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164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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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听着康熙的笑声,莫名的心酸难忍,郭木布已经红了眼睛,只是不敢打扰康熙。


    良久,良久,康熙的笑声停住了,脸上又恢复成帝王的高深莫测,转脸问慎刑司总管音图:“托合齐会饮的案子,都查清楚了吗?”


    音图点头又摇头:“其余的都查完了,只有一项还不够确定,正要和主子汇报。”


    “现在拿来朕看看。”


    “?!”


    康熙只是收拢消息的一问,他早就知道太子经常和大臣们饮酒,他也知道太子早就想登基,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应对,此刻他还是能保持平静的。


    然而,彻查的结果却是令康熙大惊失色。


    原来,伴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整个“托合齐会饮案”的真相也逐渐浮出了水面。


    参与“会饮”的人员多达二十余人,除了托合齐父子外,还有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满洲正黄旗都统鄂缮等人。而音图重点标出来的,唯一还没有确定的是,梁九功和他们喝过几次酒。


    不说梁九功是乾清宫大总管,对康熙日常起居饮食用饭等等了如指掌,对康熙的脾气知道甚细,在宫里太监宫女心里的威望。略有点常识的人都不难发现,参与“会饮”的这些人,不仅是朝中掌握实权的重臣,他们手中更是均握有着一定的兵权。


    特别是托合齐,其手中掌管着的一万多兵马,是京城内人数最多、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军事力量。即使康熙早有准备,而这也要康熙感到担忧与惊恐。


    早在安郡王去世的那一年。


    康熙笑了笑,笑得无限感慨:“托合齐呀,满洲巴图鲁拖尔弼之子,其家族原本是安亲王府的家奴,后转为内务府包衣,而他的妹妹就是十二阿哥胤?的生母定嫔万琉哈氏。康熙四十一年,朕任命托合齐担任步军统领,朕对他呀,自问是大恩人呀。”


    在场的人听着无不心酸。


    可能,这就是老百姓说的,升米恩,斗米仇吧。


    康熙一手提拔,不管康熙有几分利用托合齐分化岳乐亲王势力的意思,托合齐一家扶摇直上,从王府家奴变成皇亲国戚,还有一个长成的皇子,还手握大权官居一品,这就是天大的好处受益人。


    可他不思报恩。他甚至看见康熙老了皇太子长大了,为了长久稳固自己的权势与地位,他背离了年迈的康熙,就此选择依附于太子胤?,并成为了其重要的心腹。


    隆科多、音图等人都明白,安郡王马尔浑薨逝后,托合齐父子便伙同同样为“太子党”重要成员的鄂缮,借着“会饮”的名义,帮助太子胤?“缘结朋党”,除了为继续扩大太子胤?的势力和影响力,以确保其能够顺利继承皇位而商讨对策外,还秘密策划了许多不可告人的“阴谋”。


    而经过简亲王、慎刑司、内务府多方人的调查、取证,康熙汇总了各种消息,也最终认定,托合齐等人就在帮助胤?进行“会饮谋逆夺位”。


    他们等着康熙的命令进京拿人一锅端,却见康熙背负双手,望着屋外头的热闹,淡淡地笑:“你们的十四阿哥,转寄来一封信,没有折子,果然就是保姆的命。”


    咳咳咳。


    他们一直以为十四阿哥是耿直鲁莽的年轻人,如今面对这封信,没有奏折的信,方是知道,为什么四爷一直要十四阿哥做“保姆”。


    十四阿哥一直是八阿哥一派的。所以,看到光溜溜的一封信,康熙立即断定,这封信肯定是老八让老十四寄来的。老十四无法推脱,便用这种方式巧妙地告诉康熙,他仅仅是奉命行事而已。


    十四阿哥的所作所为,从一开始就是奔着皇位去的。采用的策略,是和八阿哥合伙扳倒其他人,然后再推倒八阿哥。


    举荐太子的事情上,明知道康熙要打压以八阿哥胤?为首的八爷党。但十四阿哥如何表现的?在宫门外辱骂废太子胤?,与老十三胤祥大打出手,公开支持八阿哥胤?。这种行为在外人看来,是十四阿哥是个直爽的人,为自己的兄弟鸣不平。而再仔细品呢?


    没错,十四阿哥这一招可谓是一石二鸟,落井下石。既贬低、不承认废太子,又坐实了老八、马齐等人在举荐新太子的过程中“居中联络”、结为朋党。康熙是什么人?历经了四大辅臣明珠索额图两大权臣的明争暗斗之后,最痛恨的就党争和朋党,于是更把胤?排挤出了争太子的行列。


    可惜被八阿哥扳回来一半,要康熙明面上承认八爷的功劳和过错,给予郡王身份的肯定。也承认了九阿哥、十阿哥等人的功劳,最后还是四阿哥安慰皇上,收拾摊子。


    如今将太子寄给通州大营将军的信,呈给康熙,又是一石二鸟。估摸着八爷党商议怎么处理这封信的时候,让十四阿哥给康熙上折子,并一同把信寄过去,说他管着兵部,位置合适。十四阿哥怎么想的?八阿哥不厚道,自己跟着八阿哥混,结果这个时候让我上折子告状太子?好,那我就单独把信寄出去。


    第一,信是太子写给通州大营一位将军的承诺书,为的是承诺自己登基后必定大肆封赏功臣,拉拢人心。废太子被复立,让看到希望的十四阿哥觉得没有机会了,利用这封信,再次扳倒太子,才有自己承继大位的机会。


    第二,再次打击八爷党。如果连送信带上折子,说明自己有意争夺太子之位,目的就是扳倒太子。如果只送信,说明我本来不想告诉皇帝告状太子,奈何八哥要求我告诉你,我的职责所在要我告诉你。康熙再想起八阿哥拉拢人举荐太子的伪贤行为,更坚定了八阿哥不能继承大清江山。


    隆科多摸着嘴巴上的小胡子,琢磨道:“皇上,奴才在想……是不是十四阿哥有难言之隐。”


    咳咳咳。


    如此的两次机会,既明确了十四阿哥胤?,自始至终就是为了皇位。也向康熙表明了,自己已经深谙世事,可以独当大任了。


    好吧,康熙也是利用十四阿哥的这个性情,要他做“保姆”那。要不怎么会同意八爷的推荐,要十四爷年纪轻轻的,没有一点功劳进兵部?


