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180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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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条路。他宁愿放弃继承权,也不愿认可父亲。于是,阿列克谢趁着父亲出访丹麦的时机,逃往了奥地利,他像逃离父亲的控制。这在沙皇看来,是明目张胆的反叛,因为阿列克谢身为继承人,擅自离开就有举兵谋反的可能。
一年后,彼得一世收到消息,阿列克谢试图与查尔斯六世达成一个协议,利用他的军队帮助坐上俄罗斯沙皇的王位。作为回报,他将把俄罗斯与奥地利接壤的边境土地送给奥地利人。
两年后,彼得一世派特使劝说儿子回国,说父亲已经宽恕了他的罪行,只要他回来就一笔勾销。阿列克谢这才敢回来。
要知道,此时彼得一世有了新的妻子叶卡捷琳娜,虽然不被世人承认,但合法了。这位妻子本是俄国对外征战过程中获得的俘虏。但经过彼得一世身边的宠臣缅希科夫的帮助,叶卡捷琳娜很快就得到彼得一世的宠爱,一跃为后,更是生下了儿女,和彼得一世关系亲密。
彼得一世正急于安排一个不反对改革的后继者,显然阿列克谢不在父亲的考虑范围之内。
而阿列克谢王子信了父亲的话,前往圣彼得堡。当他回来后,他立即被剥夺了王位的权利,并被迫宣誓放弃王位。与此同时。经受不住吓的阿列克谢王子招认了帮助他逃脱的人。于是,一番审讯不可避免。从这些人身上,虽然没有审出反对沙皇的确凿证据,但丑化改革、仇视新政策的言论大量存在。
一场百人组成的审判降临在阿列克谢身上。他也果然没有经受住这场严刑拷打,认罪了。同时,他的十几个部下也都处死的处死,判刑的判刑。
那么,彼得大帝为什么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并快速地把自己的儿子处死?
事实是,阿列克谢如果承认了所有的罪行可能真会得到原谅。不幸的是,这位王子并没有坦白一切,特别是他对自己写给瑞典人的信保持沉默。但他喜欢的情妇?埃弗罗西娅并没有紧咬牙口,而是不打自招合盘托出了。
王子阿列克谢被指控犯有“叛国罪”,并去年圣诞节被判处死刑。判刑后彼得一世去见他,父子两个第一次敞开心说亲密话,发现彼此是挨着彼此的,一起抱头痛哭。
可是太迟了。
至于王子阿列克谢是怎么在临行刑前,偷跑出来的,他们也不知情。
四爷一抬眼,观察几个侍卫的表情动作,确定他们说的是实话。
端起来自己用习惯的,轻巧俊秀、秀雅贵气青花压手杯品了一口普洱茶,四爷的面堂在茶香袅袅中朦胧升华,随口问道:“追杀的人那?”
范时绎不懂俄语,听了一顿叽里呱啦的,正头晕,听到皇上问话,忙欠身恭敬道:“押来了十五人。死的有十人给停尸了,伤重的八人给包扎了,在救治。”
“嗯……苏培盛,派人去宣大阿哥,押送去理藩院登记问询,顺便看管在理藩院。”
“?。”
苏培盛刚出书房,正好一个小太监进来行礼:“皇上,裕亲王来了。”
四爷挥手:“要他也跟着押送。”
“?。”
“诸位都受伤了,先养伤。”四爷用俄语说完,目光落在范时绎身上,“你带着人,先去太医院诊脉。再去一趟理藩院,做个记录。不要骑马了,做马车回去守陵村。”
“?。”
人都退下了。
四爷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放松下来垂目思考。王子逃亡过程中,一定有大清派去的间门谍们的功劳:估计是康熙的命令,一个懦弱的,被全世界认可的,保守派沙俄继承人,最符合大清的利益。
彼得一世不是心软的人。他即使追杀王子阿列克谢不成功,他也会继续计划,那份废除长子继承制的决定,就是开始。下一步,就是公主也能继承皇位:他有两个健康优秀认同改革的女儿。
如今王子逃亡来大清,要怎么利用好这一张牌那?四爷看看时辰,快到午时了,一起身去活动活动手脚,问苏培盛:“还有谁请见?”“有前来庆贺皇上登基的山东巡抚、河南巡抚,山东水师提督……”
“一个一个宣。”
四爷挨个见完,一看时间门,午时四刻了,转身去后殿午休:这辈子懒散习惯了,不光不能熬夜了,还习惯午休了。苏培盛伺候着皇上在榻上躺好,四爷一闭眼困意上来了,感叹一声:“果然人躺下了,再要站起来,难了。”
苏培盛没有听懂,只心疼皇上,一边盖被子一边道:“皇上,您以往这个时候,已经午休快要起来了。”
得嘞。
四爷没有时间门也没精力矫情了,调整枕头上脑袋的角度,闭眼就进入浅眠。午休起来,和跑来蹭饭的孩子们一起用晚膳,等孩子们去进学,他忙完下午的事务,晚食的时候,领着孩子们去畅春园,蹭康熙的饭。
正好皇后、老六福晋、大福晋抱着八十二,连同其他四个儿媳妇,给两位母后请安。康熙便吩咐在雅玩斋,小小的聚餐。
傍晚夕阳金灿,晚风拂面。金秋佳日,天宇澄鲜之时,或盛夏郁蒸,炎景烁金之候。几务少暇,则祗奉颐养,游息于兹。足以近清和而涤烦暑,寄远瞩而康慈颜。扶舆后先,承欢爱日,有天伦之乐焉。
饭后一家人散步湖边,康熙思及自己今年被管制着,连酒也只能喝一杯了,还气哼哼地赋诗一首:“无花无酒亦氤氲,况有清香到处闻。万紫千红虽瞬息,古稀吟咏忘辛勤。”
四爷带头鼓掌夸夸夸,听得康熙感觉自己脑袋还没老生锈嘛,还能写诗!
