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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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锋。

    池烈正望着湛蓝的天空出神儿,忽然听到“咔嚓”一道快门声。他转回视线,发现常绵拿着手机正大光明地拍下了自己刚刚那生无可恋的样子。

    “赶紧滚。”池烈不耐烦地呵斥他。

    常绵置若罔闻,他眼眶还是一圈淡淡的青黑,慢声细语道:“我还以为你肯定不会听雁老师的话呢。”

    池烈冷哼了一声:“我他妈哪听他话了?我是懒得跟他这傻逼计较。”

    “可你明显就不想当班委啊,”常绵的眼睛忍不住盯着“活雷锋”三个字看,“跟雁老师好好说,他不会为难你的。”

    “不想搭理他。”池烈双眼不屑地向上翻了翻,那人还不够为难自己吗?

    常绵嘴唇动了动,刚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的轿车响了一声喇叭,示意他避开。池烈看着这辆黑色车子缓缓开进校门,在自己面前停下了。

    车窗摇下来,池烈看到了雁回的笑脸。

    雁回的声音轻松愉悦:“早。看起来很认真啊,小雷锋。”

    池烈听到这轻飘飘的语调就顿时浑身发毛,嫌恶地瞪着他:“老师你快走吧,别挡道了!”

    雁回笑容不减,反而嘴角愈发上扬,还拿出手机对准池烈快速拍了张照片。

    池烈下意识“啧”了一声,低声咒骂着几句脏话。

    不过雁回也没再多逗弄他,拍完照就开车扬长而去。池烈目送他离开,暗暗记下了车牌号,也许哪天就有机会溜去停车场拿刀子划几下。

    直到上课铃响,池烈才摘下这条雁回为他量身定制的“耻辱带”回教室。

    池烈也知道,其实他大可不必听话地去当劳什子的纪律委员。哪怕雁回针对他,自己逃课躲着这个班主任就得了,对方还是个教音乐的,一星期也见不到几次面。但池烈听说雁回动不动就给他爸打电话汇报自己的在校情况,那老混蛋听说他当班委了,高兴得在亲朋好友的聊天群里发了个大红包。

    如果自己甩手不干,回家后免不了又要听那老混蛋跟自己碎碎念。从池烈上学第一天起,这位当爹的就盼着这位小儿子能像长子池钰那样品学兼优,彬彬有礼。而现实却与他的期待背道而驰,池烈不仅没能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还顽皮得成了全班同学的反面教材。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班里竞选班委,池烈明明没有上台拉票,唱票过程中却忽然出现了他名字,顷刻间哄堂大笑。班主任当即厉声道:“谁投的?这是严肃的竞选,别瞎胡闹!”

    显然,池烈的名字对于一场严肃的竞选来说,就是个不合时宜的侮辱。连他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甚至还有几分不知好歹的得意扬扬。

    时隔多年,池烈再次与“班委”这一严肃神圣的头衔挂钩,却仍然是以不良少年的身份。

    只不过这次周围人的眼光不是戏弄,不是轻蔑,不是讥讽,而是……他完全没有见过的情绪流露。

    惊讶?佩服?总之莫名其妙地,自己就成别人眼里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了。

    ??真是恶心。

    [七]

    高三的课程紧密充实,池烈大脑空空地记了一上午笔记,奋笔疾书的状态在老师们眼皮子底下成功装足了样子。实际上,只有选择题胡乱写上了,其他的题目一概无从下手,只能在空白处把题目抄了一遍。

    最终,还是在语文课上被抓包了。

    语文老师的批评劈头盖脸落下来,池烈不以为意地全当耳旁风,满脑子只惦记着中午饭吃什么。最后,语文老师教训完他还补充了一句:“等一会儿我见了你班雁老师就让他来好好管教你!”

    池烈闻声,脑海里便浮现出那个人的脸和他镜片后那双略带嘲弄的眼睛。

    让他来管教自己?他算个什么东西。池烈不由得冷笑出声。

    “你还有脸笑呢?”语文老师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这孩子竟是半点羞愧都没有,一时更加恼火了,当场把袖子一甩,拔高嗓门儿道,“行,你不想上语文课是吧,我也不想看见你!以后我的课你不许在班里待着,你到外面去爱干嘛干嘛,我让你班主任每节课前都把你领走!”