    落针可闻的沉默中,郭木布犹豫再犹豫,眼睛瞅着康熙:“皇上……奴才有话说。”


    康熙点头:“说吧。”声音里还带着笑儿。


    众人都看郭木布:你个真老实人,你要说什么惊天的话?


    郭木布因为他们的目光惴惴不安,可他张张嘴巴合上又张开,到底是说了出来:“皇上,这封信,即使是太子的亲笔,也不是证明是太子写的。会模仿笔迹的人不少,太子批复折子多年,太子的笔迹知道的人也不少。”


    所有人都一愣。


    康熙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不管真相如何,郭木布在这个时候能站出来说句安慰话,要他满心复杂。


    康熙瞧着他满心忐忑的模样,笑着问:“还有吗?”


    “……有。”郭木布低了头,却是大声道:“上次皇上回京,……奴才松了一口气,也很是生气。奴才和宫里侍卫们打架吵架闹不和,被四爷知道了,四爷问奴才。奴才说‘就是愤怒难过’。四爷说,‘多看看太子殿下的优点。太子殿下身为皇太子,很多人盯着他,有一点点过错就被无限放大,难免情绪不稳一时冲动’。”


    郭木布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心里震动,下意识地去看康熙。


    康熙高高地仰着头,克制自己的眼泪不掉下来。


    音图动动嘴巴,终是默不做声。


    隆科多都在心里感佩,四爷就是四爷,都闹成这样了,还能心平气和地看待每一个人,尤其太子。再看看康熙那越是克制越激荡的情绪,抖动的嘴唇,隆科多也跟着伤心。


    四爷是顾着康熙的感情那。


    康熙说不清是什么样的心情,老大、老二、老三、老四……殿外传来孩子们的呼唤声:“玛法!玛法!”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弘晖跑第一个,略焦急地唤着:“玛法!孙儿们都在找玛法!”


    康熙深呼吸一口,压下去所有的情感,给所有人一个暗示的眼神,可他还是情绪澎湃着,干脆坐到一边的长榻上歪着,听到孙子们越来越响亮的呼唤声,无奈笑道:“这是黏糊玛法了不成?自从出来京城,你小子就时刻喊着‘玛法!玛法!’”


    弘辉进门见了玛法,一看玛法坐着笑着,疑惑地瞪大眼睛,不是说京城兵部送来紧急信件?估计不是什么大事,弘晖放了心,唤了一声“玛法”,不过规规矩矩说了几句,便命人除去瓜皮帽,脱了外面的马褂,摘了礼服上珠串,便一头滚在康熙怀里:“玛法,听说北京下雨,承德没有雨,还是热啊。”


    康熙瞧着他一脑门的细汗,知道这小子随他阿玛天生阳气重,玩闹一会儿就出汗,当下搂在怀里,接过来小太监手里的毛巾,轻轻地擦着,对紧跟着进来的几个孙子外孙道:“都起来。在屋里可以脱掉帽子,出去还是要戴着帽子,马褂也要穿好。秋天了,夜里凉。”


    “知道~~知道~~”皮孩子们眼红地看一眼混账弘晖,嬉笑着答应,都麻利地摘了帽子脱了马褂,抽过来李德全托盘里的毛巾擦着脑门上的汗。


    弘晖问:“玛法,还出去喝酒吗?王公们都在等玛法。”


    康熙笑道:“去。玛法说了回去,不能做尿遁躲酒的人。”


    “玛法,土谢图汗喝醉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青藏汗喝醉了嚷嚷着要喝奶茶那。”弘晖小兴奋地手脚比划说着:“还有科尔沁达尔罕亲王,他说去年内地几个文人去科尔沁游玩,他接待喝酒,要不带亲卫自己出门自在一天,特意不骑自行车,骑马。说马儿好。骑马出门,若是喝多了酒友们把他扶到马背上,马能找到家,到了家门口马就把他从背上甩下来,家人们听到“咚”一声就出来把他抬进家了……”


    康熙听了乐呵呵地笑:“这说法很对。马儿是生灵有灵性。自行车乃是人造,人喝醉了控制不住,就容易摔下来。可是弘晖啊,朕怎么听说,你和几个小姑娘说话呀?”


    弘晖大眼睛滋溜儿瞪眼,好似受了莫大冤枉,一转脸瞪着弘晟:“是弘晟哥哥欺负小妹妹我看见了,弘晟哥哥欺负小妹妹,羞羞脸。还被小妹妹吐了一口唾沫,骑马比赛还输掉了。”


    他刚说的快,清晰有力。弘晟来不及阻止,气急败坏地一跺脚,忙躬身和康熙解释:“玛法,我没有欺负小姑娘。那是达尔罕亲王罗卜藏衮布的女儿,孙儿哪里能欺负她?”


    能来参加木兰围猎的小姑娘,都是王公的女儿,身份尊贵着,估计是弘晟取笑小姑娘喜欢弘晖。弘晖长大了,被很多小姑娘看上了,康熙自然知道。弘曙笑着说道:“玛法,人家小姑娘很喜欢弘晖弟弟那。弘晟哥哥故意逗逗她。”


    “哦~~”康熙乐了,慈爱地看向弘晖:“弘晖,你喜欢小妹妹吗?要不要小妹妹做福晋?”


