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132章 二合一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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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今日聚会实实难得。”


    门外小厮听见这话,早已飞奔出去,不一时便拿过几碟子凉菜和一瓶松岭太平春酒。四爷便让着手道:“坐,坐!听说三哥和邬先生会文,我在路上就好奇着那!”


    胤?抚掌大笑道:“四弟这位邬先生真是可人!论博学,我还没见过老三的敌手,今儿是开了眼了。”胤祉也笑道:“果然名下无虚,那年王名堂和钱海生真的是屈了你。不过你说天下无绝对,我却不信??古籍《八闽志》的记载,上杭县有个叫白水?的地方,当时有人题了个上联,十分刁钻,所以长时间没有下联。这个上联是:“白水?头,白屋白鸡啼白昼。请问,你对得上吗?”


    上联的难在于连用了四个白字,下联必须也要用四个同样颜色的字来应对,十分考验人的才华。


    “那年我也经过白水?。”邬思道坐在下首,微微一笑道:“我还去了当地的一个地方。所以三爷说的联语可以对上:黄泥垄口,黄家黄犬吠黄昏。”几个人听了,觉得确实对得严丝合缝,不禁哄然叫妙。却听胤祉又道:“那么‘画上荷花和尚画’,传说是唐伯虎写的上联,下联空了很久,至今没有下联呢?”


    邬思道一笑道:“这就有了。既是和尚在画荷花,人物在做事,又是谐音,我就对上个‘书临汉帖翰林书’,想来也是不错的。”众人正品味,胤祉更尴尬于自己身在翰林院居然没有想到的时候,胤?在旁大声道:“冬夜灯前??夏侯氏读春秋传!”


    “东门楼上??南京人唱北西厢!”


    众人不禁鼓掌大笑,四爷也来了兴头,举杯一饮说道:“我不长于此,上回年羹尧说了一个,三哥和邬先生都是行家,请教:冰冻兵船,兵打冰,冰开兵走。对什么好?”


    “这个么??下雨了就对出来了。”邬思道举杯饮了一小口,便不再言语。胤?见胤祉兀自低头搜索柘肠,便道:“先生直接说出来。”邬思道见胤祉也盯着自己,一笑说道:“就是‘雨落鱼池,鱼迎雨,雨停鱼游’,难道对得不切么?”


    众人又复大笑,胤祉见他如此才思敏捷,心里很想难倒他,指着罗汉床上的虎皮道:“这是十三弟去年木兰打的虎皮,你用老虎对出来,爷就服你。”邬思道略一思忖,应口吟道:


    虎踞胡山胡惧虎,虎进胡退。


    吟声未落,胤?指着壁上的《修女图》急急说道:“就这幅图,不许你想。用它对出来。”


    邬思道沉思片刻便对出下联:“泥沾尼鞋,尼洗泥,泥净尼归。”“妙!”四爷不禁击案喝彩,胤?胤祉也搓着手连连赞赏:


    “怪道老四日常不和外人说笑,家里放着如此仙杏破颜客!”四爷一回头,见苏培盛、王之鼎等人也在外头廊下笑,知道可能是进来回话的,便笑道:“有什么事情?”


    苏培盛讨巧地笑道:“爷,没有事情。我们来了一会子了。听爷们对得有趣,就忘了神。爷,奴才也有一个对子那。”胤?便问他:“你出的什么?”


    “风动蜂房蜂顶风,风息蜂飞。”


    这一说众人也是一愣,连邬思道一时也寻思不来还能对什么好,却见王之鼎一脸惊讶,恍然大悟地一拍手道:“爷,我会对了,也有一个。妃闯匪屋匪戏妃,妃叫匪惊。”


    众人一愣,立时哄堂大笑,胤祉笑得前合后仰,胤?笑岔了气,扶着椅背直揉肚子,胤祥和胤?蹦着跳着大喊:“行啊王之鼎,画面感这么强,哈哈哈哈!”这话一出,邬思道抚着胸口笑得咳嗽,饶是四爷素日稳如泰山,扑地一口酒全喷在地下。


