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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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云动,空中那半轮冷月总算肯赏些玄晖。
寻馆送医的过程还算顺利,附近有位老郎中仁心,早已被打斗声惊醒,听到敲门声虽略胆颤,却还是搭了把手。
馆内药品齐全,老郎中的手又稳,跟江枫忙活半个时辰,总算将重伤者从生死线拉回。
“事已至此,老夫再多句嘴,这云籁城,你们可不能再待了。”老郎中持帕擦去额上的汗,累得嘴唇发白,仍忍不住相劝。
“小姐……”宝月哭得伤心:“这破地方咱不留了,回长京吧,让老爷做主。”
唐池微盯着缠满绷带的护卫们发怔,窗外时而传来痛苦惨叫,是柯邑在拷问捉到的活口。
她余光扫向一边的叶游尘,他正手持蒲扇帮忙熬药。
跳跃的火舌并未点亮他浓墨似的眸,反而被湮灭在无尽的暗里。
“先生,他们身上除刀痕外,可还有其他伤痕?”唐池微靠近写方子的老郎中,轻声问道。
老郎中顺畅的走笔一顿,捋着花白的胡须咋舌道:“这几人的踝、髌处皆已骨断,短期内只能静卧,不可走动……伤虽重,受创点却如枣核般大小,可又不见严重外伤,当真叫人匪夷所思啊。”
唐池微骤然攥紧双拳,几乎耗尽所有力气,才没朝叶游尘的方向看一眼。
她的护盾,不复存在了。
卫明阳等人结束拷问,面沉似水回到医馆时,发现唐池微朝老郎中借了纸笔在写信。
从数量上看,大抵有五、六封之多。
“唐姑娘,我方才让柯邑寻来了四辆马车,今夜就送你们出城,待到了临镇再好好安顿,总之先离开晁罡的势力范围。”卫明阳猜到她在写家书,不由开口安慰道。
毕竟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遭此剧变着实可怜,能撑到现在属实不易,急着想跟家里人诉苦也是应该的。
“公子稍候。”唐池微奋笔疾书,眨眼间足凑够八封信,将日期都标注好后,亲手封严交给宝月:“记着,信要每隔七天按顺序发回家,不可错乱……照顾好老胡他们,别心疼银子,也照顾好你自己。”
宝月懵着接过那些平安信,习惯性地先一一应下,稍晚些才发觉不对:“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要跟我们分开?”
唐池微抿紧朱唇,久久未能言。
她也好想跟他们一起走啊。
可下次,这等祸事会不会又落在宝月头上?
她的计划尚未成功,叶游尘还没打算放过她。
唐池微不懂,他为何会对“接近她”执着到这等地步,但起码在叶游尘失去兴致前,所有围在她身边的人,都有可能会被当成“障碍”清除。
叶游尘到底有多恐怖,世上恐怕无人比她更清楚。
她不能让宝月和唐家人再承担丧命的风险了。
在没彻底甩掉叶游尘之前,她无家可回。
为能留下,唐池微借用了叶游尘那厮的理由:复仇。
宝月自是不应的,但当她再配合“唐家二小姐”作天作地的任性时,连卫明阳也劝说不得。
一炷香后,伤者全部被抬上四辆马车,唐池微拉住宝月的手,将从唱霖会省下的八百两银票交给她,百般叮咛万不可对唐老爷透露消息。
月已西沉,耽搁不得。
卫明阳贴心地派手下乌轮一路护送宝月到临镇,再回来与他们汇合。
乌轮身高体阔,性格粗中有细,办这种事值得信赖。
马车压着青石板辘辘驶离,宝月固执地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洒泪与唐池微挥别,最终变成遥远而模糊的点。
“唐姑娘如此心性,当真让人敬佩。”一声喟叹自她背后响起,分明是夸赞的话,语调听起来却是那般漫不经心。
宛如戏谑。
叶游尘出没向来无声息,如悄然攀上悬架的藤蔓。
无人留意过那些卷须是何时延伸的,只知蓦然回首时,坠满了花的野蔓已然成瀑,肆意慵懒地占据在天地间。
“叶公子,彼此彼此。”
唐池微转身迈进医馆,去寻卫明阳。
叶游尘轻笑,不紧不慢摇着蒲扇跟上,随即在她身旁落座。
老郎中累得不轻,收了足量的银子便回去补眠,将屋子暂时留给他们。
莫婉方才受惊过去几乎昏厥,此刻总算养好精神,抱着八宝壶与他们聚在一处。
“咳,造化弄人。卫某本无意让二位沾染祸端,可事已至此,却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卫明阳皱紧眉,压低音肃声道:“此事万分机密,切勿外传,乃关乎瑜洲太守,莫志辛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