    音图、隆科多、郭木布等人齐齐愣住:几个年长皇孙这是要坑弘晖那。蒙古贵女好,可分情况,科尔沁这一支有皇太后在,和佟佳家一样,是真的不适合再做大清皇后了。可他们也不好插言,只能焦急地看着弘晖,使劲地用目光暗示。


    几个年长皇孙也都挤眉弄眼地看着弘晖的,嘴巴。


    弘晟还说:“弘晖弟弟,你快说。别害羞。”


    哪知道弘晖长成小少年了,还是不知道害羞的心性,只觉得他们的反应奇怪,一挑眉疑惑道:“害羞什么?”身体一靠脑袋在玛法怀里蹭蹭撒娇,小小的烦恼道:“玛法,弘晖喜欢小妹妹。她骑马好。可是玛法,阿玛说了,不能选妹妹们做福晋。她是妹妹。”


    “你当她是妹妹?”康熙更乐了。苍老的目光挨个扫过在场的亲信们和孙子们。


    “弘晖弟弟,为什么当她是妹妹?她不是妹妹。”弘皙忍不住问道,极力忍住砰砰砰跳的心脏,做到表情自然。


    “就是妹妹。”弘晖歪在玛法怀里懒懒地掰着手指头:“第一任达尔罕亲王满珠习礼,孝庄文皇后四兄。天聪二年,尚和硕公主,克勤郡王岳托长女。第二任达尔罕亲王和塔,和硕公主所生。长子班第,康熙九年尚和硕端敏公主,简亲王济度第二女,尚和硕公主,公主生妹妹。玛法你看,这血缘多近。阿玛说,最好不要选五代血缘内的小姑娘,都是妹妹。”


    咳咳咳。


    堂兄弟们都惊讶地看弘晖:还有这个说法儿?四叔/四伯父这是什么讲究?还是四叔/四伯父故意不要弘晖迎娶蒙古贵女的借口?


    就连音图、隆科多等人,都震惊了!满汉蒙八旗里头,有出五代血缘的、适合嫁进皇家的贵女吗?弘晖的小舅舅郭木布听着,猛然想起姐姐四福晋说的:“八旗亲事都有皇上做主指婚,但我估计,几代以内,乌拉那拉家不要和雍亲王府再有联姻……”原来原因在这里!


    康熙看一眼他们的反应,瞅着孙子们的动静,目光闪烁,拧着弘晖的元宝小耳朵,乐呵呵地嫌弃:“你阿玛就是小讲究多。好吧好吧,小姑娘是妹妹。可是玛法去哪里给你找五代血缘外的小姑娘呀?都是几辈子的老姻亲了。”


    弘晖胖脸一板,从玛法身上黏糊起来,双手轻轻地摇着玛法的胳膊:“玛法,找一找,总会有的。找不到五代血缘外的,再找四代血缘外的。”


    咳咳咳。


    康熙无奈了:“弘晖呀,你当这是选官儿那?”


    “玛法,就是选官儿呀。弘晖的福晋也是官儿,将来管着弘晖的一个府邸那。”弘晖理直气壮,继续摇着玛法的胳膊撒娇。“玛法~~玛法~~,要选一个好官儿呀,阿玛和额涅对官儿们要求严格那。”


    康熙被胖孙子摇的老无奈了。真的。弘晖将来和他阿玛一样,也是不开窍的!


    “好好好~~玛法答应你了。给你好好选一选。你看看你要求多的,你看看你堂兄们成亲,多省心。”


    “玛法,不一样啊。”弘晖胆大得很,扑到康熙怀里扭糖儿,“玛法,弘晖那么多弟弟妹妹们要照顾,选的福晋必须是顶顶好的。弘晖也会做一个好夫婿,照顾未来福晋的弟弟妹妹们。”


    咳咳咳。


    康熙瞄着其他孙子们便秘的大黑脸,真怕胖孙子再说下去,会被他的堂兄弟们群殴。


    “行~~玛法都答应你了。走吧,出去喝酒。”


    “好哦!”


    弘晖自己起身,扶着康熙站起来,伸胳膊要小太监给穿好马褂戴上珠串,戴好帽子,跟着康熙出来烟波致爽斋,来到宴会上,却不去玩耍了,坐在康熙的身边,自己用羹汤夜宵,照顾康熙用羹汤夜宵。


    蒙古王公们都知道康熙重视弘皙,疼爱弘晖这个皮孩子。他们也疼着:


    弘皙是太子的儿子,康熙和太子关系好不好,他们都不好凑上去,被人误会站队等等。弘晖好啊,他阿玛是孤王,他长得胖乎乎的可爱鬼灵精,能玩能说笑灵慧聪明,偶尔倚老卖老地欺负一把小弘晖,就当是欺负四爷了,多爽?


    康熙对他们的心思门儿清,喝着王公们热情敬的酒,只管开心享受胖孙子的照顾。偶尔发现有小姑娘不停地瞄着弘晖,乐得见牙不见眼:胖孙子和他阿玛当年一样招小姑娘们喜欢。


    当然,也有不少王公们试探康熙的态度:弘晖要选一个什么样的福晋啊?


    其中达尔罕亲王身份最亲近,因为女儿的哀求,敬酒的时候直接问道:“大皇帝,弘晖阿哥的福晋人选,定下来了吗?”


