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166章(1/2)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康熙冷冷目注着老十三,胤祥磕头道:“汗阿玛只管问萧永藻、阿灵阿和揆叙他们,到底是谁指使他们的一问便知!”说完,杀气腾腾的目光逼向老八。




    康熙看着萧永藻、鄂伦岱、阿灵阿和揆叙等人,极其冰冷地说:“实情究竟如何?”阿灵阿牙齿咬着嘴唇出血,脸色苍白好似随时会晕倒,脑海中又是那一幕他在太子的逼迫下,不得不在姐姐的灵堂上大闹的情景。阿灵阿狠心一口咬住舌尖,身体一歪晕了过去。康熙冷冷地吩咐一声:“抬下去。”


    阿灵阿被抬下去了。


    揆叙一时举棋不定,眼前是他大哥容若的断绝兄弟情意的冷漠眼神。却是胤?、胤?、胤俄等兄弟们齐齐站出来,上前两步跪求康熙:“汗阿玛,此事还请细查,一定不会是四哥所为。儿子拿人头担保!”


    紧跟着胤?猛地站起,上前几步磕头道:“汗阿玛,儿子作为亲弟弟一直不敢说话。可是儿子也敢拿人头担保,一定不是四哥所为!”


    一切都成了定局!这一次,所有的儿子们,再次推出来胤祥认罪,包括自己这个老父亲。康熙轻轻地闭眼,再次睁眼,苍老的眼睛凝视了所有的儿子们一会,依旧盯向萧永藻和揆叙等人,居然是老王剡第一个磕头道:“臣罪该万死!确是十三爷示意!”


    紧跟着其他大臣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将事情前后始末一一道出,和十三爷具体见面日期,私下相谈内容,清楚分明。康熙听完搁于桌上的手紧紧握拳,目注着老四喝问:“是胤祥所为吗?”


    四爷心中一紧,此问是个圈套!不管是与不是都不对!


    四爷抬头冷冷瞥了眼身边的胤祥,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暗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好接下来这个罪名儿的胤祥,极其郑重地磕了个头,额头紧贴着地面沉声道:“汗阿玛问儿子,儿子只有一句“君辱臣死,儿子认罪”。”


    “四哥!”


    所有的兄弟们一起看着四哥,不敢信四哥到这个时候,自身难保了,还要护着老十三。


    胤祥红着眼睛对康熙哭喊着:“四哥,和你无关。汗阿玛,都是儿子的错,汗阿玛,求您不要听四哥的。汗阿玛。儿子认罪,儿子全认了。汗阿玛,儿子全认了。”说完就是“砰砰”磕头,一声一声响在地砖上,响在四爷的心尖上。


    胤祚一转头,才发现自己泪流满脸,泪水要他看不清四哥的模样。他想说“四哥,汗阿玛只会小小地惩罚老十三,不会杀了他。我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他喉咙里堵着千斤棉花,他说不出来。


    胤祚哆嗦着嘴唇,哭诉道:“汗阿玛,您罚儿子吧。胤祥年轻,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儿子指使他的。汗阿玛。”胤祚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为了最讨厌的胤祥说情。明明他最是想要胤祥离开四哥身边的。可他一句话出来,只能哭着,哭得他身体发软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四爷给康熙磕头:“汗阿玛,您要六弟和十一弟去暖阁休息吧。”


    “四哥!”胤?实在忍不住了,四哥这个时候还顾着这个顾着那个的!胤俄眼泪哗哗地给康熙磕头:“汗阿玛,儿子也有罪。四哥说得对,皇太子是储君。君辱臣死,儿子认罪。汗阿玛您罚儿子吧。求汗阿玛。”


    康熙心中一松,吩咐一声:“扶着老六老十一去暖阁。”却是望着两个儿子悲痛欲绝晕倒在地的一瞬间,无限悲哀,感动、各种说不清思绪一起涌上心头,要他差点坐不稳这个龙椅!


    老六和老十一被抬着下去了。一切已成定局!可是老四不甘心。他不要胤祥这样认罪。可是他越是这样护着老十三,康熙越是容不下老十三。康熙的心狠了狠,再狠了狠!老四越是这样重情义,他越是要狠狠地教导他一次!


    四爷也做过皇帝,他知道一个冷酷无情又睿智英明的皇帝会做出什么决定。眼前又是上辈子胤祥替他认罪的画面,老八等人栽赃太子罪名,自己作为太子党必须站出来顶罪,然后胤祥站出来替他顶罪。


    四爷头贴在地上,眼泪汩汩而落。


    在老六老十三的威胁下,老八的人被迫做了退让,觉得虽然没有打垮他,可已经砍掉了他的左膀右臂,更重要的是让康熙对他起了疑心。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已经定下来了。


    他虽然损失了老十三,要老父亲对他起来疑心,可他躲过一劫,他该知足了。


    可他不知足。


    他听着胤祥哭着一边“砰砰”磕头说:“汗阿玛,都是儿子,都是儿子……”猛地一提气,磕头道:“汗阿玛,儿子有罪。汗阿玛,儿子自请流放南海。求汗阿玛。”


    康熙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老四。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们的四哥/四弟。


    居然为了老十三,宁愿流放去南海。


    曾经说好的,一起去南海游玩,如今变成了流放南海。


    皇子阿哥们一时大放悲声。


    胤祥哭倒在地,泣血地喊着:“汗阿玛,您不要问了。都是儿子做的。儿子认罪,求您关押儿子,圈禁儿子。所有的事情都和四哥无关。求汗阿玛。”额头上的血迹落在乾清宫的地砖上,血淋淋的一片。


    胤?胤俄哭道:“汗阿玛,儿子也去流放。皇家出来这样的事情,儿子们都有罪,儿子们愧对列祖列宗。都是儿子们没有护好皇家荣誉。汗阿玛您罚我们吧!”


