绿树的,一条绿绿的有蝉鸣的道路。清凉河水与绿叶红花和长裙飘飘,人头攒动、车水马龙,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有一片天空,而夏天的天空像一幅美丽的油画,向日葵花海有最浓烈的夏日气息,树上谁挂着的鸟笼和夏天的风相映成趣。荷花不知道,它就是夏天。
这辈子的青海战事,到底是不一样了。不再需要为了筹措粮草举国供应前线,不需要再顾虑年羹尧变成“西北王”结党营私朋党天下。
当然,该有的谋划,还是少不了的。
七月初二,朝廷决定遣使劝和,并做好了防备其大规模叛乱的准备。
七月二十二日,朝廷使臣常寿往罗卜藏丹津驻地,罗卜藏丹津不听劝告,而且扣留了常寿。随后又煽动在青海僧众中颇有影响的塔尔寺大喇嘛罕诺门汗随其起事,由于察罕诺门汗的支持,于足有近二十万人响应,罗卜藏丹津遂大肆叛乱,进攻西宁,在甘肃、四川的藏人也附从为乱,一时声势浩大。消息传到京城,朝廷立即组织平叛大军。
这次战事,大清皇家十五岁以上的皇子皇侄都跟去了,和将士们一起做步行军到边境,胆小的做后勤,胆大的跟着将士们冲锋,饮马大漠。
四爷的二闺女小米粒偷跑了,和她的兄弟们一起上了战场。康熙很生气,四爷心疼闺女上战场,却是对小米粒有信心。而且,朝廷事情多牵扯他的精力时间,他给长辈们请安的时候少,不说圣母太上皇后变得真有点慈爱了,康熙想找他唠叨两句也没机会。
吏部官员上书,天下举人读书人对于庆王爷的教育改革意见很大,刑不上士大夫!前朝杖毙官员们,却从来不打杀。宋朝更是对犯罪的官员们也不动刑更没有死刑。庆王爷对于教育部下的官员们杀的血流成河抄家罚没一条龙,大逆不道!
“庆王爷是要砍了华夏文化根基啊,断了华夏文化传承啊皇上。”
“天地君亲师,院长们学政官乃是老师上的老师,乃是要国人敬重的人,怎么能下大牢怎么能被抄家怎么能被砍头呢?砍他们,就是砍了我们华夏文化的脊梁骨啊……”
“学子们孝敬老师院长学政官的财物,那是孝心,不是贪污啊皇上。”
……
四爷看着折子,目光落在厚厚一堆雪片般告状庆王爷胤祚的折子,再拿起一本折子,是广西总督李绂弹劾河南巡抚田文镜:“田文镜营私负国,贪虐不法十几大罪,黄振国被鞭打一事乃是冤枉。田文镜弹劾黄振国不作为。臣却认为,为官之人自有体面,什么时候处理事务自有安排,非是推诿懒政……”
他平静看完,再一堆没看的折子里找出来田文镜的折子,田文镜的折子义愤填膺,言词激烈。大体意思:“启奏皇上,皇上提拔臣,臣一片忠心耿耿可昭日月,一心报答皇上。李绂等人嫉妒于臣。臣认为,为臣之人尽忠职守,老百姓有事就给快速办理,而不是上午饮茶下午赏花晚上品酒,拖一天又一天,逼迫有冤屈的老百姓为了见官老爷一面捧着银子求爷爷告奶奶,连看门小厮都要贿赂……李绂弹劾臣鞭打黄振国,致使他伤重。臣只打了他一鞭子!臣近五十的岁数,不通武功,即使怒急之下又哪里有力气打人?黄振国身体康健,刑部验伤便知。若黄振国验伤严重,臣自己摘下来顶戴去刑部候审!”