    康熙瞄一眼立即竖起来小耳朵的弘晖,面对达尔罕亲王略期待的目光,摆出来一副“拿儿孙们无可奈何”的老人家模样,挥手气恼道:“别提了。这小子,他阿玛说血缘近的都是妹妹,不好做福晋。可能他打小儿照顾弟弟妹妹们习惯了,和朕出门逛亲戚也习惯了,真当血缘近的小姑娘,都是妹妹那。”


    “上次皇贵妃提议几个,朕都觉得合适。可是一算算,这个是表妹,那个姨妹,……。”


    达尔罕亲王有点傻眼。


    其他王公们更傻眼。


    土谢图汗放下切割烤羊肉的小刀,油腻腻的手抓过来桌边的毛巾擦一擦,胖胖的大胡子脸上都是纳闷,奇怪地问道:“大皇帝,四爷这话对也不对。血缘越近越好,更适合做福晋。当妹妹更好,这才是一家人。”


    “朕也这样想。小夫妻本来就是情哥哥情妹妹一家人。可是这小子的阿玛要求了他。朕能怎么办?到底是他一家人过日子,他又顾着弟弟妹妹们年幼,又要孝顺父母长辈,……”大清金龟婿?弘晖阿哥,硬生生地被他玛法说成拖家带口的老大难。


    康熙继续喝酒,王公们不管是遗憾还是遗憾还是莫大的遗憾,继续乐呵呵地敬酒说话儿。间隙瞄着康熙的大臣们、孙子们听到谈话露出来的表情,大约有了一点了解:有人想要弘晖娶科尔沁贵女,有人想要弘晖娶自家闺女。康熙不表态、四爷也不表态。


    太子家的弘皙阿哥,福晋喀喇沁乌郎罕济尔默氏,噶尔藏之女,乃是成吉思汗功臣济拉玛的后裔。大爷胤?家的弘昱阿哥,福晋赫舍里氏,礼部尚书赫呢之女。三爷胤祉家的弘晟阿哥,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盛京蒙古旗都统、伯四格之女。


    五爷胤祺家的长子,戴佳氏一族中的郎中官儿的女儿。七爷胤?家的长子弘曙,福晋博尔济吉特氏,盛京兵部侍郎罗詹之女。


    四爷家的弘晖年幼,要等下一次选秀,如果不选科尔沁贵女,会怎么选那?康熙给弘皙、弘晟、甚至弘曙这三个出彩的年长皇孙选蒙古贵女,尤其弘皙是人人皆知的皇太孙预备人,弘晟是最年长亲王胤祉的嫡长子??是要再来一位蒙古皇后?


    弘昱选满洲贵女,那是因为赫舍里氏绝对不会再出来一个皇后。大爷胤?无缘皇位了。五爷胤祺家的长子,母亲出身低,才能不出彩,将来估计连世子都不是,所以福晋的身份更低。也是因为五爷同样无缘皇位。


    康熙的心,海底的针。猜不透猜不透啊。


    新任相臣嵩祝上前敬酒,鼓起勇气问道:“皇上,五爷今年回来吗?”


    “回来。”康熙真有点想念他那笨笨的老五了。“一眨眼,走了这么多年。到了外头就只顾自己扑腾,朕要不下命令,他还不舍得回来。还在外头纳了不低于十个当地的贵女。”康熙摇摇头,老五一贯是好色花心的,在京城被管着还能收敛一点儿,到了外头哪里还忍得住?幸亏走的时候给他带着十多个侍妾格格。


    康熙举着酒杯无心喝酒,叹气一声:“朕一想想,他带回来一群不同肤色的孙子孙女们,就心口疼。”


    到了外头联姻当地名门望族很正常,否则怎么站住脚?王公大臣们都理解。当然,想想要是自己儿子领回来一群西洋人一样的孩子,便是更理解康熙的郁闷之情。


    这个时代,大清站在顶端,是地球上的超级大国,国人都骄傲得很。就是普通人家的儿女,也不联姻外国人。皇子们纳侍妾,也不能纳外国女子,更不要说生娃了。


    康熙叹气:“朕只能当他这是办差的必要牺牲对待了。孩子是无辜的,回来后要国人不歧视,类同硕托当年从沙俄带回来的小娃娃。”


    硕托当年为国出力,做了沙俄公主的情夫,沙俄公主生下来一个小女娃,却马上要遭遇被夺权圈禁,康熙怜惜命抱回来大清,封了一个县主,朝廷给养着,在座的都知道一点儿。


    土谢图汗笑道:“皇上,我记得上次沙俄国王彼得要求小姑娘回去沙俄那。说小姑娘有沙俄继承权。”


    康熙一口酒喷出来,周围的大臣们忙上前给换酒杯,擦拭湿掉的龙手,康熙气恼道:“听他瞎说。他为了两个私生女有继承权,和那位……的妃子正式结为夫妻,他还缺继承人?这是看朕将孩子养大了,要嫁人了,要回去帮他联姻那。”


    咳咳咳。


    康熙对沙俄国王彼得,排除敌对争斗,那也是怎么都看不上眼。也难怪,沙俄一贯亲近欧洲,明明是一半蒙古血脉一般亚洲,却自称欧洲国家。明明是军妓出身的妃子生的孩子,却试图私生转正嫁公主去欧洲,被所有欧洲皇室拒绝。


    “大皇帝,那位县主,下次选秀指婚吗?”青藏汗用毛巾擦擦油腻腻的嘴巴,醉醺醺的大红脸犹豫地问。


    “……指婚。”康熙一眯眼,看向他。小姑娘有沙俄继承人,身份敏感,难道青藏汗,还是……土谢图汗,都动心了?


    康熙目光幽幽地望着白玉酒杯里清澈透亮的酒液,慢悠悠的:“本来几年前就应该指婚,也是二十出头了……可是呀,打小儿没有亲娘,格外重视亲情,舍不得一家人,一直求朕再等一等,……”康熙说的一脸慈爱,要在座的一帮大老爷们都满心怜惜。康熙咳嗽一声,表示哀叹,其实脑袋里嗡嗡的疼。


    小姑娘打小儿独立坚强,上马能打仗,下马能弄权。长到十多岁懂事了,背着小包袱偷偷跑去沙俄找亲娘,那聪明能干的,老四和硕托追了三天三夜才追回来,老四发现她脑袋挺灵活,送到秘密研究所当学徒,可这娃娃能干是能干,随了她亲娘的性格,风流得很,拿权利当孩子,拿美男都当情人……折腾的研究院的男子见到她就害怕,还就喜欢追着老四和硕托喊:“就要嫁四爷这样的!”康熙只要想一想就头疼欲裂。


    再想想老五带回来的娃娃儿,将来若都学了欧洲的那一套,一夫一妻不纳妾,私生子女满地跑,和法国公主一样情人绯闻满天下,他的头更疼了。


    “跨海出去办差不容易啊。正好朕也问问,老五回来后,再次出海,诸位可有人要跟着去看看?”