    一直没有出声的胤?此刻站出来,哭着磕头道:“汗阿玛,儿子四十岁的人了,奔波不动了要留在京城孝顺皇太后、汗阿玛和额涅。要弘昱跟着几个叔叔,代替儿子,一起去流放赎罪吧。”


    康熙静默了半晌,对着老三胤祉吩咐道:“带人把皇十三子胤祥关押于宗人府,此事查明之前,没有圣旨任何人不得接近探访!王剡、萧永藻、鄂伦岱、阿灵阿和揆叙等人,交由刑部详查议罪!皇四子、皇九子、皇十子、弘昱,流放南海,择日出京。”胤祉忙磕头领命。


    胤祥深深地看一眼四哥,向康熙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长身立起,随侍卫而出,自始至终未再瞧过任何人一眼。缓步而出的胤祥,额头上磕出来的血迹是他的功勋章。他的神色超逸出尘,姿态翩然随意,不像受罚而去,更像是赴绝世美人之约而往,彷佛等着他的不是那个简陋不堪,冬天里有门没窗户,有床没有被子,冷得要死,专门关押有罪之人的宗人府,而是他四哥的一句诗词里的桃花源,“春深红紫映楼台,槛外风香花尽开。东海玉盘看乍涌,恰逢童子抱尊来。”


    康熙目注着胤祥渐远的背影,忽露疲惫之色,对众人淡淡道:“跪安吧!”说完起身,李德全忙服侍着出去。众人低头跪着直到康熙的脚步声听不见了,还是跪着。


    太监们陆续散了后,胤?第一个起身,扫了眼仍然额头紧贴地面而跪的四哥,淡淡瞥了一眼直挺挺跪在地上的太子、大哥,诸位兄弟,转身慢步而出。胤?笑看了一眼四哥,又朝胤俄笑点点头:“我一直想着,哪天去南海,原来应在这里,南海波涛勇,开心。”胤俄起身看着他八哥的背影,紧跑上前低低叫道:“八哥!”胤?没有理会,他伸手拉住八哥的胳膊喝问:“为什么!”胤?狠狠打开他的手冷冷道:“走开!”好似他才是那个被冤枉被关押的。


    “你说清楚!”胤俄暴怒地抓住他,“你是这样做兄弟的?!”


    胤?一肚子的火气:“我要做什么样的兄弟?我做的再好也没有兄弟!”这辈子又没有成功打压混账四哥,又是胤祥站出来顶罪!此刻面对所有兄弟们的指责,他已经是崩溃的边缘,红着眼珠子问:“你放手不放手?”


    回答他的是胤俄的一拳头直奔面门。


    胤?立于门前,静静瞅着十哥和八哥打架的凶狠,好似他们不是兄弟,而是几辈子的仇人。胤?上前硬接住一人一拳头,其他兄弟趁机拉开他们,胤?对着十哥淡淡说:“十哥,你要八哥走吧!八哥可能有八哥的原因。”


    老八走了。


    老大胤?看着这一切,静默了会,转身随太子离去。


    剩下的弟弟们都跟四哥跪着,一动不动。


    胤?静静跪了一会,起身走到四哥身旁,他仍然额头贴地而跪,纹丝不动。他低头凝视着四哥弯成弓状的背,他知道这个结果,甚至知道汗阿玛明明知道十三弟是冤枉的。汗阿玛只是需要一个认罪的人。太子也保证了,十三弟未来一定会被放出来,可他依然心痛难耐。他在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面对这一幕,已经被兄弟之间的争斗之凶残胆寒,更何况是四哥?四哥不知道这是汗阿玛和太子的计划,面对十三弟被关押,是何等伤痛?更何况是为他而牺牲?


    半晌后,胤?强忍着悲痛,跪在他身旁轻声说:“四哥,你不要担心十三弟。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十三弟。我……”等了半晌后,他依旧身如泥塑,一动未动。胤?深吸口气,愧疚地说:“四哥,十三弟住的地方急需要打点,兄弟们都跟着四哥跪着,四哥!”他背一紧,肩头抖了几抖,慢慢直起身子,看向胤?,眼神死寂却隐隐烈焰燃烧,灼得人眼刺痛。胤?看着他胸前的茶沫,抽出手帕轻轻把粘在袍子上的茶叶拭去。


    等他拭完后,四爷静静站起,转身,一个一个扶起来跟着他跪着的弟弟们,领着他们一步一步缓缓离去。胤?没有动,他跪着目送四哥背影远去。身边少了惯常相陪的十三阿哥,他的背影丝丝凄凉。


    想着昨日夜里太子还与十三弟举杯对饮,今日就是要逼迫自己跟着陷害十三弟进宗人府!想着十三弟走出去的时候挑眉而笑的表情,想起兄弟们策马疾驰在大草原上,想起兄弟们一起躺在四哥府里的屋顶上畅谈阔论,想起他木兰打老虎的风姿,想起他长身玉立和十三福晋对视的英姿,再想着那个狭小阴暗的宗人府房间,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地上,压着声音哭起来!空落落的阴沉大殿中,胤?缩肩抱头哭泣,只有回荡在屋中的幽幽哭声相陪。


    四爷并没有离开,他去了宁寿宫跪求皇太后。


    弟弟们都默默地跟着他。


    “你们要做什么?”皇太后已经知道了前朝的动静,老人家唯有哭泣。此刻面对孙子们的请求,实在不忍心拒绝。


    四爷不能要皇太后为难,只哭着跪求说:“求皇祖母,给十三弟住的地方,送去褥子被子、火盆、火炉、手炉、脚炉等等保暖的物事。将屋子修缮修缮。皇祖母,胤祥不能受凉。”


    皇太后知道敏妃的腿不好,知道敏妃的腿是做宫女的时候受凉了,留下的毛病。含泪道:“好。皇祖母答应你。不要担心,也不要怨你们的汗阿玛。查清楚就好。皇祖母相信胤祥。”


    四爷重重点头,流泪道:“皇祖母也莫要伤心。”


    皇太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苍老的目光颤颤巍巍地扫过一个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孙子们,一张张压抑沉默的面孔,无声地流泪。


    为什么会闹成这样?


