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158章 修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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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轻声道:“可是十四弟说的一刹那,四哥明明眉心微动,明明是动了情绪。再长大,也是汗阿玛的孩子,该吃醋还是吃醋。”


    四爷仔细体味自己两辈子和老父亲的父子之前,察觉弟弟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轻声道:“当时动了情绪,又如何?人生总有风雨,时间总是朝前走。该是怎么样还怎么样孝顺就是。”四爷敛容,明朗道:“那是我们的汗阿玛,你能怎么办?”


    胤祥、胤?、胤禄、胤礼都默不作声,尤其胤禄。当日里被太子打伤成那样,要不是四哥,一条命要去了一半儿,可是汗阿玛一直未发一言。不怨吗?他做不到啊。


    胤祚凝神片刻,瞄胤禄一眼,无限复杂地说道:“汗阿玛年纪大了,有汗阿玛在,我们有的抱怨,有的依靠。这就是最大的福气。”瞅着几个筐子眼圈一红,“除了父母兄弟姐妹,天底下还有谁这样惦记着?”


    几个兄弟都是动容,低了头,掩饰眼里的泪意。


    四爷微微一笑,仰起头,平静地望着庭前落花,一一随风飘向大地。


    第二天四爷起的早,不过淡淡松散了头发随意披着,早起用前两日就预备好的沉香水梳理了头发,乌发间不经意就染了隐约的沉香气味。


    年侧福晋认真帮四爷梳理着头发,一下又一下。四爷闭着眼睛,感觉梳齿划过头皮时轻微的酥栗,又是活着才有的感觉。忽然,年侧福晋手一停,低身伏到他膝上,声音微微发颤,“爷,我害怕。”


    四爷的手拂过她松松挽起的发髻,轻声道:“怕什么?”


    年侧福晋的发丝柔软如丝缎,叫人心生怜:“我听说了江南的事情,我怕爷今朝不能成功,但要是成功了,以后的路只怕更险更难走。我前思后想,总是害怕。”


    年侧福晋的手涔涔发凉,冒着一点冷汗。四爷沉住自己的心神,反手握住她的手,定定道:“这是必须走的一条路。所以,爷只会让自己一直走下去。”


    害怕么?四爷未尝不害怕。上辈子摊丁入亩成功了,付出的代价何其惨烈。只是如果害怕有用的话,天下的事只消都把自己捂在宅子里逃避就能解决。人生若能这样简单,也就不是活人的一生了。


    四爷穿上一件新的天蓝色缂丝长袍,苏州织造局送来的纱质的料子,微微有些冰蚕丝的凉意,绣着几乎看不出颜色的银线绣了疏疏的海水云纹,只为在阳光下时反射一点轻灵的光泽。里头穿一件雪白的茧绸中衣,也裁制的贴身飘逸。


    年侧福晋担心又害羞地给他打理衣服,自己亲手裁纸,一针一线密密缝制出来的衣服,穿在夫婿的身上,要她心生隐秘的自己也不明白的窃喜,红着脸小声问:“爷穿着怎么样?爷在庄子里,不需要正式服饰,可也不好太简单了。”


    四爷微笑:“很好。怎么样爷都喜欢。只是做针线辛苦,注意着不要费眼睛。”而且,也唯有这样的颜色料子,才能显出一夜没睡好的消瘦姿态。


    年侧福晋心疼地看着爷瘦削的面颊,娇嗔道:“爷,你休假也不一定穿的素呀,爷穿大红好看,好多人想穿穿不出来那。我两个哥哥就是。”


    四爷点头:“有道理。男子穿红,女子穿蓝,煞是精神好看。”出来寝室,见到丫鬟在打扫年侧福晋念佛的佛龛。四爷默然。人都说观音慈悲,慈眉善目,最是普度众生。其实,神灵都是高立云端看尽人间悲喜离合。


    外头已经隐隐闻得呼喊之声,不用去想也知道定是孩子们要去城里送行的闹腾了。年侧福晋在旁关心地笑道:“刚传来的消息,说廉郡王昨儿连夜给整理出来的出行依仗,端的是金银焕彩,珠宝争辉,真真是显赫得不得了。”


    四爷心下很是平静。


    太皇太后曾经说,佛祖有金刚怒目,菩萨是普度众生,人却是最幸福的,天生有神仙保护着。四爷却是知道,人间所有的,有关于神仙佛祖上帝救苦救难的美梦和希翼都是一地狼藉。


    人只能自己度自己,靠一己之身去保全。


    所以,太皇太后,请你原谅胤?,原谅胤?的不得已,原谅胤?要再度眼睁睁地看着废太子。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两只眼睛里湿凉一片。却是苏培盛的声音:“爷,马匹都准备好了。”


