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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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床张国昌的手术安排在周三上午第一台,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张国昌被公务员推到了复苏室旁边的一个小房间,那里的护士会给他打留置针,吊盐水。然后负责此次手术的副麻会来查看他的情况,把他带到手术室,副麻名叫刘远帆,也是做心脏麻醉方向的,从某种程度上算作宋思礼的徒弟。
刘远帆是七点十五到的手术室,等到刘远帆把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外科医生才陆陆续续出现在手术室里,今天他们来得比较早,八点半就到了,排排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器械护士在理器械,两位监管技师把体外循环机器推进来,一位抽药,另一位连接管道,副麻刘远帆给张国昌连上监护仪器,给他扣面罩吸氧。
宋思礼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他是麻醉科个子最高的,双手背在身后,跨过地上缠绕的各种线,悄无声息地走到刘远帆身后,他和往常的样子很不一样,眉头微皱,看得刘远帆心惊胆颤:“宋老师。”
“嗯。”宋思礼轻答应一声,然后开始考问刘远帆:“这个病人什么情况?”
“为什么要在给罗库溴铵之前给舒芬太尼?”
“麻醉诱导的时候,这个病人最需要注意什么地方?”
其实昨天刘远帆术前访视完毕后,已经向宋思礼做了汇报,但今天宋思礼的问题更加尖锐,几个问题抛下来,刘远帆已经惭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宋老师,我答得不好。”
宋思礼也没骂他,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监护仪,淡淡地说:“可以诱导了。”
于是刘远帆抬起张国昌的下颚,扣紧了吸氧面罩,等待宋思礼给药,目前临床上,给药顺序都是先静脉注射镇痛或者安定药物,等病人的神智消失后再给肌松药,最后再注射麻醉性镇痛药。[1]
这是一个标准的流程,但是有经验的麻醉医生会调整这个组合搭配,以及顺序用量,所以虽说流程差不多,但病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像宋思礼的习惯,是在麻醉诱导时先给少量舒芬太尼,避免随后静脉注射依托咪酯和罗库溴铵引起的疼痛和肌肉颤抖,可减少肌松药对血流动力学的影响。
钟成英进来的时候,宋思礼给完了最后一种药,等待起效后,开始气管插管,当然了,这是副麻刘远帆的事情,宋思礼站在旁边,伸手帮刘远帆拔走导芯,好让螺纹管顺利地进入病人的气道。
宋思礼实在是一位负责任的老师,看着刘远帆把管子固定好,教他:“心脏的麻醉诱导不能操之过急,本身心脏的诱导就是慢的,所以你不能给的太急,如果你给的太急,就容易给多,等这些药物都起了作用,那病人就吃不消……”
刘远帆也是个年轻高大的小伙子,可在宋思礼面前就像是遇到了教导主任的学生,连连点头说是。
钟成英瞧着他,觉得他这些年好像一点也没变,他环抱着双手站在那里训刘远帆的时候,就像是他们大学的时候,他把对方辩手说得哑口无言,对方辩手完全被他说蒙了,而他用最平淡的表情,最尖锐的语言,机关枪一般扫射全场。
那是钟成英第一次对宋思礼留下深刻的印象,在一场辩论会上,那时候,她还是台下的观众。
病人麻醉好了,两个住院医开始上来消毒铺巾,然后做正中切口,像钟成英这样的主刀,只会在做心脏内部的操作的时候才会上去。
宋思礼作为主麻也是一样,只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其余时候是副麻管理整个手术过程。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没走,而是隔着钟成英旁边一个凳子坐下来,他一坐下来,旁边的主治赶紧往旁边挪了一个凳子,后来干脆站起来,跑到巡回的电脑旁边站着。
钟成英转头看见他的侧脸,他的下半张脸被裹在口罩里,只露出一双冷淡的眼睛,他应当是极疲惫的,因为他昨晚才值了一夜的急诊夜班,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可他即使坐着,也没有靠墙,端坐地像一棵松柏,一如他这个人一般,教条得很。
但钟成英是感激他的,如果没有他,手术不会进行得这么顺利,他完全可以把这台手术交给其他人,但是钟成英确实只信任他。
钟成英和宋思礼之间有很深的恩怨,却也有旁人难以比拟的默契,钟成英挪开视线,心中有淡淡的怅惘,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或许她和宋思礼也不至于如此吧。
可惜他们两个是极为相像的人,一样的要强,一样的心狠。
钟成英今年35岁了,年少时再强烈的爱憎都随时间淡去了,她其实,并没有如传闻一般多讨厌宋思礼……虽然他们经常吵架。
但……钟成英心想,宋思礼大约是极讨厌自己的。
怀着一丝微妙的愧疚,钟成英突然开口:“你休息会儿吧,我会叫你。”
宋思礼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扬,好像在说:你在说什么胡话?
钟成英咳嗽两声,开玩笑道:“怎么?还要我借个肩膀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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