    这都是为了什么?


    弘晖领着弟弟妹妹们急匆匆地出宫去了,要去照应老十三的府邸。宣妃和敏妃倒下了,良妃得知和老八有关也倒下了。皇贵妃和德妃、宜妃、惠妃得知流放的事情,也都倒下了。一个后宫,从上到下,几千口子,静悄悄的唇亡齿寒。


    皇太后吩咐自己的贴身嬷嬷喜塔腊嬷嬷:“领着人,去宗人府送东西。就说我送的,谁敢拦着你,我老太婆亲自送!”一句话出来,宫女嬷嬷们低头哭泣,喜塔腊嬷嬷哭着答应一声:“?!”行礼退下了。皇太后一转脸,流泪看着她的孙子们:“你们既然要去受罚,就好生地被罚。记得,出去了,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儿郎,是八旗子弟,是大清的皇子。不要到了南海丢人!”


    “孙儿们谨记。皇祖母,……”四爷最是挂心皇太后的身体情况,哭道:“皇祖母,您保重自己,您等着我们回来,给您过八十大寿。”


    一句话,要皇太后抱着他嚎啕大哭。


    “胤?啊!皇祖母这个岁数了,这个岁数了啊。你们闹得什么啊?你们不能好生的吗?”皇太后哭得哀痛,老人家隐约知道这是康熙的意思,可她怎么能去数落康熙那?此时此刻,最伤心的人,是康熙。


    其他皇子们不知道皇太后为何而哭,可他们是真的伤心。都忍不住,在皇太后面前放声大哭:“皇祖母!皇祖母!孙儿们一定经常给您写信。皇祖母!”


    胤?更是一边哭一边喊着:“皇祖母,南海贫瘠,我们被流放,您要多给我们寄送东西啊。皇祖母。”指望母妃们是指望不上来,康熙的一张黑脸,哪个母妃还敢给他们寄送东西?


    胤俄一想想流放会有的苦楚,抱着皇太后的大腿眼泪鼻涕一起流淌:“皇祖母,孙儿看不到妹妹出嫁了,皇祖母,您代替我多疼疼她。皇祖母,流放苦啊。皇祖母!”


    皇太后听着,哭得越发伤心。


    “十丫头出嫁的事情都放心,我一定给你们寄送东西。都乖啊,乖啊。”皇太后那一颗心疼的呀,孩子再大再闹腾,在她面前也还是牙牙学语的皮孩子,这一哭,哭得她心都碎了。


    距十三阿哥被关押已经一个时辰,四爷要胤俄陪着皇太后,忙着照看着病倒的皇贵妃和德妃,宣妃和敏妃,惊慌失措的妹妹们。八爷因为良妃病倒从府里回来宫里,依旧举止翩翩,笑如暖玉。同样因为母妃病倒忙碌请太医的胤?胤?等人,见到了他,漠然请安,他微笑客气地说:“兄弟之间无需多礼!”几个弟弟带着个恍惚的笑想,一切都变了,连以前看似平静祥和的日子都一去不返。


    轻扇着蒲扇,汤汁子已经滚了好一会,才猛然反应过来,忙扔了扇子,用两条厚毛巾包住砂锅小耳朵,倒汤汁进锅台上的青花小碗里,脑中浮现胤祥微眯双眼装睡躲避吃药的表情,不知道他若在宗人府被冻病了,谁还会哄着他吃药。


    “笃笃”几声敲门声,四爷静静看向小厨房的门,却没有任何心思理会。过了半晌,又是几声“笃笃”声后,门被推开,胤?看着正找托盘放药碗的四哥,微蹙了下眉头说:“四哥,药汁好了吗?”


    四爷收回目光,在一边小太监端来的水盆里净了手,擦干,端着托盘走出来小厨房。他跟着在身边走着:“四哥你怨我,你怨我再不和我说话了?”四爷望着永和宫里头静悄悄的,好似花儿草儿都病了的无精打采,不禁苦笑起来:“四哥不想说话。”


    胤?跟着四哥进来德妃的屋子,不错眼珠子地看着四哥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着德妃用了一碗药,看着面容憔悴的德妃拉着四哥的手要说什么,却是未语泪先流,凄苦的目光望着四哥,颤抖着嘴唇只是流泪不止,一直到药力上来,精神撑不住了睡了过去。


    四爷给德妃掖好被子,和胤?一起出来屋子,胤?轻声道:“四哥,我知道你和十三哥好,可我才是你亲弟弟!你岂能只顾着十三哥不顾我?你要去南海,有没有考虑过我?”四爷淡淡问:“你需要四哥考虑你什么?你六哥怎么样了?”