    有肉一起吃,有汤一起喝。康熙大方地问问。在座的王公们都意动。苏伊士运河,那可是一条流淌黄金的运河!康熙不可能给他们参股,但是给他们机会,先一步派人去看看,已经是抢占了莫大的先机!


    嵩祝听着蒙古王公们热情高涨,围着康熙表忠心,大约明白,五爷这是自觉和皇位无缘,到了外头彻底放飞自我了。康熙虽然看不惯沙俄彼得的荒唐行事,但他也是一个讲究实际利益的帝王。不管什么肤色,自己养大了,就是大清的人,亲近大清给大清出力。


    嵩祝和康熙再碰了一杯,干了后给康熙倒酒,见到达尔罕亲王家的小姑娘跑过来红着小脸儿和弘晖阿哥说话:“弘晖哥哥,我和你去京城玩好不好?”弘晖:“妹妹若去京城,我们一起玩。但是京城规矩多,一般是妹妹们在一起玩。”看见小姑娘气得瞪眼,弘晖无辜纳闷……


    康熙没有忍住,笑出声儿,眼角余光瞄到身边达尔罕亲王一拍脑袋猛然反应过来的样子,兴奋地又问:“皇上,弘晖阿哥说的,是血缘近的不合适,不是亲戚内?”


    “嘿!要是亲戚内,朕看他真娶不到福晋了。”康熙很是生气,抬手给送切好的羊肉上来的弘晖脑门一巴掌。


    弘晖嘿嘿笑着,将青花盘子放在康熙面前的小桌上,再去拿两个小调料碟子端上来:“玛法吃羊肉。孙儿切好的,羊腿肉。热乎乎的。孙儿再去盛一碗羊汤来。”


    “原汤化原食。挺好。你自己吃了吗?”


    “吃了。”


    祖孙两个亲近地说话儿。其他人琢磨康熙刚刚的话,隐约确定:有关弘晖阿哥的福晋人选,可能是四爷真不想要血缘太近的亲家。如此达尔罕亲王又心生希望了,家里有和皇家没有血缘的姑娘!更比如土谢图汗家迎娶六公主,是康熙亲家,但是和弘晖阿哥没有血缘关系啊!


    蒙古王公们瞅着弘晖阿哥,又开始眼冒绿光,好似饥饿的狼馋肉一样!吓得弘晖警惕地瞪大眼睛怒视他们,迎来一群中老年们豪迈大笑,声势震天。


    宴会结束,几个皇孙扶着康熙回去烟波致爽斋,照顾康熙洗漱睡下,弘晖、弘时、弘明、弘暾等一伙儿亲近的小皇孙们,领着侍卫们刚要回如意斋,弘晖一眼看到隆科多站在角落里偷偷地招手,疑惑地下马走过来,好奇地问:“隆科多舅爷爷有事情?”


    隆科多身为康熙亲卫没有喝酒,此刻却好似喝醉了一般面带红潮飘忽忽的,一把拉住他靠近一点,贴着他的耳朵嘱咐道:


    “大阿哥,你的福晋人选都有皇上和四爷做主,切记不要和哪个小姑娘们走近被人误会。有人想要陷害你的亲事,你一定要多注意,更要小心别被设计了不得不迎娶。”


    弘晖打小儿在四九城混,隆科多这话他一听就明白。陈廷敬的大孙子,就是被外祖家的表妹设计了生米煮成熟饭,不得不迎娶!


    “多谢隆科多舅爷爷,你放心。弘晖记住了。”


    隆科多严肃点头:“也嘱咐你身边伺候的人都多长点儿心眼。也别和堂兄弟们闹起来,皇上心情不好,你就当不知道。”


    弘晖一眨眼:“隆科多舅爷爷,玛法心情不好弘晖知道。为什么‘别和堂兄弟们闹起来’?是谁要陷害弘晖?”又说:“隆科多舅爷爷,达尔罕亲王们等王公们,不会做陈廷敬长子娘家的事情。”


    隆科多自然也知道陈廷敬家的这桩公案:陈廷敬当年高中进士娶妻,陈夫人乃是传承自明代高管望族王国光之玄孙女,大家闺秀,饱读诗书。但是陈廷敬的长子娶妻的时候,陈廷敬被打压进了大牢,导致大儿媳妇家世相对低微,后来陈廷敬做到相臣,大儿媳妇的娘家人自知身份够不到了便动了心思,想要留住这份姻亲关系。


    隆科多不好和弘晖说:这不一样。弘皙、弘晟等人可能是要破坏弘晖的名声,或者来一个私相授受不检点什么的,惹怒康熙。而弘皙、弘晟、弘曙迎娶蒙古福晋,很有可能是康熙对年长皇孙的打压、防备,或者保护。类似十阿哥迎娶蒙古福晋。


    “反正多注意着,儿女婚事要听父母的。今天弘晟阿哥故意当着你的面儿欺负小姑娘那,就是要给小姑娘制造机会。你上去说话了,就是‘英雄救美’了,知道不?”隆科多吓唬心大的弘晖。


    弘晖惊讶地张大嘴巴,“英雄救美”他知道。街头的好多“仙人跳”就有这一类,故意欺负小姑娘,要大家公子出手相救,然后再来“以身相许”……


    他真的被吓到了,一脸后怕地拍拍胸膛:“我知道了。弘晟哥哥不敢,但是弘晖会小心着。隆科多舅爷爷放心。”