    池烈知道更年期的女人最能胡搅蛮缠,得理不饶人,于是只好乖乖垂下双目,缄口不言。

    惹毛语文老师的事很快传到雁回的耳朵里,池烈毫不意外地被叫到办公室。

    一推开门,见到那人正抱着手机看电视剧。雁回抬头瞥了池烈一眼,台词声戛然而止。

    “写检查吧,下午之前给我。”雁回干脆利落地递给他张A4纸,“要写满正反面,就在我这儿写。”

    池烈皱眉接过,环顾四周也没有多余的位置能让他坐,便硬着头皮坐在了雁回旁边的椅子上。

    为了写满纸张,池烈故意扩大了好几圈字号,笔速飞快,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写满了半页。但其实纸上半点实质性内容都没有,全都是复制粘贴般的“对不起”,排列得满满当当,乍看之下触目惊心。

    池烈正写得不亦乐乎,左耳忽然被灌了一股温热气流,恍惚间有清冷的烟草味掠过鼻尖。他条件反射地向右边闪躲,再转头就看见雁回冲那张写满“对不起”的纸扬起嘴角,露出鄙薄的笑容。

    “重写。”雁回不由分说拿了张新的纸给他。

    池烈把笔帽盖上丢到旁边,双手空空插进校服口袋,烦闷道:“不写了。”

    见他总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雁回不怒反笑。他伸手拿回那份检查,手指轻轻发力在掌心里揉成了一个纸团,手腕一转将它丢进了窗台下的废纸篓里。

    “行,那就不写了。”雁回嘴角晕开浅淡的笑,没等池烈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含义,他接着说道,“以后语文课你都不用上了,来我办公室待着。”

    “凭什么?”

    “反正你上课不听,听了也听不懂啊。”

    理所应当把他当白痴的逻辑。

    池烈眉毛一挑:“你又要向我爸告状吗?”

    “我没那个闲心。”雁回扶了扶眼镜,池烈这才发现他今天换了金丝边镜框,“而且你父亲工作很忙,恐怕也没那么多时间操心你的事。”顿了顿,继续说,“怎么,想让我打电话告诉他?”

    池烈声音闷闷的:“不用了。”

    雁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那双幽黑的瞳眸里意味深长。他单手托着下巴,声音比平常压低了几分:“真可怜啊,缺爱的孩子想引起家长注意,可惜脑子笨考不出好成绩,就只能走邪门歪路了。”

    这字里行间故意流露出的怜悯与讥讽,令池烈平静的情绪立刻像团废纸一样皱了起来,声音尖锐道:“谁缺爱了?!”

    雁回镇定自若答话:“我刚才看的电视剧,里面有个可怜的孩子。”

    他的脸上饱含同情,令池烈哑口无言,但又免不了对号入座,怀疑雁回在拐弯抹角针对自己。此时正好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池烈心里松口气,可算不用再跟这阴阳怪气的人共处一室了。

    池烈刚一起身,却听到雁回说:“我让你走了吗?”

    “干嘛?”

    “下午第一节课还是语文,你不用回教室了。”雁回说着,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接着池烈听到他通知电话那边的语文老师,“池烈说,他以后都不去上您的课了。嗯?您要他过来接听是吗……”

    雁回冲他笑了笑,递过去手机。

    池烈十根手指不由自主蜷缩成了两个拳头,垂在双腿两侧,又迅速张开在裤子上蹭了蹭掌心的冷汗,才把手机接过放到耳边。

    “陈老师。”池烈唤了一声,等了好几秒对方却不应答,“陈老师?”

    他下意识觉得哪里出了故障,把手机拿下来查看屏幕,却发现一直都是黑的。按下锁屏键显示的不是“通话挂断”,而是“输入密码”。

    池烈明白过来了,这他妈根本没有打电话,是雁回在耍他。

    一抬头就对上那张温和的笑脸,池烈更加怒火攻心道:“你有病吗?”