    胤?轻叹口气:“六哥用了药,睡着了。只是太医说,这次精神耗费过大,受了大刺激,和十一哥一样,都暂时不能移动,只能静养着。”


    “你在这里守着额涅。我去看看皇额涅。再去看看宣母妃和敏母妃,你六哥和十一哥。”


    四爷快步离开。


    胤?看着四哥匆匆的背影,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四哥和他到底是不一样的。四哥养在皇贵妃的跟前儿,有皇贵妃的保护,也永远背负对皇贵妃的孝道,两个母亲同时病倒了,他一个人分成两瓣儿地忙碌。


    还有宣母妃和敏母妃吗?胤?狠狠地一闭眼,他突然发现,他大错特错。他和其他兄弟一样选择牺牲老十三,却是要四哥对老十三无比心疼和愧疚,要老十三在四哥的心里更重!


    四爷到了承乾宫,见十公主趴在床头睡着了。听飞花落叶两个宫女说皇贵妃一直没醒,点点头,坐到床边的小榻上,默默地守着。


    他刚刚喂着皇贵妃用了药,皇贵妃睡着了才离开去永和宫。此刻,两个母亲都睡着了,妹妹也睡着了,睡梦中都是一脸担忧和泪意。他心里愧疚不安,守着皇贵妃一会儿,太医刘声芳进来把脉,说不用太担心。十公主也迷糊醒了过来,见到四哥,一头扑到四哥的怀里。


    “别怕。别怕。”四爷哄着妹妹,叮嘱道:“你只管孝顺皇祖母、汗阿玛和皇额涅,其他的都不要管。记得吗?”


    “记得!”十公主哽咽地哭着,在四哥的怀里蹭蹭脑袋。问他:“四哥要去哪里?”


    “要去看看宣母妃和敏母妃。再去看看你六哥和十一哥。”


    十公主伸手,紧紧地抓住四哥的衣襟,哭泣道:“四哥,你照顾好自己。”


    四爷揉揉妹妹的脑袋,心疼道:“妹妹乖。四哥照顾好自己,莫要害怕。皇额涅醒过来后,派人去找四哥。”


    “好。”


    “四哥,十三哥……”十公主的眼泪又出来了。


    “放心。只是等着查清楚就好了。”


    “真的?”十公主又是惊喜又是感动,眼泪越来越多。


    “真的。”四爷接过来飞花手里的毛巾给她擦擦眼泪,“你是不是要去宗人府闹腾?还是要劫走你十三哥?”


    “四哥~~”十公主睁大了因为哭泣红了好似兔子的眼睛,虚弱地辩解。“我才不会这样鲁莽那。皇祖母已经派人送去很多东西了,十三哥在里头不受罪我就放心了。”


    “好~~四哥信你。在这里乖乖地守着皇额涅。”


    “嗯。四哥放心。”


    四爷爱怜地捏捏妹妹挺翘的小鼻子,再看一眼床上昏睡的皇贵妃,抬脚大步去了储秀宫。


    康熙对妃子们的封号一向吝啬,可这么多年下来,册封的妃子也是不少了,东西六宫的宫殿不够每个妃嫔单独住的,加上宣妃和敏妃感情好,所以还是住在一起。四爷到了储秀宫,宣妃刚醒过来,敏妃还在昏睡。四爷便先去看望宣妃。


    宣妃一直没有孩子,十三公主在守着宣妃。


    十三公主见到四哥,呜咽一声,一头扑到四哥的怀里,呜呜地哭着:“四哥!四哥!”


    四爷因为十三公主的哭声,心里头越发难受,只是抱紧了妹妹哄着:“莫哭莫哭,不要担心。四哥一定会想办法。”


    哪知道十三公主使劲地摇着头,哭得越发伤心:“四哥,额涅昏睡之前告诉我,你先要照顾好自己。四哥,十三哥已经被关押了,你一定不能出事。”


    一句话要四爷身形一晃,似乎承受不住这份理解的重量。抖着手拍拍妹妹的后背,朦胧的视线,和躺在床上的宣妃对上,面对宣妃伤痛中坚强支持鼓励的目光,四爷轻轻地闭上眼。


    他何德何能,要她们这样理解?


    四爷陪着宣妃说话,看了宣妃的脉案,询问了用药情况,略略放心的同时,心里也越发沉重。


    长辈们都年纪大了。


    受不住刺激,也熬不住药力了。


    宣妃说了几句话就没有了精神,人又昏睡过去。


    四爷去见敏妃,四爷实在无颜面对敏妃,好似是上辈子,胤祥被圈禁,他站在胤祥府邸门口,无颜面对十三弟妹。


    四爷给敏妃请安,敏妃看着精神头挺好,笑着道:“快起来。”十四公主含泪扶着四哥起来,给四哥搬来一个绣墩。


    敏妃性情温柔和善,最是有韧性的人。可这要四爷更是难过,他宁可敏妃恨他打他骂他一顿。


    四爷坐在敏妃的床前,望着敏妃憔悴伤痛的面容,一声“敏母妃……”呼唤出来,四爷双手捂着脸,语不成句,热泪滚滚。


    “四阿哥……别哭……”敏妃伸手,虚弱地握住他的手,苍白没有血色的面孔上露出来一抹坚强的笑,“四阿哥……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别哭。”


    “母妃……”四爷艰难地摇着头,他不能放弃。他已经要胤祥从定罪圈禁到暂时关押了,他不能放弃。


    “四阿哥……”敏妃压抑地咳嗽一声。四爷收敛情绪,自己擦擦眼泪。十四公主忙端来一杯水喂着母亲用一口,敏妃缓一缓情绪,面对回复平静的四阿哥,含笑道:“四阿哥……你将胤祥,养的太好了……人怎么能一直这样好啊?年轻,受点儿坎坷,这才是正理儿……咳咳……”


    “母妃……”四爷忙伸手按住她的手腕,用内力给她缓解身体上的伤痛。


    “四阿哥……你听我说……我不懂国家大事……我只是虚长几岁……胤祥……太年轻了……四阿哥……你是做大事的人……他的脾气呀,早晚要改一改……”


    敏妃的通情达理,要四爷肝肠寸断。他这辈子,到底还是不能护着他的十三弟吗?