    隆科多待要再说话,看见有传信侍卫的身影朝烟波致爽斋匆匆走来,知道又来消息了,忙道:“快点回去,早点儿休息。”


    望着弘晖等几个皇孙的队伍离开,隆科多快步迎上去那个送信侍卫,跟着一起进来见康熙。


    寝殿里,只有明黄的帷幔迎着夜风飞舞。康熙一身亵衣亵裤盘坐床上,四下里除了风声,只有紧张的呼吸声。


    隆科多用小刀割开信件,双手捧给康熙。康熙安静地看完最新加急消息,面对等候的众人,下命令道:“音图带着人悄悄地回京,让老四去找太子,让老十四接管丰台大营和西山锐健营。”


    “奴才遵命。”音图犹豫:“皇上……”


    康熙却是眉眼肃杀,端坐成一尊石头雕像。


    郭木布第一个忍不住,诺诺地开口:“皇上,托合齐等人在禁酒令期间犯了罪,应该有刑部锁拿。”


    隆科多脸上肌肉一抽,记起来四爷的嘱咐待要开口,却是看着康熙连呼吸都听不见了,咽下一口唾沫,不敢跟着发言。


    九月末的承德,草原慢慢地由碧绿一点点地染上红色、金黄色,刚经过几场霜,草叶慢慢变黄,那悦目的色彩成为秋日坝上的完美背景。在摄影发烧友?康熙的眼中,是全大清最美的金秋采风地,鲜黄的桦树,火红的枫树,似血的灌木丛,棕黄的秋草……这里的秋天在霜风的浸染下是那样的五彩斑斓,似画家笔下的水墨画一样诱人。可是这样的承德,总是杀机弥漫,每一口呼吸的空气里都充斥着政权争斗算计。


    良久,外头李德全进来行礼,小心翼翼地目不斜视,却是一开口声音里就透着因为寝殿气氛的不安:“皇上,方苞先生来了。”


    好一会儿,就在他等得额头沁出来细汗要放弃的时候,他听到一声嘶哑无力的“……要他进来”,好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抬头看见康熙面无表情的面孔,吓得一个哆嗦,忙行礼退下了,左脚打右脚的,差点摔倒。


    康熙一出口,方才发觉,嘴里都是血腥气浓郁的铁锈味。


    看见方苞进来行礼:“给皇上请安。”康熙眼珠子还是僵硬的,不能转动的。


    隆科多好歹还记得四爷的嘱咐,忙道:“皇上,和方先生下一盘棋,松散松散?”


    那边郭木布已经麻利地拿来黑白玉雕刻的棋盘和棋子。


    方苞也害怕康熙此刻的模样,可是康熙对他如此大恩,他不能不报答。康熙一辈子英明,是少见的把老百姓挂在心上的帝王之一,他不能要康熙在太子身上落下污名。而他的性格,要他宁可死,也不退缩。


    他一撩袍子坐在康熙对面,仔仔细细一颗颗地摆好棋子,丑陋的脸上平静得很,一双神采飞扬的黑瞳闪着明灭不定的光芒。


    一出口,声音也是嘶哑无力,带着浓浓的血腥气。


    “皇上,草民看这承德大好景色,心里惦记着京城风雨。这可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康熙眉眼不动,好似听到了,好似没有听到。


    随着康熙的日益年迈,几位阿哥争夺皇位的争斗,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了。它已经发展到了白刃相见、你死我活了。康熙对这一切看得再清楚不过了,他之所以一直不处罚老三、启用年轻的老十四,把翰林院和礼部放给老三、将兵部重担放在老十四身上,就是想借助这两个“保姆”的眼睛,让各党、各派的人,都登登台、亮亮相。


    从康熙四十七年到五十一年的这段时间里,康熙以一个大皇帝的睿智和果断,干脆地离开京城出巡各地方,不动声色地、冷静地观察着局势,思谋着对策。


    老四胤?在户部、工部办差。汇同老六、老九,老十二,老十三,甚至老十也去帮忙,甩开了膀子,放开手脚地大干。他们干得很好,超出他预想的好的百倍千倍的好!老四顺便也重用了几个深得信任的臣工,却都没有结党。即使是年羹尧,最终也是自己指婚年羹尧的妹妹,将年家绑在老四身上。


    唯有人缘太好尚且年轻的老十三,要康熙始终认为,呆在老四身边早晚是一个隐患。


    老十四这个“保姆”干的比胆小的老三好。别看他是八阿哥党。可是,一旦手中有了权,有了兵,他并不想听命于八阿哥:都是皇子阿哥,难道我就不能当皇上?明面上靠近老八,暗地里打着一个小算盘。这几年里,差使也办得很卖力,很认真。


    唯一要康熙欣慰的是,他还是有点兄弟感情的,再算计,对他两个亲哥,也是顾着。


    太子那,康熙看在眼里,自己都替太子急在心上。是,康熙是要利用他打压八阿哥党派。可康熙也没说,你就胡乱折腾一气,将自己人不管瞎的臭的都往朝堂塞吧?潜意识里,康熙还是对太子抱有一丝丝希望,证明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皇太子,没有这么燥气用事。


    康熙把任免官员、处理政务,甚至代皇上朱笔御批的权力,也索性给了太子。这下,太子可逮住机会了。他先是清理恩怨旧债,那真是点滴必报,从不手软。凡是他知道的,支持八阿哥的官员,一个不饶,全得想方设法打下去。接着,便是重新拉起来太子党,安插亲信。


    八阿哥一伙的老十四管兵部,太子也意识到兵部重要。于是,便把自己的亲信、家奴,安排在兵部、京师和外边的军队中。可是,太子却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就是他低估了康熙的洞察力。康熙心如明镜却一言不发。太子奏一本,准一本。太子说用谁就用谁,你说贬谁就贬谁??朕倒要看看,朕到底养出来一个什么样的太子!看看你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西部准格尔部落首先发难,派兵攻打西藏。军□□急,太子召集大臣和几位管事的兄弟来议事。按正常做法,这只是准格尔的小试探。而朝堂如果从内地调兵,万里迢迢地去西征,那可不是小事。粮响呀,兵器呀,马匹呀,军衣呀,怎么组织后方供给线呀,等等,等等,哪一件都不是一句话可以办成的。


    可是太子先说他要亲征,见康熙不同意又大力举荐托合齐带兵,还给托合齐造势,拉拢老十二!