    “今晚好快活。”胤?笑了一阵,起身伸个懒腰说道:“刚听墙上自鸣钟响了六下?大哥先回家了。”


    “大哥,我也一起走。”胤祉握了握邬思道的手,起身道:“真该荐你去翰林院,可惜了身有残疾,闲时到我府走走。我那里不少鸿儒,大家谈笑逗乐儿。”


    四爷微微一笑,却见邬思道架起拐杖,微笑道:“承三爷厚爱。不过家里人惦记着,四爷赏了盘缠,后日就回南去。残疾之人不堪驱使,徒供取笑而已,若有机会再次来京,一定去三爷府上奉承。”四爷听他推辞得十分得体,便笑问:“两位哥哥还有别的事吗?”


    “来看看你,没什么大事。”胤?说道:“我小舅子的门人任松林,就那宛平县令,你注意一点儿,他昨晚还去我那哭了一鼻子,想求你手下的人饶了他,他敢说的都说了??你可得赏我这个脸??”四爷看了看胤祉,心知他必也是说这类事,因笑道:“三哥有话请讲。”胤祉一听便知这个铁门栓不好拉,淡然一笑:“我的门人陈梦雷,他的亲友子弟谢如龙在国子监,被人蛊惑,可能有言语冒犯。”四爷道:“且看着,看太子什么章程。”胤?也笑道:“明白!我们也瞧着太子呢,你只管放心!”重重地拍拍四弟的肩膀:“有需要只管提。”胤祉临出门前,也给四弟一个为难的眼神,打一个会“尽可能帮忙”的手势。


    人都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胤?和邬思道、胤祥和胤?。外头的大雪纷纷扬扬仍在不住地下,像高贵的天鹅轻轻抖动翅膀,良久,四爷方深呼吸地舒出一口气,望着邬思道,说道:“先生出去一趟,身体可疲惫,先去休息?”


    “还好。”邬思道叹息一声,方才会文一阵欢笑已仿佛是隔世一般,沉吟道:“宛平县令任松林,是大爷的人。国子监的学生中牵扯三爷的人。四爷,十三爷、十四爷,邬某今天将所有的事情再归拢一遍,……倒也不需要太担心。”


    四爷一笑。


    “我说邬先生,你说话不要大喘气行吗?”胤?一瞪眼。


    胤祥长腿一迈,摊在他四哥的躺椅上,翘着二郎腿,轻轻地摇着,摸着吃饱喝足的鼓鼓肚子,模糊道:“邬先生,你就放心吧。只求四哥对我们看管松一点儿。”


    四爷抬头给他一个脑崩儿。


    胤?一屁股摊到罗汉床上,把玩侄子玩的小机器人,口中也大加吐糟:“四哥,弟弟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捆起来,还给点了穴道一个时辰。四哥,弟弟这千古难得的体验,真应该好回味,也写写诗词什么的。”


    “要反思自己的冲动。”四爷声音里多了一抹严厉。看向邬思道:“邬先生,弘晖又顽皮什么了?管家都给他瞒着?”


    邬思道开始咳嗽,捂着胸口:“四爷,刚才邬某吃的酒多了,有点醉意,出去看看雪醒醒酒。”


    说着话,转着轮椅就骨碌骨碌到了平安居的门口。


    “……”四爷转头看向两个弟弟,胤祥一捂肚子,嚷嚷:“四哥,人有三急。”说着话就跑。胤?一翻身跳下来罗汉床,喊着:“四哥,弟弟刚刚光顾着用饭吃过了,去动一动。”人影就不见了。


    弘晖!


