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173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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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兵马了。四爷接过来苏培盛手里的茶杯无心品茶,突然间,很是伤心。
这伤心,是两辈子的。四爷上辈子这个时候,面对老父亲的日益衰弱,神经时刻紧绷着,即使老父亲病重不起的时候,那伤心的眼泪,也必须克制压抑完全理智。
因为他不知道老父亲的传位圣旨上写的是谁的名字,一步坐拥九州万方、一步被圈禁,他必须打起来十万分的精神做好夺位的准备。
如今,四爷单纯的,只是关心老父亲的身体情况。
当然,没有尘埃落定,四爷还是必须要十万分的谨慎。
摇着摇椅,举目望着天边火红的落日,橘黄色的晚霞映照的花草树木重重殿宇都是少女心般的温馨浪漫。汗阿玛越发年迈,兄弟残杀、争夺皇权的争斗,迫在眉睫。上辈子他感到兴奋,也有点害怕,此时此刻,只有平静。
高斌、饽饽、王之鼎等人都进来,一起看着四爷。
四爷的眼睛还凝视着夕阳,唇角浅浅微笑:“诸位,依你们高见,爷的当务之急是什么呢?”
邬思道脱口而出:“先解决灵答应的事情,想办法要十三爷回京。”
四爷眼里含笑,朗声道:“好吧。”
饽饽咬着粉唇为难,想说您现在最要紧是拉拢住隆科多和年羹尧,举目四看,就连刚刚忧心忡忡的高斌和王之鼎都不敢说话,担忧地低了头。
??四爷的脾气,知道年羹尧先去拜访其他皇子,哪里能礼贤下士地隐忍?
四爷起身出门,走进了漫天夕阳之中。
出了花园,来到二门近旁,突然看见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浑身成了红人儿,五大三粗的年轻汉子站成了夕阳下的温情小少女一般。他仔细一看脸,原来是在前书房侍候的大海,笑着问:“大海,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大海猛一抬头,见是四爷,打千儿行礼,忙说:“爷,奴才有新消息了,奴才着急和您汇报那。还有年大人等在书房里。奴才知道您有事,一直等着找机会回您。”
四爷:“年羹尧来了?”
“回四爷,年大人等了半天了。说,今晚哪怕一夜不睡呢,也得见见主子,说主子对他有点误会。”
四爷微微一笑:“爷先见见这位年大人。你的事情晚些说。”
年羹尧在畅春园被四爷发作了一顿,心中又愧又怕,离开畅春园,就直奔四爷府而来,在这里足足等了三个时辰了。别看在疆场上他是出了名的“杀神总督”,可是却偏偏怕这位四爷。这三个时辰里,他不敢去内院求见妹妹,更不敢去后书房找文觉等人闲聊,只是在这前书房里走来走去,焦急不安地等待着。
年羹尧怕四爷那一身凛然正气,怕四爷那一双能洞穿心肺的眼睛。
终于看见四爷的身影。他连忙快步上前磕头请安。可是,四爷根本不理这茬儿,让大海搬着躺椅坐到书房外间,径自坐下来欣赏落日余晖,一边画画儿,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见着八爷了?”
年羹尧赶紧回话:“回四爷,奴才没去见八爷。是在畅春园门口,偶然碰上了三爷五爷九爷和十爷,还有很多同僚,说要聚会,硬拉奴才去三爷府上坐了一会儿,八爷是宴席中途来的。别的,奴才都没见。”
“哦~~三爷五爷也好,九爷、十爷也好,不都是爷的亲兄弟吗?还有十四爷,我们一母同胞,更是亲近,见见又有什么关系呢?”
年羹尧跟四爷年头多了,他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气就像是这夕阳,那颜色是多重渐变的,层次感十足。他不敢多说话,只是答应着:“是,是。奴才知道,主子是最宽宏大量的。”
四爷对着夕阳调色,一眯眼:“年羹尧啊,你可说反了。爷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的活阎王。你看爷今天在畅春园给你面子了吗?说起来,你还是爷的内兄那。”
“四爷,奴才明白,都是奴才的错。”
“你不明白!如果你心里明白,就该知道,什么时候,爷还要听你的理由理解你的误会了?”
画夕阳要用到一种特殊的颜料。这种颜料可以随着光线变化呈现出粉蓝渐变的效果,而且远看就像蒙了一层雾,还透着一层光晕。此刻年羹尧的眼里,四爷整个人就是这样的色彩,你看着他沐浴着晚霞,温暖梦幻的好像眼前看见的一切事情都能变得美好。
可这就好像年羹尧最喜欢的鲜血的颜色,越是美丽,越是要人恐惧。
年羹尧不敢说他回来后每天都去户部找四爷,今天更是整整等了三个时辰。年羹尧知道,四爷正生着他的气呢。其实,他习惯了四爷的脾气,也不怪四爷吃味儿。论亲疏,论身份,年羹尧回到京城,第一要见皇上,第二就要来叩见四爷这位主子,四爷没空他天不亮守着大门口也要来磕头。可是,这次年羹尧回京五天了,还不来见,四爷能不生气吗?年羹尧心神忐忑,连忙赔笑说:
“四爷,您别生气。实在是您这几天太忙,奴才见不着……”
四爷挥笔绘画夕阳,面色和夏日傍晚的天空一样平静包容一切色彩:“今儿爷就不忙了吗?你怎么见着了呢?”
