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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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谋杀计划》全本免费阅读.cc2023年9月7日
天心没见过爷爷。妈妈也没有。爷爷去得早，大约在天心爸爸八九岁时便离世了。爷爷只留下一盆昙花、一盆石榴花、一盆生得很高的富贵竹、一缸芦荟，一张发黄的在公园池水前的彩照，一张九十年代粤区糖烟酒公司总代理证，和众人口传的慈悲宽厚的生前印象。
今天是爷爷的忌日。早早地妈妈喊天心起床梳洗，一起去奶奶家上香。
驾车到了奶奶家是九点出头。南坛路24号，一路过来时天心留意到小时候喝海带糖水的红茶馆招牌还在，换都没换过，也有卖西米露和甜粥一类。一切依旧是老样子。沿街店铺还是蜂王浆老年保健品，驼奶粉店，精品男装，跳楼价大东女鞋，兰馨中老年旗袍，德园包子铺，中草药精华淮山胶囊大特价，按妈妈的说法，“一条街都是骗老人的”。
到了24号路口，眼见熟悉的下坡，天心看见小时候等幼儿园大巴的站牌旁边，玉兰树又在纷纷扬扬洒落花瓣。车开进去先是见到一家酱油杂货铺，粮油面粉店，接着是传言“她儿子考上港大”的报纸摊子，再往下走是无言茶社、破旧狭小的红星幼儿园、迁走之后只剩一块招牌的点石画室、铁皮卷边的停车棚，最靠里是几栋几十年历史的老楼。
天心记忆里，幼儿园大班时有一回雨下得极大，老楼中间这条巷子年代久远排水不灵活，活生生淹到大人齐腰深。天心天勤个子太小，妈妈和婶婶各背一个孩子，卷起裤腿穿着拖鞋把孩子抱进去。六岁起天心一家搬走，天勤父母离婚又各自离家，只有天勤和奶奶在这八九十平的老房子常住。
到孙辈们读大学，奶奶打电话常念，“你们多给我打电话啊。家里又只有我一个了。”
302房，门鼻上雕刻兽头衔环，绑着端午后一直悬挂到现在、干萎发硬的长长一束蒲草艾叶，香气已经淡不可闻。奶奶很快来应门，脚下险些被两只狸花猫绊倒。
“诶。刚从老家抱出来的时候才巴掌大，现在都有十几斤重了。”妈妈说完扭头去逗弄堂弟，天心叔叔的非婚生的次子，二三年级了讲话都不利索，额额呜呜的，极不灵光。
“天心来。”奶奶端出来一红木盒盛着的反沙芋头，特意留给喜甜的天心的。天心点点头接过，拈了一条酥粉的芋头条，转而把碗递给爸爸。
“我这里收拾好你们就过来拜，来上香。”
原木大桌上高高矮矮十几只瓷碗，都是祭祖传统份例的菜色，一瓷碗生的龙口绿豆粉丝，一瓷碗仅仅焯过水的整条猪五花，一瓷碗煎鲈鱼，注意头尾要完好无缺；一瓷碗水煮西蓝花，其他黄花菜木耳胡萝卜丝，炸花生米，寿桃豆沙包等等。酒盏茶杯，装了白米酒和铁观音。香炉烟鼎里，已有三支香燃了一半，烟丝袅袅，檀香气弥远。
除去上学没回家的天音外，一家人合掌恭敬跪下，各自燃了三根香。奶奶在腰间围裙上擦擦手，用潮汕话念着“阿公阿?来保佑，保佑男孙仔女孙仔出入平安、顺顺利利...”
礼毕，三人站起，先后将香火插进炉里，走到厅的另一头几案边斟茶水。天勤重重把门摔上，咔哒一声锁起。小堂弟从房间冲出来，嚷嚷着要玩ipad，手里攥着糖角，拦在电视机前。叔叔低头摆弄手机，顺手递给他。天心叹了口气走去阳台。
阳台一推门出去所见便是一株三角梅。天心还记得小时候问奶奶这是什么花，那时她不懂这就是他们的市花，三角梅。奶奶无意欺骗小孩，只是糊涂地告诉小女孩这是日本的樱花。天心等待起风天等了好久，始终没见到三角梅像日本动漫里面的樱花一般洋洋洒洒飘下的一幕。
室内，奶奶和爸爸争执起来。
天心从前对奶奶健康状况很放心，奶奶身体很健朗，吃喝如旧、胃口不错，旅游观光走得动，腿脚好。前个把月中风前兆住院，护士交待还好是送来得及时，再晚就眼斜口歪嘴角垂涎了。
奶奶调养一个月后就出院了。除了比从前更容易磕碰到腰部腿脚之外，似乎逻辑表达、口齿也开始不清晰，把多年前做的梦当做真实发生的事叨叨个不停，或是转述别人话时张冠李戴，或是说过的话扭头就忘记、立马再重复一遍，或者忘记关火忘记带钥匙。天心不由得忧虑起来。
奶奶方才在大厅讲，她做了个梦，爷爷在“那个世界”喜欢上了别人家，说要娶人家。奶奶说他不要脸，明明已经有明媒正娶的老婆了，找小三。“肯定是生前就有出轨，现在托梦来告诉我。肯定从以前就在外面有女人。”
爸爸恼了，说怎么可以这样信口胡诌过世的人，抹黑谁也不可以抹黑爷爷。“你真是老糊涂了。别又在这里乱讲吹牛皮。”
妈妈放落茶杯，她一直嫌奶奶卫生搞得不细致，杯沿有渍，茶壶柄油腻腻的，两只指头搓了搓，没再喝下去。她只是补一句，“这样的日子，一家大小都安静点，不要起事情，老爷在看。人在做天在看。”
外头淅淅沥沥落起雨点，越下越大。连着好几天干燥闷热，一下雨激起灰尘混合露水的热气，雨珠子砸在楼下铁皮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