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手段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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瞠目结舌,一个个都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又是心慌,又是委屈。她们可太了解这些男人了。
他们都是不可救药的滥赌鬼,要是他们知道自己来闹了这一场,害得他们加了刑,等他们出来,这还了得?
胡嫂子率先叫起撞天屈来:“太爷,我们本来不想要来的,是……是仲家夫人说,他们在矿里干活,怕是要出事情……”
乐无涯不生气,不恼怒,笑微微地“啊”了一声:“仲家夫人的儿L子不也在矿里?仲家夫人若是担心她儿L子出事,怎么自己不来,专叫你们来?”
她们登时木了面孔,两两对望一阵,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下去。
胡嫂子嗫嚅着说:“您,您真要多关他五天啊?”
乐无涯一点头。
“那,能不能叫我也进去,干点什么都成……”胡嫂子眼里噙了泪,慢慢道,“他娘在家里老是骂我,说我晦气。我不把他带回去,实在是不敢自己一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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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无涯微微一蹙眉。
旁边另外一个身材胖壮的嫂子也开了口:“太爷,您给他们加了刑,我们要是不进去陪着,以后必是要
()吃拳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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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名妇女说不出什么来,谁讲话,她都是一个劲儿L地点头。
乐无涯单手抵着唇,摩挲一阵:“你们可有什么病?得了疫病的不要,身子虚亏的也不要。”
四人见太爷露了口风,忙不迭地各自点头。
乐无涯叫了矿上的一位女把头来,将她们托付给了她。
……
在围观之人看来,小太爷年轻,万一哪句话说得不对付,冲撞上了,两边厮打起来,太爷被泼妇缠身,必然有一场好热闹可看。
这些人虽不得近身,也都巴巴地抻着脖子,等着那边闹腾起来。
没想到,事件发展,与他们所想大不一样。
这四名妇人跟着太爷哭哭啼啼地进了医馆,和太爷对坐了一会儿L,不仅止了哭啼,还越发老实,对太爷点头频频。
后来,她们干脆是被领进了矿里。
临走时,她们居然还对小太爷下了拜,千恩万谢的,好似太爷送她们下矿,是对她们的恩赏。
大家看得傻了眼,钦佩之余,也忍不住想,太爷这张脸蛋,就是讨人喜欢。
对了,太爷说他怎么了来着?
哦对,受伤了!
这受伤了的太爷,跑了这么久来给她们断案,不动杖,不用刑,用嘴都能把她们给讲服了,那可是真有本事!
送走四位妇人,乐无涯放下热腾腾的茶盏:“元公子,一会儿L有事吗?”
元子晋当然不会站侍,自己给自己找了方软凳子,正在回味乐无涯方才的言行,眉头越皱越深。
乐无涯探过身去,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寻思什么呢?”
元子晋捂着被敲疼的额头:“你打我?”
乐无涯笑吟吟地用双手撑着板凳边缘:“有事吗?”
元子晋没好气:“事儿L不是都被你干完了吗?”
他咕哝道:“要不是你瞎捣乱,三姑和我早把人劝走啦。……你要干什么?”
乐无涯:“背我上轿子吧。”
元子晋见了鬼似的:“闻人明恪?你当我是什么?!”
“我当你是龙虎将军的二儿L子啊。”乐无涯理直气壮道,“既是元将军血脉,总不至于如此……”
他上下打量了元子晋:“……如此娇弱吧?”
元子晋额角青筋狠跳了几下。
他一捋袖子,把乐无涯连人带板凳一把端了起来。
乐无涯万没想到他如此犷悍,一个摇晃,险些从半空跌下去。
元子晋迈开大步,径直向医馆外走去。
乐无涯被他端在怀里,颇感意外:“挺行的嘛。”
元子晋“哼”了一声,尾音带了点得意:“那是!”