年羹尧连忙附和:“是是是,主子教训得是。不管谁拉扯奴才,要紧的是奴才心里装着谁,两腿朝谁奔。奴才这会儿也没法表明心迹了。十四爷在西部,京城里有八爷,但是奴才忠于谁,听谁的,会让主子放心的。”
四爷举目眺望西方天空,坐等太阳即将沉入吊脚楼台那一瞬间,挥笔泼墨,一直到一幅画完成,他才放下毛笔看向年羹尧,语气严厉道:“你是大清的官员,你的本分,不是为爷做事,而是要为皇上尽忠。安安分分地做事,守法守着规矩,不要胡思乱想。”
年羹尧跟着四爷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四爷霸道的性子?四爷说不争皇位,他信也不信。他的理解,皇位对于四爷而言,是必得的,但只是一个更有利于他施展抱负的身份的变化。可是他又怎敢顶嘴呢。连忙说:“主子教训得很是,奴才不敢胡想。”
哪知,话一出口,又碰上了四爷的钉子:“不敢胡想?年羹尧,你已经这样想了,这样做了嘛。前些时你来信中的什么四川比tai湾好,你都忘记了?如果爷把这封信交出去,你现在就在刑部大牢,你懂吗?”
年羹尧冷汗都吓出来了:“主子饶命,奴才那天昏了头,在信里胡说一通……”
四爷用到了淡粉、橘黄和蓝紫几种色调,宣纸上的画儿远看完全是夕阳本尊。四爷看着画儿满意,唇角一挑似乎是笑,深邃清亮的眼睛里露出来一抹厉色,肃容说道:“年羹尧,大丈夫立世,要敢做敢当。你看你犯下大错爷要护着你,就是护着你了。爷与你,不管你投靠谁,爷不会把你当外人,可是别人谁也不会信你、用你。这道理,用不着多说。你怎么做,全看你自己的了!”
年羹尧心下惊颤正要回话,大海却神色慌忙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四爷,不好了!小佛堂的那位灵奶奶……啊,尼姑奶奶上吊死了!”
四爷“忽”地一下站起身来说:“走,年羹尧,你跟爷一块去看看。”
年羹尧跟着四爷出了书房,这才发现,起风了,缺了一个角的太阳呈现玫红色窈窕地挂在屋顶飞檐上。
他在四爷后边走着,心里一直琢磨:唉,这顿训挨得实在委屈。此次回京一路上听得都是皇家兄弟情深的故事。真实情况,自己还能不知道吗?那天碰上几位爷,被硬拉着去三爷府上坐了一会儿,无非是划拳吃酒说了些闲话。年羹尧和四爷的关系,不论哪位爷有机密的话,也不敢说给他听啊!好嘛,四爷可吃醋了。
年羹尧心里清楚,对四爷刚才的训斥,他也不敢说委屈。反正他年羹尧认了这么一个主子,也是命运的捉弄了,掰不开分不开了。灵答应当年的事儿,年羹尧隐约也有耳闻。他知道,四爷收留灵答应是担着天大责任。可是,四爷没有背着他,听说灵答应上吊,不是叫自己也跟着进来了吗?咳,到底是四爷重情义,发作完了,还照样宠着,信任着。年羹尧正在胡思乱想,不觉已经来到花园小佛堂了。
管家金常明正在门口站着,见四爷他们过来连忙上前说:“四爷,年大人,请到里边吧。”
四爷冷冷地瞟了一眼金常明说:“什么年大人。他和你们一样,都是爷的奴才。”年羹尧听了没有生气,却向金常明扮了一个鬼脸,悄悄地笑了。他知道,冲这句话,四爷原谅他了。
四爷阴沉着脸,来到灵答应住的房间里。尸体已经放到了灵床上,脸上盖着一张麻纸。四爷掀开看了一下,又盖上了。灵答应为什么要自尽?侍候灵答应的几个丫头只顾着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四爷又把老疙瘩叫来。
金常明几步到门前,扶着哭得泪人似的老疙瘩进来,一边让他坐了,说道:“你先别伤心,慢慢说……”
老疙瘩低垂着头,苍白的头发丝丝颤动,声音嘶哑哽咽,本来已经弓了的腰深深弯着,抽泣着摇头,断断续续道:“……我……我也不明白她……怎么走短路……”他一头哭一头说,半晌,众人才知道,今天下午灵答应还好好的,因写字的宣纸用完了,叫老疙瘩去琉璃厂买。老疙瘩回来,说了几句话出去了,再见灵答应身体都硬了。他语无伦次地哭诉,索性放了声儿:“……可怜人要可怜可怜人……呜……我的二爷啊,我可怎么见你啊……”看着他脸上纵横的老泪,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号啕,人人心里发?,身上起栗。
“老人家,人死不能复生。”年羹尧沉思着道,“她都问了你些什么话?”
“她问的不多,只问了外头有什么传言。”老疙瘩哭泣道,“我没听说什么。我说前线打仗,豆子都征了军用,豆汁儿也涨价了。还听人传言,二爷本来有机会出来,叫一个姓贺的给卖了……”
年羹尧眼一亮,他已经若明若暗地知道了灵答应的死因。还要再问时,却见四爷苍白着脸,金常明刚说了句:“四爷,她是自觉没有希望??”四爷打断他的话,阴沉地点头道:“老疙瘩,她留下什么东西没有?”老疙瘩便回头看几个丫鬟。其中一个小丫鬟忙道:“奴婢惊糊涂了,是有一张纸在桌上,奴婢不识字,也不知写些什么。”说着将一张半尺幅的宣纸递过来。四爷接过看时,上头是一句话:
朔风冷淡旧亭台,又是一年寒意来。残魂那堪游人折,谁寻相思雪里埋?