    四爷气坏了。


    待要去找四福晋问清楚,王之鼎来报:“爷,八爷来了。”


    “快请进来。”四爷笑了一下,一起身,站在平安居屋檐下。


    天上大雪仍是搓绵扯絮一般。就听见了院子外木屐落在鹅卵石小道上,发出的“咕咕”的声音。定睛一看,只见八贝勒推开院门进来,打着一把银葫芦杏黄罗表大伞,一件靛青出风毛毛皮里子斗篷,罩着一身月白底子五彩织金纹样缎面出风毛长袍,束了腰,慢慢地走近,四爷四顾一望,并无二色,远远的是青松翠竹,八弟一身蓝色如装在玻璃盒内一般。


    伞挡着人的半个身体,然后缓缓露出靛青狐狸暖帽和半张脸,增加了一些神秘感,微微一笑,更是显得八贝勒温柔儒雅,而八贝勒的脸本身就是属于文雅的那种,像是从画当中走出来的人一般,只是站在那里,环境就多了一些清冷肃杀的感觉。


    “四哥。”八贝勒轻唤一声,走近两步,并没有上台阶进屋檐,就这样站着,又唤一声:“四哥。”


    “八弟来。这里站站。”四爷指着靠墙靠屋檐的一株红梅,八贝勒奇怪,真走了过去。天色暗下来四爷看不清,伸手拉着他走进一点,靠近红梅站着,仔细打眼一瞧,点点头:“果然下大雪穿鲜艳的好看,这样鲜亮多了。”


    八爷:“……”


    八爷看着混账四哥这一身鲜艳华贵的大红锦裘,暖帽上的珠缨金珠红宝石一点,身上的朱红一片,拉着自己的手上的翡翠扳指一晃,只叫人觉得是个盛世中富丽温柔的梦境。闲云野鹤般的惫懒俊脸在白雪中孤单而快乐地笑着,是这尘世中最无拘无束的追梦人。


    闻着四哥呼吸中的酒气,八爷望着微微潮红的面颊好奇地问:“四哥,你吃酒了?”


    “刚大哥和三哥来,一起用了晚食。”四爷眯了眯眼,微微觉得脸上发烫。他有五六分醉。


    “弟弟刚送福晋去找四嫂,四嫂领着小四嫂子们和孩子们,正在东延楼一带烧烤。”


    “嗯,黄泥筑就矮墙,有结冰的池塘和芦苇,有数楹茅屋。外面有两溜篱笆墙。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下面分畦列亩,种植着蔬菜和鲜花,养着鸡鸭鹅等家禽,……是孩子们耕种的地方,烧烤正好。”


    “是啊,寂寞的雪夜里,茅屋里传出来一阵阵欢声笑语,酒香混合着烤肉的香味寂寞的空气里,大红、雪青、天蓝……的羽毛缎斗篷毛飞舞,孩子们在一边玩,多好,……”那么和谐、欢快、美丽,只是一眼,就要八爷心驰神往。他苦笑:“弟弟知道,弟弟不是那样快乐的人,远远地看一眼便开心了。”


    “那是给女子们和孩子们玩乐的。”四爷摸着下巴,沉吟道:“这个时候,打马去郊外,傍山临水河滩之上,田野里白茫茫一片,偶见乡村城郭,时而炊烟袅袅,诗情便随着炊烟升到碧空之中。“


    “然也。这才是男儿豪情万丈。”胤祥的声音响起,人却是在外头不进来。“八哥,你要不要去吼一嗓子?要不弟弟们陪你出去浪一浪,找几个豪侠一醉方休?”


    “就知道八哥做不来这样的放纵。”胤?的声音响起。“四哥,我们刚去看平郡王了。还有完颜家来人说,和素和留保得病好不容易养得都好了,今年保证不敢熬夜读书了。得了教训也是好的。要完颜小嫂子不要担心。”


    四爷:“知道了。邬先生那?”


    “在后头如意斋赏雪赏梅花那。”胤祥嬉笑:“四哥,邬先生酒量好好。”


    “你们注意不要受凉。”四爷嘱咐:“照顾好邬先生。”


    “知道~~”胤?的声音。“我们自己玩,四哥你要没事,今天早点休息。”


    四爷今天却是困倦了,看一眼老八还站在台阶下,问他:“进来坐着。站久了脚冷。”


    八爷正看着这红梅走神,闻言微微一笑:“越看大雪和红梅一样最是好看,生机勃勃的。可是大红,弟弟是穿不出来的。”


    “什么穿不出来?你小时候不是天天大红灯笼?”