    四爷慢慢地走着,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他每天用经文的梵音压抑住心底的戾气,他装也装不出来老八的笑脸迎人,冰冷地拒人千里之外,默默地办差,反而是最合适的。西山上清晨的风有点冷,迎着山风翻身上马,凉劲的山风拂面而来,四爷的头脑中有冰冷的情意。恍惚想起上辈子争皇位的路上,那时失去大势失去十三弟前途一片晦暗,再难过,心里也总是有对父母的期盼的。而这辈子,当真是半分也没有了。人生种种,千回百转,可能,就是不抱有期待平常心对之,方是正道。


    骑着马,护着四福晋和孩子们的马车,四爷一行人进来四九城的紫禁城,午门口。举目见五色九龙伞迎风招扬,昨天老父亲信里亲自叮嘱特赐的出行仪仗之一,胤?正在和他六嫂说话,在看见四哥的一瞬,目光分明晃了几晃,驻步不前。


    胤?昨天看完老父亲和老母亲的信件,那真是心里头什么滋味儿都有。


    老父亲要他照顾好他六哥,照顾好两个弟弟,顺便关注江南事情发展,有问题及时汇报,他还没发觉。


    老母亲那满信纸都是眼泪,眼泪干涸后的字儿都看不清了。反正就是两句,办差要听四哥的话。出门要照顾好六哥。四哥不能担心江南最好长胖一点儿,六哥不能掉一根头发蹭破一点油皮,反正不管哪一个哥哥出事,她都要受不住地,在五台山直接去见佛祖。


    又是眼泪又是命令又是威胁的,胤?方觉得,自己可能被四哥坑了。


    更有昨晚上八哥九哥十哥等人一起半真半假地取笑他:“这果然是一母同胞啊。四哥南下你护着,六哥去看大海,你也要去护着。”


    就连十四福晋都一夜里不停地叹气:“爷,虽然我会想念你,但是你的兄弟情意,要我太感动了。你可一定要照顾好六哥。六嫂和弘时下午拉着我哭了一下午那。说六哥这辈子就是羡慕别人跟着汗阿玛走南闯北的……”


    今天一大早见到六嫂和弘时,母子两个眼泪汪汪的,送给他一本书一样的注意事项,都是他六哥的衣食住行。不能喝冷的,但也不能吃热的,不管什么都要温和的,注意温度,对了,还附带温度计等等一马车几大箱子。


    胤?真懵了。


    照顾好六哥是应该的。可是,他好像,是去办差的?


    可他此刻瞧着四哥满眼送行不舍的模样,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从他有记忆起,德妃就一门心思地关注六哥的身体情况,天天担心四哥顽皮打架得罪人,他都习惯了。而且,这样人前露脸的实事办差立功劳,也就四哥想着他了。


    四爷微微一笑,向身边的胤祚胤祥道:“六弟十三弟,我感激好似做梦一样。总好像看着十四弟成长起来了。”


    胤祥背向胤?,伸手给四哥紧一紧披风,心疼道:“四哥,你昨天没有睡好,天气阴了,可能要下雨。”他转身,笑眯眯地瞧见十四弟一杆标枪地站在面前,惊讶地叫道:“十四弟,你果然长大了,都和我一样高了。”


    胤?一听这话来气了:“我早就和你一样高了。十八窜一窜!”


    胤祚一手握住福晋的手,一手握住弘时的手,眉眼平静地笑。


    四爷依旧是恍惚的神情,冷风卷起长袍的宽袖飘扬若水,在明晃晃的日色反耀一点银灿的光泽,益发显得整个人飘忽如在梦中:“六弟十三弟,我好想做梦一样,你们也在做梦吗?我记得,十四弟呀,胖嘟嘟地在奶嬷嬷的怀里,一手放在嘴巴里,奶嬷嬷说:‘这是哥子。’他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我。”


    胤祥忍住心里疯狂的大笑,死命地掐一掐四哥的手:“四哥,的确是十四弟长大了。我可不想承认他长高了,一直骗你那。”


    “是么?”四爷淡淡地扬一扬嘴角,伸手去抚十四弟棱角分明桀骜不驯的脸,缓缓道:“十四弟,你果然是大清的海东青。”


    四爷情真意切,已经要眼睛蓄出来眼泪,胤祥惊呼着伸手扶着四哥,胤?一步上前已经伸臂紧紧地扶着四哥的肩膀,发誓一样地唤:“四哥,弟弟长大了!四哥都放心!??”


