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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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心回c城只告诉了寥寥数人，说不清在害怕什么，可能是激素药后比从前臃肿的样貌让她嫌恶极了自己，可能是悒郁的季节性发作又一次来临。提前下好了几部长电影，伯格曼《不良少女莫妮卡》安哲罗普洛斯《哭泣的草原》和小津安二郎《东京物语》，闷而长，或彩色或黑白片，像念冗长的文言，一夜安谧。

    这节车厢没有婴孩。东莞上车的一队互相调笑逗乐的言语暧昧的男女，前往武汉公费旅游，笑骂过后也早早睡下。天心只起来一次，去走道尽头抽了支烟，静静看了一夜电影，摸出充电宝或坐起来补水，睡意无论如何不肯降临。

    有人说喜欢绿皮火车和公交的人一定喜欢路学和人类学。有人说来来往往拥挤的卧铺走道很有人情味，餐车推过走道时候讨价还价有市井气。甚至有的说绿皮火车对助农大有裨益，有的说绿皮车是行走的电影胶片。天心没想过那么多，没有亲友在月台上挥舞手帕道别的经历，只是喜欢观察人类，喜欢漫无目的逛地摊菜场和破旧厂子老小区。但普铁只是因为发车时间与到站时间恰好是一个晚觉，高铁站反而离两头的住处都要远上两倍路途。

    在候车室妈妈发过一条信息，问有没有记得买水，放在背包夹层的红袋子绑着的一对橘子，大吉大利，还有一个红色荷包装着仙草叶，不要拿出来。天心答好，顺手拍了张白桃味营养快线的照片发过去，说看着瓶子粉粉的我就买了，没想到难喝成这样。小时候喝的大概都是苹果味吧。

    清晨六点半，睡意朦胧的旅客在天色朦胧中走下斜坡，天心右手在肩包格子里挖了半天翻找身份证，给妹妹发了条消息“到长沙了”。在“去KFC买杯咖啡顺便上厕所”还是“先进地铁站解决了赶紧到家睡一觉”纠结半天，拉着骨碌碌响的行李箱左走右走，燃了两支苏烟，终于还是选择了后者。

    每一次回到公寓都有大大小小杂事处理。拉开拉链，硬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啪叽一下被剖成两半倒在地上，取出数据线包、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蓝牙鼠标键盘，文件夹和牛皮纸袋收纳的手稿和零碎纸片，大大小小杂书，烘干的叠得齐整的衣物，满满一大袋药丸胶囊，一罐摩可纳榛果冻干咖啡，还有九月收到的明信片与手信。扫地，给冰箱除冰，给抹布消毒，拿上水卡电卡去楼下物业处充值，给巡行保安打电话开电井门读卡，插上热水器洗个热水澡，记得涂护发精油，指甲软化了用搓条修圆，敷面膜，拉上平板车取堆积的快递。换洗衣物扔进洗衣机再加柔顺剂，报修电灯，并一边大口灌饮冰美式一边等看书一边维修师傅上门。

    读诗读到一首：

    停车场的猫拖着脚步????

    五六爪印如合欢豆荚印上台阶

    当年我们在村里嚼着歪杏

    猫咪尖着鼻子围坐板凳

    一双双眼睛玻璃样转动

    毛发在梦乡随呼吸起伏

    杏枝张开手臂发烧冰冷甜蜜破坏

    我今天还在向停车场的猫咪问候

    屋外落雨。

    天心一觉醒来见屋外灰蒙蒙，下着小雨，心里憋闷得不行。灰暗得像刚刚结束的、已经记不大清晰的梦境。冰箱空空荡荡，像被饿肚汉一抢而空。天心懒洋洋下楼准备去滨江综合市场买新鲜时蔬和肉。

    含光路靠近综合市场一带，夹道全是地摊菜贩和蹲在树底下大理石墩上嗦粉的老头和上班族。粉店旁边推着小三轮买藤编手提篮、刷锅用的丝瓜瓤和茶筅的汗衫老头歪着脖子和卖咸鸭蛋、淮山的妇女争执。带泥鲜藕，麻辣捆鸡，梦圆包子店一格格屉笼热腾腾，铺地上的本地歪茄子白茄子四季豆横七竖八，串果西红柿像节日彩灯，黄瓜油麦菜，本地上海青，卖鹿茸的罗汉果的人参酒的，卖洛神花茶和桃花酒的，货车尾箱垒得山样的洛川苹果红富士苹果新疆阿克苏糖心苹果的，石门柑橘，一元提拉米苏或自选寿司，北方老面馒头和红豆卷六个一袋，南瓜发面饼和葱油烙饼油香诱人。乌脚走地鸡，肉用鸽子被关在笼里，红脸盆里活鲫鱼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