四爷看着手里的两封折子,沉吟片刻,将弹劾庆王爷的折子一推,都推到地上,吩咐一声:“苏培盛,去传令,都拿去内阁抄录了。”
苏培盛瞧着皇上阴晴不定的脸,吓得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地“嗻”一声,连忙出去找文书官,都抬到内阁抄录留档。
弹劾庆王爷的折子,皇上一个不动全部留档,这是明显的要护着庆王爷胤祚。
大臣们不敢再弹劾,在私底下越发议论纷纷。户部尚书·舒穆禄家的徐元梦,在家宅书房里围着一群人,他端坐首位。天气渐热,除了外间冰盆充足外,每一个官员身后都有一个年轻丫鬟轻轻摇着扇子。
“曹家被抄了一半家,我以为是结束了。居然还有后续。”
“曹寅是精明人,不光女儿嫁给铁帽子王爷,还要家里儿郎都和皇家人处得好。曹家抄家事情出来后,怡亲王和果郡王、大阿哥都给帮忙。”
“所以啊,不说太上皇如今还在,曹家也不是任何人拿捏的人家。有些人呀,就是眼皮子浅,活该被庆王爷清算。”
“哎,我说你怎么说着说着,好像同情曹家,认同庆王爷了?”
……
李绂安静听着,皱眉思考片刻,放下茶杯略带恭敬地笑问:“徐大人,您老说说,下面会怎么发展?”
徐元梦作为帝师和户部尚书、满洲大世家,端着架子摸摸花白的胡须,叹气道:“庆王爷的教育改革,其实还是皇上在清查贪污。庆王爷查到曹家了,曹家在江南四大学院里都有间接拿钱。但昨儿曹寅的老仆人进京见怡亲王哭诉呢。”
“曹家亏空三百万两,抄家四百万两,但是抄家的人说不够,只抄出来二百万两。怡亲王管着会考府正查账呢,我若是曹家人,我也和怡亲王哭。自古以来,抄家官员伸手拿一点正常,但拿了两百万两,还说不够要逼迫曹家继续还银子……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徐元梦说的有气无力的,颇有道德楷模的架势。他为人老古板,七十多岁了办差教学都精力不足了。但他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有一条原则就是不该拿的钱绝对不拿,能忍得住手。
在场的人同时放声大笑,尹继善却说:“哎,我告诉你们,牵扯到重大贪污的事情咱们也不要掺和。以后也不要总是咱们几个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皇上最讨厌科甲结党习气。我今天接到吏部票拟,明天就要到南京去,你们在京城里也得小心,皇上的耳目厉害着哪!”
李绂一愣:“哎,好端端的,派你去金陵干什么?”
尹继善小声说:“奉旨抄家!这事儿我本来不好说,话赶话嘛说到这里。江苏巡抚鄂尔泰给皇上来了密折,把随赫德给告了。随赫德奉命去抄曹家。曹家从太~祖皇上那会儿,就归顺了大清,已是百年望族了。他们家亏空国库,可太上皇六次南巡就有四次住在曹家,这亏空除了曹家经营不善做生意赔钱外,还有接待太上皇的银子花费。太上皇能不念着吗?皇上能不知道?可那随赫德去抄曹家时,顺手侵吞了二百万两银银子。这次就轮着他也被抄家了。宦海风涛如此惊心动魄,怎不让人感慨万分!”
他们正在说话,震惊发愣害怕思索间,却见一个清秀小厮进来行礼:“老爷,隆科多大人来了!”
徐元梦立即起身,热情道:“快请快请。不不不,扶着我我去迎接。”随着两个美丽丫鬟搀扶他起身,他快步出来书房门,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各个都是热情洋溢,跟迎接亲爹似的。后头小厮着急忙慌地喊:“老爷!老爷!隆大人还代表皇上问话呢。”徐元梦、李绂等人齐齐惊讶害怕。难道教育贪污牵扯到舒穆禄家了?
隆科多此行,是奉了皇上的命令,专程到徐元梦家里问话的。他的大轿刚在门前落下,就有管家跑了过来,一听说隆大人还带着口谕要问话呢,更是不敢怠慢,打了个千,便飞也似地跑了。顷刻间,只听礼炮三响,府门洞开,户部尚书徐元梦身穿朝服头戴顶戴,领着合府上下人等迎了出来,把隆科多让进正厅,南面站定。徐元梦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又说:“臣徐元梦恭叩皇上金安,聆听圣谕!”