    长大了的十四弟,不再是以前的胖嘟嘟的十四弟。


    可能这辈子,此刻他的眼里,自己这个亲哥,也不是他记忆里的亲哥吧。


    四爷对上辈子那个,长大的却又一辈子没有长大的熊孩子十四弟,总是感情复杂的。


    他缓缓闭上双目,明明已经决定了。这样突然送行的场面,心中竟还有一丝微微的抽痛??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风大了起来,真要下雨的样子,周围各色香氛味道,眼泪的味道,哭泣声,说话声,和庄子上的清净大不一样,四爷一时不习惯,咳嗽了两声。胤?瞧着也低头嘶哑咳嗽的六哥,蓦然心生一种舍我其谁的责任感!突然间,他好似理解了母亲一直以来的担忧,甚至七姐姐出嫁前的叮嘱,这两个哥哥,都是爱折腾的偏偏照顾不好自己,都需要他的照顾啊。


    胤?双手握住四哥的手,紧张道:“四哥,今天天气冷,真要下雨了。你该坐马车来。”转头责备看向弘晖:“照顾好你阿玛。遇到天气不好坐轿子或者马车。”


    弘晖看着他阿玛急得抹汗:“早上说今天天气冷,阿玛说早早见到十四叔,多说几句话,骑马快一点。”


    胤?越发感动了,看向胤祥道:“我离开北京,你多去看着四哥。”


    胤祥的语气有些悲切,哽咽道:“你们今天就走,四哥昨天哪里能睡得着?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四哥。”


    胤?瞅着阴风越来越大,真要下雨了,女子孩子还在那都穿的薄,顾不上说什么,拉着四哥到午门大殿里,一叠声地在催促道:“四哥,我们要尽快出发,你赶紧回去喝一碗姜汤,可别受凉了。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六哥,十六弟和十七弟。”


    温热的姜汤从喉中流入,辣的四爷真咳了两声,睁开眼来伤心望着眼前的一切。兄弟们、孩子们焦灼的神情随着他睁开的眼帘扑进眼中。


    胤?接过碗轻叹,无尽的感激和感佩都化为一声叮嘱:“你呀,今天夏天可要好生养着身体。”


    胤俄也皱眉道:“四哥,老十四皮糙肉厚的,不用担心。”


    刚刚周围人都因为四哥难得的感情外露,很是感动羡慕地看着老十四,当事人胤?的眼圈儿都红了,临走的时候还念念不忘地叮嘱四哥照顾好身体。


    此刻众人更担心他的情绪,两个亲弟弟都走了,尤其老六的身体情况,哎。


    四哥坐在中间,被所有人包围着,就连八爷怀疑混账雍正都是在表演,也都要心疼四哥当哥子的一片心意了。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上辈子,混账雍正对老十四再恨得慌,也只是将他圈禁着守皇陵,好吃好喝的,一直活到乾隆朝。


    这辈子关系更好了,却也更能机灵地蹦?了。还有老六也活了下来,身体不好还偏偏要去看大海,大海上是什么天气?尤其江南如今的情况,四哥不知道怎么操心那。


    八爷还是有点同情四哥这一方面的。


    当然,八爷也不会相信,这样关键的时候,老六那个小诸葛南下,就是为了看大海。八爷更不信老十四!那小子,指不定怎么心情火热地要去江南拉拢士绅们那!


    想到这里,八爷又去看他的混账四哥。


    四哥这个时候,要兄弟们南下,当然是为了江南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是老十四那?老六再聪明,那身体也是不能操劳的。老十六和老十七跟去就是学习的。主要还是老十四。


    江南,哪个方面,主要用得到老十四?汗阿玛又怎么会答应那?还同意了老六南下?


    老十四只是顺便看看江南情况,可八爷越是琢磨越放心不下。四爷休息一会儿,缓过来一口辣气,对还在哭泣的六弟妹安慰道:“弟妹莫要担心。六弟的身体情况好多了。这次南下看看。如果可以,下次你们都去。”


    弘时哭着问阿玛:“真的?”