篱下人绝笔寄雍亲王
邬思道转着轮椅过来,在四爷侧旁仰头看了,踅回去颓然坐了,半晌,说道:“这也算得殉节。其情可原,其志可悯。”
四爷慢慢将宣纸折起塞进袖里,两眼久久地望着烛光,良久,深深透了一口气,说道:“后事要好好发送。金常明明儿去法华寺请和尚,给她做七日水陆道场。”说罢便往外走,对一干下人道:“都散开去。”
“年羹尧,你先回去。明个下午,你到户部等着。金常明,你去叫大海大浪和前书房的几个小厮,立刻来如意斋。”
“?!”
年羹尧这回可真学乖了。下午是谁?一大早,年羹尧就骑着马来到户部,在书房里坐听招呼。哪知,他又失算了。整整等了一天,也没见四爷的影子。天傍晚了,户部的人全都要走了,四爷还不来。年羹尧正在着急,却见四爷府上的大浪跑了进来对赵申乔说:
“赵大人,四爷让小的给您传话。他今天在畅春园商议募捐的事情整整一天,乏了。请赵大人把今天的事情拟出个条陈来,四爷晚些时看。”转过身来,又悄悄地对年羹尧说:“快,四爷在门口等你呢!”
年羹尧小声问:“哎,我说大浪,你刚从南海来,北京熟悉吗就跑腿办事?”
大浪四下瞅瞅没有外人,悄声说:“先别问了,府里出大事了。我怎么不熟悉了?我也能做事……”话刚说一半,见门外四爷的轿子已经动了,便和年羹尧一起上马追了过去。
大轿在府门前停住,年羹尧急忙下马,上前打起轿帘。四爷看了他一眼,径自大步往里走。年羹尧不敢说话,急步跟上。一进二门,他就惊呆了:如意斋正厅里,府里十个管事都在,曲腰弓背,肃然而立,石头一般。四爷拉着年羹尧上来台阶,进来书房。弘?给阿玛搬来椅子,放好垫子,请父亲坐着。众人一起磕头:“给四爷请安。”
四爷既不答活,也不让他们起来,却沉着脸说:“这几年,爷在外边的事情多,家里顾不上操心,让你们都受累了。皇父论功行赏,封了爷做亲王。爷呢,也不能亏待了你们。管账的在吗?”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账房先生,连忙膝行上前:“奴才在。”
“上半年小汤山庄子收入多少银子?”
“回四爷,一共是一万四千一百一十八两。”
四爷微微一笑:“好。爷只要个零头过七夕节,其余的全赏出去。去几个人,把那一万两银子全抬到这里。”
老账房答应一声,带着二十几个伙计,到账房里抬出十口大箱子,一拉溜摆在长廊下。打开箱子,银灿灿,白亮亮的大银锭,映着满天夕阳红,直晃人的眼睛。
四爷瞟了一眼箱子,不屑地一笑说:“都看见了吗?银子确实是好东西。有了它,才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但是,爷瞧不上它。爷看重的是人心、忠心。账房,你把这些银子分发下去。”
老账房答应一声,拿出一个大厚本子来说:“按四爷的吩咐,赏银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甲等五名,每人得八百两;乙等三人,每人得六百两;丙等四人,各得四百两;……这册子,是各房管事的轮流记录,经主子裁定的。”接着,便按名单依次颁赏。
四爷看看银子发光了,眯眼望着天边绚烂的火烧云,才说:“银子多少不等,拿得少的不需要抱怨。万事万物都有因果,忠、勤、慎,爷希望,各位都好生想想。为什么要重赏大海大浪?大海大浪来自南海,但是忠心办事,不会就学。爷不怕你们笨,爷不嫌弃你们笨。为什么没有大管家金常明的赏赐?金常明!”
四爷神色严峻。
冷漠沉静的目光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沉默,脸上因为银子照耀的光芒逐渐褪去,恢复原本的皮肤的颜色。
“金常明,他是雍亲王府的管家,当年跟着朝鲜使团来大清,犯了事,被他上官污蔑打死了人,是四爷我念他家有老母,设法把他保了出来,从死罪到活罪,从囚犯又到家奴,一步一步,登上了管家的位置。爷本来还想要他出去做官儿,和戴铎一样。可是,他竟然为了八万两银子出卖了爷。尤其可恨的是,他伙同其他人害死了府里的其他人。金常明贪财卖主,坑害人命,这还能饶吗?”
金常明浑身筛糠,一个劲儿地在地上叩头:“爷饶命,都是奴才糊涂!”
四爷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金常明,你不需要求爷饶命。你居然伙同奸佞小人偷盗变卖府里巨额财物,区区八万两银子就把爷卖了。你丧尽天良爷岂能饶你。来人!
几个彪兴侍卫应声而出,四爷吩咐一声:“拉走!”
众人一愣,四爷拉走金常明要做什么?可是,四爷的令旨,没有人敢问,更没有人敢不遵。侍卫再次动手,硬要拉走金常明。金常明面色灰败,四爷却望着天边的火红夕阳,说道:“好美的夕阳,可惜了。”突然,他转向金常明:“金常明,你有什么话说?
“主子爷,求您。可怜奴才还有八十岁的老娘,求四爷……”
四爷手上一粒一粒地转着菩提佛珠:“难得你还知道孝顺。你放心吧,爷不会迁怒你的老母亲。”四爷脸色陡然一变,厉声吩咐:“拉走!”
