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暗笼清雾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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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蟾香》全本免费阅读.cc邮轮再次离港后的第二天,天气渐渐炎热。
船上出现了许多新面孔,这些人或许不知前段时日在船教堂里发生的那起命案,新鲜感十足地于观景甲板上看海,尤其是孩子们,嬉笑打闹声一片。
兰昀蓁手搭在扶栏上,眼前是一片开阔海域,湿咸的海风卷起她的发丝,被一并卷起且纠缠住的,是她自上邮轮以来,埋藏许久的心事。
她本未想这么多,但那日,在那两个留学生问她姓名时,她便又想起来。
当时自己的停顿,并不是在两个学生面前失了态,而是想起了贺聿钦。
初见时,她以云作姓氏,但其实不然。
她对邮轮上所有人都隐瞒了身份,唯二知晓的两位,其中之一已葬身教堂,另一位,恐怕在几天前便下船,换行返沪。
至此,便再无第三人会认出她。
兰昀蓁抬起右手腕,温暖的阳光顺指尖而下,腕子那处空落落的,少了原来有的东西。她左手抚上去,遮挡住阳光,脑海中却想起那串在教堂被濒死的聂理毓扯断的佛珠。
这几日,她都能在梦中重临这一幕,像放了一部极缓速的老旧电影,连手串细绳崩断的声音也被无限放大,就如同崩断的是她紧绷的神经,佛珠从细绳上抓不住地掉落,砸在寂静教堂的木地板上,一粒一粒,弹起又坠落,刺耳且压抑。
那时的她,一心只想将票据找出,脑子里充斥的尽是那声枪响,全然未顾及到手腕处被细绳勒出的疼痛,更不用说断了的佛珠。
十里洋场里,人人都在为这位玉树琼枝、拔萃出群的聂家大少爷之死而叹惋,似乎鲜少有人会提起聂家那位最为神秘的三小姐。
有人知晓:“这位聂三小姐是个奇怪的,本是老太爷二女儿生育的,却不跟父姓,也不跟母姓,倒跟了个外家人姓。那‘外家人’姓兰,名坤艳,是老太爷的义女,兰家无人不知吧?祖上走私鸦片发家的,现今也是富家巨室,万贯的家财,那聂三小姐也是好福气,父母皆亡故,却得了个有财势的干娘。”
有海风拂过,她手背却湿润,是风里夹着雨点。
兰昀蓁仰头,忽觉有些窒息。雨点愈来愈密,落在她面庞,渐渐湿濡了眼睫,就好似回到十年前,她初到聂家,寒冷的秋雨夜里,她跪在聂家老宅门前,风雨凄凄,足足四时辰。
忽而一转,是聂家正堂,她仍是跪着,不过状况要好许多,身上换了一套干洁的月白水墨倒大袖袄裙,一头青丝方过肩。身两侧的列座坐齐了聂家人,从聂家大爷聂缙,到聂家七爷聂缵,都到了。
她跪朝的正前方,危坐大红酸枝木太师椅的,正是聂老太爷,聂岳海。
聂岳海三女,也是三姑奶奶的聂缇,坐在一旁为她说好话:“芷安是个可怜孩子,才这般小,便经历了这些事。爹,当年二姐犯的错,可不能迁怒到孩子身上。”
身体蓦地被奔跑的小孩子撞了下,兰昀蓁骤然回神,蜷缩着身子大口喘息起来。
“下大雨啦!下大雨啦!”孩子嬉笑着在雨中四处跑。
“不玩了啊,暴雨要来了。”父母将疯玩着的孩子一捞,抱着往内室跑。
天色越发阴沉,头顶雷声闷响,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兰昀蓁身上已被淋湿许多,此刻也只好小跑着往回。意外地,却来到了教堂。
哥特式风格的教堂里,玫瑰花窗忽明忽暗,斑驳陆离的光影笼罩下,让人顿觉恍如隔世。虔诚的教徒立于前排齐唱,空灵的福音颂歌萦绕教堂,仿佛置身圣洁之地。
“不要遮掩他们的罪孽,不要使他们的罪恶从你面前涂抹,因为……”神父身穿修生黑袍,手持圣经,带领着祷告。
兰昀蓁站在侧门处,鞋底踩了泥水,脚印是脏的,于是站在门口未动。裙摆那圈已被雨水濡湿,湿答答地下垂,贴在膝盖下方。
有修女关注到她,拿了一块雪白的毛巾,朝她走来,无声却微笑地放在她手里。
“谢谢。”兰昀蓁压低声音。她看了眼台上的神父,祷告已经结束,众人离散,他朝她这边来。
“你不是第一次来到教堂了。”神父站在她身前,手中的圣经被他按在胸膛。
兰昀蓁握着毛巾的手指微颤了颤,注视着神父的双眼,默了几秒,方稍稍颔首:“第一次来时,神父在为死者执涂油礼。”
闻言,神父没有驳斥,只望着她淡淡地微笑。
兰昀蓁抿了抿唇,打破这片沉寂:“近日夜里,我总做梦魇,梦中??不断,神父可知是为何?”
神父的手按在胸前的十字架挂坠上:“既有罪孽,为何不祈求神的宽恕?”
“你怎知便是罪孽。”
神父微微一笑:“‘因罪而忧’,诗篇中的经文,世人都不能避免。”
“罪孽为何在我。”兰昀蓁此刻的面色平静如水,“倘若,那罪恶不是我犯下的呢?”
“恶人必被自己的罪孽捉住,必被自己的罪恶如绳索缠绕。”神父看着她,语气平和,“而你,若心里注重罪孽,主必不听你的祈愿。”
黯淡阴沉的海上,闷雷轰鸣,似是要将天宇坼裂。教堂里空旷少人,唯有古老钟声回响??是申时已到。
天色晦暗,兰昀蓁瞧不清神父的神色。若是聂理毓死的那日,教堂里还有第四人……她心中一沉。
甲板上传来不迟缓的步履声,皮鞋与木板相碰,来者走进内室,似乎隐约听见他松了口气:“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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