    “真的。”四爷斩钉截铁。


    哪知道六福晋更能哭了:“四哥,我家爷的心思,我都知道。他能去江南了,下次可能还要去南海那。恨不得走遍天下。”


    四爷:“……他要是能走遍天下,一定带着六弟妹和弘时。都不要担心。开开心心的。”


    “哎。”六福晋心里头不知道什么滋味儿,既是替自家爷高兴,又是心酸,更是心疼。当然,还有数不尽的担心和牵挂。


    十四福晋突然抽噎着问道:“四哥,我家爷这次南下,六哥能管得住他吗?他不要回来带回来一马车的妹妹们。”


    刷的一下子,在场兄弟孩子侍卫太监们,不知道什么该哭还是该笑。


    弘暖小孩子听不懂,又大胆,懵懂地问:“十四婶婶,十四叔怎么带回来一马车的妹妹们?姑姑们都在宫里呀。”


    咳咳。


    大人们的表情精彩纷呈。偏偏小孩子们都好奇地看十四福晋。


    十四福晋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红地一低头。


    “十四弟妹也放心。”四哥严肃着脸保证道:“十四弟不会。”转脸看向弘暖:“你姑姑们都在宫里。你十四婶婶是担心你十四叔,路上乱好心,遇到卖身葬父的姑娘,就忍不住买下来带回来。”


    “阿玛,我知道,那是仙人跳!”弘晖机灵。瞬间弟弟妹妹们都围着他:“大哥/弘晖哥哥,仙人跳是什么?”


    “就是骗子。葬的父亲不是父亲,也没死,就是骗钱的!”弘晖一抬下巴,很是骄傲地解释。


    “哇!”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瞬间忘记送别的忧愁伤心,纷纷议论仙人跳骗人,十四叔笨笨。胤?的孩子们都拉着额涅的衣袖,眼巴巴地问:“额涅,阿玛笨笨啊?”


    十四福晋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家爷说声抱歉,对孩子们重重点头,尤其三个儿子:“你们阿玛其他方面都是好的,就这一点。你们以后可不能学你们阿玛这一点。”


    “哇~”小孩子们瞪大了眼睛,拨浪鼓地摇头:“我们不学。”


    胤祉和胤?等兄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音来。


    胤?和胤俄都忍不住同情他们的十四弟了。


    胤?领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出来皇城,在乡亲们的冒雨欢送下出来四九城,临上官道前回头看一眼“宣武门”的城楼,眼里有热泪涌出。


    父母、兄弟、福晋、孩子们……他都想陪着,可他能怎么办?他只有一个人,不能分成八瓣儿。


    打马来到六哥的马车边上,隔着车窗听着里头六哥和两个弟弟隐约的说话声儿、六哥压抑的咳嗽声,胤?倍感责任重大??什么也不要想了,照顾好六哥要紧,六哥还没见过大海那。胤?有点心疼他六哥了。


    胤?精彩纷呈、哭天抹泪叫天天无门叫地地不应的南下之旅开始了。


    北京城相关的人,因为他的离开,看着,议论着,都在羡慕好奇六爷和十四爷出京的仪仗华丽尊贵。


    两天后,安王去世,皇上发来消息丧事大办,四九城又是一轮热闹。


    这一天晚上,太子胤?在近春园,喝了一回酒,两个人亲近了两回。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相送中,打马云锦园,梅玉香正好摆好了酒席,太子和梅玉香吃酒说话儿,听他说:“十四爷出京,我琢磨着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机会去告诉太子殿下,四爷护着十四爷那。”


    太子听着端着酒杯,沉默不语。


    梅玉香歪在他身侧,拎着珐琅小酒壶给他倒酒,他也不说话。


    “八爷原本身边有大爷在兵部,如今呀,要十四爷进兵部。”梅玉香伸玉膊搂着他的脖子,仰着脸看他:“爷,您真的要帮四爷在江南摊丁入亩?”


    太子脸上肌肉一跳,眼里一抹厉色闪过,归于平静。


    被讨厌的老四拿住了把柄,这样的事,太子不打算告诉梅玉香。但是事情都闷在他的心里,要他心情的更糟糕了。


    梅玉香端起来白玉酒杯,撒娇地喂他吃一杯酒,又喂他一口炸排条,摇着他的身体道:“爷,您说话呀。十四爷去江南,真的就是照顾六爷看海?”


    太子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抱着他亲一口脖子,调笑道:“你说那?”


    “我说这里有猫腻。爷,您说说嘛。”梅玉香继续撒娇,含情凝睇。“爷,最近您不好出门会宴,您要喝酒来我这里,好不好?”


    “好~~好~~”太子温柔地笑。梅玉香得意地挑眉,给他倒酒。


    太子喝了酒,吃了梅玉香亲自下厨做的几样小菜,精神微微恍惚的时候,望着桌子上燃烧的红蜡烛,目光没有焦距,口中喃喃自语:“老十四去江南,是老四的主意。老四,是保护他那。”


    “我知道四爷保护十四爷,爷~~”梅玉香不依地撅着嘴巴:“难不成四位爷南下真是玩的?”