四个侍卫一个抱头,一个拖金常明的腿,把金常明拖走。金常明挣扎大喊,四爷又是一声断喝:“闭上他的嘴巴!”一个侍卫立即堵上金常明的嘴巴。
眼看着日常风光无限的大管家金常明竟被这样处置,奴才们个个心惊。趴在窗户里往里看的丫鬟小厮们,有的竟吓晕了过去。连杀人如麻、铁石心肠的年羹尧,也不由得心中突突乱跳。四爷却神色不变,一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边沉稳地说:
“夏天的晚霞,总是格外漂亮。世界上光线最美的地方,在荷兰,受地理和气候的影响,拥有世界上最美的光。这也是荷兰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画家,以及他们的画如此动人的原因。”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厉声喝道:“还有金常明的同党,与爷站出来!”
这老大半天,管家们都跪得双腿发麻,怀里揣着赏银,可心里却揣着兔子。他们万万想不到,处置了一个金常明,还有同党呢。都面面相觑,可是却没有人站出来。
四爷勃然大怒:“怎么,不知道四爷的规矩是只说一遍吗?一、二、……”
第三个数还没数呢。一个人已经爬进来跪下,居然是高斌,请求宽恕。四爷一挥手:
“什么都不要说了。拉下去,打三十板子!”
“?!”
“都散去了吧。”
年羹尧冷静下来,怎么也不信金常明会背叛四爷,金常明做雍亲王府管家,比京城的四品官儿还风光,收入高得很。他私心重,但他绝对不会背叛四爷。
他后来后来,很久才知道,今天中午雍亲王府里爆发一件大事,管家金常明的媳妇带着两个女儿给四福晋请安,四福晋在午休,小女儿等候的时候,当众言语肢体诱惑府里的六阿哥弘?。
自从四福晋开始给五位小主子准备婚事用品,府里的人都动了心思:宰相门前七品官。哪怕做一个皇家最低等的侍妾,也是皇家的人。而他们身为府里奴才,和小主子们都有感情,熟知小主子们的性情爱好,自家的女孩儿只要能侍寝,就能讨好晋升。他们这也不是异想天开,所有大户人家给儿孙们准备侍妾姨娘,基本都是熟悉的家生子。四爷身边的完颜格格就是康熙身边老奴仆的女儿。
四福晋本来也打算给五个孩子各选一个家生子,本来好好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的,金常明家里的两个闺女先闹了起来,小女儿被嬷嬷拉走的时候喊的一嗓子“福晋我爹早就开始培养我姐勾引大阿哥……”石破天惊。
专门培养女儿勾引弘晖阿哥,就是犯了大罪了。金常明是管家,他对弘晖阿哥的性情脾气太熟悉。他专门培养女儿勾引弘晖阿哥,野心这么大,想要勾引弘晖阿哥宠妾灭妻?
四福晋震怒,碍于弘?的名声,压住了人心浮动的势头,封了所有人的口。
四爷回来,拿出来一万两银子,发给所有管事。是封口,也是警告。更是暂时关上了这条上升的道路。家里有性情好的女儿马上要被选中的其他管事,理解四爷和四福晋疼小主子们的心,恨得生吃了金常明的心都有。
年羹尧知道,四爷并没有要金常明的命。拉走,拉到了四爷在盛京的庄子,替四爷打理事务,风光没有了,需要用他的后半生努力再重新获得四爷的信任。当然,这里头可能还有其他的,他不知道的内情。四爷有太多的事情,各地方的人手,他其实都不知道。
至于高斌,高斌一贯被四爷信任,管着粘杆处。高斌一直遗憾没有妹妹嫁给四爷,要培养女儿们,年羹尧早就听说了。
而高斌的外室是八爷安排的人,高斌自己也不知情。幸亏他一向嘴巴严,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儿,没有泄露机密消息,四爷打了他三十板子,算是过去。
年羹尧回去陕西前一天的晚上,正好是七夕节。满四九城的男女老少开心拜月,年羹尧在四爷府上喝酒,隆科多也来了,高斌屁股上的伤势还没好,趴着用菜不敢喝酒,等到邬思道、性音、王之鼎等人都喝醉了钻了桌子底,年羹尧和隆科多两个人面面相觑,彼此唉声叹气。
七月七的月牙儿弯弯,高挂九天。如意斋院子里的花草随着夜风摇曳,送来阵阵花香。屋子里一盏烛火摇曳,拉着他们的影子长长。
隆科多倒酒:“新来的管家,也是朝鲜金家人。”
年羹尧端酒杯敬他:“朝鲜和大清的关系,这是必然的。难道你想做管家?”
“哼!”隆科多斜眼看他,和他碰一杯,大着舌头念叨:“我不想做管家。我只是想着,弘晖阿哥的后院人选。你不知道,高斌那小子一直遗憾他没有妹妹嫁给四爷,要培养女儿。我也念着嫁女儿那。”
“不一样……”年羹尧醉醺醺地摇头:“朝鲜、日本、南海……我以前看嗷嘎和四爷亲近,也想着自己妹妹要是能嫁给四爷就好了。我还烦恼那,生怕我妹妹被指婚给别人,和四爷不和睦的。可是你看。皇上自有安排……府里小主子们的后院人选,皇上和四爷也都有安排。高斌……错不在有私心贪念,而是算计了主子??你是不是也被四爷训斥了?”
隆科多:“……”要面子的一瞪眼:“你当我是你?”
