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130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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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章麓笑着看他:“若吴管家不知道是何意思,便不会避人耳目。请您禀告凤家主,扳倒凤家小宗的机会只此一次。毕竟这恩‘故人’也不是非报不可,您说对吧?”吴管家在雨中撑着伞,神色冷若冰霜:“你这是威胁?”
“不,是合作。”
合作?吴管家想到如今吐谷浑与大晋的局势,心中了然,他道:“随我进来。”
吐谷浑的建筑风格与大梁不同,他们以红、蓝、黄、白、黑五色为主。只是凤家这老宅外面看着与吐谷浑的风格一致,只是内里却依旧保留着中原特有的青砖黛瓦。
影壁石,九转回廊,一跨又一跨,直至一座二层小楼。
那小楼有八角,朱红色的窗框、门框皆浮雕着吉祥图案,八根朱红色立柱的柱脚浮雕着精美的云纹,其精美绝伦之程度,饶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双竹都没见过。
而章麓只在大相国寺和皇城见过,且她可以直白的说,这工匠技艺,只当年建大相国寺的工匠可与之媲美。放眼整个院落,只这里最为精美。
可这座小楼却位于如此清幽之地,且看砖石、立柱、窗棂等毫无磨损痕迹,明显是新建没多久的,里面住着的人定然身份很高,但移居至此……章麓心中有一种预感。
吴管家语气淡淡:“两位公子在此稍等片刻。”
这一等便是一盏茶的时间,双竹眉头微蹙,心中有些不满,章麓倒是坐得住,一点也没有被怠慢的感觉,反而双臂环胸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随着一阵木轮转动声传来,章麓心中微动,却依旧稳坐泰山连眼都不睁,双竹也只端着茶碗,视线不往来人的身上飘。
吴管家见状,轻咳两声,但章麓和双竹依旧无动于衷。
他神色恼怒,正欲发作,却被一双苍白纤瘦的手阻止了。
“怠慢了二位,凤起在此赔罪。”一道虚弱的男声传入耳朵,章麓疑惑的睁开双眼,瞥向来人。
对方坐在轮椅上,才入深秋便穿了一身雪白的狐狸皮袄,腰部一下盖着厚厚的羊皮毯子,只是这垂下来的部分……似是空的。
“你的腿……”
“截了。”说得云淡风轻,但章麓发现他放在毯子上的手微曲了一下。
还是不甘心的,这就好办。
章麓问:“为何?”
吴管家怒而插话:“还不是因为你的主子!当年要不是少爷救了他,被祁中岳记恨,进谗言给大王降罪于少爷,少爷也不会被打了八十板子,硬是将腿给生生打断了!”
“主子?”章麓挑眉:“谁跟你说李鹤霖是我主子了?他也配?”
吴管家一愣,显然没预料到这种发展,他惊到:“你们不是他派来的吗?”
章麓神色带着些轻慢:“当然不是,我与他只是合作关系。能合作便是兄弟,合作不了便是仇人。我替他报恩,他允我一些我需要的东西,互利共赢罢了。”
吴管家一时间不知所措,他看向自家少爷,见对方露出有趣的神情,没有慌乱和愤恨,便放心的闭口不再言语。
凤起的眸光中带着些审视:“你想要什么?”
“祁中岳。”
“死的?”
“活的。”
凤起神色微凛:“你是什么人?”
“能助凤家一步登天的人。”
凤起的神色不再云淡风轻,他严肃道:“你是替他报恩,既报恩,便不应该再提其他条件。”
“那你觉得,祁中岳与你的命,李鹤霖与你的命,等价吗?”章麓的视线扫过凤起的腿,语气波澜不惊:“既不等价,提出些额外条件又有什么问题?”
等价吗?在凤起心里,他比其他人的命都重要,可如果他敢这么认为,眼前的人定然转身就走,他先失去双腿,后有被小宗那些势利小人折磨了两个月,身上落下了病根,大夫断言他活不过一年,可他不甘心,他想活着,想复仇!
