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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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思,他哼道:“那你也得快些好起来,否则,我就算是有心帮你瞒,也瞒不过去。”说罢,段涧放下了碗。
纵然是亲妹妹,但段漫染已过十五,快要到及笄的年纪,段涧身为男子,自是不便在她房中多留。
将屋子里伺候段漫染的婢女都敲打一番后,他就离去了。
段漫染独自躺在床上,明明她早就该累得睡过去,却睁大了眼,看着头顶床帐上的海棠花。
婢女默默在一旁伺候着。
“雪枝。”段漫染忽地开口,带着憧憬的口吻,“你说那花灯,这会儿游出临安城了没有?”
花灯摇摇晃晃,被困在石阶与河岸的交界处,打着旋儿地无法漂走。
一双云海银纹的墨靴,踩落在岸边。
来人一袭玄衣,窄衣窄袖,乌黑发带半束马尾,看上去,约莫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棱角俱是与世隔绝的疏离。
少年眉眼间是雌雄莫辨的疏冷,他不过微一垂眼,身旁的仆从当即会意,将那盏河灯自水面上捞起来,呈到他跟前。
簪花小楷字迹秀丽,上面是少女留下的名字——
段漫染。
当朝太尉段明瑭的小女儿,千娇万宠,在爹娘及兄长的疼爱中长大。
原本在今夜,她就该溺毙于这河水当中,再不见天日。
“去告诉殿下。”少年开口,不容置喙的声调,“计划有变,需要重新商议。”
“是。”身着黑衣的仆从拱手作揖,匆忙离开复命。
少年手中的花灯仍不曾熄灭,他瞧见灯上另一个名字,鸦黑长睫猝不及防一颤。
段漫染,林重亭。
自己的名字,竟然会出现在这上头。
少年的眉眼间,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他并未多加思索,吹灭了那盏花灯,将其揉碎。
莹煌灯火霎时熄灭。
林重亭松开五指,任由被揉碎的莲花灯坠落于水面,缓缓向下沉去,它被河水洇湿,粉纸上的墨迹开始晕开,化作潦草不清的纠缠。
片刻前还承载着少女心愿的花灯,转眼间被弃若敝履,沉入淤泥当中,同鱼虾作伴。
始作俑者早已走远。
林重亭没有似旁的路人那般,停下来欣赏火树银花的元宵美景。
他神色淡淡,从喧豗嘈杂的人群当中走过,直到进入寿安坊,耳畔方才清静了几分。
脚步在一座府宅门前停下,林重亭抬手,叩响朱门上的鎏金兽首铜环。
吱呀——
房门打开一条缝,小厮瞧见是林重亭,忙将门大开:“二公子回来了。”
“嗯。”少年低低应了声。
他刚走出几步,小厮又道:“对了,二公子,大公子先头回来的时候,叮嘱奴才说,若是见着您,叫您到他那儿去一趟。”
林重亭抬眼,神色难辨喜怒:“我知道了。”
厢房里头还亮着灯,透过明瓦木格花窗,传来女子嗔怪嗓音:“这梅子蜜饯,三分甜七分酸的,不是我要的。”
“是是是……”青年好脾性地顺着她,“那娘子再尝尝这杏子蜜饯的,可合你口味?”
林重亭面无表情,敲响了房门:“阿兄。”
“是嘉书回来了?”女子道,“你阿兄买了些蜜饯回来,快进来尝尝。”
向来顺着她的青年却道:“他刚从外头回来,身上带着凉气,你有孕在身的人,冲撞了不好,有什么话,我出去说的好。”
说罢,屋头传来动静,青年一双桃花眼,见谁都带着笑,正是林重亭的胞兄林重景。
“你随我到书房来。”林重景神神秘秘,走在他前头。
林重亭没有抬眼,跟了上去。
点亮书房的灯,林重景先是唤人端来一壶热茶:“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少年没有动:“阿兄不必客气,说正事即可。”
林重景被弟弟点破了心思,他轻咳了声:“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今夜你嫂嫂吵着要吃蜜饯,我出门替她买,路上顺手救下了一位落水的小姑娘。”
林重亭没出声。
此事,林重亭当然知晓,彼时他站在高处的楼阁上,从窗后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林重景早已习惯自家亲弟弟这不爱说话的德行:“那个小姑娘呢……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非得追问我的家门名姓。”
“只是你嫂嫂的性子,你也晓得的,她身怀六甲,本就是性情大起大落的时候,要是突然有个妙龄小姑娘找上门,她指不定又得使什么小性子……”
林重景念念叨叨地说了许多,最终只有一个意思——幸好救人的时候,他正好戴着集市上随手买来的面具,小姑娘没有看清他的脸。
所以林重景生平头回做如此不厚道的事情,为了不让自家娘子多心,对满怀期待的小姑娘报出了弟弟的名姓。
林重景还将小姑娘赠给自己的那枚玉佩,塞到林重亭手上:“若是哪日她寻来,登门道谢,嘉书你可得替我遮掩一二。”
林重亭看着手中那枚玉:“我知道了。”
林重景原本还准备了许多劝说的话,没想到,他这往日不近人情的胞弟,今日竟答应得如此干脆。
他又想到什么:“那小姑娘谈吐得体,又与你年岁相当,若是日后见着了,你同她多认识认识也无妨……”
“阿兄。”林重亭打断他的话,“你若再不回房去,只怕嫂嫂要生疑心了。”
林重景对他这番话毫无辩驳之力。
分明他比自己这位胞弟大上整整七岁,可有时候,林重景却觉得,他似乎看不懂这位少年。
也罢,兴许等那日阿亭成亲后,这冷冰冰的性子自会有人来暖化。
林重亭手中拎着那枚玉,回到自己的寝房。
伺候他的丫鬟瑞云忙迎上来:“公子回来了,奴婢这就去叫人送热水来。”
瑞云伺候他多年,知道林重亭喜洁,每日都有沐浴的习惯。
“嗯。”少年低低应了声。
瑞云在外间忙进忙出,不一会儿,就将洗沐的热水备好。
做完这一切,她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公子向来喜静,不爱有人打扰,就连他屋里伺候的,也就只有瑞云这一个丫鬟。
就连瑞云,平日里也不过是做些端茶送水的活计,不用贴身伺候。
房门被关上,镂空屏风的花鸟双面绣后头,映出一道纤瘦挺拔的身影。
林重亭身上的衣衫一件件退下来。
先是鞶带,玄色银纹外袍,直裰,里衣……
直至不着寸缕之际,林重亭将自己隐入浴盆当中。
水面波纹轻轻荡漾,在锁骨上下拍打。
林重亭的轮廓并不突出,独属于女子的轻微起伏若隐若现。
寻常女儿家,身形款款,譬如段家那位小姐,穿上裙衫时,腰身分明惹眼。
但林重亭许是自幼被当做男儿养大,就连身形,也少了几分女子该有婀娜。
对她而言,这倒是一件幸事,至少不用缠胸遮掩,也无人能识出她的女子身份,行事要爽捷得多。
只是……唯独今夜出了差错。
林重亭自水中站起身,她跨出浴桶,拾起随衣裳掉落在地的那枚兰花纹玉佩,拿在掌心细细端详。
看来,还得想个更加完全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