    此刻,康熙和方苞在下棋,听说嵩祝等跟来的大臣们递牌子请见,方苞就要起身。康熙笑了一下说:


    “李德全,你去告诉他门,且在大殿外头候着,朕待会儿再去。方苞,坐下,坐下。”


    方苞不知康熙要说什么,又好似知道康熙要说什么,咽下一口唾沫,惶惶不安地坐下说:“请圣上训示。”


    康熙沉思着说:“嗯??这件事,朕一直不敢说出来,因为话一出口,就泼水难收了。现在,朕不能不说了。方先生,如果今日有人要搞陈桥兵变,你以为他成功的把握有几分呢?”


    方苞吓了一跳:“皇上为何这样说,大清太平盛世,焉有此事?”


    康熙明白方苞的顾虑,宽容地一笑说:


    “嗬……方先生,你不必吃惊,此事确有无疑。有人隐瞒了朕拒绝西部官员任命的批复,拉拢了密云大营和通州大营,又不经兵部,私自铸造了二十门红衣大炮,正对着承德山庄,要朕不能回京那。方先生,这事儿该怎么看?”


    方苞想了一下说:“陛下适才所言之形势,草民万万没有想到。但据草民愚见,皇上无需担忧!因为大清当前的情形,与柴世宗的时候大不一样。大清的兵权都在皇上手里,大清不会出来“赵匡胤黄袍加身”。”


    康熙点了点头:“好,方先生见高识远。可有人却利令智昏,这人还是朕的亲骨肉!”


    方苞一听这话,马上就明白了,皇上指的是太子。他不敢多说,可又不能不说:


    “皇上,请恕草民直言。既有这种事,就要当机立断,早做处置,免得事变一旦发生,不得不动用国法。汉武帝、唐太宗他们面对太子,都是悔恨心疼的呀。皇上,您不要等到那时候。到那时,皇上虽然仁慈,恐怕也难为两全了。”这番压在心口的话出来,方苞泪如雨下,起身一撩袍子,视死如归地跪趴在康熙的面前。


    “皇上!”


    傅尔丹、音图、隆科多、郭木布、李德全等人,一起跪下,眼含热泪哀求康熙。


    康熙看他们一眼,忍住胸腔里翻涌的情感,痛心疾首:“朕宠着他,什么都给他。可是,如今他想要朕的命,难道朕也要拱手相送吗?朕给了他朕这颗脑袋,将来呀,谁还能护着他那?好了,这事今天先说到这儿,容朕再想一下。”


    外头大殿里,意识到出大事的大臣们坐立不安地等着,一边等一边伸手摸着额头上的汗水。


    里头的大臣太监们,一起跪在康熙的面前,一动不动地等着,听着康熙宛若受伤的困兽一般在寝殿里踱步,千层底的软缎拖鞋落在地砖上擦擦的声音。


    朕宠着他,什么都给他。


    可是,如今他想要朕的命,难道朕也要拱手相送吗?


    朕给了他朕这颗脑袋,将来呀,谁还能护着他那?


    康熙的每一句话,都要他们恨不得当聋子。可是又因为听到了,一颗心激荡着滔天巨量,脑袋里嗡嗡地响,什么也无法思考。


    好一会儿,外头响起来熄灯的更鼓声,一声又一声。


    康熙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音图,刚刚朕的命令立即去执行。再命刑部和宗人府立即锁拿托合齐、齐世武、耿额等所有会饮名单上的人。……梁九功关押在景山。……齐世武的罪名,……朕记得,康熙四十六年,朕南巡,太子监国,当时是川陕总督的齐世武送来一封密折,这封密折竟然不是送给朕的,而是直接送到太子手里。”


    康熙站在窗边,老去的眼睛幽幽深不可测地,望着承德秋天五彩斑斓的夜色,沧桑嘶哑伤痛的声音,缥缈的好似从天边传来。


    “……这件事情,一直到康熙四十八年,八阿哥胤?的人,弹劾齐世武,揭发出来。太子当年虽然监国,还没有使用密折的权力,齐世武当年作为封疆大吏,送错密折,把齐世武交大理寺议罪。托合齐,耿额等人,你们自己想罪名。另有太子安插在军中和各部衙门各地方的人,一个不漏的全部逮捕,押往刑部大牢,听候勘问!”最后一个“问”字里,都是凛然杀机!


    “奴才遵旨!”