“嘿嘿~~我就知道。”年羹尧拎起来白玉雕花酒壶,歪歪斜斜地晃着倒酒。“邬先生说我是金命那,……”
“什么金命?”隆科多醉意上来没听清楚,脑袋反应也慢,端起来酒杯一气灌:“听那个瘸子成天光一张嘴巴瞎说。有空劝说四爷休息几天才是正经。”
年羹尧目光幽幽地望着清澈的酒液,叹道:“自从我回来,我就见四爷从早到晚,咬牙挺劲儿拼命办差,只是做事。我也心疼。可我告诉你,十四爷到了西藏,我写信来询问??我是真的收到四爷的信件,要我配合十四爷做事。”说着和隆科多碰杯一饮。
隆科多呷着酒在嘴巴只是出神,许久才道:“四爷的心思有什么难猜?前线打仗,一切粮秣、饷银、劳军的事都落到他头上,他必须顾全这个大局。十四爷出使西藏,名垂青史,四爷就是累死也没人见,我就是不服气这个世道人心!”
苏培盛端着托盘进来,问道:“两位爷,福晋要人送来的,都用点醒酒汤。我们做奴仆看着四爷这样劳累,也心疼。可四爷的脾气哪里能劝得住?天天念着军情十万火急,来一件办一件。”
年羹尧咬着下嘴唇,冷笑道:“与准格尔打仗,打的不是前方,是后方!准格尔有多少兵?只要粮草供上,粮道畅通,他怎么抗得住?之前傅尔丹险些大败,也是败在火器要打完,粮草跟不上不拼命就要饿死。”苏培盛伸直了脖子问道:“你是说??”
“粮草最重要!”年羹尧将半杯酒一仰而尽,“邬思道说,皇上英明。不用管八爷和十四爷做了什么,要争取皇上的心,就只能泪和血暗自咽下,以关键时刻的做事见真章!可是,我又如何甘心四爷这样默默无闻?皇上要我做陕甘总督,我问四爷章程,四爷还是说,全力做好后方事务。”
苏培盛不禁合掌称善,说道:“阿弥陀佛!这才是四爷的为人。”隆科多冷冷道:“你知道四爷的身体不能受累吗?”
苏培盛点头叹道:“你们谁都没有我知道多。四爷再忙再累,还是不忘顾着家里人,每天抽时间陪着小主子们,经常进宫孝顺长辈们。”“四爷的身体最重要。”年羹尧目露凶光道,“我听说,皇上曾经说过‘朕一定选一个坚刚不可夺志的人做你们日后的主子。’这说的是四爷似属无疑!”
“你说什么?”隆科多被他几句话吓得醒了酒,可是年羹尧的眼前又是那天在前书房,因为灵答应自尽,四爷和自己进行到一半的对话。他身体一歪,人钻到桌子底打呼噜了。隆科多从椅子上滑下来,使劲地摇着他的胳膊,也推不动他。
苏培盛指挥小厮们收拾残席,抬着他们都去厢房休息。隆科多愣愣地看着苏培盛给年羹尧灌醒酒汤,蓦地牙根咬紧??管是不是皇上说的。这就是皇上亲口说的!皇上就是要四爷继位!
四爷在后院陪着孩子们过节,回来后听说他们都醉了,本来也要休息。胤?爬梯子过来。
四爷刚沐浴出来,拖着拖鞋,打着哈欠迷糊地问:“你有事?”
胤?神神秘秘地要大海大浪都退下,自己拉着四哥爬进被窝,藏在被子里头碰头兴奋地八卦道:
“金常明、高斌,你知道的,他们的女儿都是弘历的后宫,和皇后齐名的慧贤贵妃呀,还有备受宠爱的金贵妃呀。对了,金贵妃还生了三个皇阿哥,你这一插手,不想要你的三个孙子了?”
呼吸的热气喷在脸上,四爷嫌弃地示意他脑袋离远一点儿,纡尊降贵的眼神打量他的激动:“小八还记得这些,难得难得。”
“臭毛病。”胤?骂着,还是移开一点点脑袋,随即又开心起来。“不难得不难得。四哥,我看,金常明和高斌的想头,实属正常。谁不想着用一个女儿提前投资一个好女婿?高斌一直遗憾他妹妹嫁给你,要他在你面前输给年羹尧和嗷嘎,他一心培养女儿,要给弘晖做侍妾那。”
“胡说八道。我用人,和联姻有关系?”
“嘿,你说没有关系,我信。可嫁给了你的儿子,那就是泼天的富贵,谁不想要?弘历可是提起来高斌一家进了满洲镶黄旗。不光从包衣旗抬旗,还是镶黄旗哦。那宠的,简直和皇后一个待遇,穿明黄,在皇后活着的时候做皇贵妃哦。”
四爷目光微合,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所有的心思。
“高斌管着粘杆处,金常明是管家,弘历要拉拢他们,给予他们的女儿高位,很正常。”
“是啊是啊。”胤?重重点头。眼里冒着绿光:“我知道,弘历也是利用慧贤贵妃打压皇后在后宫的势力。富察皇后,富察家……野心也是不小那。四哥,你说汗阿玛会给弘晖指婚富察家吗?”
“可能。”
“还会是那位富察皇后?”
“不会。既然是弘历的妻子,还会是弘历的妻子。把被子拉开。”
“啧啧!四哥你这个拧巴脾气。你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原因,这辈子自己选还是选了四嫂?”胤?不乐意地拉开被子,脑袋露出来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紧跟着,又是一愣。
“这么说,你还是要将高斌和金常明家的两个女孩儿,留给弘历?”
“为什么不?”四爷困意上来,眼睛闭上就睁不开。“你记得这样清楚,能不给吗?”
“给给给!那弘晖那?”胤?还是心疼弘晖的。“你看,一个是你的管家,一个是你粘杆处的管事,都是紧要的人,弘晖必须拉拢住了。”胤?不由地贴近四哥的耳朵,小声警告道:“四哥,你有本事,你这辈子对弘晖弘暖一干孩子,还是和上辈子对弘时一样狠心!弘晖若不做继承人,你的其他儿子们谁也不服谁有的闹!”