接下来孙子们一人一首小诗词,有的还是无赖打油诗,听得他哈哈哈大笑。
四爷和他询问沙俄的事情,他烦恼地一挥手:“要音图都告诉你。那么久的人事安排,我哪里能记得?沙俄怎么了?”
四爷扶着他走一排台阶:“沙俄继承人争斗,失败的王子逃亡到大清,彼得一世要废除王子继承权。儿子估计,可能要选他的孙子或者女儿做继承人。”
“这头大毛熊,脑袋还挺灵活。”康熙习惯批判彼得一世几句,但还是有点佩服他的决断力的。“沙俄内乱,可能会开始外部战事转移注意力。边境战争……”
“儿子给年羹尧、六妹妹、九妹夫、黑龙江将军……写了信。有关将领安排,儿子考虑傅尔丹、巴赛、查弼纳几位。打算要隆科多去理藩院,提起来刑部大牢的原广西巡抚阿克敦,安排两名驻藏大臣去西部,僧格和马喇。”
阿克敦是康熙留给儿子的人手之一,他很高兴儿子注意到了。隆科多是主战派,这个时候去理藩院处理国际事务,很合适。
康熙:“僧格这几年办差越发有能力了,女儿在老十三的府里?”
四爷:“正是。”
“该给提成侧福晋了。”
胤祥只是一个贝子,只有一个侧福晋名额,已经用掉了。这是康熙想着,给胤祥封一个郡王亲王什么的。
四爷唇角一挑,浑身气息肉眼可见地亮了八度。康熙不想看他,孩子们也齐齐捂脸:阿玛您疼十三叔,不要这么明显啊。
四爷却是任性的很,扶着老父亲拐弯,绕过一段不好走的路:“汗阿玛,儿子今天给十三弟换了宅子。”
颇有成就感的架势。看得康熙牙疼,即使老十三和他说了,还是赏给熊儿子一枚大大的白眼。
老十三、老十四这些皇子选府邸的时候,可选的地方不多了。位置当然不大好。好嘛,老四一登基,三天庆贺还没过去,就给老十三换宅子:小样儿比处理棘手的国家大事还兴奋。
康熙哼哼:“你十三弟今天进宫,可是告你的状了。说你这两天晚上批复折子,睡得晚?”
四爷:“汗阿玛,这不能怪儿子。那些折子,您不知道,有多长。歌功颂德的恭维话花团锦簇,儿子看完十几页,才在最后看到要说的事情,可能就十个字,两行话。”
康熙抬手给他脑门一巴掌。
四爷:“……”就,委屈。
“当朕不知道你的能力?朕在你第一次协助你二哥监国,就知道你处理事情快。”康熙训斥完了,面对熊儿子愤怒无辜的小样儿,到底是心软。上来凉亭,面对湖光山色水鸟水鸭子,环视一圈身边同样愤怒的孙子孙女们,笑了笑。
康熙摸着白胡子,老神在在地教导道:“这呀,很正常。不说互相说话联系感情的必要,当皇帝的要管着官员们,官员们也想从某方面影响皇帝。在我看来,都是人之常情。”
孙子孙女们重重点头,康熙很是满意,他们没有情绪化,眼皮耷拉的老眼里浮现一抹笑。
“规定皇帝一举一动的繁文缛节,就是这么来的。一件事,模糊两可地说了,忠心地给你出一个解决办法。看似四角俱全。其实,那可能是一个最有利于他们个人利益的办法。但是你手里的信息都来自他们,你不知道所有实情。阅历低了,可能都看不出来折子上的五千年语言魅力。”
“阅历,不是读书,要深入民间门了解民情。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懒政或者不够敏练等等原因,自己也不知道所有实情。但是等你知道实情后,再要想办法,怎么处理。”四爷给老父亲一手荡开伸到脸上的一枝枯柳条,康熙望着湖面上的水鸭子戏水的天然,面上云淡风轻。“因为你不能一个人四只手做完天下所有事,要识人、用人。”
“玛法,这很危险。怪道书上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可是书上只有这句话,实施起来……”弘晖嬉笑。“玛法,您有好办法?”
“有!你们先自己想。”康熙瞅着孩子们一下兴奋一下焉巴的小样儿乐呵,取笑道:“尤其你们阿玛的脾气,他们都知道。上折子的时候言语会更谨慎,生怕漏了马脚。他们现在呀,要一点点地试探你们阿玛的弱点、行为习惯,你们阿玛要抓真相,可难喽。”
咳咳咳。
四爷摸摸鼻子,求饶道:“汗阿玛,儿子这样的好脾气人,人见人爱。”
康熙喉咙一梗。
“好好好~~你是好脾气人。”
瞧着孙子孙女一个个“阿玛最好”的小样儿,康熙黑脸。凉亭风大,四爷接过来李德全手里的披风给老父亲披上,扶着他下来凉亭,在假山避风路边散步。外头苏培盛前来汇报事情,被李德全拦着,急得抓耳挠腮,却只能等着。
晚上,孩子们都跟着皇后走了,四爷回来朗吟阁,宣见了等候的音图、苏培盛、王之鼎、饽饽等等人,吩咐:“很好。再仔细地去查。”听匆忙赶来的弘晖说了大致审讯结果,瞅着厚厚的两堆折子,嘱咐弘晖:“要五岁以上的弟弟妹妹们不要早睡。”弘晖张大了嘴巴,四爷踏着初升的星光月色回来畅春园清溪书屋伺候康熙洗漱,扶着康熙躺到床上,四爷给掖好被子,坐在床边的绣墩上,一样一样汇报:
“汗阿玛,儿子潜邸的人,傅鼐、常赉、博尔多、阿林、傅敏、遂和德……这些侍卫,打算安排去不同衙门,做八、九品员外郎一类小官儿。李登云、海保、孙海成……这些包衣,打算送进内务府学习。年羹尧、沈竹、冯国相这些熟悉的汉军旗官员,暂时职位不动。太监总管,从原来的各候选中选。”
康熙小小的惊讶:“不提拔你手下的苏培盛?还有你的两个管家,不进内务府?”
