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施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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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之下,一支黑龙旗迎风招展,缓缓向青州州治所在的离奉城靠近。


    离奉城既是州治所在,又是武凉县城。在知州、通判及一应属官全被抓的现在,城中只有武凉知县主事。


    接到报信的知县大惊:“太子怎会来此?难道是听说了最近的失踪案?”


    他的幕僚提醒道:“堂翁别管那个了,赶紧出城迎驾吧!”


    知县催促着仆役:“快快,拿本官官服来!”


    接着又慌乱地问幕僚:“这这这,太子来了要住哪?惯例该是知州或通判的府上,可他们人都不在……我是不是该传信回家,让夫人赶紧腾腾地方?”


    幕僚比知县镇定些,招过来传信的城门兵,问道:“告知知州和通判家里了吗?”


    见城门兵摇头,他又忙叫过几个衙役:“你俩赶紧去说,让知州和通判的公子都去城门候着!还有你,去让城东的驿站准备起来,里头的人都赶到城西去!”


    这都是地方上的惯例,主事官员外出不在时,凡家中有年长能任事的公子,可替父出面代为行事一二。在地方上,很多时候,这些衙内说话,比正经领朝廷俸禄的属官还有用。


    吩咐完,幕僚才低声对知县道:“知州、通判和平王不知在青州做了什么,太子此来必是与那事有关!堂翁能别沾就别沾,不管太子问到何事,您只管摇头当不知。天上神仙打架,咱们凡人离得越远越好。”


    知县听得频频点头,让人伺候着穿上官服,着急忙慌地出城接驾。


    等知县带着几个属官匆匆赶到城门,知州、通判两家的公子也刚好才到。三方会合一同出城,才走了不到二里地,便碰上太子的队伍??三人骑马,后方一辆马车,护卫约摸有个一百人。


    知县一行连忙下马,急急上前躬身行礼。


    马上的太子垂眼一瞥,沉声道:“免礼。天色暗了,进城再细说。”


    知县重新上马,策马靠到太子身侧,赔着笑问:“不知殿下突然来离奉是有何事?臣听闻下面疫病形势还未缓解……”


    太子目不斜视地道:“孤听到消息,离奉也出现染疫者。此处乃州治,一州之重,便先带人赶过来看看。”


    知县一惊,慌忙道:“没有没有!臣一直小心防范,离奉并未出现疫病!”


    太子:“没有最好,那孤住一晚便回程。”


    说完,他转眼看看刚才自报过家门的两位公子。两位公子赶忙争先恐后地表示,府中已在收拾,恳请太子下榻。


    太子却是很快收回目光,只道:“知州与通判都不在府中,孤不便打扰,住驿站即可。”


    两位公子顿时语塞,只得讷讷地应了两声。知县倒是在心中庆幸,还好自家幕僚料事在先,已经让驿站做起准备。


    一行人进了城门便直往驿站而去。


    太子在驿站前驻马,问道:“驿站内可还有他人在住?”


    知县忙回道:“方才臣已经命人过来通知,将其他人都迁往城西驿站去了。”


    太子点个头,跳下马原地等了一会儿。


    他不开口,知县等人也不敢离开,都下马陪在旁边。只见另两个骑马的东宫卫也跳下马,走向后方的马车。片刻后,车门打开,一只白皙似美玉的手伸出,手指纤细而修长。


    知县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猜测:难道太子来治疫,还带着侍妾来?该不会是住下面太苦,爱妾受不住撒了个娇,太子就寻借口把人送到青州最繁华的城里来……


    他念头还未落,就见车旁那个半张脸都是络腮胡的高大护卫接住那只手,扶下个怀中抱只黑猫的年轻公子。那公子模样极俊美,就是脸色太苍白,一看便是病弱之相。


    知县一愣,随后猛地记起??太子是带着楚溪侯来治疫的。


    他想得出神,目光就一直停留在那张有着仙人之容的脸上。然而下一刻,他突感心中一慌,仿佛被什么凶狠猛兽盯上,才察觉那个扶着楚溪侯的护卫在瞪自己,连忙垂下眼不敢再看。


    太子见人下了车,便当先走进驿站。


    楚溪侯半边身子都靠在护卫手臂上,跟着慢慢往里走。


    东宫卫们牵马的牵马,拉车的拉车,都跟着往里涌。知县几人被夹在人群中,只得一同进驿站。


    哪知,东宫卫刚进来完,转身便将驿站大门关上,紧接着就把知县几个与来迎接的驿丞一同捉住。


    知县骤然被抓,惊得直叫:“太子殿下?这是为何!臣是哪里做得不对……”


    其余几人自然也是一边挣扎一边叫喊,但很快就被东宫卫堵了嘴,直接拉进一间房中关着。只有驿丞的待遇稍好些,单独关在一间里。


    谢?和白殊都没管那些人,带着护卫径直进屋休息。


    白殊一边喝着东宫卫送上的参汤,一边无奈地道:“路不好,坐车果然可怕,我这才坐了一小段路,就颠得头昏眼花的。”


    青州的路,可和京城内外没法比。


    谢?垂眼看他,低声道:“以后……先在京中铺上水泥路,外面也一点点来。”


    白殊轻笑:“水泥路滑,马走着还好,跑起来可伤腿呢。”


    谢?配合地道:“让工匠们研究研究。再不济,单留一条泥道给跑马送急递也行。”


    两人刚说过几句话,门便被敲开,张峤走了进来。


    张峤看看屋中几人,笑道:“殿下、三郎,一路可还好?”