    “老四的事情,无非就是摊丁入亩,惩治贪污,还有什么其他的?”太子痴痴地笑着,端起来酒杯一仰脖子,“老六和老十四到了江南,遇到了,当然要管一管。”


    梅玉香柔顺地给他倒酒,表情却是疑惑的:“我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四爷不会做这样简单的事情。”


    “你想多了。”他轩一轩眉毛,目光中含了一丝清冷之色:“老四,就是这样一个重情义的人。老八要利用老十四争皇位,他明明知道老十四和他关系远了,还是要照顾着,要老十四离开这场旋涡。”他的目光倏忽温软了几分,好似破冰的汩汩春水,“老六也是。不是他护着,早不知哪一年就躺进孝陵了。”


    梅玉香一时沉默,良久,含悲含泣道:“之前,也是四爷派人来照顾我和近春园的那位。”她的手指抚过太子的眉、太子的眼,蕴了欣慰的笑意柔声道:“我无论病与健,都日日诵经祝祷爷平安如意,如今看到爷还有这样的好兄弟,我也就安心了。”


    她说的话,仿佛有许多柔情蜜意在里头。眼色里有柔情,语气里也是柔情。


    太子俯身抱一抱他,将脸埋于他的青丝之间:“梅玉香,……最近发生了多少事,孤连一个说贴心话的人也没有。”他的声音微微悲戚,“你晓得么,噶礼听老四的了,不听孤的了。”


    梅玉香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爷,噶礼大人,不是听四爷的。噶礼大人,只是在做一件事情。他还是你的门人。”


    抬起头来,面有悲色,刚要说什么,赵国柱从门口进来,轻声道:“太子殿下,自鸣钟响了八下了。”


    马上熄灯时间了,太子要回去了。


    太子看着怀里依依不舍的人,突然一阵愤怒涌上心头:“出去。”


    梅玉香伸手,不知道该挽留还是劝说他离开,太子以为是挽留,越发舍不得怀里的人。四目相对,两个微醺的人默默流泪,梅玉香长久的积郁与不可诉之于口的哀痛化作几近撕心裂肺的哭声,倒在他的怀中啜泣不已:“爷??爷??我想陪着你过夜,我想第二天睁开眼睛看着你!”太子顿时大恸。


    脖子上也无法在晋江通过的十个字,在无比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接触中,两个人都比往常更动情。罗汉床吱呀吱呀地响,似乎承受不住这般重量。此处一百零一个字,重点表示太子的动作压抑粗暴,梅玉香为了爱情隐忍,脖子上也无法通过,改了十遍了,很抱歉小天使读者们。


    窗外有开得红色云锦样繁盛的玫瑰花,花海深似云海。好似当年初见,他们偷偷在花下说下的誓言。……太子缓缓疲惫片刻,似乎是沉沉睡去,双眼安静地闭着。


    房门口再次响起赵国柱的声音:“爷,爷……”


    太子蓦然怒吼一声:“滚!”


    梅玉香搂着他的脖子,拿着毛巾给他擦脑门上的汗,默默地流泪。


    太子终究还是要回去。


    梅玉香伤心,但是很是清醒。男人,尤其是他在满足地力竭后,是最容易说话、最容易被打动的。这才是他要把握的时机。


    “太子殿下,您哪天还来吗?我想你。八月中秋、九月重阳,您能来看看我吗?”


    “能!”


    太子抚摸他汗水打湿的秀发,眼里一片阴霾闪过。


    一根手指压在他欲要惊呼的小嘴上,对上他不敢置信的大眼睛,保证道:“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晚上在一起。你第二天醒来,就能看见我了。”


    梅玉香美丽的眼睛里震惊无比,这次是真的惊住了。


    太子要做什么?


    但是他不敢问。他也没有时间多问。太子快速收拾自己穿戴整齐,起身就出门打马起来了。


    快到八月中秋节了,街道上都是红色灯笼,太子看着,心情渐渐好了起来。这是好兆头,他告诉自己。


    他在马上听着人群喧闹,仰头望着满天星斗,心里头无限悲凉,好似在人群里,越发地感觉到孤单了。


    他打个寒战,置身人海里,却好似一个人在荒漠里。手腕上是雍亲王府送来的香珠串成手串,香味随着夜风入鼻腔,要他恍惚的心神渐渐归位。这串珠子,这些天太子随身佩戴,确实是芳香解表、开窍清热祛暑效果佳,更有养生保健的价值。太子不缺这样的东西,但此刻对于太子来说,比身上的披风更暖和。


    老父亲想要利用自己打压老八,自己就如了他的愿!