    “母妃……胤?知道……母妃……胤祥很好……胤祥已经变得越来越好……”四爷拒绝承认现实,他不甘心两辈子一样的无能为力。


    可是敏妃只摇头,眼睛里是经历岁月风霜后,才有的领悟和通达。


    “水满则溢。四阿哥……凡事,莫要求全。咳咳,我知道,皇太后去照顾胤祥了,四阿哥,你乖乖的,莫要着急。等着皇上的命令。”


    “母妃,”四爷轻轻地闭眼。再次睁开,带有泪意的眼睛里一片清明。“母妃,胤?都知道。可是胤?做不到。”


    四爷重生了,活了两辈子了,什么都知道。可他却还是做不到。


    “母妃……你莫要担心胤?。母妃……水满则溢,胤?知道,所以自请去流放南海。母妃……你保重身体。”


    敏妃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四阿哥。


    四阿哥呀,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他必须退让,他必须割舍一些东西去要康熙放心,对比胤祥被关押圈禁,他宁可自请去流放南海。


    带着胤祥远走南海。


    南海啊,什么样荒凉的地方?敏妃不敢去想。她强忍着眼泪不掉下来,只说:“四阿哥……你放心。我一定保重身体。”


    作为长辈,保重身体,不要出远门的孩子担心,这是敏妃唯一能做的事情。


    四爷紧紧地握住敏妃的手,唯有感激。


    四爷守着敏妃再次用了药,昏睡过去,临出来储秀宫宫门的时候,回头望一眼泪眼相送的十三公主和十四公主,四爷好似看到当年得知敏妃有孕的自己,惊喜地跑来要看敏妃,被宣妃堵着,和他说话,领着他去看敏妃……他瞧着敏妃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幻想着十三弟的出生,期盼他们兄弟有一个更温暖更亮堂的未来。


    抱着刚出生的红皮小老鼠在怀里,领着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看着他一天天长大,……那样明艳的时光,宛若阳春三月的诗行,兄弟两个行走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每时每刻,都在沐浴着芬芳。此刻四爷依旧在明艳的光线中看到了往日和未来的时光交织在了一起,在书写历史,也在书写命运。


    很多人苦笑一声“命运”妥协了。面对命运这个魔鬼,四爷从来不屈服。四爷从来都是主宰自己的命运。


    漫步来到乾清宫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的晚饭时分。


    乾清宫响着一阵阵“传膳”的声音,御前小太监向殿上太监说一声“传膳”!殿上太监传给鹄立在乾清门外的太监。他再传给候在西长街的御膳房太监……一直传进御膳房里。


    不等回声消失,一个犹如过嫁妆的行列已经出了御膳房。由几十名穿戴齐整的太监们组成的队伍,抬着大小三张膳桌,捧着几十个绘有金龙的朱漆盒,浩浩荡荡地直奔乾清宫偏殿而来。进到明殿里,由套上白袖的小太监接过,在东暖阁摆好。平日菜肴一桌,因为是冬天另一桌火锅,各种点心、米膳、粥品、咸菜摆放在一张小桌上。食具是绘着龙纹和写着“万寿无疆”字样的明黄色的瓷器,银器程亮,下托以盛有热水的瓷罐。四爷进来暖阁,托端罩摘冠帽的时候,听到一个小太监叫了一声“打碗盖”!


    每个菜上的银盖取下,放到一个大盒子里拿走。四爷便闻到从暖阁里飘出来的饭菜香。


    四爷搓搓脸,见到李德全轻手轻脚地从暖阁出来,偷偷地给他使眼色,轻轻颔首。先去西暖阁里看看六弟和十一弟,发现他们都在安睡,稍稍放了心。望着饭菜香气飘来的方向,深呼吸一口款步来到东暖阁,一眼看到康熙一身便服,端坐桌边,正要用晚食。正在看着一桌子美食。


    太子也在。


    四爷“啪啪”打着马蹄袖给康熙和太子行礼,朗声道:“胤?给汗阿玛请安,给太子二哥请安。”


    康熙打量他一眼,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儿,冷哼一声:“一个后宫你转遍了?”


    四爷起身,微微鞠躬道:“还没。本打算去看看惠母妃、宜母妃和良母妃,腹中饥饿,先来用膳。”


    康熙一噎。


    太子咳嗽一声,生怕老父亲被四弟的怨气冲的晕过去,主动笑道:“快坐下来用膳。”


    “胤?谢谢汗阿玛,谢谢太子二哥。”


    四爷再次行礼,端坐到老父亲的下首另一侧,一个小太监端着漱口杯和净水的毛巾上来,四爷简单洗漱了,今天伺候用膳的魏珠忙亲自送上来一副碗筷。


    康熙黑着脸,瞪他一眼:“惯的你。还去求皇太后。”


    四爷孝顺道:“儿子怕胤祥病了,汗阿玛心疼。”


    康熙:“!!!”


    太子忙起身给康熙顺顺气,哄着道:“汗阿玛您别气别气,四弟故意来气您的那。”


    康熙僵硬着老龙脸,在太子的安慰下缓过来一口气,却对太子怒声道:“朕气什么?朕才不生气。”转脸对混账老四道:“朕心疼什么?无君无父的东西,眼里只有一个四哥,朕心疼猫儿狗儿也不心疼他!”


