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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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谢慈垂下来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极其复杂:“你这么个追根究底的问法,多半是猜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她是聪明且敏感的。

    谢慈也了解她。

    真正想不通的事情,她不会挂在嘴上,一遍又一遍地问。她要么是已经碰触到了真相,但因过于离谱,而不敢确信;要么,是潜意识里察觉到了危险,而感到不安和慌张。

    芙蕖用她那双干净的眼睛望着他。

    真正秦楼楚馆里浸养出来的姑娘,不会有这样一双眼睛,清清冷冷的,仿佛含了一点雪意。她做不了那被人握在手里把玩的身段,带刺,伤手。

    谢慈不想说的事,向来没有人能逼他。

    但芙蕖,倒是可以成为例外。

    谢慈估计也是被问烦了,不想为了这么点小事,纠缠个没完没了。

    他索性对芙蕖吐露了实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时你若不那么声嘶力竭地挣扎,我的刀再进一寸,你现在也用不着这样躲躲藏藏、担惊受怕。呆在我谢府里当个正经姑娘,躲开那些诡谲算计,不好么?”

    芙蕖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闭上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果然是这么想的。

    她从九岁起开始磨炼的这一双手,一旦没了,便等同于折了羽翼,挫了锋刃,形同废人。

    是了,他要的就是一个废人,自甘困在谢府里为他洗手作羹汤。

    芙蕖思来想去,只觉得荒唐。

    当年扬州二十四桥分别那日,他们没什么好交换的物件,于是只各自留给彼此一句话。

    芙蕖请他务必保重身体,以待来日。

    谢慈却是送了她一句郑重其事的劝诫,原话她还记得清楚,他说——“此去你独身一人,前路风雨飘摇,你收一收顽劣的性子,能习得一技之长是最好,再不济,将来也可用以自保。”

    此一时彼一时啊。

    谢慈是贵人多忘事,想必早不记得当初自己说过的话了吧。

    芙蕖冷下了心神,瞧见谢慈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看话本,只是半个多时辰过去,也不见他翻动一页,于是,心平静气说道:“我当不了正经姑娘,也躲不开那些诡谲算计,就算没了一双手,我还有别的,还有一条命呢。”

    说完这话,她便将帷帽端正扶好,故意不去看谢慈的脸色。

    她等了很久,也不闻谢慈有什么动静,终究按捺不住,悄悄一抬眼。

    却见他已经靠在车壁上合着眼睛睡着了。

    芙蕖观察他的呼吸。

    一起一伏深长且悠远,不像是装作的模样。

    芙蕖便放肆了打量。

    经过刚才的一番话,迟钝如芙蕖也感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谢慈对她,似乎非同寻常。

    是念念不忘那些年旧交情么?

    正当她陷进自己的思量里,无法自拔时。

    车夫在外轻敲了敲门,两短一长。

    谢慈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

    芙蕖避之不及,便不避了,与他对视了一眼,默默藏回了帷帽后。

    车夫在外头道:“主子,那位老师傅出府了。”

    谢慈:“撵出门的?”

    车夫道:“是送出门的,陈王府管家亲自送人出府。”

    谢慈“嗯”了一声,对芙蕖道:“可以放心了,事成。”

    许是看芙蕖依旧糊涂,不知其中详情,他便多解释了一句:“他给那具尸体上妆用的油彩里加了料,即将入夏,尸体存放不了太久,她的腐烂将最先从脸开始。”

    芙蕖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马车打道回府,进门时,遇着在二门处等候良久的老管家。

    管家见了谢慈,便神色严肃地迎上前。

    谢慈对这位管家有几分敬意,停下脚步,道:“谢伯?”

    管家遣退了左右侍立的人,却不在乎芙蕖的存在,并不避着她,对谢慈道:“大人,约半个时辰前,陈王府世子派人上门送了一件礼物,说是赠与您的。”

    谢慈一挑眉。

    他们谢府可不曾与陈王府有过人情往来。

    他问:“东西呢?”

    管家抬手往花厅一请。

    芙蕖紧跟在谢慈身后,踏进花厅,便见正对着门的桌案上,摆了一只方方正正的匣子,底下还用红木漆盘托着。

    像是什么珍贵且精致的玩物。

    指明送给谢慈的东西,在他回府之前,无人敢碰。

    谢慈不疾不徐,踱着步子上前,一伸手,拨开了匣子。

    芙蕖绕过他的身后,差一点站在了与他齐肩的位置,是以匣中的物件刚一见光,便大喇喇的落尽了她的眼睛里。

    直叫她的心口也跟着一惊。

    匣子里是一副骨牌!