    音图麻木地磕头行礼,面如寒霜,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下。


    康熙面无表情,眼前好似是自己从先皇手里接过来皇位的那一刻,好似自己长大了,意识到自己只是奶娃娃皇帝没有一点实权,被迫迎娶赫舍里皇后大婚的那一天夜晚,打马跑在西苑的汗水淋淋,浑身湿透。


    好似是赫舍里皇后临终望着自己和怀里的襁褓,目光万般不舍,苍白的嘴角的笑儿笑到一半就含笑而逝的模样。


    “李德全出去传旨,按照计划,五天后启程回去。”康熙听到自己如是说。


    五天后回去,就是二废太子了吗?李德全的脑袋乱糟糟地响着,口中机械地答应一声“?”,踉跄爬起来,也出去了。


    康熙对太子党等人的安排,是要将太子和谋逆摘开,全了一份父子两个不得不死一个的父子之情。康熙对其他儿子们的安排,一是要儿子们互相钳制稳定局面,二是安抚临时手握兵权的老十四,第三打压老八。


    康熙吩咐完,沉默地走到窗边,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弯弯的月牙儿高挂九天,人人仰望它,膜拜它,却不知道它无依无靠地挂在灰蓝色的天空中,光线微弱,很快就被黑暗笼罩了。它奋力从云里爬出来,它只能亮一会儿,而黑暗是无限的。承德的这一轮冷月真的是冷月,它的金色微光照在康熙的眼泪上,冷冷的,幽幽的,亘古不变。


    傅尔丹、方苞等人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寒气从地砖浸透上来冷了膝盖,也冷了他们的心。冷掉的一颗心里头不知道什么滋味儿。


    一代圣君的儿子,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啊!


    这一天下午北京城依旧秋雨淅沥,四爷收到康熙的秘密命令,正在秘密研究院里处理县主调戏美少年的公案。等他忙完了要赶去毓庆宫,府里来报,一位侍妾格格要生了,赶紧打马回府。四爷本来打算孩子生下来就去见太子,却是太子前来找他。


    太子自从定下来“大事”,早就想来找混账四弟说说话儿。他需要有人说说话儿,这个世界上,除了康熙,他认准的人,只有他的混账四弟。


    只是他碍于面子,一直没来。


    今天听到高三变来报,说外面有人传言说他抱怨“古往今来就没有四十年太子……”太子知道是老八做的,但是奇异的,这次他一点不生气,他吩咐高三变在传言上加一句“皇上疼太子那,太子更是孝顺皇上,这话一定是假的……”


    满脑袋里都是自己登基称帝,坐拥九州万方大清江山,端坐龙椅听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隆重情景,太子在心里给自己将年号都取好了,也因此找到理由出宫了!


    大哥失去继承权,老三胆小只跟着自己,老四孤王一个,混账老四下面的那些小弟弟,不是乌眉灶眼就是乳臭未干……废了自己,谁能承担这太子重任?伪装贤良的老八?还是伪装真诚的老十四?太子眼里都是不屑一顾,一路在轿子里兴奋激动地浮想联翩,已过东直门到了雍亲王府。


    哪知道太子刚下轿,便见西边又来一乘金顶绿呢大轿在门前落下,闪眼看时,却是老三胤祉哈着腰出来轿子,因笑道:“原来是三弟啊!我想着约了四弟一同去找你,看看你又买了什么珍版书,不想你也来了。”


    “给太子殿下请安。”胤祉一怔,忙上前行礼,笑道:“我还想约四弟进去宫里给太子殿下请安呢!都想到一处了。”胤祉如今三十多岁,保养得好,身为“最年长亲王”春风得意,太子冷眼瞅着他秀拔挺立如临风玉树,十分潇洒恬静,说话娓娓而言,显得从容稳重,在心里冷冷一笑。


    二人正说笑,金常明早迎了出来,磕头请安笑道:“门上说有客,哪成想是太子爷和三王爷!奴才这就进去禀爷来迎!”


    胤祉含笑摆摆手:“我是常客,用不着这一套。我来给太子带路??你主子在前头书房,还是工部?还是万福堂。”金常明忙赔笑道:“在前头书房,十三爷也在,两位爷正下棋呢!”说着便忙招呼长随们接待扈从人等到仪门内东厢吃茶。


    太子很少来四弟府上,自从府邸变成亲王府后,他心里不舒坦,加上兄弟两个关系闹僵硬,这还是第一次来。随胤祉身后踏着卵石甬道迤逦进来,见里边正房雕甍插天,飞檐突兀十分壮观,室内却并不奢华,中央大炕下各色书籍琳琅,琴剑瓶炉枕簟屏帷,处处井井有条纤尘不染,太子心下暗自打量,前院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因见半敞开式样的外间书房小竹林前,两个弟弟正专心致志地对弈,便示意胤祉不要说话,只站在一旁观战。这盘棋已经至中盘,老十三是阿哥里出名的棋王,老四却是一手屎棋,让三子的棋已经落了下风,之间他最讨厌的四弟一手抓着棋子沉吟,笑道:“胤祥,看来你是一步也不肯让我了……”胤祥也笑道:“今天就是不让。”


    说着,一抬头看见两个哥哥,不禁吃了一惊:“呀,太子殿下和三哥几时来了?”四爷便也站起身来,顺便还一手胡乱了棋局见礼安座,又嗔着金常明不进来禀说。


    “不用多礼。”太子摆手说道,“怎么不在衙门办差,在这里下棋?”


    胤祥瞅着四哥乱掉的棋盘笑道:“是一位小四嫂子生娃娃,四哥紧忙赶回来,又在产房外头着急地瞎指挥,四嫂忍不住撵四哥走,又知道他担心,正好我来找四哥有事情,便要我来陪着四哥。”


    太子不禁一呆,笑问:“生娃娃?真是巧了??哪一位侍妾格格生娃娃?”


    胤祥继续看着四哥眼望后院方向坐立不安的样子笑,亲自捧了两杯茶奉给胤?胤祉,说道:“汉军旗的武家,知州武柱国之女,就那个,出身明朝山西世家的武柱国,曾任山阳县县令。因为官清廉,受百姓爱戴。康熙四十二年,汗阿玛南巡,曾御赐扇诗曰:逐径探幽涉景奇,攀萝扪葛不知疲。……指引游踪识路歧。太子殿下还记得吗?”


    太子想了一下,缓缓点头,瞅着老四笑道:“四弟满府邸的旧族令媛、高门毓秀,好福气呀。”


    四爷哪有心思和他们玩笑?无奈地摆摆手:“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鱼安知鱼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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