    太子:“……”得嘞,刚是谁坐在膳桌前吃不下东西,担心胤祥在宗人府吃不好的?


    四爷却是点点头,一点也不惯着他汗阿玛的臭脾气:“是是是。儿子说错了。明儿就给你找来猫儿狗儿心疼着。”


    康熙:“!!”混账老四果然是专门来气他的!


    四爷起身,给康熙盛汤夹菜,嘴里还有话:“待会儿用过饭,儿子就吩咐人将家里的猫儿都抱来给您养着。大白猫这一窝生了五只,兄弟们都犹豫着不敢要了,说实在养不了这些小祖宗。儿子正发愁那。”


    康熙气得呼呼直喘气,使劲地告诉自己不气不气,千万不能和混账儿子生气。气病了受罪的是自己!


    “吃饭!”康熙低喝一声,端起来碗拿起来筷子开始喝汤用菜。气哼哼的,好似要将怒气发泄在食欲上。


    太子看着傻了眼,自己劝说了半天不动筷子,混账老四来气两句,就吃饭了?


    好吧,太子面对混账四弟眼巴巴等着他动筷子的催促眼神,气得端起来呼噜喝汤,也将怒气发泄在食欲上。


    四爷等老父亲和太子都开始了,自己端碗盛汤开始用饭。


    安静中,只有轻轻的碗筷碰撞声偶尔响起。伴随着丝竹声悠扬,膳房太监给康熙夹菜的动作越来越轻快,阿弥陀佛,皇上您用饭了就好。


    其中有一道菜肴,四爷吃着挺好,示意给夹菜的魏珠给他再夹菜。魏珠为难,一般一碟子菜只夹三次,可他又知道四爷随性的脾气,吃饭的时候从来不讲究“三口”的规矩。便拿眼瞅着皇上。


    康熙正在用鱼汤,瞅一眼那道菜肴,老四眼巴巴的样子,冷笑一声:“给他夹菜。可别说朕亏待了他的嘴巴。”


    “?!”


    魏珠赶紧地给四爷夹菜。


    四爷笑道:“儿子谢谢汗阿玛体贴。这道菜做得好,保定家养的雏鸡,加上白洋淀的新鲜虾仁,用保定特产槐茂面酱作为调料,精心烹制。既有鸡肉的鲜香,又有虾仁的脆嫩,而且还有面酱的香味,几种口味融合在一起,真是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太子没忍住,再次咳嗽出声。


    这道菜是新菜。康熙今年路过保定吃过一次以后,对这道菜赞不绝口。称赞此菜既有鸡肉的鲜香,又有虾仁的脆嫩,而且还有……混账老四一字不落地背诵出来,故意的!


    四爷示意魏珠再给他盛一碗萝卜汤,用一口虾仁,满足地赞叹道:“这次木兰回来,弘晖也和儿子显摆这道菜,还亲自下厨房。儿子吃的挺好,问这道菜的名字叫什么。弘晖说,他给汗阿玛也做过一次,当时汗阿玛也问他名字,他只顾着研究做法了,压根没有想过名字的问题,一下子慌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做菜的时候,活的鲜虾跳跃那。就叫鸡里蹦。’显摆地说,汗阿玛听后,龙颜大悦,夸奖道:‘好一个鸡里蹦,真是栩栩如生,妙哉,妙哉!’”


    康熙黑沉沉着一张脸,嫌弃地瞅一眼混账老四:“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巴?”


    四爷:“汗阿玛此言差矣。老百姓一辈子为了吃饱穿暖有房住,只管好脑袋上的一张嘴巴。儿子有幸做了汗阿玛的儿子,大大小小算一个官儿,天生有两张嘴巴。一个吃饭,一个说话。”


    康熙猛地咳嗽起来,他实在不明白老四的厚脸皮哪里来的。


    太子给混账四弟一个大白眼:“知道你有两张嘴巴了。吃吧。”


    四爷还给太子一个大白眼:你是嫉妒我,你马上一张嘴巴也没有了。


    太子气得脸色铁青,他为什么要和混账老四说话?!他这是自己找没趣儿!


    太子气哼哼地不说话了,低头猛吃。


    马上一张嘴巴也没有了,吃一顿少一顿,还不使劲地吃?


    四爷满意了,专心地品着他喜欢的萝卜汤。


    康熙看在眼里暗自摇头,太子打小儿就没在老四身上讨到巧儿,还偏偏喜欢去招惹老四!


    三个人“开心”用饭,餐前饭用完,魏珠给摆上来锅子,烫好的白菜萝卜粉条蘑菇牛羊肉鹿肉等等,在奶白的汤里翻滚冒着香气,父子三人互看一眼,立马动筷子开始抢。


    可能真的抢着吃的最香?反正这一次太子吃的打饱嗝儿,康熙也比平时多吃半碗饭,四爷更是放开了胃口,吃嘛嘛香。


    饭后父子三个散步,不知不觉走到御花园。康熙今日心情好似不错,走了一圈,坐于长凳上休息。神色祥和地目注着前方。恰是夕阳落日时分,满天空橙黄的阳光给整个紫禁城染上一层金光,菊花梅花雪花……在阳光下彷似透明,片片都透着妩媚。


    康熙侧头对太子笑说:“朕记得,苏茉儿嬷嬷最是爱秋天,太皇太后最爱冬天,但是她们的理由是一样的,都说是‘比春天都好看’!”太子躬身笑回:“正是,儿臣还记得姑姑站在盛开的梅花树下笑着唱歌呢!”康熙眼光投注在前方的梅花树上,嘴角带着丝笑说:“是啊!她会唱的歌可多呢!朕小的时候,她天天给朕唱歌!”说着,定定出起神来。


    此时的康熙心应该是柔软的,他回忆起了年幼时的烂漫时光和记忆中的温柔长辈、慈爱歌声。四爷定了定心神,刚要抓住机会请求一番,李德全进来行礼:“皇上,四爷家的人来找四爷。”


    “哦~~”康熙知道老四今天都安排好了,要四福晋照顾十三福晋和孩子们,要弘晖去照顾十三的府上照看着,此刻还来找老四,是出事了?