    “……”


    这就是面对长辈兄长姐姐们的小尴尬之一,你略矫情一二,他们立即将你戳破的跟小时候光屁股娃娃一样。


    八爷抬脚上来台阶,收好伞,发现四哥已经在屋里温酒,不由地一笑。


    “松岭太平春酒,四哥今年自己制的?”


    “是隆科多十年前制的,今年挖出来送来一坛子。”


    “隆科多,……”八爷在台阶上跺跺脚,挑起来大红猩猩毡的厚帘子,一进来,发现书房里还没有烧炕,冷冷的,要人发热的脑袋里多一丝清明。


    搬一个绣墩,在火炉边上的坐下来,八爷这才发现手冷的冰一般,看着火苗窜起,试探着温酒的铜盆,借着火炉周边的温度烤着手。上好的红罗炭不呛人淡淡的烟雾轻灵,四爷觉得酒的温度差不多了,端下来酒壶和小铜盆,示意他:“手放在一边熏炉上,你的衣服上带着毛。”八爷不听,挽高袖子,就要“乖乖”地在炉子上烤火,现在火苗试探自己的手了。


    两个小厮机灵地抬来一座掐丝珐琅景泰蓝熏炉,还给八爷拿来一个脚炉和手炉,顿时手脚都暖和起来。手炉上童趣胖鲤鱼纹样,鼻腔间香气充盈,八爷品位一番,不禁道:“四哥,这香气干净,柠檬酸中微苦,像是小熊喝醉了吐出一个个泡泡,毛茸茸的小爪子着急地挠小脑袋,拍小肚皮,你专门给孩子们研究的香?”


    “嗯。”四爷在方形茶桌上的茶盘里,随手拿了两个白玉蜗牛酒杯,手里银酒壶倾斜。


    八爷双手端过来一杯,和四哥碰了一下轻抿一口,酒正好热到酒温与体温适宜的时候,酸、甜、醇、香最是适宜,一口下肚,唇齿之间的酒香悠然散开。而当温热滑过咽喉落入腹中那一刹那,即觉毛孔顿开,感觉好似体内的热气徐徐升腾,驱寒暖胃,畅然舒适。


    宛若一个温和绵柔的美人在怀中化开,全身都暖了,便再也忘不了那香甜滋味了。


    八爷不由地笑出来:“冬日里,大雪中,烫上一壶春酒,慢品细灼,有感于薄醉,也似能看到生活细碎以外的另一番天地了。”


    “温柔乡情醉处最是**。”四爷挑唇。


    “所以啊,四哥你这金管家、高小头领、将来都培养的好孙女儿、好女儿。”八爷矜持一笑,瞧着四哥眼里的疑惑,一仰脖子一饮而尽白玉杯中酒:“四哥,弟弟知道你忘记了。按照弘,……”历“的喜好来。”


    四爷:“……”


    “无论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都能见到人人在忙着拉帮结派。像一个个勤奋的蜘蛛,编织着属于自己的网络。网越大、越结实,捕获就越多,……”八爷接过来银酒壶,给两个人添上一杯,微醺地一笑。“四哥你看,这些人不敢在你身上弄鬼,就在你的后代身上琢磨富贵。可是他们呀,千算万算,”没想到,弘历“那小子,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纯血的,没有一丝感情的,就,……”一眼看见罗汉床的小机器人。“就和这机器人一样。”


    四爷:“……”


    良久,四爷轻轻吐出来一口酒气,目光落在手中清澈橙黄的酒液上,好似看到过去,好似看到未来。


    “他不是。”四爷说。


    “那是,对着你他不是,他恨你那。”八爷继续插刀。


    却是四爷轻轻摇头,迷离的目光好似看到弘历唤自己“阿玛”。


    “他是一个好孩子。”四爷为他骄傲。


    八爷失笑:“也就在你面前是了。”