隆科多应了一声:“圣躬安!”向下一看,见徐元梦一脸庄重,便摆着架子开口说道:“舒穆禄氏徐元梦,六月初九日申时,山东曲阜孔庙因暴雨雷击引起火灾。大成殿及两庑俱毁。衍圣公孔传铎将灾情上报,朕甚为关心,曾指出:“孔子道高德厚,为万世师表,今圣庙受灾,必当迅速恢复旧制,使庙貌重新。”并于同月二十三日派工部堂官赶赴阙里,会同山东巡抚共议重修大成殿事,务必按期完工。所需费用,由朝廷拨给。如今山东曲阜来报一直没有进展,责问徐元梦。钦此!”
“臣徐元梦有话回答。”徐元梦深深地磕下头去。“臣于二十八日收到工部堂官的报价,花费大约要一百五十万两白银。数额巨大,国家正当打仗的时候,供应粮草已经是艰难,臣要工部堂官和山东巡抚、山东孔家重新计算。然山东方面认为是臣故意不给拨款,认为修缮孔庙一事大过前线粮草供应,大过山东救灾,全国境内教育普及……臣无奈,故此拖延。”
“皇上有言:舒穆禄氏徐元梦才识卓著,多有建树,又日夜勤劳王事,不避烦难。徐大人,你的话,本官会回复皇上。请起来吧。”
问话使命一完,隆科多走了下来,双手掺起徐元梦,一甩马蹄袖就要行礼。徐元梦连忙上前扶住:“隆大人,这如何使得?来呀!西花厅设筵,隆大人请!”
徐元梦老褶子脸笑得菊花朵朵开,盛情洋溢。孔庙代表科举文人的利益,如今君臣博弈争斗权利,正应该强烈要求皇上大肆修缮孔庙。可皇上明显不想给孔庙批银子,他为什么要给孔家出力?万一皇上拿他开刀,这些利益同盟有几个能拼死救他?孔家人山东巡抚等人和皇上告状,皇上果然只是派隆科多来问问话,作一个表面文章。
徐元梦一颗心落回去肚子里,一个劲地邀请隆科多去喝酒。隆科多可不想再来搅和混水了。他知道,如今舒穆禄家这样转型文官科举世家的八旗世家、江南科举文人一圈儿那真是个是非之地,徐元梦这里的酒是喝不得的。如今大清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间殊死搏斗,他哪还敢在这里停留:“老帝师,您的厚情我只好改日再领了。今儿个皇上要去畅春园,要我从驾……”
“得了吧,国舅爷!骗谁呢?”钮祜禄家的阿尔灵阿突然闯了进来,“别以为皇上时刻离不开你!徐大人府上几十年经营,上上下下几百人全是家生子儿奴才,和你说几句体己话还能走露了风声?再说,徐大人叫你谋反了吗?”
徐元梦上前一笑说:“隆大人,你别往心里去。阿尔灵阿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皇上今天要去畅春园,是张廷玉和马齐从驾;老王掞不行了,上了遗折,也要去看看;山东出了亏空,得叫果郡王去催;两江那里的亏空,要和方先生等人商议办法,派个钦差去。我说的不错吧?所以今天皇上用不着你。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这里是个是非之地,我也是个是非之人。我并不是一定要攀扯你,能在一块说说话,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不肯,我绝不勉强。”
别看徐元梦这话说得随随便便,从容不迫,可哪一句都是绵里藏针,字字都带着骨头。他对雍正皇帝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更是让人吃惊。他的这张“情报网”撒得有多大呢?隆科多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说要走的事了:“老帝师既然这么说,我要是不肯留下来,就是失礼了。其实,老帝师原来教导皇上一辈,如今又恩加教导皇子们,进职加俸,天子驾前第一人,谁能和您相比呢,我真是该为您庆贺才是。”
“哈哈哈哈……”徐元梦放声大笑,“说得好,走,跟我到花厅去!”