四爷似乎是睡着了。
胤?瞧着他逃避的态度,可欢乐了,身后要是有尾巴能翘上天。饶是没有尾巴,他也高兴的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折腾,被四爷在睡梦中踹了一脚,他才老实。苏培盛进来给熄灯关窗户,盖被子,疑惑地看着胤?。胤?抬头拍拍他的肩膀:“苏培盛呀,听说你本家人都因为你过上好日子了?”
苏培盛吓得白了脸,瞅着四爷睡沉的模样,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小小声道:“八爷,我本家人,我照顾一点儿,但反正不敢要他们打着我的名义祸害乡里的,我哪里敢呀?”眼睛忐忑地看着四爷的睡颜。
胤?打个哈欠,嘟囔道:“你们都怕他。”
苏培盛在心里嘀咕,八爷您不怕四爷?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在外间榻上躺着。
年羹尧这次回来北京,因为时间紧,四爷事情太多,他和四爷的谈话并不到位。
带着一肚子烦恼离开北京,刚到陕西上任,收到鄂尔泰的信件:“年部堂,你之前在四川对我的土地改革不闻不问,我可以接受。可你离开四川后,你的势力开始阻止我清查土地,这要我很是愤怒。我本来不想给你写信,直接上折子给皇上告你的状,但是李卫劝说我给你写信,说四爷信你。所以我给你写信。四爷点将,点我来四川,为的是做什么你心里最明白。你跟着四爷的时间久,最是知道四爷的抱负追求。我敬佩你是一条汉子,你今儿给我一句话,你到底什么态度?”
年羹尧看着信件,转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北京的方向。
这才是四爷和他之间的最大矛盾!
四爷要改革四川。
四川是他打下来的势力。
他也是出身正经科举的官员,大清士绅之一。反对四爷改革的人之一!
用力地呼吸着陕西干燥尘土飞扬的空气,极力地顺畅肺腑间的郁闷。年羹尧的眼前又是离京前老父亲的谆谆教诲,妹妹愤怒指责的目光。父亲当年在湖广就试图推广税赋改革,只是没有四爷的彻底,如今对四爷大力改革全力支持。妹妹嫁了四爷,一心替四爷着想,指责他不是好哥哥。
年羹尧天生反骨,他自己也知道。所以他在别人都不看好四爷的时候,包括现在,还是最佩服四爷的能力骄傲,一心跟着四爷。可是四爷要改革他的势力范围!要动天下士绅的利益!
他的手攥着那封信,攥的青筋暴起。良久良久,终究是长长地吐出来那口气。
就好像他在山西为了四爷收住了大开杀戒的手。
此刻,他又为了四爷,自己改革自己的势力。
四爷信他!
只要四爷信他,他就做一切四爷想做的事!
年羹尧回来桌案,挽袖提笔蘸墨写回信。
*
四爷收到消息,四川土地清查进展缓慢,四川情况特殊,还算顺利。南海战事再次起来,胤?和胤祥都参与进去,他们都是懂打仗的人,建造港口熟悉海洋这么几年,参与指挥有模有样。四爷不知道老父亲什么时候要胤祥回来,见胤祥有仗打,也替他高兴。
沙俄不满意大清和沙俄的贸易合约,大举兴兵。四爷忙碌地准备三个战场的粮草,一直到九月重阳节的傍晚,才有时间去找王剡。
九月已是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的时节,且又在傍晚,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萧疏的阔朗气息。王剡犯了病,躺在炕上不能离开被窝。王剡长子王泰领着四爷进来王家,王剡的草堂庭院外三三两两聚着几个男子。才走近些,却听见王岳声音张扬着兴奋的喊着:“三弟方才说得好,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四弟院子里那位是在寺庙里也不忘勾搭男人的货色,连着她身边的丫鬟也是个和小厮私奔的主儿。那天听三弟说起我还不信,现在想起来真是恶心得连隔宿的饭菜都要吐出来了。”
另一道声音得意洋洋道:“虽然父亲轻描淡写把事情给过了,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我且看四弟如何收回这个脸面!父亲手中的那副四爷亲笔扇面,他没有资格收着!”
横刺里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我怎么没有资格,父亲几次病重,是谁照顾的?你们都做了什么?”
王岳脸上带着诡秘的笑:“你照顾的?可别说出来丢人。你给父亲擦身了还是喂饭了?不都是下人?大黑别说二黑!”
一阵乱糟糟的吵闹言语,四爷听着,登时沉了脸。王泰气得脸色发青,耐不住咳嗽了一声,那几人谈得络,一听见动静回头,登时脸色大变。
在老父亲王剡面前敢闹腾,在四爷面前等到底胆子小,讪讪地打千儿草草行了一礼。唯独王岳一起身昂然微笑站着,神情愈见不甘。
四爷微微一笑:“还未恭喜王岳,迎娶儿媳妇。”四爷的目光清冷扫过他身后的人王嵩、王华人等,兀自笑道:“想必是照顾王老先生闷坏了,一休息就往是非堆里扎。”
王岳使劲忍住那股子强烈的不甘,在老父亲的院子里说这些,打扰老父亲休息,是不孝。偏还叫四爷亲耳听见了。他正要解释,却是王剡的小厮出来说王剡已经收拾好了,众人也不再多言,一同跟着四爷进去了。
四爷逆着光进来草堂,微微眯眼适应室内的光线。王剡还是一身清减的蓝色粗麻布袍服,端坐在罗汉床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袄子被子,用尽全力弯身行礼,四爷上前两步扶住他:“老先生无需行礼。”
他微笑看着四爷。
“四爷,老臣动弹不了了,不能给您行礼了。”
王剡的声音嘶哑无力。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了,可他就是这样瘦瘦干干地坚持活了这么多年。四爷细看他的蜡黄脸色,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来,王泰亲自捧着茶上来,王剡对他们几个焉焉地挥手,等他们都退下,看着四爷的小厮大海:“劳烦,大海去外头守着门。”
大海退出去,关好门自己守在门口。
四爷感叹道:“王老师,爷知道,是梅玉香和老疙瘩联手逼着灵答应自尽。但是爷有一点不明白,三哥、八弟、甚至远在西藏的十四弟,都知道爷收留灵答应,这也是他们的目的,为什么没有人和汗阿玛告发爷?”