    我的孩子,都是好孩子。四爷轻轻念着,不再搭理八贝勒。


    而那句“我今天看到席尔达,我记得,他的女儿。”他也没有说出来。


    四爷双手端着酒杯,轻抿一口。微红的白皙面颊上一抹期待,明亮且朦胧的眼里浮现一抹沉痛之色。那句“事情变化大,我希望他保重自己,将来,和我再做亲家。”他也没有说出来。


    “小八,四哥墙上的长笛取下来,吹一曲《飘雪》。”


    “……”


    这人果然越来越会使唤人了。八爷气得站起来,跺跺靴子,去靠罗汉床上的墙上取下来竹制作的长笛,爱惜地抚摸着上头酱色的岁月包浆。


    长笛音色柔美清澈,音域宽广:中、高音区明朗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低音区婉约如冰澈的月光;而且擅长花腔,清新、透彻,色调冷冷尖锐的孤傲,宛若满天的大雪强势地铺天盖地,又好似火凤凰展翅翱翔九天。


    是最贯通天地的乐器,优雅与炫酷并存的天籁之音。


    倒是和混账雍正挺像。八爷哑然一笑,一回头,耍无赖:“四哥,不是弟弟不乐意伺候您,这长笛弟弟能吹的来吗?弟弟给您表演一个小提琴?”


    “笨。”四爷拎着白玉酒杯,提着银酒壶,躺到躺椅上,两脚搭在下一档躺椅腿上,摇啊摇。


    “……”


    八爷生气了,这混账雍正最喜欢弹琴,却非要自己吹笛子,看不起自己不会弹琴怎么滴?


    “吹就吹!我听说汗阿玛和西洋传教士学钢琴那。对了,今天还抓住弘晖献宝一番,引得弘晖喊着要学。”


    “吹。”


    “……吹就吹!”


    八爷双手持笛,鼓着腮帮子,站到半开的梅花窗棱边,闻着花香雪香风的香气,吹啊吹。


    琴悦己,筝悦人。长笛要飞。八爷吹不出来丰厚甘醇、光辉明亮的飞翔,他努力地要吹出来雍正大雪中孤独巍然屹立、勇往直前的气概。却吹成了,雷电轰鸣的地狱场景,大火炼狱里群魔乱舞时阴森凄厉的哭声。


    四爷摇着摇椅,似乎是听得醉了,一手高举着银酒壶对酒杯空空,倒不出来,对嘴空空,最后一滴落在口腔,孩子气一般满足地笑了出来。


    听到妙处,醉意朦胧的眼睛望着外头的花开一半,眼睛越睁越小,似乎是要睡着了,窗外有十三阿哥的声音曼声吟诵:“永夜漏方中,琼瑶洒半空。气侵书幌冷,光闪烛花红。兴洽张琴好,……披拂玉阶风。”


    “八哥!你吹的什么鬼哭狼嚎的?”远远的胤?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困意都要你吹没了。十三哥,你还‘心清、玉阶风’,你快要八哥停下来。”


    八爷表示,八哥也是有脾气的,越发吹的尽兴,完全放开了自己地嚎着。


    胤祥哈哈哈哈大笑。


    “八哥!”胤?的声音变为讨饶。


    接着是邬思道的纵声大笑。


    再是性音大师、文觉大师的佛家狮子吼:“阿弥陀佛。”接着就是木鱼声声。


    高斌和饽饽两个站在平安居门口,互看一眼: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苏培盛听到小厮通报,从院子里走出来,看着他们两个欢喜地笑着:“高公子、饽饽姑娘,福晋恰好给我们送来两块烤好的鹿肉,还热着,要不要尝尝?”