“你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凤起问道。
章麓的视线落在凤起苍白的脸上:“因为怕痛,大夫又不敢下重手,腿断得不干净,还有就是……心病,你过不去这个坎儿,才躲在了这里。”
“放肆!”吴管家惊怒。
章麓:“面子有那么重要吗?琅琊王氏能成为百年门阀,只因为懂得两个字,‘忍’和‘退’。凤家若也想像琅琊王氏那般百年传承,便要懂得‘放得下’。”
“那章氏呢?”凤起忽然问道:“若我今日留你在此,章氏也必定受我挟制,你可是虞庆侯仅剩的血脉。”
章麓顿了顿,没想到他居然一眼就猜出自己的身份,面色平静道:“章氏一族从不在乎血脉传承,否则早就断在五十年前了。”
五十年前,东突厥突袭云中,当时的虞庆侯世子章敏战死,次子章原战于雁门力竭而亡,其余堂兄弟姐妹只余章素环一人,然章素环伤及腹部无法生育,章氏血脉就此断绝。
虞庆侯做主偷梁换柱,为章家已故的几个未婚嗣子,选择了两个怀有遗腹子的将士遗孀,做主改名换姓与自己的孩子结为夫妻,并将婚典时间改为一年前。将他们生下的孩子作为章氏血脉延续,继承虞庆侯府。
诞下的两个孩子,便是如今章麓已经战死的祖父和姑祖母。
自此,章氏一族常常会收养部将的遗腹子,他们若在意血脉传承,早就消失不见了。
凤起并不知道这些,他摸不准章麓说这话的意思,虽隐约有所猜测,却觉得颇为滑稽可笑,这世间的大家族哪个不在乎血脉呢?他更确信是虞庆侯有其他的儿子,例如在章云锋死后,找个侍女生下儿子,然后去母留子。
章麓见他眸光越来越幽深,便知道他想岔了,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
“若家主觉得做不到,可以继续求医问药。”章麓语气淡漠:“但价值千金的续骨丹,只大同商号的聚粹轩有,就是不知以凤家主肯不肯冒这个险回到中原。”
聚粹轩不允许仆役进入拍场叫价进拍,这才是凤家虽身怀巨宝,却一直没能拿到续骨丹的缘由。
凤家选择叛逃的时候,就已经与过去的人脉断绝干净,再加上西洲侯一直虎视眈眈驻守西川,使得他们也不敢轻易越界寻人帮助。
这也是凤起为什么会选择在大皇子的埋伏下救下李鹤霖,凤家大宗不能被小宗代替,他们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人脉,令他们有资本与祁中岳抗衡。
只是没想到祁中岳会这么疯,而吐谷浑王对他的信任和依赖也超乎想象。
“合作吗?”章麓再次递出橄榄枝。
“如果我说不呢?”
章麓沉默了片刻,忽而笑到:“凤少爷,这世间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
“没有转圜余地?”
“没有。”章麓沉声道。
凤起咬了咬牙:“你确定能拿到续骨丹?听闻这药全天下只有聚粹轩有三枚,但一枚给了章氏,一枚卖给了前安国公崔氏救崔敏先,如今只剩下这一枚,千金难求。”
“我说能便能。”
凤起目光微抬,打量了一番坐在下首位的两人,道:“我有一对孪生妹妹,年芳十五,正是议亲的时候,不知二位公子可有家室?”
章麓道:“你不会是想……”
“听闻世子有一正妻,不过多年未孕,不知是真是假?”
章麓漠然,她以为对方认出了她的身份,原来只认出了一半……不是,她三哥都二十七了,她一个十九岁的芳华少女难不成跟他看起来一个岁数吗?
双竹的表情也颇为微妙,他打量了一番瘦如骷髅的凤家长子,忍不住问道:“凤公子以为,我和弟弟哪位是世子?”
“弟弟?”凤起蹙眉:“你明显只是个侍卫,他才是正经主子,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
很好,双竹不置可否。
“娶是不可能娶的,如果凤少爷打的是这个主意,那我们就没得谈。”章麓不想跟他再浪费时间,直接问道:“凤少爷考虑好了吗?一枚续骨丹,一份送大宗一步登天的计谋,换祁中岳,如何?”
凤起勾了勾唇:“可。”
*
入夜,鄯州城。
波立维骂骂咧咧的从羊圈中走出,手中还拖着个鲜血淋漓的羔羊。
抱着长矛倚靠在围栏外的哨兵瞧见他,笑嘻嘻的问道:“大王子要吃羊肉?这中原人养的羊可比咱们党项人差多了。”说着,他还呷吧了一下嘴,回味了一下方才的烤羊腿的香味。
波立维‘嘁’了一声道:“那你别吃啊,这三四天你们队偷吃了几只羊?还尽找羊羔宰,早晚让赞波普发现!到时候就丢你去喂狼!”
哨兵毫无在意的说到:“大王子这会儿正忙着玩女人呢,哪儿有空理我们?哎,听说余氏那两姐妹貌若天仙,是不是真的?”