    雁回似乎很满意看到他因受骗而恼羞成怒的模样,嘴唇的弧度又大了些。

    真他妈是个傻逼。池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八]

    池烈刚出楼梯口就看到陈老师迎面走来,她显然没注意到楼道尽头的自己,抱着一摞教案径自进了教室。池烈靠墙彳亍着,很快就听到门那边安静下来,只剩纸张翻动的声音。

    错过了进教室的最佳时机。

    如果陈老师上午生的气还没消,现在闯进去的话她一定会给自己难堪。

    那么,还是干脆逃课吧。

    池烈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吐出来。脚步慢腾腾地在原地转了个弯,原路返回下了楼。

    下午的太阳炙热毒辣,暖黄色的光线令人昏昏欲睡。池烈见保卫室的大叔正打盹儿,纵身一跃扒住了墙壁边缘,身手矫健地翻越过去,轻盈落地。

    他先是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罐冰镇可乐,随后漫无目的地在阴凉的小路上闲逛。聒噪的蝉鸣随着树叶间隙的阳光一起漏下来,等最后一口碳酸泡沫在喉咙里融化干净的时候,池烈烦闷地把罐子狠狠地扔向前方,“咣”一声轱辘出好几米远。

    “妈的。”池烈眉头紧锁,他烦躁起来就想骂人,可自己看不爽的人有好几个,一时半会儿又决定不出先骂谁好,索性对着易拉罐宣泄戾气。

    他上了十二年学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以戏弄学生为乐的老师,该婉言相劝时偏耿直刻薄,该开门见山时却非拐弯抹角。池烈越想越生气燥热,他边走边用手扇风,去了附近的网吧里吹冷气。

    他是逃课的惯犯,对学校最了解的地方就是教导处每天巡逻的时间。只要在下午四点半之前的课间回教室,就能避免被清点出班里人数的缺少。池烈心安理得地打了几盘游戏,拿到MVP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像这样无所事事,是池烈生活的常态。

    反正自己没什么人生目标,只随心所欲地混日子就足够。平时和谁起了冲突就用拳头打一架分胜负,被老师紧追不舍要作业的时候拿别人的来抄,考试连作弊都懒得花心思直接交白卷……没有梦想,没有爱好,没有动力,没有耐心。

    但是轻松又快乐。

    池烈愉悦地哼着歌,沿原路返回学校。现在的太阳已温和许多,可乐紧贴在掌心还有些冰手。他走到了学校外墙附近,刚过拐角,视线里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熟悉的身影,令他险些把刚入口的可乐喷出来。

    池烈仓促地咽下了汽水,强忍住咳嗽的欲望转身就走。幸好对方现在没戴眼镜,应该没看见自己。

    “回来。”雁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

    偏偏还是被发现了。

    逃也没处逃,反正早晚都要回教室的,被他抓住就抓住吧。池烈清了清嗓子,把剩下半罐饮料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不耐烦地过去了。

    “又要写检查?”没等雁回发话,池烈就预想到了自己的下场。

    “不用写。”雁回笑了笑。

    池烈琢磨着他又在动什么坏心眼。

    现在雁回的脸上没有了眼镜作为遮挡物,俊朗的面容就完全露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时候,两个嘴角也仍保持轻微上扬的弧度,而此刻笑起来则更像一只从容不迫的猫。

    雁回冲他摇了摇手里的车钥匙:“陪我去喝酒吧。”

    “啊?”这提议出乎意料。池烈看到他的车子停靠在对面的路上,摇头答:“我要回去上课。”

    雁回忽然笑了一声。

    池烈瞪眼睛问:“干嘛?”

    雁回收敛了几分笑容:“我都敢工作时间溜出去,你这个逃了一下午课的差生怕什么。还是你不能喝酒?”

    “我有什么不能喝的,去就去啊,我又不想上课。”池烈睨着他,“但先说好,你请客。”

    “这是当然。”

    池烈跟他过去了,走近副驾驶的时候停了半秒,然后往旁边挪了两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雁回偏头问他:“我是你司机吗?”

    “谁让我没礼貌呢。”池烈理直气壮地往后座上一靠。

    雁回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嘴角噙着笑,不慌不忙地发动引擎。

    [九]

    池烈以为在这个时间段去喝酒的意思就是找家普通的饭馆,没想到雁回直接带他去了一家下午就开始营业的酒吧,进去后发现客人还不少。池烈跟着雁回穿过人群,径直到了吧台前坐下,一抬眼看到了面前妆容精致的调酒师。

    池烈顺着对方的下颌看下去,看到喉咙处一块凸起。

    ……男的?

    池烈皱了皱眉。

    调酒师朝雁回打了声招呼,随后就被他旁边穿校服的少年吸引了注意。

    “这不会是……”他面色有些迟疑。

    “学生。”雁回淡然一笑。

    ??声音果然是个男的。

    池烈不自在地调了下椅子的位置,让雁回瞧见了,凑近问他:“想喝什么跟这个姐姐说,就算是草莓牛奶她也能给你调出来。”

    姐姐?