    “好好好!福晋好。”


    高斌和饽饽心想,我们还是吃吧。跟着苏培盛去另一个小院屋里,邬思道、王之鼎等人都在,年羹尧、傅鼎等人也在。围着火锅火炉,温着好酒,荤素齐备一起烫着,还都在抢小桌上四福晋送来的鹿肉!顿时觉得自己吃大亏了,扑上去就跟着抢。


    “幸好苏培盛去唤我们!你们这些可恶的!”饽饽急眼地大喊着,引得在座的人一起豪爽大笑。


    四福晋要孙嬷嬷送走喝醉的八福晋回去府里,要侍妾格格们互相照顾着,吩咐丫鬟小厮们打扫好烧烤的垃圾,照顾四个女儿洗漱玩水沐浴,哄着睡觉,看着满天的大雪,要小丫鬟挑着琉璃灯,打着伞来到平安居外,就听到里头明显都喝醉的闹腾。


    发现守门的两个小厮都围着火炉火锅子,无声地笑。


    “福晋。”守门小厮小跑撑着伞出来请安。“福晋请不要担心,爷没有全醉。”


    “那也差不多了。”四福晋看他一眼,发现他还好,没大醉。嘱咐道:“记得留几个清醒的,可不能喝醉了受凉。”


    小厮心里一暖,答应着:“哎。”醉意要他失去理智,一双眼睛全落在绿衣小丫鬟的身上,获得一个大大的白眼,嘿嘿地傻笑。


    四福晋:“……”


    今天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雪,下的这样好看,除了守夜的婆子小厮丫鬟们,一个府的人一大半都在吃酒。厨房里、洗衣房、马房……都是。


    四福晋去前院的跨院里看看平郡王,听府医说他听到吹笛子喝酒的声音闹腾,被一碗汤药灌下去又睡了,无奈地笑。


    吩咐厨房烧多多的热水,熬两大锅醒酒汤,派自己的奶嬷嬷领着四个大力嬷嬷,派金常明领着前院的四个侍卫,分两拨围着府邸转,不管男席女席发现哪里炉子、锅子没有收拾好的,一伙人喝醉了倒地上没人管的,……都给照顾好。


    这才困倦熟睡。


    四爷今天省心了。弘晖在宫里,弘时在六贝勒家。没有照顾孩子们的事务,放心地大醉。喝醉了也是要沐浴的!


    侍卫们搀扶一个个醉鬼去休息,几个弟弟闹腾着一起住。四爷嫌弃:“都给他们洗刷干净。”裹着被子,在床上找一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得嘞。


    福晋要烧这么多热水,果然有先见之明。


    胤?胤祥胤?兄弟三个被洗刷刷干干净净香香的,身体一沾上床,自动躺成标杆,呼呼大睡。


    前院里,平郡王模糊一觉醒来,要一个小厮支起来窗屉,极力睁大透过琉璃窗户朝外看,大雪还在下着,天地白茫茫的,宽敞的屋子里只有屏风、桌椅、火炉子……他和守夜的小厮的影子加起来也才六个,要他颇有一股孤单的感觉,格外地想福晋。


    福晋因为他的事情动了胎气,在府里养胎不能来看他一眼,一定很是想他担心他,这么一想,心里一时愧疚又伤心,两眼呆呆地看着外头的大雪。


    四贝勒府静悄悄的,只有守夜巡逻的人的脚步声在一尺厚的雪地上,发出来的“咔嚓咔嚓”声。


    四爷的府邸原是前明内官监房旧址,街对面就是国子监,其实是紫禁城一处离宫。康熙赐给四爷后四爷将黄瓦换了绿瓦,规制仍是十分壮观。又因为皇太后念叨老四府上人多,不比胤?胤祉和胤?的宅邸雄伟,光站着清雅了,康熙特批了府邸东边挨着一块空地,加起来称得上规模宏大。五进大院子布局讲究,气派非凡。当年明朝内官督造司贡的金砖铺地,平如镜,硬似铁。地砖用珍贵的火山岩打磨出金黄的纹理,再配以金丝楠精雕,效果非常华丽,府里面廊檐下的金色图案都是镀的真金。四爷这辈子再次装模作样半推半就地搬了进来。好一番规划,那真是威严肃穆、美轮美奂。


    此刻一座府邸都掩映在厚厚的大雪下,宛若一座千年雪山沉睡。


    距离小半个时辰马程的宛平县县衙,顺天府尹钱大人、太仆常施世纶,以及他们带来的侍卫们简单地收拾自己,拒绝县令让出来最好房间?自己寝室的提议,在粗被子大炕上完全没有平时思考很好的无法入睡,几个人挨在一起暖烘烘的,打着小呼噜,睡的忒是香甜。


