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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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少有,提起这个姓氏,大家第一时间同时能想到的,只有一人。

    ——谢慈,当朝内阁次辅大人。

    燕京城里,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老弱妇孺,提起这位谢大人,无不色变。

    除了滔天的权势令人侧目。

    他身上的病也让人敬而远之。

    那是一种疯病。

    谢慈这些年病得越发离谱了。

    早几年,还有郎中愿意给他看病诊治,开些调理的药,劝他平心静气,少动肝火,趁着年轻好好保养身体,免得有损寿元,人未老,气先绝。可现如今,在谢慈犯了几次病之后,全京城的医馆都恨不得在门上挂个牌子,明言——谢慈与疯狗不得入内。

    芙蕖从丫鬟的口中得知。

    昨夜里,他途经太平赌坊,一时兴起,拐进来玩了两把,玩的随意,输赢也随意,可惜就是运气有点背,把把遇老千。

    出千的人还学艺不精,收拾不利索。

    露一堆马脚明晃晃的摆在台面上。

    谢慈是什么人?

    四年前,先帝病重的时候,阎罗殿前拖着一口气不肯就范,就做了两件事。

    一是赐死太子生母。继位的圣主年幼,一旦外戚掌权,于朝政不利。

    二是将年仅十九的谢慈从翰林院拎了出来,破格提拔为内阁次辅,钦定的顾命大臣。

    他哪里是个忍气吞声的人?

    有人想玩他,他便不动声色,陪玩了整宿,玩够了,在天亮之前,才懒洋洋收网,把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一个个全揪了出来,按赌桌上的规矩,当场剁了手。

    天光已大亮。

    藕花街上空的血腥味还未散干净,素有燕京第一销金窟之名的太平赌坊,难得在门口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做生意的小贩们走街串巷,刻意远远地绕开了藕花街,谁也不想到那儿去讨晦气。

    以谢慈的身份地位,一举一动多少眼睛盯着,他在太平赌坊闹下的事儿,此刻恐怕已经传遍全燕京城了。

    芙蕖感觉此事无比离谱,她问:“谢大人进场了,场里的人都瞎了?看场的人为什么不上来通传?”

    赌坊里养的伙计们,最是一双势力眼,他们藏在场里各个不起眼的角落,赌客们一踏进门,立刻十几双眼睛盯着。

    谢慈那样的权贵,必定第一时间受到关照。

    丫鬟沉默了一瞬,低声道:“谢大人他没有进内场,他在外场玩,而且他那一身打扮,也实在是……”

    欲言又止,似是无法启齿。

    芙蕖更觉得自己有必要亲眼去看看了。

    太平赌坊有内外场之分。

    内场才是专门伺候这些权贵们的,深藏在地下,入了夜,壁灯燃起,三人多高的金燕子一支,像深渊里的怪兽张开了獠牙,燕京多少权贵、富商把自己的私库建在这里头,寻常人等闲是进不得的。

    外场则不一样。

    赌桌上一夜倾家荡产、典妻卖子的人,每晚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所谓外场,是再普通不过的赌钱场子,只要拿得出钱,都可以进,只要进了,就别想囫囵出门。外场鱼龙混杂,接待的都是满身债务不知悔改的赌徒,根本没有多少人留意。

    若是谢慈打扮普通一些混进去,外面看场的人一时认不出,倒也情有可原。

    可他为什么要玩这一出呢?

    丫鬟又说道:“外场那地儿,您是知道的,压根就没有不出千的,要么怎么说十赌十输呢,昨夜里,正好咱们楼里放出去几个姑娘,学了几分本事,到外场去练手……落到谢大人手里了。”

    芙蕖一惊:“手剁了?”

    丫鬟摇头:“那几个姑娘倒是没剁手,但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谢大人把她们都栽在了米缸里,生米没到了颈下,压实了,我先前去瞧了一眼,他正命人用瓢往里头扬水呢。”

    比剁手还残忍,简直是要命。

    不消个把时辰,等一缸米彻底被水泡发,越涨越紧实,随着缸里人呼吸的起伏,米慢慢填进胸口的缝隙,能活活把人憋死。

    芙蕖等不及了。

    丫鬟站在她的身后,用两根玉兰簪挽起了头发,又斜插了一支凤衔牡丹的金钗,蛇骨流苏垂到耳畔,一悠一荡。

    芙蕖自己用指腹沾了胭脂,搽在唇上晕开一抹艳色,衬得她颊如堆雪,一双眼睛里只有纯粹到极致的黑白二色,幽沉冷静。

    果然与这腐化多情的赌坊格格不入。

    丫鬟不敢多打量,返身取来了外衣,芙蕖不挑不拣,往身上一裹,腰间用丝绦系了,便匆匆往前院去。

    她今日走得格外急。

    丫鬟在身后小跑着跟上,觑着她的神色:“姑娘,您真要去啊?”

    芙蕖不答话,廊下九曲的池水波光粼粼,在她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前面踏过那扇垂花门,就是正院了。

    血腥的味道冲进鼻子里,越来越浓重。

    垂花门上吊下几根嫩绿的柳枝。

    芙蕖蓦地在门前停了下来,有一种名为情怯的感觉绊住了她的脚步,令她踟躇徘徊,盯着那门口犹豫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

    丫鬟也知情知趣,不出声打扰。

    经过漫长的静默,芙蕖终于跨过了心里那道坎,脚下也迈上前一步。

    有些地方,再情怯也是要回的。

    有些人,兜兜转转到最后,是无论如何都要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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