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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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院中被埋的八个姑娘,哭声始终未停。

    芙蕖转身望了她们一眼。

    谢慈对她道:“放心,且死不了,若你伺候得好了,我便放人。”

    老板娘眼睁睁目送她进楼,谢府的仆从得了主子的令,牢牢地看在门口,不许人靠近。

    汤泉里水汽氤氲,兰香扑面,他们甫一进门,芙蕖便听见头顶瓦片上传来细微的动静,她警觉地竖起耳朵,谢慈面不改色:“扔出去。”

    于是,外面房顶上的动静开始变得杂乱,芙蕖心里默数到十,惨叫声想起,屋顶上几个护院被直接扔下了楼。

    谢慈带来的人清理干净赌坊的耳目,给他们腾出了一片能安静说话的地方。

    芙蕖想问问他这一身狼狈是怎么搞的。

    可他似乎没有叙旧的兴致,谢慈背对着她,把外袍解下,随手扔开。

    芙蕖先是被他苍白的身体晃了一下眼,随即,眼神一凛。

    他骨感明晰的后背上,从左肩胛骨斜贯一道伤口至对侧腰际,触目惊心。血是止住了,但是伤口边缘的皮肉还有些轻微外翻,药粉撒的轻重不均,想是他自己草率处理的。

    他身上也许不止这一处伤。

    当他侧过身,往汤池里走时,芙蕖果然又见他的胸前还横着一处刀伤。

    谢慈不是个娇气的人,有些往事可能他自己都忘了,可芙蕖仍替他惦记着。他少年时淬炼筋骨,三九严寒把自己泡在湖心里练功,眉睫下挂满了寒霜,却依然紧咬牙关,不露丝毫脆弱。

    每个晚上的姜汤都是芙蕖亲手送到他面前的。

    谢慈恨不得将那缠人的温情一刀两断,修得自己无牵无挂,可芙蕖却将其当成救命的稻草,紧攥着不肯放手,依靠那点微薄的慰籍,度过了漫长的流离的岁月。

    芙蕖出声拦道:“你最好不要沾水。”

    谢慈脚下停都不停,权当她在放屁,神色坦然地下了池子。

    芙蕖忍不住问:“是谁伤的你?”

    谢慈不吭声,汤池里泡了舒筋活血的药,一股脑的涌进伤口里,如同万蚁啃噬。

    芙蕖半天没等到回答,心里自行琢磨,以他现在的地位,一般人恐伤不了他,能伤他的也都不是一般人。

    他的处境很艰难?

    谢慈缓过来最初那阵痉挛,终于舒了口气,放松将后背靠在池壁上。

    芙蕖走过去,在白玉阶上曲腿而坐,一垂眸,就能看清他身上的伤,以及深凹的肩窝。

    芙蕖锲而不舍地追问:“刺杀?”

    她能想到的,只有这种可能了。

    芙蕖迟疑了一下,道:“听闻你半个月前告假回扬州祭奠外祖,归期原定于三天前,但你却迟迟未回朝。瞧你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是昨夜刚赶回来?路上出事了?谁要杀你?”

    谢慈终于开口说话:“你刺探的消息倒是很详细。”

    芙蕖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当然也不惧怕他,她坐在池边,盯着他露在水面上的伤痕,心平气和解释道:“并非我有意刺探,我是听陈王说的……前天夜里,陈王带了几个皇商,下了暗场,由我经手,洗了四十万两白银的帐。”

    谢慈撩动水波,肩窝里蓄上了水汽:“不必解释,即便你有意刺探,我也不会治你得罪。”

    他关注的点明显跑歪了。

    芙蕖出言帮他纠正:“谢大人,我在说那四十万两白银的事。”

    谢慈“哦”了一下:“今年拨往北疆的军饷统共六十万,他们倒是敢贪,钱还没出城门呢,先啃掉一大半。剩下的二十万两,中途经过各个州郡,一层一层的盘剥下来,至少还得再缩水一半。”

    到最后,真正能到将士们手中的军饷,恐怕不足十万。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将国库当私库,贪墨军饷当私钱,这放在任何一个王朝里,都是定斩不饶的重罪,但在他们大燕的朝廷里,却已见怪不怪了。

    谢慈知晓了,也只是顺口问一句:“那晚都有谁啊?”

    芙蕖道:“陈王,陈王世子,兵部尚书,皇商钱氏。”

    谢慈又问:“钱流往哪儿了?”

    芙蕖答:“崔字号,地下钱庄。”

    赌坊暗场里的秘密,隐隐显露出冰山一角。

    谢慈在水中转头,骨感深邃的肩窝里蓄满了水汽,顺着他的动作,水珠成串滑落,往他的皮肤上淌,往他的伤口上淌,他说:“四十万两,也就你敢做。”

    芙蕖闪了一下眼睛,口中莫名干涩,躲闪着将目光落到别处,道:“我必须做。”

    三年前,一辆花车将她送进了太平赌坊,她始终清醒记着自己入坊的目的。

    ——账簿。

    谢家需要她拿到太平赌坊暗场里的账簿。

    那账簿里详细记录了近十年来,朝中重臣们私下里见不得人的银钱交易。

    多少民脂民膏,多少贪赃枉法,都藏在那酒池肉林的销金窟中。

    时至今日,她谨慎办事,已经收集了大半。

    她距离功成,仅剩一步之遥。

    谢慈身上的伤不能久泡,洗干净尘灰,便起身。

    他才刚一离水,干爽的浴袍立刻从背后披了上来。

    芙蕖替他系上腰间的盘扣,腕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咚悦耳的声响。

    谢慈低头望着她的发顶,温情小意的女儿家像柔软的菟丝花,攀附在他的周身,他问:“你是不是想离开?”

    芙蕖是有这个想法,但她一直藏在心里,谁也没告诉。

    这几年,她将自己喂成了一条毒蛇,深深地咬紧了那盘根错杂的根系中,早就和他们纠缠在了一起,想脱身没那么容易。

    她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按行里的规矩,若要金盆洗手,可以,但得留下点东西,或是废一双手,或是割掉舌头,再或是戳瞎双眼。

    总之,下场必定七零八落。

    她虽期待功成,但也明白恐不能全身而退。

    芙蕖问:“你怎么知道?”

    谢慈一勾她的下巴,叫她抬起眼睛,两人目光撞在一起,他道:“若非你心里不安,今日,你不会主动来见我,怎么?终于知道怕了?”

    汤泉里的热气四处弥漫,芙蕖虽未下水,但衣衫上早已沾上水汽了,浑身被蒸得湿腾腾的,薄纱贴在皮肤上,一席好风景若隐若现,而她自己还完全没有察觉。

    她用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谢慈,说:“明明是你跑来找我的吧。”

    他头一次光顾太平赌坊,便在外场闹出那么大动静,还特意带来了心爱的乌鸦,放飞到彩楼高处的檐角,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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