    老八自以为,大哥倒下了,轮到他了!他还能利用老十四同样站住兵部,和大哥在的时候一样顺风顺水?呵呵!太子对着繁星满天的夜空,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儿,比七月的阴天更冷,好似地狱的厉鬼。吓得身边马上的赵国柱脸上一白不敢看第二眼。


    赵国柱不明白,太子是怎么变成这样的那?自从复位以来,越来越吓人了。


    当天夜里,太子再次被噩梦惊醒。


    这张大清国独一无二的好床,他讨厌的四弟亲自督造的,和乾清宫一样尊贵的好床,也无法要他安睡了。


    这是废太子后,他就有的毛病。两年了,一直这样。


    太子愣愣地望着床上的杏黄色帷幔,借着几丝月光瞪大了眼睛,听得隔壁榻上守夜的太监的轻微说话声,宫女进来调笑的压抑闷笑。


    他迷迷糊糊地好似睡着了,又一次陷在噩梦中。


    承德山庄的那一夜,他回到东宫,已是雪人一般,这一夜,仿佛噩梦一直追逐着他,迷迷离离,恍恍惚惚。狩猎回来,怎样到烟波致爽斋请安,如何和老父亲、灵答应说话,又怎么和自己的门人喝酒,生气地找来一个小太监,又鬼迷心窍似的跑到禁苑见到灵答应……


    这一切都记得不大清楚了,好似又很清楚,甚至记得灵答应的那双宝石水晶鞋。他弄不明白,已经安歇了的汗阿玛何以会悄没声突然驾临禁苑,杀死守望的太监听他和灵答应说话,当场捉奸……


    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但又不像是假的,只康熙那狰狞的笑声,狠毒中带着轻蔑的眼神不时地抹去,又不时地掠过,愈来愈真切地显现在心中眼里……


    太子再次惊醒过来,大口粗重地喘着粗气。


    可是醒来了,他的脑袋却又变得迷迷糊糊了,好似他的身体在自动地保护他,不要他去记得那些事情。


    承德的各个寺钟透过雪幕悠扬地传过来,他和兄弟们一起跪在天井里,才明白,自己要完了,那一切都不是噩梦,而是实实在在地发生过那一切,即便昏昏沉沉地找过老四,这一点子努力也是枉费心机,勉尽人事徒增烦恼而已。


    他心里冷的好似心脏也是化成了雪花,人飘忽不定,完全失去了理智。


    老四到底还是顾着他的,提醒他,去找汗阿玛说清楚。


    太子从被窝里伸出来手,捂着脸,他记得,自己见到了汗阿玛,各种情绪上来,关键的一句话没有说,反而惹怒了汗阿玛。


    看守他的大哥不给他传话,也是老四,逼着大哥和糟心弟弟们去找汗阿玛,帮他传了话。


    老四,是重情义的。


    可是老四真傻,他不知道,他做的事情,多么的傻。他更不知道,当一束光照进黑暗,那么这束光就有罪。


    朝堂容不下他。


    世人容不下他。


    四爷这两天在烦恼三个孩子的乳名儿。自从皇家因为他开始流行用食物给孩子当小名了,这食物的名字都要用完了。


    因为宗室接连三场喜事,整个四九城的皇亲国戚、大臣王公们都去了,皇家的福晋也跟去参加,四福晋和年侧福晋都出门,四爷在庄子上领着孩子们。胤祥上午忙完户部的事情,下午来找他,看他一边照看吃奶的娃娃,一边监督孩子们学习,一边应对孩子们做游戏,抽空翻看各本典籍,乐呵呵地笑,捏着鼻子学道:


    “海蜇皮儿和海蜇头儿该告诉弟弟妹妹吃饭了!豆腐乳别整天和臭豆腐在一块儿玩,越学越坏了!竹蛏你要将胡萝卜都夹给我家紫菜吗?沙星别欺负你花蛤妹妹和文蛤弟弟!听说沙星和鲳鳊昨天吵架了,因为鳗鱼?螺蛳这次没考好?下次努力超过蟹黄包儿!”


    “哈哈哈哈哈,四哥,这要在我们大宴会上就会是这样的场景,满大殿都是当母亲的唤孩子。”胤祥笑得岔气。


    四爷捧着《康熙字典》哭笑不得。


    琢磨琢磨,一大家的孩子们这么开心地闹着,又忍禁不住地笑了出来。


    “要不就用西洋食物。牛排沙拉……”四爷乐呵地笑着,胤祥再一次喷笑,待要说话,王之鼎在门上敲门:“爷,皇上来公文了。”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


    康熙要回来过八月中秋节。


    四爷道:“去找来邬先生、性音文觉。”


    王之鼎知道有事情了,答应一声“哎”就跑走了。


    胤祥面色凝重:“四哥,我们要行动了。”