隆科多怀着一肚子的狐疑,跟着徐元梦来到后书房,却见里面有两个不大认识的人正在下棋。徐元梦走上前来,拉着隆科多说:“来来来,我来为你们引见一下。瞧见了吗,这位就是上书房满大臣兼步军统领九门提督的隆科多大人。”他又向边上一指,“这位嘛,是原来的南书房大臣索额图的门下清客汪景祺先生,至于另一位,大概就用不着我多说了,国舅爷见过的,前几天在宫中为圣母太上皇后祈禳的密宗真传空灵**师。来来,大家都是我徐元梦的朋友,不必讲客气,也用不着安席了,就请随便坐、随便吃酒吧。”
徐元梦在主人席位上坐下,亲自把盏为各人斟了门杯,这才又笑着说:“你们别看我们这位国舅爷如今已见老态,当年可是金戈铁马气吞山河呢!太上皇西征时,在科布多被围,国舅爷背着太上皇突围出来,为大清建立了擎天保驾的不世之功啊!来,国舅爷,我先敬你一杯。”
隆科多忙站起身来说:“哎,这怎么可以?我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它干什么?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还是让我敬你一杯吧。”
“好!就依着国舅爷,我喝,我喝。”徐元梦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国舅爷,你现在是正站在上风头上,我说句话,可能你不爱听。老子有言:‘福兮祸所伏’,说得真好啊!人哪,常常是一旦得意,就忘了后路,实在是可悲可叹。国舅爷你说是吗?“
隆科多沉思一会儿才说:“老帝师,我向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早年的事已经成了过去,不要再想它了,想得太多,有百害而无一利。当今皇上,虽然杀伐果断却并不寡恩。看看您的身边,受到皇上重用的人中,有多少是您的亲朋好友?今儿个又蒙皇上言语嘉奖,依我看,在君臣情份上,皇上已是十分顾全的了。”
隆科多说话时,那位空灵**师像个狗肉和尚一般,一直在吃肉喝酒,对身旁之事不问不闻,汪景祺却不冷不热地说:“是啊,是啊,隆大人说的似乎有理,可你只看见了一面,没看见另一面。有人联名上表弹劾八爷和十四爷,要求将他削为庶民,你知道吗?”
隆科多不愿与这个并不熟悉的人说话:“知道又怎的?皇上已经把它留中不发了!”
汪景祺却似乎对隆科多的态度视而不见:“留中不发并不等于结案!最近皇上选派十名侍卫到年羹尧那里‘学习军事’。九爷也在其列,你知道吗?”
“啊!?不会有这种事吧?九爷,九皇叔?这是真的吗?”隆科多苦笑一下,算是默认了。“我还真的不知道这回事,老帝师您看,八爷和九爷的情分谁不知道?我知道您担心九爷。要不要我再向皇上通融一下。”
“算了吧,国舅爷。我亲自去和皇上求,还求不下来呢,你又能顶什么?”阿尔灵阿气愤地说,“不光是九爷,还有十爷,也被发出去了,说是让他去护送一位喀尔喀台吉的灵柩。哼,那是该着十爷干的事吗?这事只需派一位官员就能办好,喀尔喀离北京万里之遥,要过沙漠瀚海,还要绕过青海战场,这不是明摆着要十爷去送死吗?”
隆科多越听越惊,越听越怕。索额图从前是曾被康熙处以永远圈禁的人,而现在和他说话的这个汪景祺,又是索额图当年得势时的清客,他怎么会进入徐元梦府,他怎么会对朝廷中的事这样清楚?他,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隆科多因不知道汪景祺现在的真实身份,又听他对朝廷里的事了解得太多,心中充满了疑惧。他脱口而出地问道:“汪先生,你关心的事未免太多了吧?”
