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洗雪鸣山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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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不愿意跪,闻缜一生从未向神明低头过,她岂能摧眉折腰?

    她开始痛得双目发红,痛苦地呻吟声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她只看到闻雾锐利的目光,仿佛在审判她,倘若她妥协,就是背叛。

    魑魅魍魉狂舞,发出悚然的奸笑。

    闻霄捂着胸口,身子不断压低,不断颤抖,在她开始质疑自己能不能撑住的时候,那魔音却戛然而止。

    偌大的玉津,全是跪拜的芸芸众生。

    刚刚缓解痛苦,闻霄还不适应,艰难吐出一口气,急促喘息着。

    一滴水滴落在她的鼻梁上。

    闻霄抬手抹去,下意识仰头望天。

    那水滴越来越密集,最后竟汇集成一场瓢泼大雨。

    人们高抬起手,在雨中起舞,欢呼,跪拜。

    “下雨了!终于下雨了!”

    “我们有救了!”

    “下雨了!”

    他们神情癫狂,欣喜之余,疯狂涌入祭场,为这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庆祝。

    闻霄只觉得可怕,问道:“到底是何方神明?”

    身后传来宋衿鬼魅般的声音,“是正觉主,君侯听过吗?”

    闻霄被吓一跳,拍着胸口道:“宋大人,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宋衿一把拉起倒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宋袖,淡然道:“妙欲正觉主,君侯没听过吗?”

    于是闻霄扎根进了藏书阁,开始翻找关于这位神明的记载。一连找了几日,都没有踪迹,反而魔音降下了许多次。

    她曾试图前往祭场一窥究竟,只见到绚烂的旌旗随风飞舞,却从未见到祭场里有任何东西。

    人们分明是在拜一团空气。

    连兰和豫的卜卦都失灵了,问不到任何。

    闻霄的身体江河日下,她怀疑自己病了,被魔音折磨得无法休息,她越是渴望健康,反而魔音对她的侵扰越甚。

    于是,闻霄开始试图修心,要与这魔音共存亡,几次打坐入定,都承受了蚀骨焚心的痛,却并没有任何缓解。

    大堰停滞了下来,人们不顾朝廷阻拦,向这位妙欲正觉主供奉财宝,自己也有所获得。

    农人想求一场暴雨,官员想要平步青云,商人想要财源滚滚。男人想要身强力壮,女人想要永葆青春,孩童想要一举中地,只要他们有所求,这件事就会莫名其妙变成现实,非闻霄的意志和社会的铁律能掌控。

    人们奉上毕生的财宝,便会心想事成,没有人厌倦这位神明,反而备受爱戴。

    终于,有一日,祝煜受不了了,道:“我对诸天神明也不了解,不过缘中仙人是神明里最微弱的,在缘中仙人之前,诸神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存在。你不如找到最冷门的古籍看看?”

    于是闻霄开始查那些无人问津的古籍,终于在一本书里找到关于妙欲正觉主的记载。

    这本书用古语写成,所幸闻霄还算是有所钻研,能看懂一些。

    传说,妙欲正觉主是掌管欲望边界的神明,游走在善恶之间,是万物的欲望化形而成。

    每逢降临,都会收取什么,再赠与什么。

    有那么一个国,正觉主降临,人们愿意为其倾尽所有,甚至自毁楼台,只为了执念成真。

    “后来呢?”祝煜托着腮问。

    闻霄往下看去,眉头越皱越紧,“每一个不计后果的愿望都被明码标价,人们无力支付,正觉主榨干他们的所有,离开了。留下空洞的人们,无法接受心愿难成,最后这个国……亡了。”

    祝煜不禁瘪了瘪嘴,“这么说,东君诛杀了他,也算做了件好事。这种妖孽早些死了为好。”

    “不。”闻霄目光里透露着惊恐,“这个故事发生在东君临世之后。”

    “怎么可能,因果之神都难逃劫难,它能跑得了?”

    “这位妙欲正觉主一直没有陨落,它……一直都在。”

    闻霄想到什么,缓缓合上古籍。书封上的字已经模糊,她起身,快步走到床前,对着阳光照去,勉强能辨认出两个字。

    乌珠。

    这个国是乌珠。

    闻霄顿时觉得难以呼吸,想象不出这位正觉主到底与乌珠有何关联。她心跳不断加速,心神大乱。

    外面传来小王的大呼小叫,闻霄也难以回过神。

    “君侯!君侯!”

    小王急得要出手摇晃闻霄了。

    闻霄回过神来,“怎么了?”