    康熙一眯眼。


    四爷也着急起来,行礼道:“汗阿玛,儿子去看看。”


    “嗯,去吧。”


    四爷大步流星地出来御花园,看见御花园门口焦急转圈圈的苏培盛,立即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爷!”苏培盛给四爷行礼,一起身要哭不敢哭的模样。“爷,十三福晋听到消息,晕了过去。福晋急忙去请太医,太医说,十三福晋急火攻心。十三福晋醒来只是哭,说要将孩子给福晋养着,自己去陪着十三爷。福晋不敢答应,她就一直跪着。这都跪了半天,饭也没吃,跪的又晕了过去。福晋没有办法,要奴才来问问爷。”


    四爷一眨眼,眼睛沉沉地望着天边的落日。紫禁城的落日,真漂亮。冬天,也好看。太皇太后说得对,冬天比春天好看。


    “……十三福晋什么理由?”


    苏培盛一愣,爷真要答应不成?随即答道:“福晋告诉她,不用担心十三爷的衣食,皇太后打点着那。可是十三福晋说,不能老是要皇太后操心。她必须陪着。皇上仁慈,有她在,皇上总会顾念一二。更担心十三爷受不住打击,有饭也不吃闹情绪。”


    四爷点点头。


    沉吟片刻,吩咐道:“留几个孩子们都住在府上,弘晖和大格格领着一起学习读书。晚上如果睡不着,一起睡陪着。告诉十三福晋,好生吃饭休息,等爷的消息,爷一定尽力。……告诉福晋,爷今晚上不回去了,她看顾好家里,明天进宫来照看母妃们,孩子们也都进宫陪着。”


    “?。”苏培盛大约一声,却没有离开,含泪道:“爷,福晋说家里都好,十三爷府上也好着。您照顾好自己。”


    四爷心里一酸,答应道:“回去告诉他们,都放心。爷一定照顾好自己。”目光一凛,暗示道:“都什么也不要做。”


    苏培盛微微惊讶,转瞬明白过来,这是嘱咐邬思道高斌等人,重重点头:“他们确实是稳不住了,都担心爷和十三爷。奴才一定带好话儿。爷一切放心。”


    苏培盛行礼离开了,四爷再回来御花园,听到太子给康熙将笑话的声音,默默地站在一边听着:


    老师:“徒弟呀,我这套太极剑法,你记住多了?”“一大半。”“不错!.........现在还记得多少?”“已经忘掉一大半了!”“难为你了。”……“还记得多少。”“已经全忘掉了!”“很好!很好!刚刚教错了,现在我再重新教你一遍。”


    太子说的绘声绘色,康熙也很给面子地笑了一声,一抬头,看见老四在走神,皱眉道:“家里出来什么事情了?”


    四爷麻利地一撩袍子,跪下了。


    “回汗阿玛,是十三弟妹。哭闹着要去陪着十三弟,福晋不答应,她就一直哭。还说汗阿玛仁慈,她跟着去了宗人府,汗阿玛一定会顾念着,衣食方面好一些。也能看着老十三监督他读书学习改正。半天了饭也不吃,福晋担心她,又没有办法,就派人来找儿子。”


    康熙:“……好一个刚烈的十三福晋呀。”


    康熙叹息一声。


    眼睛望着落日下的紫禁城的巍峨殿宇和黄瓦飞檐,连绵成片,康熙好似又回到儿时,他的汗阿玛驾崩,几家欢喜几家愁。可是他的皇额涅本该是高兴的,不受宠的妃子,儿子登基了,她做皇太后了,她在人前再伤心地哭泣,在人后她不该高兴吗?她一点也不高兴。她伤心绝望,不到两年,便是追随汗阿玛走了。


    太皇太后说,女人的心,就是这样脆弱又刚硬,宛若那独守一份美丽,只想开放在春天的花儿一般,不知道秋天和冬天的美,也不想去知道。太皇太后说,玄烨呀,你长大了,莫要学你汗阿玛。你要知道怎么做好一个春天疼爱着花儿,照顾好你的家人。


    太子凝眉望着康熙的表情变化。


    四爷深呼吸,言道:“汗阿玛,十三弟和十三弟妹是打小的情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比一般的夫妻更深重。儿子知道,十三弟妹的要求很不合理。可是儿子担心,十三弟妹担心十三弟,先自己倒下了。”


    康熙脸色澹然,难辨喜怒。四爷磕头求道:“十三弟妹胆大包天,算计汗阿玛仁慈,儿子替她赔罪。求汗阿玛成全!”


    康熙静静盯了老四半晌,冷声道:“朕看不是十三福晋胆大包天,是你胆大包天,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情都敢做!”


    四爷心中悲伤,并非为自己,他今天进宫时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只是心痛胤祥和十三弟妹还有孩子们。四爷“砰砰”地不停磕着头,求道:“汗阿玛仁义!求汗阿玛成全十三弟妹的心意!儿子甘愿受任何责罚!”康熙起身怒道:“她的心意该是照顾好府里和孩子们!责罚?朕看就是朕往日太惯着你了!”