“暂时先看看他们的能力。苏培盛需要时间门适应宫里环境。”
顺治、康熙,都是打小儿长在宫里,直接登基的。四爷却是出宫进宫,用惯的人手和原有宫女太监嬷嬷,是两套人马。康熙原来的老人都担心被替换,老四必然用他的亲信,康熙都明白。
他惊讶的是老四的“不着急”。
“说说,你有什么打算?粘杆处留着?”康熙真惊讶了。
“留着。这些年,因为大清外交事务越来越繁重,理藩院、礼部打理大清内部民族部落,沙俄和大清的外交。至于,大清和其他国家的外交,儿臣认为,适当地改一改。儿子在圣旨里说,太监宫女嬷嬷五品、六品官儿,打算留给粘杆处的人。只是,这个新司,汗阿玛您看,去慎刑司,还是理藩院?”
康熙陷入思考。
华夏自古以来大邦大国自居。大清朝廷入主中原,一开始没有管外交的人,它们也没有外交概念。周边国家来我朝廷,是来“朝贡”的。换句话说就是来送礼寻求帮助、或是来表表忠心,再不济也是来“见世面”的。
只是远来的都是客,堂堂当老大的,必须对这些“小弟”“有礼”。应该赏赐点什么,总不能让他们空着手回去吧。所以这里面的规矩基本归理藩院和礼部管理。藩代表下属,理藩就是管理下属国的事物。这不是平等的外交方式。如今只因大清朝强盛,大清皇帝甭管看谁,一律低头俯视。
理直气壮的。还不用送大量礼物来维持。正正经经地收取贡品。
现在不行了,这些西洋外藩人不比大清还横吧。至少,这种以上对下的方式不好使了。
“……去慎刑司,情报集中一个衙门,容易引发慎刑司专权。去理藩院,容易造成两个衙门内斗,情报不兼容,误事。不管是上对下,所谓的平等外交,主要是情报和抓他国间门谍送出去间门谍,耍嘴皮子。研究院里,电台传送消息的试验成功了?”
“基本成功了。在改进。”
“嗯。叫国际安全司或者地球和平局吧。光明正大的。至于去哪个衙门附属,看运转情况。”
康熙迷瞪眼瞅着老四,难道老四真要饽饽当官儿?负责外交情报?按照康熙的理解,男女到底不同,不舍得杀了就收入后宫,康熙还是知道饽饽的美名儿的,江湖人称活阎王手下鼎鼎有名的蛇蝎大美人儿。
四爷纳闷老父亲的眼神儿:“儿子记住了。府里侍卫们管家有要当官的,先学习学习,儿子观察观察,看看怎么用。昨天晚上,儿子派粘杆处去查造办处管事赵昌、乾清宫管事魏珠,懋勤殿首领太监张起麟。选一位做太监总管。另外派人去查江苏巡抚吴存礼。”
“这一点想的周到。宫里和府里,不一样。”康熙话音一落,心里暖烘烘的,儿子果然顾着自己的体面那。“江苏巡抚吴存礼……”康熙翻个身,一个胳膊支着脑袋,瞧着熊儿子一副“儿子聪明”的?瑟,乐了。“你小子呀,就是鬼心眼儿多。”
康熙在位62年,整顿吏治,惩治**,收到了一定的效果。但是,他爱名声。虽然有四爷的几次整顿堪堪维持住官风习气,但康熙到了晚年,由于精力的问题,没有那么勤政了,也不去求真相了。官员们被四爷管着,有的缩手了。但谁不爱银子?自己不爱家人爱啊,有的胆大的,都学得手段更精了,甭管真的假的,反正变得大清到处都是清官了。
“此时清官,或分内不取而巧取别项。”就康熙这几年年也培养了一批“忠贞之士”,吴存礼就是其中之一。汉军正红旗人,历任云南巡抚、江苏巡抚。江苏巡抚下辖苏州府、江宁府、淮安府等8府,太仓州、通州、海州3州,以及海门直隶厅。这一片经济发达,商业繁荣,历来就是朝廷的财赋重地。由于其由于善于“表演”,他被康熙视为清廉好官,实则吴存礼在江苏巡抚任上干了足足8年,早就捞得盆满钵满。
康熙有点意识到,但一个是他老人家“好官”的话都出口了,再则太平盛世的,也不好接连爆出来大官贪污,影响大清官员形象,也就放过了。但他到底意识到了,知道老四登基后就要清查整顿,贬斥了不少得用的官员,却留下吴存礼在任上。
“去年呀,吴存礼还写了一首诗歌:‘曾记临吴十二年,文风人杰并堪传。予怀常念穷黎困,勉尔勤箴官吏贤。’以此来标榜自己的清正廉洁,勉励手下的官员勤政清廉。他呀,最是会装清廉的其中一个。他不光会装,还擅长结交。查他,估计能查出来一大串儿。”
下去一批,上来一批,整顿整顿,调换调换。自己下不去狠手,正好老四来办了。康熙表情有点感叹。
四爷接过来一杯奶汤用着,又道:“汗阿玛,两江总督,儿子打算派其他人去。噶礼在两江做这么多年功劳大,您看,去什么地方好?”
