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山如碧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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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熟悉的字句都让他紧张不已??因为要积极调整心态,秉持着无知者无畏、无畏者长命百岁的心理,燕鸥从入院开始就极少去主动了解自己的病情,但作为陪护的季南风,却在私下里查找了无数资料、了解了许多相关的知识。俗话说久病成医,季南风陪燕鸥治疗还没多久,掌握的相关内容就堪比半个专家了??开颅手术的过程、风险、难度,以及燕鸥这样的状况,有多少可能会损伤到功能区,他有多大的概率没法像先前那样健全地走下手术台。这些事情,他都太清楚了。
也正是如此,他才庆幸燕鸥一直对自己的情况糊里糊涂的??哪怕能少一点紧张和焦虑,对燕鸥来说都是好事。
但毕竟从发病到手术,一切都还是来得太快,给他们消化的时间也真的太短,此时此刻的季南风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不能接受手术有一丁点的意外发生,他不能接受燕鸥有任何闪失,但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像往常一样,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
正在他紧张地来回踱步时,一声嚎哭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过来。
“医生……医生……我求求您救救他……”
季南风下意识转过头来,一辆推车正被一群人从远处轰轰烈烈推来。
此时,一个浑身插满管子、甚至看不清脸的病人躺在推车上,身后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女人。
她哭着追赶在队伍的后面,似乎随时都要瘫倒在地,却又有一股巨大的能量支撑着她去追赶远处的推车。
没跑几步,推车便被送进手术室里,女人被沉重的大门挡在门外,仿佛一个无情的手将她狠狠推倒。她晃悠了几下,一个重心不稳瘫倒在地,接着便靠着墙根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季南风慌忙上前把她扶到长椅上坐好,又拜托护士给她冲了杯糖水。他听着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号,这才明白过来,她的丈夫出现了严重的术后感染,现在正在被紧急送去抢救。
“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女人捂着脸哭道,“早知道、早知道这手术就不做了……”
季南风听得面色苍白起来??他现在正处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状态里,手术刚开始没多久就遇到这样的悲剧,难免引得他开始胡思乱想。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全身都在发冷,就在他手心的汗快要把报告单揉碎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一串清脆的脚步声??这声音没有任何一丝踌躇与杂质,清爽得和整个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
季南风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小光头从远处蹦蹦哒哒跑来。
是杜小康来了。季南风愣了一下,不知道这孩子这个时候到这个地方来是要做什么。
那小孩儿平时和燕鸥比较玩得来。至于从不参与他们对话的季南风,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话少得有些可怕的哥哥罢了。
因此当这小孩儿像个小火箭一般直奔着自己冲来的时候,季南风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他对除了燕鸥之外的所有人都很话少,就连小孩子也不例外,很巧的是,杜小康也是个话不多的孩子。他快速坐到南风身边之后,一大一小两个人面面相觑,半天蹦不出一个标点符号来。
尴尬沉默了许久,杜小康才硬着头皮问了一句:“燕鸥哥哥是在做手术吗?”
季南风只能点了点头,说:“是的。”
杜小康也严肃地点了点头,又沉默了好久,才问他:“你是在等他吗?”
季南风说:“对。”
杜小康又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又觉得看不够,便从长椅上跳下来,站在他的面前直直打量他的脸。
似乎是观察了很久,他才开口:“你现在很害怕,对吗?”
季南风被说中了心思,心脏轻轻收紧了一下,这才虚虚握住了拳头:“对。”
他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想到刚刚那个哭号的女人,又想着正在手术室里遭罪的燕鸥,手指尖都凉了。
但他还是保持住了在外人面前的那份体面,他模仿着燕鸥对待小孩子的样子,弯下腰,有些无奈地对杜小康说:“哥哥是不是特没用,除了害怕,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句话终于拉近了杜小康和他的心理距离,那小孩子摇了摇头,说:“害怕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你爱他,所以才会害怕。”
季南风有些惊讶,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怎么能说出这么成熟的话,就听他又开口说道:“我听说我做手术的时候,我爸爸都吓哭了。但我爸爸不是没用,我爸爸是太爱我了,才会害怕失去我。”
听到这句话,季南风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回头看了看整个长廊,无论此时无忧无虑的杜小康,所有焦急等待的人都如他一样,惊慌、焦虑、惴惴不安,甚至掩面哭泣。
天下所有被疾病相隔的相爱之人皆是如此,空有满腔虔诚之心,却终究只能隔岸观火、无能为力。
季南风低头看了看手表,又看了一眼面前那扇厚重的大门,深深叹息。
在他兀自惆怅之时,杜小康围着他绕了好几圈,欲言又止。
终于,在季南风第无数次从长椅上坐下又起立时,杜小康还是咬咬牙,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
季南风的情绪再次被打断,他回头有些疲惫地看着杜小康,觉得再来这么几下,自己的脑袋可能都要开裂了。
但杜小康却只是拉过了他的手,往他的手心里递了什么东西。
季南风定睛一看,是那只燕鸥昨天才刚刚送给他的、那只会唱歌的玩具可达鸭。
看得出来,杜小康真的很喜欢那个玩具,把它塞给季南风的时候,眼睛都舍不得再多看一眼,生怕自己后悔。
好半天,他才看着季南风的眼睛说:“哥哥,我把你的宝贝还给你,你别伤心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