元子晋生了个翩翩公子的体态样貌,然而好像天生有把子野牛似的好力气。
()乐无涯静心回顾自己与元子晋相交的点点滴滴,发现的确是有迹可循。
第一次,他被小七惩罚,以人代马,自己把一辆马车拖去了顺天府。
第二次,他拿了把斗大的锤子,亲手将龙虎将军的车驾砸了个粉碎。
乐无涯用手比划了一下那锤子的尺寸,发现若那锤子是真材实料,换了他来砸,舞起来几下就要累到吐血了。
这小子能老老实实地把车驾给砸成一堆破铜烂铁,足见膂力惊人。
元子晋把乐无涯搬到轿子前,将他信手一放,脸不红,气不喘,骄傲地叉了腰,心想,区区闻人约,不过如此。
乐无涯单脚蹦进轿子里去,冲他一招手:“进来。”
元子晋剑拔弩张,毫不示弱:“干甚么?”
乐无涯:“勾你的魂,吸你的阳气。”
元子晋吓了一跳,过了片刻,才想明白他在同自己玩笑。
他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嘴硬道:“嗨哟,我可吓死了。”
乐无涯似笑非笑:“敢不敢进?”
元子晋硬起了头皮:“进就进!”
……
在温热的暖轿里,乐无涯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元子晋。
元子晋佯作放松地摆弄着掌上戒指,实则紧张得很,腰背挺得笔直,像是随时准备半路跳轿。
乐无涯笑盈盈地问他:“有这么一把好力气,怎么不从军?”
元子晋满不在乎道:“我不乐意吃那个苦。再说,我大哥够有出息的了,不差我一个。”
乐无涯单臂倚上了轿中软枕:“听说你出去调解,总是挨打,怎么不还手?”
元子晋嗤了一声:“我一还手,还不把人打坏了?”
后半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要是我把人打坏了,你不是更有理由发落我了?
乐无涯却笑嘻嘻道:“其实是压根儿L不会吧?”
元子晋顿时怒发冲冠,恨不得去揪他的领子:“你,你??”
然而他确实是不会。
大哥气力不如他,但一手摔跤技术练得出神入化,每每与他对练切磋,都能把他摔个心服口服。
他小时候也曾不服气,偷偷掉过眼泪,下苦功练过,可练了小半年摔跤,怎么也追不上哥哥,索性自暴自弃,从此弃武从文。
然而,在学文一途上,他的天赋更差。
一日一日混下来,他逐渐变成了这样脑袋空空、文不成武不就的模样。
元子晋满心沮丧时,全然没注意到乐无涯望着他的神情已发生了变化。
元老虎家生的小老虎,吃了这么多年草,生生吃成了个草包模样。
然而,这小半年相处下来,乐无涯发现,尽管元子晋到了哪里都是个当出气筒的料,数度挨打挨骂,但他能坚持只动嘴、不动手,不恃勇斗狠,算得上是一个优点了。
元子晋不想再谈论自己。
谈来谈去
,总是伤心。
他索性转换了话题,愣头愣脑地问:“哎,闻人明恪,你是不是缺钱啊?”
乐无涯:“嗯?”
“换我,我就拿钱把胡嫂子她们打发了。”元子晋说,“你不就是想要在她们面前装好人吗?不如给她们最想要的!她们操持家事,没什么进项,婆婆丈夫都能欺负她们,可怜得很。”
乐无涯笑了:“我晌午前给他们钱,晌午后,整个南亭都会知道,谁在我这儿L闹事,谁就能拿钱。”
元子晋愣住。
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乐无涯托着腮,专注地注视他:“元公子当真是有进益了。想当初,第一面相见,公子还对马夫吆五喝六呢,现在倒是知晓民生疾苦了。”
元子晋一怔,继而满面通红地低下头去,哑了火。
乐无涯微微颔首,在心中又记了一笔他的好处。
不谈改错不改错,至少是知错了的。
转眼间,他们已到了衙门前。
“活儿L,你跟着各位姑姨们接着干。”乐无涯被人搀出了轿子,回头道,“以后每日早上卯时,到靶场一趟。”
元子晋顿生警惕:“你要干什么?!”
乐无涯嫣然一笑:“收拾你。”
元子晋浑身汗毛倒竖,隐隐显出了色厉内荏的草包相:“你,你敢!我才不去呢!”