康熙皱眉:“打算派谁去两江?”
“完颜家的查弼纳,目前担任兵部右侍郎。”
“嗯,他能力不大,但人有血性,忠心耿耿。可。但是要给派几个能干的跟着,才好要他管住两江。将来即使要他去打仗,要谨记,他就一个榆木疙瘩只会听命冲杀。噶礼,看时机,从牢里提出来,先在京城六部呆着吧。他在两江这么多年,手里银子挺多……你呀,要收拾他,多少给他留点儿。”
“儿子记住了。”
“还有他家里孩子们的指婚……”康熙到底顾着他保姆嬷嬷的后人。
四爷哭笑不得,放下汤碗,学着噶礼哭求的表情语气:“我家孩子都好啊,男儿是好丈夫,女儿是好贤内助。”
“噗嗤”,康熙喷笑出来:“你看看他的儿女孙子孙女们,有合适的吗。”表情一收,叹气道:“管着江南织造的曹家、李家,我本来以为他们不贪用公款就成,可是呀,他们在江南时间门太长了,……一家人都享受惯了……”
说着话,康熙困意上来,表情疲惫,四爷忙扶着康熙躺好,弯腰轻轻掖被子角,哄着道:“汗阿玛你安心睡觉,儿子谨慎考量。”
“嗯。”
康熙对自家老四的行事放心了,不骄不躁,不急于收拢权利,凡事和自己商量,和以前一样父慈子孝,是个好的。
康熙睡着了,四爷检查窗户,轻手轻脚地出来寝室,嘱咐李德全等宫人照顾好,老人觉少,夜里起夜等等。这才领着侍卫,出来畅春园,回来朗吟阁的书房,听说弘晖领着弟弟妹妹刚在做功课玩水,看看时间门,距离熄灯时分还有半个多时辰,吩咐苏培盛:“派人,去将五岁以上的皇子皇女都唤来看折子。”
苏培盛傻眼,看看折子,看看主子爷,看看主子爷,看看折子。
五岁以上?皇上这是连五岁以上的皇子皇女都开始使唤了?
四爷瞥他一眼:“快去。”
苏培盛愣愣的:“?……”
“对了。”四爷想起来一个事儿。苏培盛脚步一顿,双眼充满希翼地瞅着皇上,果然皇上也是疼小主子的,要改成十岁以上的?
“你们十三爷查抄的城门当铺,赏赐给你了。派人好生管着,位置好,生意一定好。你也手头松快松快。”
苏培盛眨眨眼,反应过来皇上赏赐自己当铺,双腿“扑通”跪倒,激动道:“奴才……叩谢皇上隆恩。”
“嗯,去吧。记得给多穿衣服,秋天夜里冷。”
“……?!”
苏培盛声音发颤,面带潮红,满脑袋是自己有铺子了的激动,有铺子了!有固定收入了!退休养老每个月也有进项银子了!
他恍恍惚惚地出来书房才想起来要给小主子求情,可教育孩子的大事,四爷一贯拿大主意的,求也没用。他在书房门口转圈圈地纠结一会儿,捂着胸口缓一缓激荡的情绪,将值夜的四个传旨小太监都散出去,自己亲自跑到青莲苑,求见皇后。
*
“娘娘,皇上吩咐,……所有五岁以上的小主子,都去朗吟阁书房。”苏培盛还是有点说不出口。
“发生什么大事了?”水晶门帘一晃,皇后大步从寝室出来,刚卸了妆,脸上惊讶的无以复加。
苏培盛继续跪着不敢起来,吞吞吐吐:“没有大事。就……就……跟着皇上学习,看折子。”
皇后:“!!!”
苏培盛一咬牙:“公主们……也去。”
!!!
这下子,一屋子的宫女嬷嬷都惊吓到了。
公主们也去?
也要学习看折子?
苏培盛目光祈求地看着皇后:“皇上说,给多穿衣服,秋天夜里冷。”
刷!所有人一起看向皇后,娘娘您不能答应啊。
皇后狠狠地一闭眼,再睁开,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肃着脸吩咐自己的嬷嬷宫女:“去小主子住的东西书房,快去。嘱咐着多穿衣服,披风、手炉、灯笼都备好,快!”
“哎!”
宫女嬷嬷们因为皇后的决断,一时失去思考能力,口上答应着,脚上大步出了屋子。
苏培盛一口气松懈下来,一擦脑门,都是细汗。
皇后一皱眉,看着他:“苏管事快起来。你跟着你主子爷的时间门长,除了孙嬷嬷,就是你了。你凡事用心照顾着,细心之处,你们主子爷和我们呀,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苏培盛一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刚担心万一皇后不答应,后背都出汗了。他迷茫地睁开眼睛:“娘娘,都是奴才应该做的,奴才的本分。”
“这就是苏管事难得的好处了。这进了宫,都有点不适应。宫里头,大不一样。你看着下面的人仔细着,莫要失手犯了错。倘若犯了错也不用怕,交代清楚,有心改正就是好的。”
“哎,奴才记住了。娘娘大度,是奴才们的福气。”苏培盛是真心觉得自己命好,遇到的当家主母也是好的。
皇后也觉得苏培盛做事有分寸,爱银子也有底线,是个好的。
“三阿哥家里,派人去通知了吗?”