    “死人了,死了好多人。”

    闻霄心一沉,手里的古籍啪嗒一声滑落在地上。

    闻霄赶到祭场的时候,只见遍地血污,人们死状奇惨无比,断臂残肢四处都是,血腥臭气直冲人脑。官兵一边阻拦围观的路人,一边控制不住作呕。

    只有一个断臂的青年,倚坐在神像边上,时不时痴笑一下。

    几经问询,闻霄才知道事情的全貌。

    原是一个大臣,朝会与另一位小吏怄气。

    若是寻常怄气也罢,偏偏一个是出身世家望族的官员,一个是新晋的铸铜司小吏。

    宋袖被魔音直接击垮了身子,宋家人怕他痛得断了命,便替他告了假。偏偏逐日大弩锻造损耗要在朝会上报,这小吏便头一遭穿上官服,走进了望风楼。

    每日朝会,总有一处老戏码,便是新旧两派唇枪舌剑。闻霄既要巩固这些支持废奴的新派,又不能过于打压旧派,怕在如今这关键时期动摇大堰根基。

    大家其实都懂君侯端水是为大局的良苦用心,吵起来也不过暗中相争,不敢造次。谁也动不了谁,无非是泄火罢了。

    偏偏初登宝殿的小吏不懂事,听了旧派一通暗怼,过意不去,下了朝追着祈功堂的掌籍老头吵起来,要为自己争一个平等公道。

    好死不死,小吏的母亲又曾在这老头家里做过奴,受尽屈辱,废除后才脱离苦海,留下一身耻辱的伤疤,不敢见人。

    掌籍老头本就是祈功堂朝会吵架的主力,一张口就戳在小吏的心窝子上。

    小吏气不过,便去祭场,奉上了自己半生积蓄,只为掌籍独女在自己家为奴为婢。

    第二日,家里果然冒出个貌美的姑娘,端着盆水,低三下四地为母亲洗脚。

    小吏十分受用,大摆宴席,这下半个玉津都知道掌籍独女给在小吏家自愿做奴仆的事。

    掌籍暴怒,女儿却像魔怔了一般,叫都叫不回家,他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姑娘,干脆把名下所有的房产都供奉了。

    可他求的不是女儿回家。

    他求的是小吏的母亲死。

    刚刚丧母的小吏心痛欲绝,兜兜转转最后跑到祭场,对着空气跪了下去。

    “神明,求您,我要复仇。这掌籍的家族,算上叔侄姑嫂兄弟姐妹,共三十二人,我要他们全都在我面前暴毙。”

    神明并未开价,只等小吏蠕虫似的趴在地上,低三下四奴态尽显,答案才浮现在小吏的心底。

    “你自断一臂,愿望可以实现。”

    一条胳膊,大仇得报,三十二条人命,划算。

    于是祭场变成一片尸山血海,这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在小吏面前爆裂开,碎肉残驱乱飞,血雨漫天,惊悚至极。

    闻霄听完倒吸一口凉气,当机立断,对祈明堂的人道:“封了祭场,这邪魔外道谁都别祭拜了。”

    “封……封了吗?”祈明堂新晋的御史颤颤巍巍,看了眼魔怔的百姓。

    “封了。”

    闻霄斩钉截铁道。

    她可算知道乌珠怎么亡的了,是被自己催亡的。

    一时间,祭场重兵把守,层层围绕起来,可流血事件开始层出不穷,甚至愈发升级。人们为了互相伤害,不惜自伤,甚至是恶意伤害,只为了心里痛快。

    最可怖的是,他们的恶意已经不再是有仇报仇,而是一种无缘由的憎恨。

    闻霄坐在房里,殚精竭虑,却也管控不住人们。甚至因为对祭场的严防死守,人们的怨声频发。

    甚至连素来冷静镇定的宋衿,也被告发偷偷溜去祭场。

    闻霄觉得头疼,同时也觉得,自己的欲望开始与日俱增,越发胀大。几次路过祭场,都忍不住要踏足进去。

    这其中,只有一个人,对正觉主完全漠然。

    闻霄问过闻雾,到底是如何做到无欲无求的。

    闻雾摇了摇头。

    “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这是在劝闻霄无私。

    闻霄自认不是圣贤,做不到无私,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身作则,与魔音相抗。

    这日,她坐在椅子上,忍受着魔音一遍遍侵蚀。每一次魔音响起,就是一次愿望实现。

    魔音结束的时候,她浑身虚弱,趴在桌子上。

    忽然,她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黑影。

    闻霄猜到这是什么,立刻起身,“有客来访,我没什么准备,失礼了。”

    心底浮现出一句话,正是妙欲正觉主的回应:“凡人礼俗,无妨。”

    闻霄深吸一口气,“敢问贵客,所求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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