汪景祺的眼中闪着绿油油的光芒,却不冷不热地说:“我这就要说到你了。你自以为是顾命大臣、受恩深重;你自以为是忠心耿耿,实心实意地在为皇上办事,这都一点不错。不过,学生却想提醒你隆大人一下:身为提调京城兵马的长官,驻在锐健营和绿营换防,你知道不知道?有人建议更换丰台大营提督,你又知道不知道?别别——别先着急,有人参你卖官受贿,说你在密云祖陵置了一百顷庄园;还有人参你飞扬拔扈,对皇亲无礼。比如,你在十二皇叔面前擦身而过却不行礼;你说二十三皇叔‘童稚无知’这事可有?还有人参你曾说过,‘白帝城受命之日,就是死期到来之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大概用不着学生告诉你吧………”
汪景祺侃侃而谈,如数家珍;隆科多却战战兢兢,似遭雷殛,徐元梦向汪景祺摆摆手,他自己却走上前来说:“天威难犯哪!国舅爷你自己心里应当明白,你并不是忠臣,也不懂帝王之心!当年太上皇剪除鳌拜的前一天,不是也曾封了他个‘一等公’吗?这与今天的情势有什么不一样呢?八爷、十四爷被送去守皇灵,九爷、十爷受到整治;皇上还需要年羹尧富宁安等人替他打一个大胜仗,需要李卫和田文镜等人替他改革;接下来的便是整顿吏治,横征暴敛荼毒百姓。如此文德武备双管齐下,待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还能再要你这位顾命大臣?你自诩为国舅爷,辅了太上皇辅新皇。可这只能是你的一厢情愿,因为雍正皇帝不是阿斗!”
徐元梦这话说得一针见血,透彻无比。隆科多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来,眼中露着凶光,咬牙切齿地对徐元梦说:“老帝师,你这话为什么当着我的面儿说?一年前你说了这话,尚且可以有机会……现在坐在养心殿的可能就是你的主子八爷了!唉,如今一切都晚了,你才把话说透。可说透了又能如何呢……说吧,你给我隆科多一个章程,我去办!”
“好!这才是我们满洲汉子说的话,这才是真豪杰!”徐元梦拍案而起,来到隆科多身边,“我实言相告,我们——包括十爷、十四爷在内,早就死了篡位称帝之心。但是我不能不顾着我八爷、九爷十爷。更为了我们大清江山,不致于出个秦始皇那样的暴君,也为了我们这些人不会被一个个地送到屠刀下,我们就得另外拥立一位新主!”
“……谁?”
“阿弥陀佛!”一直在大吃大喝而没有说话的空灵法师,突然开言了。只见他双手合十,掷地有声地说:“二阿哥弘皙、三阿哥弘时,龙日天表,贵不可言,乃是两位救世真人!”
一听说他们选中的人竟是弘皙和弘时,隆科多又目瞪口呆了。弘皙身份上本就没有希望。而雍正皇帝的儿子,可以说都是隆科多看着长大的。弘时这小子,连他的小弟弟弘历、弘昼、福沛都不如,更不要说那位好学上进、风流儒雅的弘晖大阿哥了。难道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也有帝王之份?不,他们这是找了两个幌子,找了两个傀儡!
隆科多盯着空灵**师问道:“大师深通天理,不过我不明白,今天在宫里,你为什么劝说圣母太上皇后和皇上和解,又为什么不……”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口,下面没说的那半句话是谁都明白的。
空灵莫测高深地说:“和尚岂能违天行事?圣母太上皇后身为皇上的生母,自然要劝说她和皇上和解表示慈爱,要天下人都知道皇上的不孝。阿弥陀佛!”
在一旁的徐元梦等人可不敢让这个空灵法师多说。这和尚是他费了好大的劲,绕了好大的圈子才请来的。别人不知道,可他徐元梦心里有底,空灵于佛学懂得不多,其实只是个武僧。但这一点无论如何是不能点破的,一露出口风,空灵就成了“空而不灵”了。所以他赶快接过话头来:“唉呀呀,一日三秋哇,还要再等三年!我说国舅爷,这回咱们可不能再错过机会了。”
隆科多似乎下了死心了的样子:“徐元梦、阿尔灵阿,你们说吧,叫我干什么?”
徐元梦没有忙着说话,却看了阿尔灵阿一眼。阿尔灵阿心领神会地说:“国舅爷,皇上最忌讳朋党,皇上当年就是‘孤臣’。这样,以后我们见了面也只是心照不宣,甚至表面上我们还是‘政敌’。我们要千方百计地稳住眼下的这个局面,不能乱了套。原来我曾想凑着张廷璐的事,在张廷玉身上下点功夫。可是,不行。汉人一个个都是胆小心大的人,似李绂这样能干骄傲的极少。要紧时他们是难以指望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年羹尧,他带着兵在前线,光是中军的两万人,就任谁也别想动它!到时候,哪怕是年某能保持中立,我们也就有了七八成的把握了。”
隆科多想了想说:“年羹尧是皇上的亲信,向来都是只听皇上一人提调,我是说不上话的。何况万里迢迢的,怎么说都不好,写信更容易坏事。”
徐元梦连忙说:“年羹尧的事不用你管。九爷不是要到他那里去‘军前效力’吗,汪先生最近也要去年某人那里,正好跟着九爷一道走。我已为他找到举荐之人了。国舅爷这里只须办一件事:除掉方苞!”