“派去了。”
“那就好……”
皇后和苏培盛简单地说着话,披着披风,将陆续赶来的孩子们都仔细看看,确定没有礼仪失误,谆谆嘱咐道:“好生照顾好你们阿玛。到熄灯时间门了,就休息。”
孩子们重重点头,脸上透着“长大成人看折子”的喜气儿,小糯米孝顺道:“额涅,您也早点休息。”
孩子们跟着宫女嬷嬷太监,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跟着灯笼走,皇后站在门口望着,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登基三天大假还没过去那,就要孩子们跟着学习了。这要开始办差,这不一定怎么严厉那。皇后一想起夫婿当年办差的辛苦,就心口疼。她实在不忍心看孩子们也这样辛苦。可她又知道,不辛苦学习,怎么知道人情冷暖世故?
这要她的一颗心揪着,一手捂着胸口,想去朗吟阁看看,抬脚又缩回来。可不去,她又如何能睡得着?
“姐姐?”
年妃的声音响起,皇后一回头,看见她穿戴简单地扶着两个宫女的手,走的又快又急,叹气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担心孩子们。”年妃上前行礼,皇后扶起来她,她微微蹙着细长的眉,美目含忧。“姐姐,你要休息吗?”
“我哪里还睡得着?”皇后拍拍她的手,关心道:“甜虾睡了吗?”
年妃顿时笑了:“玩水玩得尽兴,睡的小猪崽似的。”
皇后也高兴:“甜虾体格好,能吃能睡。小米粒说,甜虾有练武天赋。”
“真的?”
“真的。我也惊讶那。不求武功多高,身体好就是最好。对了,我这里有一本好书,几个大孩子在看,我也翻翻。”
皇后说着话,拉着她的手进屋。反正都睡不着,干脆在寝室里看书,好歹度过这大半个时辰。
正院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踮脚瞅着朗吟阁的方向。
朗吟阁书房,九龙灯照耀的书房亮如白昼。四爷一身家常便服,端坐御案后,正在书写一个批复,听到孩子们的请安声,一抬头,跟要孩子们回家吃饭一样的语气:“都坐下来,将折子都看看,分类归置。”
!!!
“儿子/女儿遵命。”
呆愣愣的童音。四爷却没有在意,点着下巴示意苏培盛。苏培盛正吩咐小太监们抬进来桌椅,看见皇上的眼神,忙将折子都搬到小桌上。
弟弟妹妹们条件反射地看大哥,听到消息的喜气儿还在,但整个人变得严肃庄严起来。看折子呀!帮阿玛呀!
作为大哥?弘晖真心心疼地看一眼弟弟妹妹们,微笑安抚道:“看看,分类放。请安的一类,说事情的一类。有不懂的记下来,重要字句也点出来。错了没事,慢了也没事,不要怕。来,大妹和我一起发,三弟,你的;四弟,你的;五弟,你的;……”
孩子们乖乖聚在三张小桌边,坐着的,站着的,靠着墙的,一人捧着一本折子瞪大眼珠子一字一字地看,表情庄严肃穆。年纪小的刚入学,字儿还认不全,趴在桌上一边看一年翻《康熙字典》《说文解字》。年纪大一点儿的,字儿都认识,句子也能看明白,但不大理解其中事情,抓耳挠腮地琢磨,想问问哥哥姐姐们,瞅着阿玛专注的侧脸,不敢。更着急。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
弘晖、小米粒等大哥哥大姐姐们,暂时顾不上他们,虽然他们出门办事多了,很多事情都知道了,但毕竟第一次接触国家政务,非常谨慎。
所有孩子们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
安静中,胤祥一进来,就迎接了所有侄子侄女们的热切目光。
“给皇上请安。”
“胤祥,你坐。苏培盛,上茶。”
苏培盛进去上茶,胤祥没坐,凑上前腆着脸笑着问:“皇上,皇子皇女们现在就开始学习?”
“嗯。免得今晚上朕批复不完折子熬夜,你又来催。”
咳咳咳。
胤祥感受到后背上侄子侄女们越发浓烈热情的视线,再次鼓起勇气:“皇上,皇子公主们可能看不大懂,臣给讲讲?”
四爷一抬眼,目光冷傲:“简单教导两句,主要要他们自己领悟。”伸手,接过来弘晖看完的折子,仔细翻看……
胤祥大大松一口气,感受到侄子侄女们庆幸感激的小眼神,哭笑不得。
福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瞄着阿玛,脚上悄悄挪到十三叔身边,小手拉拉十三爷的衣襟:“十三叔,为什么上面说,这件事只有小的后遗症,后面又说,这件事没有大的后遗症……”
“我们平时替一个人说话,事前说此事只有小的后遗症,可以忽略;事后……”
“我知道!事后出来大问题了,又说这件事没有大的后遗症……家里管事和嫡额涅汇报事情,也是这样。怪不得!”福沛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玛法说的,五千年语言文化的魅力呀。
小汤圆听着更好奇了,眨巴一双和她阿玛一样的深邃大眼睛,长长卷翘的眼睫毛一刷一刷:“那十三叔,为什么闽浙总督要给阿玛送核桃果干土特产?”