    说完也不让混账儿子起身,转身提步而去,太子赶忙跟上,李德全担忧地看了四爷一眼,匆匆也随了上去。四爷静静跪在地上。胤祥此刻在宗人府做什么那?颓废丧气?还是读书练武?十三弟妹这么坚持,不顾孩子也要去宗人府,在汗阿玛看来,这就是不识大体不够理智了。自己一心要保住胤祥的行为,在汗阿玛看来,也是不够理智不够狠心了。


    从斜斜夕阳跪到沉沉黑夜。从暖意融融跪到夜凉风起,先时还能感觉到膝盖酸麻疼痛,却比不上心中悲痛,后来渐渐麻木,更是觉得一切都无所谓!老父亲要罚,那就罚吧。


    李德全匆匆跑来,环抱一个皮褥子看着四爷叹道:“四爷,皇上哪里能真的罚你跪着这么久,您快起来……?”


    四爷木然跪着,听着这话身体一歪,坐到草地上。听李德全一边给他铺开皮褥子,套上貂皮披风,一边叹道:“四爷,皇上回去乾清宫后一直沉着脸那。看天气变化更是烦躁。四爷,皇上疼您那。太子殿下一直给求情,可皇上气着。您给皇上一个台阶儿。”说完,长叹口气,匆匆跑走。


    黑漆漆的御花园内,宁静得只闻风轻抚过树叶的声音。丝丝寒意从草地上传来,他搓了搓手,试着站起来移动了一下,一阵疼痛,酸麻难动,头上也是眩晕,索性作罢。坐在李德全送来的皮褥子上,半仰头看向天空,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黑蓝丝绒上颗颗水钻,闪灭间如人的泪眼,母妃们和福晋、十三弟妹,孩子们怕都是正在暗自垂泪。孤寂一人的胤祥此时是否也在抬头,试图在夜空找到一颗星星?


    冬日夜晚的寒意渐渐遍布全身,偏偏这样的时候最是消耗身体热量,腹中开始饥饿,冷风一吹越发寒意侵骨,四爷裹紧了披风,盘膝坐着打坐运功,盼望着时间快点走,快点午夜打更声起来,快点天亮。


    黎明前最是寒冷,份外难熬。可也是最有希望的时候,如同人人都不喜欢的秋天和冬天。


    一更天的打更声响起来了,夜风也大了,四爷听着人间最天然的动静,发现夜空中乌云渐大,头开始昏沉沉,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冻的。紧闭双眼,脑中一片虚空,再无余力胡思乱想。


    “四哥!究竟怎么了?”四爷无力地睁眼,胤礼正蹲在他对面。四爷摇摇头,示意他离去。他带着哭音道:“四哥你要在这里跪着一夜吗?四哥,十三哥只是被暂时关押,查明白了就好了。我们一起想办法。”


    四爷道:“你快回去!汗阿玛如今正在气头上。”他蹲着不动,四爷训斥道:“还不走?四哥的话你也不听了?你看四哥是被罚跪吗?四哥这是在欣赏御花园的夜景。快点回去。”他咬唇站起,默立了一会,转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四爷闭着双眼打坐,周围一切似乎都远去,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


    一直柔和的风忽然转大,树枝被风吹得喀嚓喀嚓作响。大风刮落梅花树上的花瓣儿,搅起地上的残雪,在漫天舞动着的枯枝中,轰轰雷声由远及近,漫天乌云黑沉沉压下来,天色迅速转阴。四爷连苦叹的力气也无,只是木然僵坐着。


    几道闪电如金蛇,狂舞着撕裂黑云密布的天空,阵阵雷声中,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不大会,又是一个霹雳,震耳欲聋。一霎间雨点连成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倾斜而下。刹那间全身湿透,狂风吹过身子,激起一阵阵寒意。阴暗的天地间,似乎除了风雨就只剩下他,只有他一人面对着天地的狂暴肆虐,承受着它的雷霆之怒。紧闭双眼,坐直身子,任由万千雨点砸落,四爷所能凭借的不过是自己的背脊。


    无边无际的雨,阴沉的天色难辨时辰,时间彷佛静止,似乎这雨就这样要下到地老天荒。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天公作美,奈何四爷真不是能使用苦肉计的人。手捧着头,只觉得自己身子开始变得热乎乎的,连寒冷都不会感知了,大约明白是受凉发烧了。待要起身去找老父亲讨饶,忽然感觉有视线盯着自己,迷糊晕沉中咬了咬牙,缓缓抬头看去,不远处,老八手打白缎地人物彩绣人物象牙大伞,直直立于雨中。


    隔着漫天风雨,彼此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四爷却能感觉到他伤痛惊怒的视线,两人默默凝视着对方。


    白缎伞下,老八一身月白长袍,袍摆随风而舞,面色温润如暖玉,身姿淡雅若新月。人人都在这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中带着几丝狼狈,可他却如暗夜中的一株白莲,遗世独立,纤尘不染。一道闪电劈下来,映照了他伞上的珠宝,也映照了他嘴角似乎凝聚了天地所有的寂寞,人间所有的寒冷的一抹浅笑。


    四爷微微一笑:“广东十三行新出的宝石伞?”


    “是的。”胤?慢慢走近,“这种伞,大多出口到欧洲。以五色网格流苏为边饰,伞顶象牙人物圆雕,象牙伞柄镂刻树叶花卉纹。伞面为缎地刺绣,以伞骨分割成八个块面,分别刺绣庭院教子、忽得任命、升官发财、灵猴献瑞、猎虎有功、仕途升迁、官至一品、荫护三代等历史故事和戏曲场景,极具东方情趣。西方有句话,没有一把大清十三行的象牙扇在手,谁都不敢说自己是欧洲贵族。”


  &n-->>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