“啊!除方苞?他不过是一介书生,何必要打他的主意?再说,他在太上皇眼里很吃得开,想用离间计恐怕都很难。”
“软的不行,就给他来硬的嘛。”徐元梦说得似乎是不动声色,可听了却让人心惊。
隆科多问:“硬的怎么来?难道能闯宫s小说ā • rén?”
“对!”
“皇上……”
徐元梦不容隆科多说下去:“皇上那边,也不用你费心。不久,他就要去热河秋狩,也必定会带着张廷玉而留下方苞,这就是机会。国舅爷,你不是领侍卫内大臣吗?比方说,畅春园里发现了‘刺客’,或者是有了‘贼’,你不就能带兵进园了吗?月黑风高,混乱之中,‘方老先生’不幸被‘贼’杀了,死无对证,就是皇上亲自问,他不也只能干瞪眼吗?”
这是要自己杀了方苞,陷害给皇上,要太上皇对皇上不满呢。隆科多过去知道,八王爷素有“八贤王”美称,徐元梦更是两朝帝师博学鸿儒,但隆科多也知道,说这话的人并没有看到八爷党等人的真实面目。今日听徐元梦这么一说才明白,他们竟然是这样地心狠手辣,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他沉思好久才说:“八爷令旨,应当说是能办的,可就怕两宫太上皇后出面干预。正是夏天,两宫太上皇后领着老妃嫔们住在畅春园。她们要是下令说不许带兵进园,不就全完了吗?”
空灵和尚又有了机会:“阿弥陀佛!老僧已经夜观天象,圣母太上皇后是活不到今年的。”
隆科多一个激灵,大夏天里透心凉。教育改革一事越发深入,胤祚的恶名传遍满大清,从小诸葛变成索命鬼诸葛。当初被康熙打压贬斥下大牢的官员都被新皇启用,连噶礼都从皇陵出来去山东任知府去了。不少朝中人赶紧地切断和地方教育一系官员院长们的关系,焚烧书信藏匿贵重礼物等等。
有一天休沐日,胤祚和胤祥在怡亲王府的书房外用下午茶,花木玲珑的背阴处,池塘荡漾夏天的香风一圈一圈。池塘里有丫鬟摇着小船采莲蓬,绿色衣服和荷叶一起生机盎然。胤祚看了这快乐风景两眼,品一口茶放下茶杯,对上胤祥的眼睛,坦然笑道:“我呀,这辈子长这么大,最大的运气,就是遇到皇上。”
他本长得女子般秀气精致,年纪渐长,也没显老,三十岁的脸堂,四十岁的智慧平和,通身成熟当权男子的松弛慵懒风范,看着好似比年轻时候更有魅力了。哪有一点传说中“索命鬼诸葛”的阴沉不羁邪气?
胤祥望着他眼睛里那抹陷在回忆的幸福光彩,深深一笑:“六哥是很有运气。”
胤祚一眯眼,这个十三弟还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看见你这‘谦虚恭维’的笑容,我很想拍你一板砖。”
“六哥要打弟弟,还不是小事?只是弟弟明儿还要上朝呢。等弟弟度假休息的时候,六弟再打。”
“你还要拿出来不争不抢的态度?你不争不抢比那争的抢的还遭人恨。”
“六哥,弟弟是诚心的。”胤祥是真心觉得,既然他有四哥,那么其他兄弟嫉妒一点对他冷眼打骂,都正常。他甘之如饴。
但是胤祚越发生气了,白着他瞅胤祥。
“听听你这张嘴。今儿得罪了我事小,明儿把九弟十弟十一弟十二弟十四弟……得罪了事可就大了……”
胤祥:“……”他怎么忘记了是不能和他这六哥谦让的,越让他越觉得你在炫耀。
胤祥一挑眉,冷哼一声:“瞧瞧六哥说的。我不过就是多说几句,六哥就这般模样,算了算了,是我多嘴了。”
“知道多嘴就成。”胤祚板着脸,表情却是缓和了下来。还端起来茶杯品茶,颇为感叹地说道:“说起来做事做人,在兄弟中你我也算另类知己了。你既为我之知己,自然我亦可为你之知己矣,既你我为知己,则又何必有血缘之论哉;既有血缘之论,亦该你我有之,则又何必来一十四弟哉!”
