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回贾郎君贪欲丧命吴月娘失偶生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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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词曰:

    人生南北如岐路,世事悠悠等风絮,造化弄人无定据。

    翻来覆去,倒横直竖,眼见都如许。

    到如今空嗟前事,功名富贵何须慕,坎止流行随所寓。

    玉堂金马,竹篱茅舍,总是伤心处。

    ??右调《青玉案》

    话说,贾璎奸耍了来爵老婆,复走到卷棚内,陪吴大舅、应伯爵、谢希大、常峙节饮酒。

    荆统制娘子、张团练娘子、乔亲家母、崔亲家母、吴大妗子、段大姐,坐了好一会,上罢元宵圆子,方才起身去了。大妗子那日同吴舜臣媳妇都家去了。

    陈敬济打发王皇亲戏子二两银子唱钱,酒食管待出门。只四个唱的并小优儿,还在卷棚内弹唱递酒。

    伯爵向贾璎说道:“明日花大哥生日,哥,你送了礼去不曾?”贾璎说道:“我早辰送过去了。”玳安道:“花大舅头里使来定儿送请贴儿来了。”伯爵道:“哥,你明日去不去?我好来会你。”贾璎道:“到明日看。再不,你先去罢。”

    少顷,四个唱的后边去了,李铭等上来弹唱,那贾璎不住只在椅子上打睡。吴大舅道:“姐夫连日辛苦了,罢罢,咱每告辞罢。”于是起身。那贾璎又不肯,只顾拦着,留坐到二更时分才散。

    贾璎先打发四个唱的轿子去了,拿大钟赏李铭等三人每人两钟酒,与了六钱唱钱,临出门,叫回李铭分付:“我十五日要请你周爷和你荆爷、何老爹众位,你早替我叫下四个唱的,休要误了。”李铭跪下禀问:“爹叫那四个?”贾璎道:“樊百家奴儿,秦玉芝儿,前日何老爹那里唱的一个冯金宝儿,并吕赛儿,好歹叫了来。”李铭应诺:“小的知道了。”磕了头去了。

    贾璎归后边月娘房里来。月娘告诉:“今日林太太与荆大人娘子好不喜欢,坐到那咱晚才去了。酒席上再三谢我说:蒙老爹扶持,但得好处,不敢有忘。在出月往淮上催攒粮运去也。”又说:“何大娘子今日也吃了好些酒,喜欢六姐,又引到那边花园山子上瞧了瞧。今日各项也赏了许多东西。”说毕,贾璎就在上房歇了。

    到半夜,月娘做了一梦,天明告诉贾璎说道:“敢是我日里看着他王太太穿着大红绒袍儿,我黑夜就梦见你从李大姐箱子内寻出一件大红绒袍儿,与我穿在身上,被蔺六姐匹手夺了去,披在他身上,教我就恼了,说道:‘他的皮袄,你要的去穿了罢了,这件袍儿你又来夺。'他使性儿把袍儿上身扯了一道大口子,吃我大吆喝,和他骂嚷,嚷着就醒了。不想是南柯一梦。”贾璎道:“不打紧,我到明日替你寻一件穿就是了。自古梦是心头想。”

    到次日起来,头沉,懒待往衙门中去,梳头净面,穿上衣裳,走来前边书房中坐的。只见玉箫问如意儿挤了半瓯子奶,径到书房与贾璎吃药。贾璎正倚靠床上,叫王经替他打腿。王经见玉箫来,就出去了。

    玉箫打发他吃了药,贾璎就使他拿了一对金镶头簪儿,四个乌银戒指儿,送到来爵媳妇子屋里去。那玉箫明见主子使他干此营生,又似来旺媳妇子那一本帐,连忙钻头觅缝,袖的去了。送到了物事,还走来回贾璎话,说道:“收了,改日与爹磕头。”就拿回空瓯子儿到上房去了。

