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朱楼宴客?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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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总巡捕舌尖抵着后槽牙愠笑,恨得咬牙切齿。昨日送到他府上的那封信,白纸黑字地一一列出他坐上巡捕之位的这些年里,因公假私谋来的利处,条条框框,看得人汗洽股栗,后脊阴凉。
兰昀蓁微笑:“瞧着副总巡捕这副模样,想来是叙得愉快了。”
对面那人皮笑肉不笑:“要我今日约在这处见面,是三小姐你的意思,还是老太爷的意思?”
正对着戏台子那面的三扇冰裂纹雕花鸟槛窗悉数朝外敞开着,兰昀蓁不急不缓,悠哉淌了淌茶碗盖,微微偏头看着台下旦角低眉甩袖,唱得是入木三分:“老太爷颇爱听戏,尤其爱这丹桂第一台。从前我未去留洋时,常要到这儿来陪他听上一折压轴戏。”
京班戏园在四马路、宝善街一带先后开设的不下半百个。不过时移世易,水流花落,某些招牌易名,某些东家改换,若要数正真有影响的戏院,福州路上的新丹桂定要算上一个。
副总巡捕唇角衔着水烟袋,一动不动,默声抽着,斜眼盯她。他一吸气,水烟袋的盛水斗便发出绵长的“咕噜噜”声响,好似包厢内烧水案炉上将开未开,被烫得沸热的那壶滚水。
“后来啊,为了老太爷的心脏病,我赴美留洋学医,这陪老太爷听戏的人便成了七舅。”兰昀蓁眼瞧着楼下的戏,轻轻一笑,“可惜七舅英年早逝,现今就算我回来了,老太爷也不再想听戏了。”
对面倚坐着的那人终有了些动静,皱着眉深深吸一口水烟袋,吞云吐雾,呵笑道:“谁人不知聂老太爷最疼溺这个小儿子!可惜啊,他闹什么不好?不闹大洋,不闹女人,非要去闹什么革命,这般光景,惹恼了英国人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我早叫老太爷劝过了的。”
台下密锣紧鼓地咙咚响着,戏已唱到高潮。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兰昀蓁收回视线,朝他淡笑着摇头:“副总巡捕说得是。可人死不能复生,讲得再多,老太爷总归是掉了一块心头肉。”
水烟的烟雾渐渐漫上来,横隔在二人中间,朦胧氤氲了兰昀蓁柔和的面庞。副总巡捕瞧不真切,拧着眉头,紧眯眼,上牙下牙咬着烟嘴儿。
空气中有茶碗轻碰的脆响声,她低头吹了吹滚烫的茶汤:“七舅走时不体面,副总巡捕或许听了,他面上被人啐了口痰,令人发竖。”
那人依旧拧着眉,嘴角咬着烟嘴儿,一双眼费力地瞧清她:“是么,竟如此过分。老太爷是为这事叫你来的?要他老人家放心,我定寻出这作恶之人。”
兰昀蓁摇头道:“老太爷也在找这幕后主使,他说了,一物抵一物,七舅被那人啐了口痰,他便要割断那人舌头,教他再不能做这等卑劣之事。”
一窝烟已尽,那人面上镇静不显,后脊背却听得直渗冷汗,嘴中仍旧衔着烟嘴儿,抽了又抽,这才发觉烟碗里的烟已燃尽了。
白袅袅的烟雾愈渐消散开来,兰昀蓁的脸庞再次清明地映在那人眼底。她笑问:“副总巡捕可要叫条手巾?”
那人挪动了下僵硬的身体,不动声色地揩去额发间的细微汗珠,频频点头:“好,好。”
门口又碰出珠帘碎响,原先提着铜水壶、打杂模样的男子这时两手端着银脸盆躬身进来。
他将银脸盆搁在半圆桌对面的小四方红木端景台上,站在背光的昏暗处,后背对着二人,捞起一块热腾腾的白毛巾,两手朝反向用力拧着。
“……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
戏台子上,那戏子之声愈发哀戚悲楚、凄凄悱恻。
包厢里,毛巾拧水滴落脸盆之声与楼下吹奏打鼓之音严丝缝合、紧密接连。
副总巡捕忽觉如坐针毡,水烟袋搁在半圆桌上,借帕?汗,以此掩去紧张神色。
兰昀蓁低头啜饮一口清茶:“副总巡捕是吃茶吃热了?不必用帕子拭汗了,手巾已送来了。”
副总巡捕恍然放下手帕,只得又道:“好,好……”
端景台那边的打杂男子拿着一条拧干了的毛巾走上前,站在那人身侧。此刻将毛巾抖开,平整摊在手掌上。
那人挪动了一下身子,未正眼瞧他,只伸手去接,过了好几秒,手里却空落落的。
副总巡捕隐约觉察不对劲,终于抬头瞅他,下一霎,热腾腾的毛巾扑面而来,遮盖住眼睛,死死捂住他口鼻。
兰昀蓁动作不疾不徐,只垂眸饮着茶。
那对面官帽椅子上原坐着的人,此刻已被男子拽倒在地,挣揣之余,他手臂胡乱挥动着,撞翻了烧水案炉上已滚开了的沸水,火烫的茶水燎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