胤祥:“……”六哥果然疯魔了。自从六哥从对圣母太上皇后的孝顺中跳出来,对十四弟也越发冷清了。看人待人几乎都不看血缘,只看心意相通。
“六哥,血缘是一种亲近。知己是一种亲近。二者皆有,是另一种人生至极之乐。”
“……也是,不是血缘,我也遇不到四哥。”胤祚喃喃自语,面孔藏在茶杯里,动作优雅地品一口茶。“皇上不给士大夫们面子,君臣之间矛盾越发深重,爆发出来越发激烈。”
“圣母太上皇后的身体好转,是好事。但是河南……。”胤祥忧心忡忡。“六哥忙于教育改革可能还不知情。”
“哦……”胤祚有了兴趣。
胤祥叹息道:“弟弟和六哥简单说说。”
上个月,李绂从两广进京路过河南,河南巡抚田文镜对李绂招待的也不错本来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就在河南出事了。田文镜本来在管理下属方面就非常严厉,尤其讨厌这些儒生办事太慢,拖拖拉拉。稍有不满就上疏弹劾,而信阳知州黄振国却一直不听田文镜的话,于是田文镜找了个机会上折子弹劾黄振国。
这样一来李绂不高兴了,指责田文镜是故意□□读书人,李绂进京见到雍正后就说田文镜在河南如何如何贪虐,而且替黄振国等人辩解,还说黄振国已经冤死狱中。田文镜在被李绂指责之后就先上了折子说李绂和黄振国是进士同年,相互袒护。李绂后上疏辩解,田文镜也上折子辩解,嘴仗打着越来越凶,黄振国被押送刑部候审。
胤祚的茶品不下去了,放下茶杯,微微蹙着细长的眉道:“黄振国其实是蔡珽的亲信,而李绂和蔡珽的关系极好,而黄振国和李绂又是进士同年之谊难免有个人主观情绪在里面。李绂代表江南陆王心学一派科举文人,而田文镜乃是杂官出身,一路爬上来颇为艰辛,一贯对清高的科举读书人有偏见,看不起儒生以及对儒生要求过分严厉也存在缺点,……”
“正是如此。蔡珽乃是汉军旗文臣世家出身,其父曾经是云贵总督。而李绂是寒门科举子弟,才华出众师从陆王心学传人,会做官能钻营,李绂和蔡珽交好,还和徐元梦、三哥交好。他们的门生故交遍布朝野。而田文镜代表的是捐官、幕僚官等等杂官,去了山西一趟和李卫交好……”
“看来,随着改革的推荐,朝中出现了改革派和保守派之争,科举官和杂官之争了。如今的科举官们老师同学同年盘根交错,和隋唐时期的七大姓世家多么相似。”胤祚脸上出现一抹讥讽,望着胤祥的目光里带着笑。“会考府,是将天下官员全得罪了吧?”
“和六哥的改革得罪人一样。”胤祥微微一笑,依稀俊朗的脸消瘦见骨,越发显得棱角分明的英气蓬勃。黑眼圈明显略显疲惫的眉眼间从容稳重。曾经的伏虎少年,终究是长成可担重任的国之栋梁。“科举文人大多联合对抗改革,维护既有利益。杂官们大多支持皇上改革努力朝上爬。类似隋唐时期七大姓世家和科举文人的争斗。我所担心的是,皇亲国戚八旗勋贵的态度。隆科多、年羹尧、李卫、田文镜等都会被牵连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