    白殊示意他坐,笑着回:“殿下还好,我不怎么好。等有闲心了,我得琢磨一下怎么给马车减震。”


    张峤坐下,端正起神色,向谢?回禀自己的调查结果。


    “时间紧,臣探清此地人员关系后,直接绑了知州与通判留在此地的几个心腹幕僚,已经问清谷中私兵之事。他们与平王勾结,在武凉县养私兵已有六年多之久,至今私兵在册人数已增至二千六百人。期间有一些伤亡,现下也有二千三百余人。


    “此事最早源于七年前,即现今这位通判上任之时。当时平王得知此地有一座未上报的金矿,便在京中寻了即将上任的青州通判,通判到任之后又游说知州,最终三方一同秘密开采金矿。


    “虽然手握金矿,但开采融炼都颇为耗时,加之还要秘密行事,受限颇多。所以他们为了更快速地捞钱,就想到豢养私兵,再和莱州那边勾结,以私冒公,做海上生意。”


    大煜不仅鼓励民间商贸,同样也很重视对外贸易。


    在海上贸易这方面,大煜禁止私人商船独自出海,而是采取“官带私”的形式。例如,一支十艘官船的远洋船队,可带四艘民船。


    民间商人可自己买船,也可租用朝廷的船,做那些不在朝廷禁止之列的买卖,并且交纳高昂的商税。简而言之一句话,朝廷要赚大头。


    虽说民间走私也一直不断,但因为出海风险很大,加上朝廷大力打击走私船,总的来说,海上生意主要还是握在朝廷手中。


    张峤续道:“旁边莱州有一条海外贸易路线。每次出海,青州这边冒充的官船,以及这些‘官船’所带的民船份额,都不在那边市舶使往朝廷里报的正常船数之内。”


    白殊听得咋舌:“这不就是公然走私?难怪他们愿意冒灭族之险养那些兵,利润真是太大了。”


    张峤点点头:“待这事抖出来,这条线从上到下怕是要掉几十颗脑袋。”


    谢?问:“通判在青州待了七年,知州是多久?”


    张峤回道:“八年,眼看最长的任期要到了。他们也有收手的打算,只是准备收手前再抓紧多赚一些。四月底那时候,上一批出海的船刚回来,货都屯在谷中。加上谷中还有金矿,他们害怕开闸泄洪,就在青淄、华渝两县扒了两处决口。


    “对了,这里头还有武凉县的事。山谷毕竟在武凉县内,想瞒过知县不容易。武凉前头几位知县调动得挺频繁,还有一位直接‘病死’在任上。直到四年前,现下这个不管事的武凉知县上任。”


    白殊回想着刚才那个知县被抓时的模样,问道:“那个知县不知情?”


    张峤:“他必然知道不对劲,只是不知具体什么情况。绑来的心腹都说,县衙里的人没有参与进来,但就我观察,知县有个幕僚挺可疑的。”


    谢?又问:“查到相关账目在何处吗?”


    这般复杂的利益关系,只要拿到账目,就是握住了铁证。


    张峤颔首:“据那几个心腹说,就藏在知州与通判府中的密室里,但不知具体在何处。而且他们家中的公子并不知情,至于夫人知不知情便不清楚了。殿下看,我们如何进去搜查为好?”


    谢?没有犹豫,直接道:“今日我带来一百东宫卫,原先也有一百人在此。今夜留下几人守在驿站,其余人换上寻常衣服,分作两队,你们各自带上知州和通判的公子去敲门。不用怕闹出动静,一定要在今晚搜出账目,若有反抗激烈者,杀。”


    除了白殊,张峤与另一名坐着的东宫卫都站起身,齐声应是。


    *


    离奉作为青州最繁华的城池,即使太阳下山,城中依然热闹,直到夜禁时间才渐渐变得宁静。


    武凉知县的僚幕却在此时出了门。他没用县衙的车和马,而是随意上了一辆停在街边的驴车,催促着车夫去往一处大宅的角门。


    下车之时,他往车夫手中塞去块银子,低声道:“在这儿等我。”


    说罢,他敲开角门进了大宅。


    僚幕被人带到宅子主人面前,满脸焦急地道:“黄公,现下可怎么办?县衙所有能主事的人都被太子扣了!”


    黄员外却是一脸平静:“扣了便扣了,太子难道还敢擅杀朝廷命官?再说,杀了也就杀了,又没把你抓去,你着什么急。”僚幕一噎,喘口气才道:“我哪是着急他们。太子明显是来查知州和通判的,我这不是怕查到我头上嘛!”


    黄员外淡淡地道:“我都还在这呢,你怕什么。”


    僚幕看他如此,总算心下稍安,坐下灌了几口水,续道:“青州形势已经失控,这条财路必是保不住了。你也该早些回撤才是,再留下去,等朝廷开始清查,你们这些跟着‘官船’喝汤的商人都跑不了。”


    黄员外轻哼一声“蠢货”,也不知骂的是哪一个。片刻后,又道:“我这边摊子太大,要撤也得花点时间。你若害怕,自己先走便是。”


    僚幕点点头:“我也是这般打算,这就拿知县手令直接出城,只是过来与你说一声罢了。”


    说完,他站起身拱拱手:“公自珍重。”


    僚幕再自角门而出,坐上等着他的驴车,吩咐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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