    “赶在汗阿玛回来之前。”四爷望着手里翻到一半的食物名字螺蛳粉,深邃清亮的眼睛里,隐隐的有熊熊火光在燃烧,急欲冲破乌漆嘛黑的一团黑暗。


    当天夜里,太子和他的新太子党一群人,在兵部尚书耿额家里喝酒,丫鬟们穿梭其中,而他们谈笑风生。


    耿额大舌头卖弄:“太子爷,您不用担心十四爷,兵部的实权,在臣手里那。”


    “耿额有心,孤记住了。”太子含笑点头。


    耿额眼睛一眯,心情大好。他是新跟着太子的人,自觉要卖力气显摆能力一二。边上的刑部尚书给太子倒酒,红紫一张脸不知道是醉的,还是气的,诉苦道:“太子殿下,刑部,其他的,臣能做主。可十三爷管着的档案,臣拿不到。”


    太子眼睛一眯:“等等,孤来想办法。”


    “太子殿下,您要做什么?”托合齐不放心地问,却是迎来太子的一个冷眼。


    托合齐脖子一缩,瞅着太子七八分醉意的红脸,大着胆子说一句:“我们散了吧……太子殿下不好再喝了……”再次迎来太子一个冷眼。


    “你是孤的人,怕什么安郡王?还惦记老主子吗?”说着话,太子眼里闪过一抹怀疑。吓得托合齐连忙端酒赔罪:“太子殿下,臣只是顾着皇上的禁令。臣再也不敢了……”


    谈笑还在继续。


    而廉郡王府上,八爷和亲信们也在交谈。


    王柱儿进来,贴着他的耳朵,悄悄说了一句话。


    “太子和一群人喝酒?”八爷皱眉,随即笑了。在座的人也都反应过来,都笑了。


    这个月初,安郡王马尔浑去世了。


    说到这个马尔浑,知道的人并不太多,但是他的父亲却是非常的有名,这便是在顺治、康熙两朝做出极大贡献,并且还曾经一度被顺治皇帝列为自己接班人的安亲王岳乐。而马尔浑的祖父、也就是岳乐的父亲,又系努尔哈赤的第七子、多罗郡王阿巴泰,由此可见马尔浑的背景和威望。


    于是,出于对安亲王岳乐家族世系的重视,也是自己多年打压岳乐一系的愧疚,康熙远在五台山还专门下旨,对马尔浑以高规格的礼仪进行下葬治丧,同时颁布服丧期间的种种禁令,其中就包括了“禁酒令”和“禁宴令”。


    可是这样的时候,太子居然在喝酒,还不少人?


    八爷举杯,和众人说道:“以茶代酒,喝一杯。”


    “喝一杯!”所有人都高兴。


    虽然他们不认为,这是什么大罪名。可小罪名也是罪名不是?


    八爷府上的人喜气洋洋。


    尤其八爷,他是知道,康熙对此的忌讳有多大的!他简直太高兴了,高兴的恨不得仰头大吼几嗓子发泄一二。


    安郡王马尔浑去世,对于他来说,算是一个损失。因为安王一系不光是八福晋的舅舅家,也是一直支持他。但是八爷没有想到,老父亲对安王去世这样重视,更没有想到,太子会在禁酒令期间,光明正大地聚会喝酒。这是一个大喜事。


    混账雍正一直不见动静,老地方的东西安稳,太子又自己找死,八爷这些天的憋闷可算消散了,兴奋激动,自觉他今晚上可算能睡一个安稳觉儿。


    “拿出来爷收藏的好茶叶,再泡一壶。我们来喝。”八爷兴奋的脸发红,大声喊着。众人不知他为何这般高兴,但是都捧场。


    八爷府上茶不醉人人自醉。


    与此同出,胤祥带了五十余名王府校尉打马狂奔进城。过朝阳门,见守军千总是自己在丰台大营使过的小军官赵大头,便驻了马问道:“原来是你在这儿办差?你手下多少人?”赵大头正在巡哨,见是恩主,忙笑道:“十三爷原来还记得奴才?这里的兵不多,只有一百多人,老宣化门也归奴才管,十三爷要使人,奴才过去叫!”


    “一百人足够了。”胤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入秋的秋老虎还是热得很。“你悄悄带着把守棉花胡同四周路口,无论是谁,不许进也不许出,棉花胡同有大盗,跑出一个耗子去,我就抽你赵大头的鞭子!”


    这是个极简单的差使,赵大头连连答应着召集人,分派着把守路口,不到一袋烟工夫已将棉花胡同的四个街口封得水泄不通。


    “好!你会办事!”胤祥掏出怀中金表看看,连走路没用一刻钟工夫,嘴角闪过一丝阴冷的狞笑,鞭梢一指道:“冲进宅子去,逢人就拿!”