胤祥接过来一看,笑道:“折子上说,今天闽浙地方收成好,可怎么个好法儿?主动表示送上来果子等物儿,给皇上看看,就是机灵了。”
“哦~~说地方晴雨表,说有无洪涝灾情等等,也是这个原因。”
知道阿玛关心地方收成,知道其他官儿会瞒报收成不好的消息,生怕影响年终绩效,机灵的官儿们,比如闽浙总督便主动地通过其他方面,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还能通过送礼,和阿玛联系感情,表示亲近。
弘历一眨眼,懵懂道:“十三叔,看我的。十三叔,杭州织造孙文成上折子说,他帮助高士奇的儿子高舆传递三个皮箱给阿玛。十三叔,高士奇是谁?”
“高士奇呀,字澹人。你们听说过‘澹人’的故事?”
“……知道!嘿嘿!”弘历想了一下就眼睛一亮,身边的弘昼眼珠子骨碌一转,也明白了。弘晨不知道,拉着十五哥哥的衣襟着急。弘昼转头窃窃私语地哄着弟弟妹妹道:“明儿和你们讲。”
大点儿孩子们在四九城玩耍,都知道三四十年前,四九城以前大街小巷遍传,“五方宝物归东海,万国金珠贡澹人”。高士奇和徐乾学是两大贪官,玛法因为各种原因要他们回家养老安亡,如今高士奇的后人知道阿玛登基,这是主动送上部分贪污款求饶?
事事皆学问啊。小有所悟的小布丁举着折子好奇道:“十三叔,看我的。济南知府说,他要给一个钱庄富商请功,要给富商一个虚官儿的名分,什么功劳,侄女儿看不懂。”
胤祥接过来折子一看,转而问弘晖:“大阿哥,你记得,上次你三伯父说济南要操办一个藏书楼的大工程吗?”
弘晖正在给体弱的福宜拢紧厚披风,闻言微微蹙眉:“十三叔,侄儿记得。按计划,工程这个时候已经结束,开始运营了。是不是工程出来问题,要找富商接手?”
“正是。这个事情呀,说起来话长。大约是工程如今没能按时开始运营,但是户部批款用完了。于是找富商接手,富商花银子,他给富商请功,要一个名义上的虚官儿。当然,具体情况,还需要查实。”
孩子们一时都安静了。
这是拿朝廷的官儿,卖银子那。
至于户部批复的银子花到哪里去了,还用问吗?不是监督不利被工程商卷钱跑了,就是被济南官员们一层层贪污了。也有可能是找的工程商没造好,导致这烂尾工程需要推倒重建。各种原因都有。遇到阿玛登基,他不敢再和户部要银子,便找富商和朝廷买单。
弘历看向品茶休息眼睛的阿玛:“阿玛,回复济南知府,要他说明情况?”
弘昼鼓着脸:“他可能只会糊弄地说。玛法说山东巡抚谢赐履是好官,山东巡抚衙门也在济南。阿玛,我们向他询问?”
四爷合上手里的折子放在桌边,朱笔放在笔架上,一抬眼,笑道:“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女儿有一点想法。”小米粒蹙眉道:“阿玛,女儿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但是山东,山东文风类比江南,但以科举为官为本。其官场文化,可居全国第一。每次科举考试,他们的成绩,都是好的。全国的官员们中,占比例也多。山东又是孔孟之乡。可是女儿听通州慈幼院的院长说,她的侄子侄女在山东老家,很是发愁孩子的进学,说学院里,官儿们比老师多的多。”
“噗嗤”“噗嗤”弟弟妹妹们都喷笑出来,笑了一会儿,都是惊讶地瞪圆了大眼睛。
“大姐姐,官儿们比老师多?还是学院吗?这事,有证据吗?阿玛,要不要派人去山东看看?”
“大姐姐,那院长还怎么说的?山东官儿多,人人只管当官,我知道。但学院啊,学院啊,读书的地方呀。阿玛,可能户部批复的学院教育银子,都被官儿们拿了?”
孩子们一人一句。
四爷瞅了胤祥一眼,胤祥无奈地笑。弘晖咳嗽一声,一个个孩子齐齐收敛表情,装乖。
四爷放下茶杯,环视一圈。
弘晖作为代表鼓起勇气:“阿玛,十三叔,山东这样的事情很多,如果任由发展,大清的官员体系臃肿膨胀。有关如何知道地方上实情,我们将折子范围扩大?我记得,大清入关之初,沿袭前明旧制,官员有事报告,公事用题本,私事用奏本。题奏本都由通政使司进呈,内阁大学士“票拟”后酌情上奏皇帝。运转速度十分迟缓,而且由于经办人员过多,容易造成泄密,使得实施政务受到很大限制。因此玛法登基后开始用奏折,部分官员有权直接上折子,中间门不经过人手。”
小汤圆看看桌子上两堆的折子,想想阿玛每天批复这么多,还有上午的奏折不计在内,顿时眼里的折子变成一座座大山朝他阿玛压来,水灵灵的会说话的眼睛心疼地望着阿玛:“阿玛累。”
四爷给闺女一个欣慰的小眼神。
胤祥忍住笑,瞅着其他孩子们。
弟弟妹妹们一起看向弘晖。
弘晖气沉丹田,郑重承诺:“阿玛,以后我们都帮您看折子。”
“乖。”
四爷忍住笑,鼓励道:“你们想的都很周到。阿玛因为你们骄傲。”
“阿玛,我们乖啊。”
孩子们异口同声。握紧拳头,一副小战士的架势要帮阿玛打架。
胤祥连忙低头掩饰脸上的笑意。
四爷倒是绷住了,深邃的目光里都是为人父亲的自豪。