王剡待还要说话,有敲门声响起。守在门口的大海打开门,回道:“爷,有一位自称是云锦园的梅玉香梅公子求见。”
四爷一怔。
王剡青筋暴起的手拍打桌子哐当哐当地响,嘶声怒道:“好哇,他还敢来?不知道近春园那位在哪里?要他们滚进来。”白胡子一翘一翘的,身体直发抖,可见是真气到了。
四爷给王剡顺着后背。梅玉香小碎步走进草堂,进来就磕头行礼:“给四爷请安,给王老师请安。”
“起来。”
四爷没想到,梅玉香会来王剡这里。
梅玉香起身,一身书生的简单打扮,青色长衫文质彬彬,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只有那眉眼之间的精致,看人时候眼波流转间不自觉露出来的的妩媚风情,显露几分过往经历。
王剡一见他就来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手指着他:“你来做什么?”
“我来,是奉二爷的命令,和四爷说句话。”梅玉香倒也不怵这个老头子,但也不想气到他的身体,是故语气温和。
但他口中的话,要所有人都震惊。
“四爷,可是来询问灵答应的事情?”梅玉香提到灵答应的那眼神,要四爷这个老鬼都感觉到阴风阵阵。梅玉香微微一笑,对四爷躬身温言道:“听说有人在酒楼里唱二爷的曲子,我就悄悄过来看看,和二爷的人联系后,二爷传来命令,要我领走她。只是我心里对她有恨,一直拖延。哪知道被四爷撞上了,不能再不管。”
“可是我看见王剡来劝阻四爷,本来以为四爷会答应的。可是四爷顾着皇家体面,一片仁慈之心,硬是要保住灵答应。我也没有办法,第二天就帮助老疙瘩联系了二爷。就白矾密信事发的那天早上。二爷命令我,不能要灵答应住在四爷府上。我就想办法,想要劝说灵答应主动要求出府。可是她不答应。她一心要住在雍亲王府,我只能对她动手。”
四爷皱眉,灵答应临终的一首“咏梅、残魂、相思……”,要他大致猜到是梅玉香动的手。二哥派老疙瘩跟着灵答应,从大火里救出来,如今还要梅玉香逼死了她,到底要做什么?
王剡道:“四爷,如此最好。”说着话,如释重负地呼吸了一口气,犹自愤恨道:“这个女人,早就该殉节了!”
四爷看向王剡。
王剡冷笑道:“四爷,梅玉香想要领走她,也是该的。梅玉香不堪。但他们两个,谁也别嫌弃谁。真要二福晋来处理,反而玷污了二福晋。”
梅玉香咬牙忍住火气。自己怎么不堪了?拿自己和灵答应比?
深呼吸一口气,梅玉香咬牙解释道:“我也不想要她死,都这样了,都是可怜人罢了。可是老疙瘩劝说她离开雍亲王府,她只会泪水涟涟地哭。说到二爷的命令,她只会双手捂着脸呜呜直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有一次老疙瘩忍不住训斥她:‘你有错你就承担,哭什么哭?”她就是哭。四爷您看,这就是那个女人的手段,哭着卖惨。老疙瘩劝说的话重了,她无从解释,就急切地哭着喊:“我想看一眼二十……”后面的“四”没有说出来,但四爷和王剡都懂。
“我呸!现在要救命了,想起来了孩子了。”梅玉香想起来灵答应的种种行为,想着老疙瘩说灵答应临死不甘愤怒的眼神,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目的。“她就是自私!谁都是她的工具,皇上、二爷、包括孩子!她要是有机会活在大唐,真有机会做武则天杀女杀子。”
四爷摇头叹息。
梅玉香微笑:“四爷,王老师,天底下,不是所有的女人生孩子,都会爱孩子的。为了权势,为了地位,为了养老……”
“可恶至极可恶至极。”王剡气急败坏地指着大骂:“虎毒不食子那!可还算是人?”
二十四阿哥长大了,或许会知道真相。但目前他还小,怎么可能承受这样的打击?所有知情人都三缄其口,偏灵答应要说出来她要见二十四阿哥!
四爷庆幸汗阿玛给二十四弟改了玉蝶,抬手按按眉心,长叹一声。
王剡犹自对着梅玉香破口大骂:“冤孽!冤孽!世上怎么有如此狠毒之妇人!你也是自甘堕落!皇上当年明明给你机会,要你回去老家成家立业,你偏偏要回来!自甘堕落!”
梅玉香挑眉,梗着脖子道:“我走过的路,犯下的错误,我自己承担。我今天来,就是告诉四爷和王老师,我要出家了。出家做和尚!”
