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阳的雨(十四)(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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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秉承着“身为大哥就要好好关爱小弟”的一贯准则,这一次我倒是没有再拿从邻居家电视剧里偷看到的东西说给他听,而是认真的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不会啊。”
我说,难得向他分享了自己常年没爹的心路历程:“但讨厌还是会有的,毕竟他现在对我来说只是个占着‘父亲’名号的陌生人,你也不喜欢对一个陌生人喊爸比吧?”
“……”神威说,“那是神乐喊的,不是我。”
“有什么区别嘛。”
我耸了耸肩道,将两只手撑在身下的屋檐上,看着头顶的月光,又开始一下一下地晃起腿来。
“你知道吗?”我说,“情绪这种东西其实是很珍贵的,不管是快乐的情绪还是悲伤的情绪,其实都是有定数的,所以不能随便挥霍。”
“如果说一个人会产生的情绪有这——么——多的话,”我张开手,努力的朝身后摊开,在他的面前画了一个巨大的圆,然后问:“你会希望它们是「爱」还是「恨」?”
这回明显怔愣住的人换成了神威。不过不等他回答,我已经继续道:“反正如果是千岁大人的话,当然会选择「爱」啦。”
我掰着手指给他算:“你想想哦,妈妈、美人妈妈、小神乐、你、还有隔壁邻居家的电视机,这些全部全部都可以算在「爱」里,而「恨」里却只有一个脸都要忘光的臭老爸,换做是你的话,你会选臭老爸吗?”
深蓝色的眼睛轻眨了一下,眼底的神色有些莫名,像是在消化我话里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神威缓缓地说:“……不会。”
“这就对了嘛。”
我的身子朝左边偏了一点,微微歪着头,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右手边的他,然后换上了一副成熟的口吻,语重心长的对他说:“所以你也不要想那么多啦,臭老爸这种存在就要永远放在不被选择的那一边,香香的妈咪才是最重要的!哦对了,还有小神乐。”
神威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他收回视线,垂眸望着自己摊开的掌心,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几下,像是一个想要抓取什么的动作。
不过很快,他停了下来。月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在这个寂静无人的夜晚,向来都是一副早熟稳重模样的神威,似乎也第一次难得向我展开了心扉,流露出几分属于我们这个年龄的稚嫩与脆弱。
他一只腿收了回来,踩在屋檐上,两只手臂环过这条屈起来的腿,下巴也磕在膝盖上,垂落的刘海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这个举动阻隔了我看清他表情的途径,只能听见他用一种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的语气静静地道:“可是母亲她已经越来越不好了。”
是诶,这个我也看出来了。
我想了想,说:“会不会是之前在喝的药已经不管用了?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我冥思苦想,“喔,抗药性!”
“……或许吧。”神威说,声音很平淡,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闷闷的感觉。
我没多想,杵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提议说:“要不我们过几天去城外看看吧?书店那边应该有关于草药的书,我们可以试着给你妈咪换一换口味嘛。”
“……不要。”神威拒绝了,“会吃死人的。”
“才不会,千岁大人可是天才!”
“才不是,你只是个运气好的笨蛋而已。”
?
我说:“你再说一遍?信不信千岁大人把你从这里踹下去!”
神威不吱声了。
我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一只手支在屋檐上,凑过去对着他被发丝遮挡的侧脸仔细盯着看。神威似有察觉,微微动了动,把头偏向了另一边。
“……你哭了吗?”我小心翼翼地说,声音都不自觉小了下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他给凶哭了。
如果是平时的话,神威肯定会说没有,毕竟这家伙熟了以后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我斗嘴。
不过这一次,他却罕见的没有否认。
……所以,是真的哭了啊。
不会吧,被我凶哭的吗?
千岁大人什么时候解锁的这个技能,之前怎么都不知道!
我当即手足无措起来,一改先前晃着腿的悠哉形态,把两条腿都收了回来,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他的肩膀。
“你别哭了嘛,明天我带蛋炒饭给你吃,或者猪肉炒饭也可以!”
神威像个鹌鹑一样把自己埋在膝盖里,我戳他他也没反应,我心里一急,戳的力道就大了点,一不小心把自己戳的朝后倒,摔了个屁股墩。
而神威则被我戳的晃了晃,反应很快的抬起手,“啪”的一下攥住了我戳他的那只手,将我给拽直了。
而他先前保持的动作也因为这个小小的举动而被破解了,月光之下,我清楚的看到了他还带着两分湿气的眼睛,长长的眼睫也黏在了一起。
他的鼻尖有点红,不知道是哭的还是闷的,但表情却已经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了,如果不是眼角还没干透,我几乎会以为刚才只是我的错觉。
“没事吧?”他开口,声音还是有点哑,但语气却已经听不出什么异常。
我思来想去,出于某种本能,最终还是决定不再追问他“哭”的事,老老实实地摇头说:“没事。你要回去了吗?”
神威松开手,我看着他从屋檐上站起来,随手拍拍裤子上沾到的灰,眨眼睛就恢复成了来时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所以刚才把他凶哭的事应该也可以当做没发生吧?
我紧张地盯着他。
“再不回去的话要被担心了,趁雨没有再下赶紧离开这里吧。”
神威说着,朝我递来了一只手,我下意识抓住了这只手,被他一用力从地上带了起来。
头顶的月光皎洁无暇,我们如同过往的无数次一样,并肩走在破旧的街道上,耳边时不时响起老鼠窜过的窸窣声。
“刚才忘记问你了,”神威突然开口道,“你的那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哪些话?哦,你说那个啊。”
我把两只手交握在身后,仰头看着被乌云半遮挡住的月亮说:“如果你指的是‘情绪是有定数的’那一句……当然是我从隔壁邻居家的大婶那听来的啦。”
神威一愣,似乎有些意外:“这次不是电视剧吗?”
“这种奇怪的话会是什么电视剧里的台词啊。听上去就充满了意志消沉的中年人看似看透了人生的说教感,好没劲哦。”
“……”神威说,“那你还说给我听?”
我理直气壮:“这不是为了开导你嘛。”
“那真是谢谢了。”
“不用客气,谁让你是千岁大人罩着的小弟呢?”
……
神威沉默,然后突兀的停了下来。
我跟他并排走着,身边突然少了个人,顿时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也跟着停了下来。
我扭头,倒退两步回到他身边,奇怪地道:“怎么了,你丢钱了吗?”
“没有。”
神威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了某种勇气般,重新抬起了原本微微垂下的头,湛蓝色的眼睛与我相对,定定的望了我几秒钟。
“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发烧了吗?脑袋烧坏了?”
我莫名其妙,刚想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结果他却比我快一步,抢先举起了一只手落在我头顶。
我俩个头差不多,他只比我高个一二厘米的样子,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而现在,他保持着这个大多数时候是我看到神晃对他做的动作,轻轻地在我的头顶摸了两下,然后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又飞快地把手收了回去。
我瞪他,他收回的那只手攥成拳,抵在唇边欲盖弥彰的轻咳了一声。
“咳……没什么。”
他有些别扭地抬起头看向月亮:“就是想再说一次‘谢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