    任县令看完直郡王小舅子命人传来的口信,拿出来最好的招待条件,亲自安排送信的人好生地住下,回来自己的寝室,和老幕僚说:


    “这次啊,老爷我也不能干满一年了。”


    老幕僚弯腰,打着打火石伺候老爷点上烟袋锅子,讨巧地笑着:“老爷,钱大人带来的兰花烟丝就是香。老爷,自古以来,就没有做满一年的宛平县令。我们宛平县,和京畿地区的其他县不一样,我们是直属,他们是乡下,我们这里住的都是王爷们的管家、大臣家眷等等,头上一块砖砸下来,每一个的身份都比您高。”


    听得老爷指着他笑骂:“老爷这次啊,可能小命都不保。四爷是什么人?没有亲自出言训话,那是老爷我还不够格儿。”深深地吸一口烟袋锅子,享受地眯眯老眼:“四爷是做大事的人,不计较我们。但是,……”其他主子们不一定了。“你们看看,做好准备,走吧。”


    “老爷,……”老幕僚一低头,心里酸酸的难受,只他到底是不甘心。“老爷,四爷派来的人,吃着自己带来的点心干粮,蹲路边喝一碗几文钱的胡辣汤,应该是靠得住的。钱大人我摸不透,但施大人是好官儿,最是仗义,有他来审案子,说不定我们不用顶罪。”


    任县令大约五十来岁,一辈子都在底层官场上打转,各方钻营的,混到宛平县县令,说实话对他的出身情况来说,很要他骄傲了,再不好干这也是天子脚下的县令。


    任县令“吧嗒吧嗒”的吸烟中,屋里烟雾弥漫,人在其中腾云驾雾的,很不真实。好一会儿,他在玫瑰椅上一坐下来,眼睛望着烟袋锅子里的微弱星火,叹息道:“……油滑了一辈子,老爷我呀,也奋斗一回吧。”


    “哎。”六十多岁宛若村口富贵老爷的老幕僚,重重的答应着,抱有一丝侥幸心里一脸希翼地劝说道:“老爷,说不定我们能通过这一次,进入四爷的眼,飞黄腾达那。老爷您看,四爷派来的人什么出身?好出身能会吃这样的苦?四爷不拘一格要人才那。老爷您也是大才。”顿了顿又说:“那些有权利能贪污巨款却被管着的,正经科举出身的,世代士绅人家,人家反对四爷,对于我们却是大好事啊,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四爷肯用我们,上山下海,干了!”


    “……咳咳!”任县令猛吸一口烟袋锅子,老脸都红了。幸亏烟雾多老幕僚没看见。


    紫禁城里,康熙和皇贵妃守着玩乐一天的胖孙子睡着,身体瞬间疲惫下来,却又看着他睡着后还满足微笑的面孔,乐呵呵地笑。


    “瞧瞧这嘴角挑起来的弧度,和他阿玛一样无赖。”康熙嫌弃地捏捏胖孙子挺拔的鼻子。


    “被宠着无法无天,还要一起玩水才肯沐浴。”皇贵妃气得伸手戳戳他的胖脸蛋儿。


    康熙不禁一乐。


    给胖孙子盖好被子,拉好帷幔,检查窗户,嘱咐一遍宫人:“刚喝奶汤了,夜里起夜,多注意着。”


    今晚上守夜的嬷嬷宫女们一起捂嘴笑:“奴婢们记得。”


    皇贵妃亲自给香炉添上胖孙子喜欢的小熊宝宝香片,跟在康熙的后头出来承乾宫跨院的寝室,站在回廊里,望着满天的鹅毛大雪,瞅着皇上一眼,又累又欢喜地笑道:“皇上还再沐浴一遍吗?”