    宅子里的几个女子男子正坐在树下摇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儿,不防外头一阵马蹄得得,大门“哗”地倒了下来,几十个护卫军校蜂拥而入,都惊慌地叫:“你们是什么人?”


    “不管是谁,拿下再说!”胤祥按剑大喝一声,“都不许动!把赃物抬过来点!”说话间几十个军校早已闯进后院,不问青红皂白,不分男女老幼,顷刻之间都捆得粽子一般。把所有的箱子笼子当院打开,一件一件地验。院子里的人都不认得胤祥,见他如此蛮干,便大喊道:“军爷,我们是生意人??”一语未终,旁边一个护卫回身就是一个窝心拳,骂道:“你有点规矩没有?这是十三爷!不许说话!”


    一时清点完毕,士兵们大喊:“十三爷,这是御赐之物。”“十三爷,这是红木雕花镶嵌缂丝绢绘十扇大屏风。上面还有写着祝词那。”……


    士兵们这才明白,原来是偷了十三爷的东西。赵大头恨声道:“原来是销赃的地方!”胤祥拿着单子对,发现单单少一样东西,正是彩瑞兽博古图十二扇屏风。胤祥两手一摊,一脸坏笑,说道:“少了一样,还有哪里没有搜那?”


    蓦然有人喊着:“这是八爷的宅子,不能搜!”


    刚要动作的士兵们都迟疑,他略一沉吟,从嘴唇里蹦出一个字:“你们去搜!”自己来回踱着,偏过脑袋道:“这是八哥的宅子?我怎么没听说?”


    一个看似领头的中年人跪着上前哭道:“十三爷,八爷府上距离很近,十三爷一问便知!”他没偷,但他也不知道八爷到底都在宅子里放了什么东西,此刻只能讲出来八爷。


    “爷懒得问!”胤祥无所谓地笑道,“就你这副腌?杀才相,会是八哥的奴才?八哥的奴才会偷爷的东西?”


    “你??!!”这人也发狠了,红着眼睛看着十三爷。


    “我怎么了?”胤祥倏地拉长了脸,头一摆又是简单的一个字:“搜!”


    于是满院各房立刻折腾得天翻地覆,砸门扭锁翻箱倒柜稀里哗啦一片声响,军士们个个腰里塞得鼓鼓囊囊,兴高采烈地串房细搜,胤祥也不理会,只等着自己要的东西。好一会子,一个护卫满脸油汗抱着一沓子案卷出来,禀道:“十三爷,实在没有其他东西了,这里全是账本子!”


    “是么?”胤祥信手拿过一本,翻开一看,全都是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的全是官员某人某年月日因何故处分,转调何处,走何人门路起复,现在何处任何职……一一周备。胤祥一口气松下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院子里的被捆起来的人都早已面如土色,一个个反背着手双腿一软,跪到地里,刚那个领头人嘶哑着声音道:“我不知道啊!十三爷……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们以为是八爷收银子的账本……”


    “胡说什么!”胤祥勃然大怒,按剑怒喝,“八哥能乱收银子!你们这一群无法无天的贼人,还敢在天下脚下做窝!很该全抄!给我使劲抄!”


    兵士们排门入宅子又抄又抢,院里院外一片鬼哭狼嚎,守在远处?梢打探的王柱儿知道大事不好,热锅蚂蚁般兜了两圈,想想这事无论如何得报胤?,出门上马又赶回廉郡王府。


    廉郡王正睡得香,这些日子他都没有睡好,心情大好大放松之下,送走了众人早早地睡了。八福晋也是心疼他的,八福晋自己守着闺女睡,担心闺女夜里吃奶影响他,特意要他去睡书房。八爷睡的正憨,被王柱儿焦急地唤醒,迷瞪眼瞅着他一头一脸的汗还没明白:“唤什么?”


    急得王柱儿哭着道:“爷,十三爷带着士兵去拿赃物儿!都搜出来了!”


    他迷迷瞪瞪地,眼睛还没睁开。好一会儿,才是反应过来,一口血吐出来,映红了他白生生的嘴角。


    “混账雍正!”八爷仰头怒吼一嗓子,抄起里边床头的火铳冲出去就爬梯子要拼命去!


    “爷,爷,四爷不在府里。不在府里。”王柱儿慌忙拦着。“爷,宵禁时间了不能出城。爷,十三爷,不是四爷。”


    胤?哪里听得进去?不是老四是谁?一定是老四!他赤脚大步地走着,熊熊烈火燃烧着胸腔,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一张脸红的发亮好似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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