快到熄灯时间门了,成家的回自己家,大点儿的哥哥姐姐们送弟弟妹妹们回去,到正院的时候,见到皇后和年妃,没有和往常一样撒娇,一个个端正“大孩子”办大事的严肃模样,忒是显摆。皇后脸上肌肉抽搐,不想和这伙儿被他们阿玛卖了,还很骄傲地帮忙数银子的傻孩子们。
“早点回去休息吧。”皇后目光“鼓励”,“心疼”地一挥手。
“儿子/女儿告退。”孩子们雄赳赳气昂昂,气势磅礴浩瀚,小宇宙爆发震动浩渺夜空星辰月亮。
皇后/年妃:“……”
*
四爷初初登基,要开始行动。内,于宗室诸王的态度不明。外,于地方上满汉大臣的朋党倾轧,打算广开言路,劈开这层层迷雾。而今晚胤祥前来,还有一个原因,直隶总督赵弘燮病了,极力瞒着,生怕被退下来养病,但是他病的不轻,躺床上不能动弹。
第二天,四爷登基后的第一次小朝会,就在朗吟阁书房前院,有点随意。但是,在京官员有资格来的都早早地来了,两百多人占满了前书房和院子。也不知怎么的,明明皇上还没来,却都紧张地额头冒汗,想打嗝儿打喷嚏的都硬憋着,低头检查检查服饰,整齐干净熏香熨烫,昨天也专门修面洗澡了,可还是提着心。往日的寒暄言语讥讽小声商讨等等全无,安静的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扫院子的两个小太监天黑提灯笼扫了一夜落下的落叶,又有院子里的石榴树等等树木的黄叶随风一片片打着旋儿飘下。此时晨雾起,天边露出鱼肚白,中间门道上大力太监甩着静鞭,四爷迈着“好心情”的晴朗八字步进来大殿,端坐龙椅,听着众人行礼:“给皇上/请安请安。”面带微笑。
“起。”
丹陛下方的人小心翼翼地起身,偷看一眼,瞧着皇上穿着日常的蓝缎织四团金龙纹绵小朝服宽大无束腰,挂配套的青金石朝珠。潇洒飘逸持重沉稳。戴着一顶红缨宝塔同色小冠帽,略深近黑的蓝色衬托的肤色更白皙,深邃清亮的目光不笑也笑,笑时如朝露。一句话也不说,只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好似时光无论快慢,都气定神闲。端正的坐姿中透着随意,表情,皇上真的笑了!大臣们一个惊醒,顿时被吓得大气不敢喘。
一个个抖着嗓子,将该说的事情上奏,主动将四爷可能满意的解决办法提出来,面对四爷越发温和的俊脸,战战兢兢地庆幸,躲过“第一次”了!好想哭。
四爷:“……”朕的大臣们越看越有点可爱。
弘晖等孩子:这些人,还挺乖,没耍嘴皮子,要阿玛劳神。
胤祉、胤祺等皇叔们:这些人,这两天都在背地里嘀嘀咕咕的说“皇上被人蛊惑要改革,我们要帮助皇上明白过来……”,见到四哥/四弟却都焉巴巴了,果然是活该!看谁有本事舍得辞职回家!哼!
大臣们:我们是想辞官来着,可我们写好辞呈了都哭了,宁可小命没了,也不舍得辞官啊。
四爷:“……”瞧瞧这萧永藻、嵩祝等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表情……宛若小鸟依人萌萌哒。
来自奥斯曼的老猫踱步上来书房,身上穿着如梦似幻的雾蓝色宁绸小马甲,梅花小步脚步优雅迷人,如入无人之境地穿过人群,来到四爷的脚步,在四爷的石青色绒缉米珠绣朝靴上趴下来,舒服地眯眼打盹儿。
四爷心疼地看一眼脚上越来越老的老猫儿。弘晖等孩子们、胤祉等皇叔们,一起装没看见。
大臣们傻乎乎地看着老猫舒服地摇尾巴,心里素质低差点当场哭出来:好想变成皇上脚边的一只猫儿嘤嘤嘤。
四爷:“……”
正蓝旗提督鄂伦岱猛地站出来,声音洪亮:“皇上,有关京畿八旗军禁酒令的实施,臣有本奏。目前京畿地区的八旗军尚好。各地方八旗军,均不擅近战,疏于弓马骑射,依赖火器。”
“哦~~”四爷眼底一沉。
大臣们一个激灵。纷纷抢着站出来抢着回答:“皇上,弓矢?键乃是国家大事,将士们纷纷重用火器,疏于训练,可派人到各营巡视,监督将军们严格考核。”
“皇上,火器重要,但将士们的体能同样重要。虽然大清刚打完三年战事,三十万大军受到磨炼。但地方军营的弊端也暴露出来。臣建议,从严治军。考核不合格,退兵回家。”
“皇上!……”
一人一句,那慷慨激昂、义愤填膺的“没有近忧必有远虑”“从严治军”响彻宽敞的书房正殿。生怕皇上想起来,之前完成一小半的,裁减官场和军营各种闲散人员。
四爷装没想起来,听着大臣们群情激奋,畅所欲言地提议各种整顿军务的方法和实行,俊脸上露出来一丝丝矜持的满意之色。反应过来,这也是一种裁员的大臣们,低头掩饰发红的眼睛和浑浊的眼泪。
四爷的眼里,这是皆大欢喜的一场朝会。
大臣们的心里,这是死里逃生的一场朝会。
难道四爷当皇帝了,变得稳重顾全大局,知道我们官儿们的不容易了?抬头看看东方初生的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不是西边呀,精神错乱啥那?
可到底还是心存侥幸。
当皇帝,和当皇子,完全不一样啊。万一皇上醒悟了?改吃“素”那?
