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施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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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城门去。”


    车夫用低哑的声音道:“先生,已经夜禁了,上大路会碰到衙役。”


    僚幕催促道:“让你走你就走,碰到人我自有办法应对。”


    车夫不再多说,赶着车走起来。


    僚幕在车中摇摇晃晃,思索着往后该如何行事。财路要丢了,原想趁疫病之机让青州乱起来,让疫病向外四散,也没能成功,顶多就是扯下个蠢货平王。这和预期的结果相差甚远,等他回去,说不得要受罚……


    他沉思良久,突然醒过神察觉不对,连忙揭开车帘。


    就在僚幕探出头时,一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他吓得全身僵硬,转动着眼珠,才发现那车夫竟是个年轻的生面孔,根本不是平常那个住在车里赚糊口钱的老头。


    车夫扬手在僚幕后颈一敲,僚幕就昏死过去。


    *


    深夜,知州府与通判府突然灯火通明,传出一阵阵嘈杂之声。


    邻近的宅子有门房出来张望片刻,又退回门中,仿佛什么都没瞧见。


    倒是巡街的衙役过来看了看。但离奉城现下无人主事,衙役们这些年都被知县三令五申地叮嘱不能管这两府的事,此时见大门紧闭,只是里面热闹,便离开了。


    与这边的热闹相反,夜色中的城东驿站却是安安静静,连廊下挂的灯笼都没几个。


    白殊搽过药,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今夜总得等到东宫卫的好消息,他和谢?才能安心入睡。而且,若是他们所料不差,或许还会有不速之客到来。


    传递消息给鹰扬卫的那个“第三方”还隐藏着。武威将军先前将自己军中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查了几遍,反反复复地对所有卫士交差盘问,最终确认,传给鹰扬卫的消息的确不是出自武威军。


    引起此次所有事件的源头是毁堤,毁堤的源头又在知州身上。白殊几人仔细分析之后,都认为那个第三方很可能与知州有牵连,目前来看像是有仇。既是与知州有关,那主使就很可能是离奉城里的人。


    而白殊曾在营门外碰到过行迹可疑之人藏在林间,过后却一直没出现试图接触白殊的人物,几人猜测大概是忌惮东宫卫。如此两方面相结合,白殊便说服了谢?来离奉城时顺便下饵,看有没有人上钩。


    这时等着等着,他便听到外头的小黑说:“有人来了。”


    白殊睁开眼,刚扭头想提醒谢?,却见谢?已然从床上起身,手中拿着剑,脚下无声地向自己这边靠近过来。


    这房间不大,两张床就几乎占满空间。白殊的这张床摆在窗户下,与窗户之间只隔着一个人能侧身走过的距离。


    白殊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此时虽然看不分明,也能分辨出谢?走到窗户边,整个人贴到墙上,转头紧盯着窗户。


    好一会儿后,窗户传出微响,被轻轻地打开些许。


    在动静响起之时,白殊便已经闭上眼睛。过了片刻,才听到窗户合上的声音。


    白殊保持着姿势没动,又过一会儿,才睁开眼,对依然站在窗边的谢?低声道:“人往东头去了。”


    他们这房间是在西头。


    再等了有半刻钟,白殊半坐起身:“人已经翻墙出去,小黑在跟着他。”


    谢?这才放松下来,将手中的剑收回鞘里。


    白殊奇道:“你先前是怎么能肯定人不会进来的?如果想杀我,刚才翻窗进来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


    谢?道:“这窗户就只能开一丁点大,他进不来。若要破坏窗户,必然会发出大声响。而且,对方也不一定就是想杀你。”


    一边说,他一边绕过白殊的床往回走。


    白殊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先前都没留意过窗户,闻言就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可惜在黑暗当中看不出什么来。


    便在此时,也不知怎么的,谢?手中剑鞘竟是挂到了白殊床上的毯子。


    谢?走得急,这一下就将毯子翻开一片。他自然也感觉到了,便回身想将毯子盖回去。


    白殊只觉得身上一轻,紧接着腿上就有些凉,连忙俯身去拉毯子。


    两人恰恰好同时倾身,差点撞在一处,又都赶紧直起身。


    便是这一瞬间,谢?眼中映入一双被毯子半掩的长腿,即使是在无光的室内,也莹白得似在微微发亮。


    不过,下一刻,白殊已经拉起毯子,将那一片白严严实实地遮住。


    白殊转眼去看谢?,只是谢?动作也很快,已经转身走向自己的床。


    白殊眨眨眼,目光停留在谢?的耳朵上,依稀感觉……好像有点红?


    ○●


    知州府与通判府里的嘈杂声并没有热闹多久,灯光却是亮了大半个晚上。外头的人并不知晓,这两府里的人全都被灌了药昏睡过去,而两处密室里的几箱账本则被搬了个空。


    第二日,驿丞和武凉知县等人被太子放出。在虎视眈眈的东宫卫包围下,无人敢多说什么,只老老实实地将太子一行人送出城门。


    不过,车里的白殊却在城门处下了车,与太子作别。


    太子没有下马,只点下头,留下二十人当他护卫,便带着其余人出城。


    知县战战兢兢地过来问:“楚溪侯是要留下?”