“我呸!你出家,玷污了和尚庙!”王剡对他也是痛恨!顿了顿又说:“近春园的那位那?出家做尼姑?那真真是玷污了尼姑庙。”
梅玉香憋得脸通红,硬是忍住了这口气,转脸看向四爷。
整理长衫,恭恭敬敬地福身一礼:“四爷操持三格格出嫁,操办二爷庄子建造,要二爷一家有希望出宫住到庄子上,二爷有如此结果,我心愿已了。我爱他,我从来不认为这有错。我为了他付出一切,也从来不后悔!我很高兴,在我惨淡的人生里,曾经遇到过他!”
梅玉香离开了。
王剡气得一张脸变成猪肝色。
四爷知道身为理学大家克己守礼一生的王剡,对梅玉香、近春园那位、灵答应,都是批判。上前一步,给他顺着背。
“老师莫要动气……”
“四爷啊!”王剡一口气缓过来,泪流满脸。“您之前是不是打算送灵答应去尼姑庵?您到底是心软了呀。明知道八爷一直盯着她。四爷,成大事者万万不能心软。以前是您作为儿子、兄弟维护一个家。现在您是作为父亲维护一个家,将来您要作为祖父,去维护一个家。一个家,怎么可能没有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呀,凡是破坏规矩的人,必须都付出代价!”
“王老师的教诲,爷都记得。”四爷手上温和地给他顺着气。
“不光是您记得。您要教导小主子们都记得。弘晖阿哥是个好的,可是四爷,凡天下人和事没有十全十美的。您一定要压制弘晖阿哥。老臣听说,你换了新管家了?还要您粘杆处的人去内务府了?四爷,您太护短了。您的朝鲜管家,您的粘杆处的人,都和您亲近,但他们都不是正人。偏门歪道有用,但用正人方是大道。”
四爷眼角低垂,鸦羽似的眼睫毛在脸上落下两道小阴影。
“王老师,您说的正人,爷明白。爷也想请教王老师,爷要做的事情,怎么要天底下的正人支持?”
“四爷,老臣自认也是正人之一,老臣到如今还是不认同您的改革。二爷和老臣几次说过此事,很是担心你的安全。自从汉武帝重用权臣酷吏,不择手段从天下人手中收取钱财,导致天下官员手中权利光明正大地,大过国家,大过百姓,大过道德律法礼仪血缘,就注定了道家的灭亡,儒家的兴起。汉武帝利用儒家集权,最后他意识到错误,不得不废除了儒家养出来的太子,下了罪己诏。可是,权利这头魔鬼释放出来了,怎么可能收得回去?明朝朱元璋分封诸子,世人都骂他昏聩,其实他或者也是想利用皇室钳制官员们的权利,可是结果如何那?朱棣造反、官员士绅们的权利越发庞大。四爷!唐代两税制改革、宋代二税改革、明代一条鞭法,一脉相承,本质都一样。结果,都是飞蛾扑火的失败。”
四爷站直身体,背负双手,眺望着天边淡淡的晚霞。
他今天穿了一件雾紫色的宁绸缎宽袖长袍,缠枝莲并竹叶花纹有种神秘魅惑的高贵,衬得整个人仿若天边一朵华丽优雅的紫色的云。腰上系着一条玉色银线腰带。想起在无逸斋进学那一年冬天,紫色的貂皮端罩,圆圆滚滚的一团紫云从天而降,四爷一个本该在承乾宫玩耍的二岁半孩子,突兀地出现在无逸斋。
这样的紫色,穿在身上,一颗心也如云朵一般不觉舒展开来,心向太阳充满未来的希望。王剡低低叹息了一声,抖着手在罗汉床边上老红木雕花牡丹盒里掏出来一块古玉佩,给四爷别在腰上,精致纹理的腰带上佩上一枚白玉镂雕成的龙钩,由一个老龙头和一条小龙组成,翱翔的大小两条龙垂在腰上,仿佛也蕴含了从古到今无数飞翔的梦想。
而四爷,已不再是如小龙般天真充满梦想的年纪了。
时光缓缓划过,如一潭静水,虽然潺?缓和,到底也是徐徐向前流了。一如世上男子飘飘流云般如何也挽不住的流年。
英雄弹指老,刹那风流呵!这句话让四爷在上驷院见到胤?时,更是深有感触。
重阳节,看守胤?的宗人府人喝酒吃蟹子,偏僻破败的上驷院也飘着菊花酒桂花糕的香气。四爷给胤?带来一件新衣服,养在四爷府里的胤?的六闺女给做的,红色的细棉布长袍,胤?换上了,在满目褐色黑色凄冷的上驷院,别有喜庆。
“二哥。”他的目光温柔而懂得,如明月的清辉一般,叫人心生安定,“有一家人和无数英雄在,我并不孤单。”
胤?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四爷轻柔为他拭去泪痕,那浑浊的泪水亦这样柔软渗入他指间皮肤的细密纹理,四爷说:“每个人都好,你只需爱护你自己。”
胤?轻而坚定的点头,哽咽道:“是。我要好好爱护我自己,是因为你,也因为每一个让我牵挂着的人。”
王剡终究是没有回答四爷的问题。
四爷见到了胤?,给看守胤?的上驷院人银子,嘱咐他们照顾好他的衣食住行,什么也没有问。
西北前线汇集了满、蒙、回、藏、汉各路军马,将士们不断西进,向准格尔的首府伊犁进发,摆出了大清朝廷要痛歼西蒙古的架势。弘晖等皇孙们和将士们打算将准格尔剩余主力军困在伊犁,聚而歼之。可是胤?多了个心眼。康熙六十七岁了明年就是康熙登基六十大庆,他更担心自己争“皇位继承人”还有份儿吗?于是,胤?偷偷地给康熙写信要回京。
康熙正想要他回去呢。不光是他,还有胤祥和胤?。全部收到命令,星夜不停赶路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