波立维‘呸’了一声,想起这几日守在门外,听着大王子不分白天黑夜的荒唐,忍不住怒道:“天天喝酒玩女人,两个还不够,还让自己的亲卫去城中抓!哪个国家的王子像他这般荒唐!也就是身后有个汉人撑腰,否则早就被摄政王给弄死了!”
“嘘??你就不怕被别人听见,去大王子那儿告你一状!到时候你可吃不了兜着走!”哨兵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确认四下无人才低声道:“大王身体不好,大王子眼瞧着就是下一任继承人,你倒好,天天不想着巴结却搞中原人谏言那一套,明明是亲卫长却被打发来宰羊,你还看不清形势啊?”
想起今早劝他处理军务的时候,大王子看他的可怕眼神,波立维忍不住蹙起眉头:“可他若再这般胡闹下去,吐谷浑不是被大晋灭国,就是被吐蕃吞并!”
“嘘嘘嘘!”哨兵恨铁不成钢道:“那又关你什么事?被吞并也好被攻陷也罢,不过就是换个大王罢了,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你说得不对!”波立维扬声道:“国家没了咱们就是奴隶!没有人权没有尊严,生死全在别人一念之间,怎么可能照样过日子!”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灭国哪儿那么容易,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瞧这中原人盖的城池……”哨兵的话戛然而止,他指着远处的手不住的颤抖着:“火……火……着火了!粮库着火了!”
他迅速跑回自己站岗的哨台,奋力吹响了号角。
波立维立刻丢下手中的羊,直直的朝鄯州城西南的慧园奔去,那是鄯城守将康都那什的私人园子,大王子一攻下鄯城就将那里霸占下来,并将余家年轻漂亮的女子都囚禁在那里,后来还有从城中抓来的各色美女,将慧园打造成了类似‘铜雀台’的存在。
波立维骑马闯入慧园,守门的卫兵拦不住,赶忙去报告大王子。波立维一路上都看见各种衣不附体的女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心中越来越愤怒!
原本在都城的时候,大王子还没有这般色令智昏,府上除了正妃和两名妾室也并没其他女人,他在大王子身边七年时间,从未见过他好色的一面,向来是意气风发、胸有沟壑,哪里会想到如今他会如此荒唐可笑!
马的速度远比卫兵跑步的速度快的多,波立维奔至荷香园门前翻身下马,迅速跑至湖边的一座房子,距离大门还有十几步的时候,就能听见从内传出的欢好之音。
他一脚踹开大门,不顾门中女子们的惊叫声,扬声道:“大王子,粮仓失火!梁军攻进来了!”
话音未落,他感觉眼前有寒光闪过,紧接着便是脖子一凉,眼前血红满天,视角在旋转翻飞,他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然而,他再也思考不出来了,身上不着寸缕的大王子琅颌天卓随手拾起一件衣服,用它擦干净手中的弯刀,脚步虚浮的往前走了两步,一脚踹翻波立维的尸身:“在城里,父王管着我就算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有祁中岳,什么女色误人,都是谬论!”
“大人!”一个身着软甲的兵将浑身淤血的冲了过来,惊慌失措道:“粮草营失火了!梁军用巨石轰塌了东北角的箭楼和望楼,顺着城墙爬进来了!”
“什么!攻进来了?不可能!波立维最善守城,有他在鄯城固若金汤!他去哪里了?”琅颌天卓来不及穿上衣服,直接裹着铠甲、挂上佩刀就往外冲:“叫波立维召集军队!随我冲!”
那兵将瞪圆双目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波立维,颤声道:“波立维大人已死……”
“什……”琅颌天卓猛得意识到方才自己做了什么事,惊骇的瞪大了双眼,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去将穹波和那孙波找来!快!”
“是!”
*
陌刀所向,人马俱裂。
李鹤霖将手中陌刀翻转,毫不留情的再次砍下敌人的头颅,看向三丈外的祁越泽,眼神阴冷。
祁越泽手握着长枪,心中发寒。他不认识眼前的人,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杀意。他心里不明白,大家都是汉人,为什么就非要赶尽杀绝呢?章麓如此,眼前这个人也是如此!
他身边忠心耿耿的护卫领着数十骑拼死护住他,祁越泽绝望的开始后撤,在他接近城门的时候,从中飞出密如雨点的箭矢与飞石,那些东西如同蝗虫一般越过他的头顶,砸向紧随而来的敌人。
在一阵兵荒马乱的惨叫声中,祁越泽终于狼狈的逃回了城内:“关门!马上关门!”
他声嘶力竭的喊着,死亡的惊恐令他脑海中不断重演北宁关的噩梦。他当年不应该心软回去看一眼的,否则他就不会看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