    白殊半靠着身边的护卫??依然是昨天那个留着络腮胡的,有气无力地回答:“我身子太弱,得休养一阵。知县不必在意,我自住驿站便可。”


    知县被他的护卫盯着,不敢多说,只讷讷应了,便带着人回县衙。


    白殊回到驿站歇了没一会儿,张峤悄悄找上门。


    他进门就先叹口气:“那幕僚倒是个硬骨头,看起来且得再熬他几天,才有可能开口。”


    白殊抚着怀中黑猫,说道:“我感觉咬钩的人就是黄家的,说不定今天那黄员外便会找上门。”


    小黑昨夜一路跟着人,可惜并没有收获。那人进了一间民居就没再出来,小黑后来也进去了,却发现是空的,估计是走了什么暗道。


    张峤问:“若他上门,我们直接动手,还是……”


    白殊却道:“先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你知道那黄家是什么来路吗?”


    张峤想了想,回道:“只粗略打听过,没有了解太多。听说是南边过来的商人,主要做瓷器与药材的买卖,是跟着平王他们一同出海捞钱的商人之一。


    “海外贸易利润大,即便风险大、商税高,依然有许多大商户会包船出海。还有许多小商户会联合起来,共包一条船。但因名额有限,供不应求,市舶司每次还会拍卖名额。当然,其中少不了些暗箱操作。


    “青州这边跟出去的商户,肯定能猜到知州给的名额有猫腻,但有大钱赚估计也顾不上许多。这黄家据说就是借着海上买卖发家的,看不出来和知州有仇。若是真有问题,回头我再细查查。”


    两人又闲聊一会儿,待吃过午饭,白殊正想午睡,就听驿丞来报:“黄员外求见楚溪侯。”


    白殊和张峤对视一眼,传了人进来。


    来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身宽体胖,很是富态,只是愁眉苦脸的。


    黄员外一进门便跪到地上,对着白殊泣道:“楚溪侯,请救救吾儿吧!小人到了这把年纪,只得了这一个孩子,却是刚出生便患上怪病,寻了多少大夫都没办法!小人知道您得到仙人传授,请您救救他!”


    一边哭,还一边磕头,看着倒是非常情真意切。


    白殊没动声色,只道:“黄员外快快请起,不必如此。既要看病,便带令郎过来吧。”


    黄员外却没起来,只求着白殊去家里:“小儿见不得风,自出生还未出过门,还请楚溪侯移步一二。”


    白殊想了想,伸出手,身后的护卫立刻上前扶起他。


    “既如此,我便走一趟。”


    黄员外千恩万谢地起身领路。


    一行人一路走进黄家,白殊暗暗四下张望,感觉只是普通富庶人家。


    众人来到通往后院的月亮门,黄员外有些为难地看看白殊身边的张峤,以及跟在他身后的众多东宫卫:“这……后院都是女眷……”


    白殊也回视一圈,道:“太子吩咐过,不可让东宫卫离我左右。我至少得带两名护卫进去。”


    黄员外立刻点头:“当然当然。”


    白殊点了孟大和刚才扶自己的那一个。


    黄员外带着三人一路走进院落深处,再次停在某扇门前,躬身道:“里面便是小人的小妾与小儿,可否请两位护卫留在门外。”


    白殊看他一眼,将怀中黑猫交给护卫,吩咐道:“你们留在外面吧。”


    黄员外推开门,正要往里走,却听白殊道:“我看病有个习惯,只见病人。你孩子还小,那就算上他母亲。你便不用进去了。”


    黄员外一愣,却也没坚持,退到一旁,待白殊进去后便关上了门。


    孟大冷眼看着他:“你儿子这是什么怪病。”


    黄员外只长叹口气。


    白殊绕过门口屏风,见里面大床上半坐着一个妇人,手中抱着婴儿襁褓。


    他一边观察着人一边走近过去。


    那妇人瘦瘦小小,脸色腊黄,只抬头看他一眼便低下头去,似是非常胆小。


    白殊站在床边三步外:“你家员外让我来给你孩子看病。”


    妇人应了声“是”,等过片刻,见白殊没有动作,便抱着孩子起身,送往他面前。


    白殊低头看向孩子,却见那孩子整个呈青灰色,没有一点动静,明显是个死婴。


    下一刻,一柄剑便穿过死婴身体,刺向白殊。


    白殊却是心中早有警觉,立刻向后飞退。


    妇人见一击不中,也不抽剑,直接将死婴和剑一扔,又从床上被子下摸出一把刀,就要砍向白殊。


    但也就这么片刻之间,房门被踹开,屏风被踢翻,一道高大的人影迅速冲入,将白殊护在身后。


    是那个留络腮胡的护卫。


    他问:“可伤着?”


    是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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