    雪白的牛骨镶着檀木。

    价值不知凡几。

    谢慈盯着那副牌半天,喜怒莫辨地开口:“什么意思,我又不好这口。”

    管家道:“陈王世子托人带了句话,说——偶然淘得了这一副宝贝,放在他手里浪费,或许只有送到谢府里才不至于被辱没。”

    谢慈向来不沾酒色嫖赌,燕京城内人尽皆知。

    赠一副牌,还说什么不辱没……

    旁人听了只当他是在放屁,有心人可不敢大意。

    打量谢府上下,唯一能不辱没这副牌的,也只有芙蕖了。

    谢慈阴鸷的目光回头瞥了她一眼。

    芙蕖上手抓了一块牌,在手中细细摸着,心里惊疑不定,面上却不显,她对谢慈道:“你猜他此举是何用意?”

    谢慈脑门有点冒火:“我是闲的没事做了?猜他的用意?他配?”

    他好大的火气。

    管家见状立刻退到了门边上,一副随时准备开溜的架势。

    芙蕖被他用眼睛剜了一刀。

    心想,当时心软没彻底废了她的手,他一定日日夜夜都在后悔。

    他不猜,她来猜。

    芙蕖道:“我不知那陈王世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但能做出杀良民以充军功的事情,想必是个魔鬼……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谢慈以为她在担忧,道:“不用怕。”

    芙蕖:“我不是怕。”她委婉地劝道:“先摸清楚他的目的,我们行动上也好有个防范。”

    谢慈对此话表示赞同,道:“是该慎重以待了。”

    一盏茶后,谢慈对这副牌做出了处置:“送后院小佛堂,给我姐姐当个消遣。”

    芙蕖掷下手中的牌,合上匣子,让管家端了下去。

    眼看管家已经走到了门口。

    芙蕖忽然出声:“且慢。”

    谢慈面色不愉:“你想要?”

    芙蕖摇头:“于我而言,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并无用处。”她从管家手里接过了匣子,落在手上沉甸甸的,她说:“我去送吧,正好,我想见一见谢太妃。”

    谢慈没问她要去做什么。

    当然,也没那个必要,在谢府里,蛐蛐叫一声都逃不过他的耳目,后院小佛堂里那位,说什么,做什么,用不着几个时辰,就能原原本本的转述到谢慈跟前。

    出门前,芙蕖似又想到了什么,转身问:“哦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动身去北境?”

    谢慈答道:“很快。”

    芙蕖得了准信,抱着匣子往后院里去,到了小佛堂,不出意外,苏慎浓正在那里陪着谢太妃,消磨时间。芙蕖将匣子打开,呈在谢太妃面前。

    谢太妃是喜欢这些玩意儿的,即使用不着,也爱收藏。

    正经精打细造的骨牌在世面上不常见,谢太妃瞧着稀奇,二话没推脱,收得爽快。

    苏慎浓收起抄写了一半的经文,也坐到前边来,陪她说话。

    谢太妃其实是一个性格爽快的人,她对芙蕖道:“我不白拿你的东西,你想我这要点什么,尽管提。”

    芙蕖拿着陈宝愈赠与谢慈的东西,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听闻谢太妃此话,她当下也不客气,道:“东西我不缺,只是今日有几个疑问想不明白,还请太妃解惑。”

    谢太妃瞄了一眼苏慎浓。

    苏慎浓起身行礼,自觉回避。

    丫鬟退出去,掩上了门。

    芙蕖仰头,望着佛龛中眉目悲悯的金佛,先取了三炷香恭敬地行了拜礼。

    谢太妃等她拜完,道:“想问什么?说吧!”

    芙蕖将自己后颈上蒙着的头发全部拢在一侧肩前,露出纤细白皙的后颈,背对着谢太妃,那里一道伤痕可怖,明明白白的暴露在她的眼前。

    谢太妃望着她那道伤口,许是太过震惊,一时竟没有言语。

    芙蕖缓缓开口:“我想问问他的病,现如今到了什么程度?”

    谢太妃“哦”了一声,并无意外:“你是想问他身上的蛊吧。”

    病和蛊,那可是大不相同。

    谢太妃:“你怎会知道此事?”

    芙蕖道:“谢老侯爷辞世之后,他的亲信找到了我,对我和盘托出。”

    谢慈十四岁那年,身上第一次被渡了蛊。

    此事追根究底,还要溯源到谢太妃的身上。

    当时她还是宫中颇为受宠的谢贵妃,且刚诞下一子,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得意就容易失意,尤其是在宫里,先帝爷的妃嫔乌泱泱塞满了三宫六院,没有哪个是好相处的。

    谢贵妃那承载着整个娘家荣宠的皇子,在不满半岁的时候,便遭了宫里人的算计。

    婴孩身上被喂下了一种名为凤髓的蛊毒。

    那是由南疆蛮夷传至中原的一种歹毒之物。

    皇子的身体,在凤髓的折磨下,一天比一天孱弱。

    谢府先后派了三批人到南疆寻找解药。

    但得到的消息是此毒无解,但可以血渡。

    谢老侯爷亲往南疆,向当地的一个巫师请教,何谓血渡。

    那巫师告诉他,寻一个与中蛊之人有血缘羁绊的男童,配上一丸与凤髓同名的药,服用满百日,骨血中便能透出一股异香,对那名叫凤髓的蛊虫有致命的吸引力。

    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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