乐无涯轻巧道:“你可以不来。我会叫秦星钺来请你。别忘了,你的月钱是我给你开的。小心我让你饿死在南亭。”
元子晋草包本性登时发作,立在原地,六神无主,欲哭无泪。
早知这样,他还不如放下身段,抱着爹的腿大哭一顿呢。
见乐无涯伏上衙役的后背,要被人运进衙里去,元子晋抿了抿嘴唇,喊道:“闻人明恪!”
乐无涯扭头:“做什么?”
元子晋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乐无涯一歪头:“嗯?”
“矿里缺人,我知道。”元子晋攥着拳头,“你是不是故意把她们弄进矿里去干活儿L的?”
乐无涯失笑。
他就算再能算,也算不到有人来矿上闹事啊。
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但他不仅不解释,还高深莫测地一笑:“你说呢?”
说罢,衙役便将他背进了衙里去,徒留元子晋孤身一人,心服口服,毛发直竖。
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
仲夫人出师不利,派去闹事的四个妇女撒泼不成,全被扣在了矿上。
其他赌徒家属眼见耳闻,本来想闹事的心立即熄灭,将南亭煤矿视作了龙潭虎穴,怎么都不肯去闹了,生怕讨人不成,将自己再折进去。
仲夫人一时间找不到趁手之人可用,只能坐在深宅大院里气闷得直撕帕子。
而仲俊雄则听到了一件对他来说宛如
晴天霹雳的消息。
他急切道:“你可听得真切了?”
家丁连连点头:“真真的,绝没有错。不少人亲眼看见了,太爷的腿受了伤,进出都要人搀扶呢。”
仲俊雄惶然跌坐下去,一颗心在腔子里跳得发颤,连带着他的手脚都软了。
小太爷这伤来得太过突然,若说是巧合,仲俊雄断断不信。
他心惊胆战,不敢再同他斗法,直接从公中提了三百两银子,捐到了衙门去。
……
钱送到时,乐无涯正在给闻人约抽背典籍。
他扫了一眼那沉甸甸的银子,漫不在意地笑道:“正好,叫守约送去南亭书院。哎,他有没有提要把仲国泰放出来?”
文师爷老老实实地一摇头:“没有。”
“算他乖觉。”乐无涯一扬手,“去吧。”
闻人约大致清点了一下数目:“多了一百两。”
“规矩。”乐无涯道,“我要二百两,他得多送点,才见诚心。收着吧,给学生们多买点书。”
闻人约:“够多的。”
“不多。”乐无涯把书合上,揉了揉小腿伤处,“我的命可贵着呢,就这么点钱,怎么够赔?”
闻人约欲言又止。
乐无涯一撩眼皮:“觉得过分了?”
闻人约摇摇头。
直到现在,看着乐无涯那条伤腿,他的心还是会时不时抽冷子似的一疼。
若是那夜出了差错,这世上就再没有他的顾兄了。
他实话实说:“我生平还没见过如何用慢刀子杀人……只是不大适应罢了。”
“就当长见识了吧。”
乐无涯握住书卷,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我教你看看,哪怕是个官场上的末流小官,只要有心,按着规矩来,能弄死这世上大半的乡绅商贾。”
“要不然,为何这世上许多人,打破了头也要读书做官呢?”
闻人约正在沉吟间,就见秦星钺小跑着推开了门:“太爷!”
见他变颜变色,乐无涯一眨眼:“怎么啦?火上房了?”
秦星钺:“姜鹤来了,还有他的主子??”
乐无涯猛地一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崔罡英奉命来给他看病,怎么会不向雇他的人通风报信呢?
他急急地一伸手:“毯子毯子!”
秦星钺尚不解其意时,闻人约已然取来一卷毛毯,快速覆盖在他腿上。
见他如此机敏,乐无涯眯起眼睛,对他甜甜一笑。
闻人约浅浅呼出一口气。
他记得,自己发现顾兄受伤时,他丝毫避讳,大方地将伤口展示给自己看。
可在那上京来客面前,他居然乱了方寸,有意遮盖。
他对自己开诚布公,对那人则有意遮掩。
如此看来,谁在他心中算是特别的那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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