    雁回话语里的前半句完全让池烈陷入了迷茫,连后半句的调笑他也没反应过来去还击。眼前这人明明长了喉结,声音也明显是个男性,怎么雁回说这是个“姐姐”呢?

    池烈不知道的是,自己心里的困惑非常直接地表现在了脸上,这副纠结的样子落在雁回眼里,正好是遂了他预期的笑料。

    他笑声爽朗,指着池烈的脸对那个调酒师说:“Zac,我这个学生很傻吧?就算已经看出来你是男人,但只要别人说了另一个答案,他就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Zac跟着雁回一起笑了起来,还对他说了句“太好骗了”。池烈的耳根瞬间涨红,把脸别到另一边,避免让雁回再看到自己的阴郁表情。也正好是这时候,池烈才开始注意周遭的环境,他见到舞池中央对着钢管扭动的男人时才觉察出这里有些不同寻常。

    难以言喻的妖冶氛围,比他曾去过的酒吧弥漫了更多暧昧味道。池烈隐隐意识到了不对劲。

    “看什么呢?”雁回的声音忽然贴着他耳边响起。

    这似曾相识的檀木香气令池烈背脊一凉,他用余光瞥了雁回一眼,沉默地喝了口桌上的波旁水。

    “你的脸根本藏不住心里的事,”玻璃杯在雁回骨节分明的手中轻轻晃动,冰块的碰撞声甚是清脆悦耳,“什么情绪都暴露出来,偏偏还嘴上不肯说。你这种小孩儿啊??”

    雁回偏过脸面向池烈,忽明忽暗的灯光耀在他侧脸上,脸庞呈现出迷离的轮廓。

    “太不可爱了。”

    池烈习惯性地冷哼一声,沉默喝酒。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不过酒里能尝出可乐和柠檬的味道,不浓烈但多了些他喜欢的甜味。

    池烈撂下杯子发话:“那你说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个嘛……”雁回身子前倾,手肘杵在吧台上作思考状,“大概是在想,‘怎么这个酒吧和我之前去过的都不太一样,周围的那些人有很多看起来不男不女的’,对吧?”

    “嘁。”

    “看来我是猜中了。”

    “我可没这么说。”

    雁回顺着池烈“嗯”了一声,接着伸手抬起了对方的下巴转向自己:“怎么了,恐同吗?”

    藏匿在阴影中的笑容令池烈怔了半晌,随即才反应过来雁回话中的含义。

    手指的温度逐渐传递到自己的皮肤上,池烈脑袋向后猛地一仰避开与雁回的接触,声音尖锐得有些发颤:“你、你别碰我!”

    雁回微微睁大眼睛,笑着说:“真的恐啊?”

    池烈警惕地挪了挪身子:“我不讨厌你们,但你们也别来惹我。”

    “惹你?”雁回语调婉转上扬,“我好心带你逃课出来喝酒,怎么就成惹你了呢?池烈,你可以不可爱,但是不能没良心啊。”

    说罢,雁回的脸随语气蒙上了一层失望的神色。

    “我才不想来这种地方喝酒。”池烈把杯子向前一推,“我喝完了,回学校了。”

    “你不用回了。”雁回抬手扼住他的手臂,将他推回了原位,“我出来之前已经给你记了旷课。”

    池烈脸一僵,难以置信地问:“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他上学以来第一次忍不住对老师爆了粗口。

    “你本来就旷了课,我遵照事实而已,有问题?”

    池烈瞪着眼睛:“那你还故意带我出来?”

    谁知雁回竟然直接大方承认了:“因为我有病啊。”

    “操了。”池烈攥紧拳头毫不犹豫地挥过去,没想到这厚颜无耻的人依仗着自己脸皮厚,拳头迎面而来躲都不躲,硬生生用脸接下了池烈的全部力道。

    调酒师见状立刻甩下手里的量杯上去劝阻,轻声细语安抚好池烈后,发现雁回眼眶下的皮肤开始泛红。

    “我去给你找点药。”

    “不用了。”雁回冲他无所谓地笑笑。

    池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甩甩袖子大步走了。

    “你学生脾气可真大啊。”调酒师赶紧递给他一袋冰块敷上。

    “嗯。”雁回伸手接过,“果然像他爸说的那样,被娇纵惯了。”

    他的视线望向池烈离去的方向,唇角柔和地弯起弧度,吐出的声音却低沉阴冷:“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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