隆科多恼怒地看一眼鄂伦岱,今天居然要他抢了先!抬脚走了。鄂伦岱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胤祉等皇叔们:皇上四哥/四弟真有点奇怪,最近老实一点,用心办差。
弘晖等皇子们:阿玛真有点奇怪,最近乖一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四爷在所有人热切目光的注视下,“恭送皇上/阿玛”的欢呼声中,抱着老猫儿出来正殿,从过道直接进来东偏殿,一边用点心用茶休息,一边吩咐苏培盛,去提溜上来张廷玉到书房来,就在东暖阁的私密地方。
“给皇上请安。”张廷玉因为被康熙训斥罢官,如今一身灰色书生长袍,宛若民间门文人。
“衡臣,坐。”四爷神色悠哉,脱去朝服,换了一身半旧胭脂紫素色长袍,颇有“仙风道骨今谁有”的架势。盘坐着在炕上用茶,神色颇有亲近。晴朗秋日上午的太阳灿烂地落在侧脸上,细绒毛都清晰可见。
“……谢皇上赐座。”张廷玉偷瞄一眼皇上的好心情,心里越发不安。一起身,在炕前绣墩上,小心翼翼地做了一个屁股边儿,浑身紧绷,随时站起来的恭敬架势。
“衡臣呀,你也怕朕?”四爷的俊脸在斗彩缠枝莲茶碗里,如画眉眼夸张地乜他一眼,有点伤心。“我们可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张廷玉一张脸青白交错,上次一句“青梅竹马”,要他帮助太上皇秘密请客富裕老臣们,收上来五百万两银子的礼包,被同僚大骂“奸臣”。这次……。
“皇上,臣不敢当。君臣有别。”张廷玉诚惶诚恐。
“哎,别怕,朕知道你一贯守礼。朕会护着你的。”四爷很有义气的模样。“衡臣呀,我们相识多年,你是最知道朕的人,朕离开你不行啊。有些个事,不是你来办,朕不放心啊。”
张廷玉一颗心“砰砰”跳,皇上这是要他赴汤蹈火啊。他只能安慰自己,他是文臣顶多就算做了什么,再被骂几句,不是将士,不用上战场。
“皇上信任臣,是臣的荣誉。皇上但有吩咐,臣一定用心竭力。”张廷玉说着话,心里也是酸酸的,无缘无故被太上皇罢官了,如今新皇登基,眼瞅着连皇叔们都不册封,他的前途那?
“嗯,衡臣果然是朕肚子里的小蛔虫。”四爷言语“真诚”,目光“赞赏”。瞧着张廷玉呼吸不畅的急促,矜持且优雅地微笑。“朕打算,扩大奏折使用范围。并且做一套具体的奏折制度出来,有你来制定具体章程。”
张廷玉眨巴眨巴眼睛,反应过来,吓得要哭不敢哭的,木愣愣地起身行礼道:“臣领旨。”
可能是自己的态度要他惊讶,从茶碗里露出来双眼的他还是稍有儿时初见的稚嫩感,这抬眼微惊的模样,煞是有富家好儿郎的单纯。
“好好办,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一生不糊涂。衡臣呀,朕信你。”四爷安慰着,放下茶杯,目光凝注张廷玉。
张廷玉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直要跳出来胸腔。
“奴才感激涕零,千言万语不能表达。皇上信重奴才,是奴才的莫大福气。奴才愚钝,不敢比照诸葛亮和吕端,唯有竭尽奴才全力。天气渐冷,皇上您注意保暖休息,奴才告退。”张廷玉声音发颤,面带潮红,一撩袍子,磕头,一起身,严肃着脸,端着忠臣的架势,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离开了。
四爷瞅着他“赴死如归”的背影,摇头失笑。
扩大奏折制度,免去了中间门环节的传递,不但奏折能迅速递到皇帝手中,而且在皇帝朱批御旨后,又可直接发还上奏官员,马上付诸实行,从而大大提高了办事效率,必然给大清政治带来积极的影响。中央和地方上的公私事件和人际关系,无论巨细,皇帝都可以从奏折中直接了解到,进而更精准地整饬吏治,监察民情,发号施令。
好处很多。对于勤政能干的帝王来说。但弊端也有。皇帝毕竟是一个人,人都有偏见私心喜恶思考不周,难免出现其他问题。其二,这必然造成大臣们相互告密,因为谁也不知道谁向皇帝打了什么小报告,干脆一起打小报告。看似铁板一块,默契地要糊弄新皇维护官员体系利益的人们,必然裂开一条条缝隙。
这些,四爷想到了。张廷玉也想到了。
张廷玉身为士绅官员之一,但他没有劝谏。大臣们因为以往对康熙的态度,或者因为皇上新登基还没坐稳龙椅,折子上习惯的含糊,要皇上生气了。皇上不是康熙、顺治长在宫里的皇帝,皇上办差多年,于地方上衙门里的猫腻熟知,折子言语再怎么遮掩,他一眼明了。
自己这次又要被骂“奸臣”了。
可他,是大清的臣工。他记得父亲临终说,身为这片土地上一个良心未全泯的臣工,他能遇到康熙皇帝,是大幸。
自己遇到皇上,也是大幸。
张廷玉快步出来朗吟阁,站在仪门口,望着进进出出打招呼的太监侍卫大臣们,抬头看天,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阳光淡淡的不刺眼,慵懒迷人温暖,酥软人的骨头。
皇上还记得给他差事,皇上没忘记了他!张廷玉眼泪飙出来,忙伸手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