    康熙给她一个白眼。


    两个大宫女给两个主子送上来披风,仔细地披上,还给皇贵妃拿来一个朱漆描金勾莲开光龙凤暖手炉,皇贵妃捂嘴笑着:“跟着弘晖玩乐一天,倒是不觉得冷了。皇上还真给他取名‘小鱼儿’?”


    “朕就看他吃着炸小黄鱼那劲头啊,”康熙失笑。“腮帮子鼓鼓的,真跟小松鼠似的。”思及胖孙子又生气:“这么喜欢水,取名‘小鱼儿’也好。”


    “那弘时那?”


    “虾饺。”


    “……”


    皇贵妃不说话了,您是皇上,您是祖父。


    康熙却是望着柳絮大雪,眼前浮现自己下午带着弘晖,在海子冰钓的情景,出声吟诵道:“风卷寒江浪湿天,斜吹乱雪忽平船。好一场大雪。”


    “我倒觉得,苏轼写的更好:‘鹅毛垂马骏,自怪骑白凤。’皇上,我今天玩得很开心。”


    皇贵妃低沉疲倦的声音响在耳边,康熙看她一眼,无声地笑。


    皇贵妃装糊涂也罢,真糊涂也罢。今天的一场场事情,要他只能感叹:“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幽州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


    “马上熄灯了,快去洗漱沐浴,准备休息。”康熙催着。


    “哎。”皇贵妃答应一声,抱着暖手炉,领着一串宫女嬷嬷,顺着长长蜿蜒的回廊,慢慢地走着。年纪大了,脚步不再轻盈了,花盆底落在回廊的地砖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康熙还是默默地看着这大雪,右手一粒一粒地转着一串佛珠。


    老四去闯宗人府,救走了纳尔苏。


    去了顺天府衙门,逼着钱晋锡和施世纶去宛平,处理矿场的事情。


    去了礼部大门口,要席尔达必须去处理国子监的事情。


    太子没有公开表示自己的态度,藏藏掖掖的,可以收拢不少人心,保持仁义兄友弟恭的名声,但也要老四抓住机会。


    太子还没有发现原因吧?不知道钱晋锡和施世纶、席尔达这些人,为什么胆敢帮助老四。估计现在在跳脚大骂钱晋锡和施世纶忘恩负义,辜负了他的拉拢,不尊重他这个皇太子之尊。


    “嘿。”康熙自嘲地笑,只听得雪粒簌簌地不断往下落,眼里黑沉沉的,幽深,似烟非烟,似雾非雾,和这大雪一样,漫天飞舞纷纷的思绪,要人猜不透看不明。


    跟在不近不远处的宫女太监嬷嬷们大气不敢喘,齐齐去偷瞄梁九功。梁九功鼓起来勇气上前,小心翼翼地提醒:“皇上,去休息?”


    康熙跺跺脚,站久了脚麻,言道:“太子那?”


    “在,在书房。”


    康熙不用猜也知道,估计太子正气急败坏的宛若困兽,一边恨老四,一边怨自己,为什么出门要带着弘晖。


    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出来的太子,康熙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这么一想,他连自嘲的笑,也笑不出来了。


    “纳尔苏怎么样了?”


    “伤势不重,……”


    “他福晋保胎那?保住了吗?”


    “……太医说,看缘分。”


    康熙浑身气势一沉。


    “毓庆宫的那位有孕的侧妃那?”


    “太医说,保住了。但是,……”


    康熙已经听了很多这样的话,估计又是一个体弱的,要么养不住。要么艰难地养住了,不瓷实,可能连孩子都不好有。


    “国子监闹事的学子们,被送到刑部了?”


    “今天查出来的,都送去了。揆叙大人送去的。因为四爷吩咐了,首恶严惩,其余记档。刑部对这件案子很是慎重。”


    “哧”的一声,康熙冷笑:“他们都怕你们四爷。”


    梁九功搓着手,脸白白地嘟囔:“皇上,奴才也怕那。”


    康熙真笑了。


    看着梁九功眉眼间那丝丝真实的恐惧,猛然记起来,老四一大婚开始办差,就斩首了一个乾清宫管事。


    “怕的好啊。”康熙笑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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