    月娘叫小玉熬下粥,约莫等到饭时前后,还不见进来。

    原来王经稍带了他姐姐王六儿一包儿物事,递与贾璎瞧,就请贾璎往他家去。贾璎打开纸包儿,却是老婆剪下的一柳黑臻臻、光油油的青丝,用五色绒缠就了一个同心结托儿,用两根锦带儿拴着,做的十分细巧。又一件是两个口的鸳鸯紫遍地金顺袋儿,里边盛着瓜穰儿。贾璎观玩良久,满心欢喜,遂把顺袋放在书厨内,锦托儿褪于袖中。

    正在凝思之际,忽见吴月娘蓦地走来,掀开帘子,见他躺在床上,王经扒着替他打腿,便说道:“你怎的只顾在前头,就不进去了,屋里摆下粥了。你告我说,你心里怎的,只是恁没精神?”贾璎道:“不知怎的,心中只是不耐烦,害腿疼。”月娘道:“想必是春气起了。你吃了药,也等慢慢来。”一面请到房中,打发他吃粥。因说道:“大节下,你也打起精神儿来,今日门外花大舅生日,请你往那里走走去。再不,叫将应二哥来,同你坐坐。”贾璎道:“他也不在,与花大舅做生日去了。你整治下酒菜儿,等我往灯市铺子内和他二舅坐坐罢。”月娘道:“你骑马去,我教丫环整理。”

    这贾璎一面分付玳安备马,王经跟随,穿上衣裳,径到狮子街灯市里来。但见灯市中车马轰雷,灯球灿彩,游人如蚁,十分热闹。

    太平时序好风催,罗绮争驰斗锦回。

    鳌山高耸青云上,何处游人不看来。

    贾璎看了回灯,到房子门首下马,进入里面坐下。慌的吴二舅、贲四都来声喏。门首买卖,甚是兴盛。来昭妻一丈青又早书房内笼下火,拿茶吃了。

    不一时,吴月娘使琴童儿、来安儿拿了两方盒点心嗄饭菜蔬,铺内有南边带来豆酒,打开一坛,摆在楼上,请吴二舅与贲四轮番吃酒。楼窗外就看见灯市,来往人烟不断。

    吃至饭后时分,贾璎使王经对王六儿说去。王六儿听见贾璎来,连忙整治下春台,果盒酒肴等候。贾璎分付来昭:“将这一桌酒菜,晚夕留着吴二舅、贲四在此上宿吃,不消拿回家去了。”又教琴童提送一坛酒,过王六儿这边来。

    贾璎于是骑马径到他家。妇人打扮迎接到明间内,插烛也似磕了四个头。贾璎道:“迭承你厚礼,怎的两次请你不去?”王六儿说道:“爹倒说的好,我家中再有谁来?不知怎的,这两日只是心里不好,茶饭儿也懒待吃,做事没入脚处。”贾璎道:“敢是想你家老公?”妇人道:“我那里想他!倒是见爹这一向不来,不知怎的怠慢着爹了,爹把我网巾圈儿-打靠后了,只怕另有个心上人儿了。”贾璎笑道:“那里有这个理!倒因家中节间摆酒,忙了两日。”

    妇人道:“说昨日爹家中请堂客来。”贾璎道:“便是你大娘吃过人家两席节酒,须得请人回席。”妇人道:“请了那几位堂客?”贾璎便说某人某人,从头诉说一遍。妇人道:“看灯酒儿,只请要紧的,就不请俺每请儿。”贾璎道:“不打紧,到明日十六,还有一席酒,请你每众伙计娘子走走去。是必到跟前又推故不去了。”

    妇人道:“娘若赏个贴儿来,怎敢不去?因前日他小大姐骂了申二姐,教他好不抱怨,说俺每。他那日原要不去来,倒是俺每撺掇了他去,落后骂了来,好不在这里哭。俺每倒没意思剌涑的。落后又教爹娘费心,送了盒子并一两银子来,安抚了他,才罢了。原来小大姐这等躁暴性子,就是打狗也看主人面。“贾璎道:“你不知这小油嘴,他好不兜达的性儿,着紧把我也擦刮的眼直直的。也没见,他叫你唱,你就唱个儿与他听罢了,谁教你不唱,又说他来?”妇人道:“耶?,耶?!他对我说,他几时说他来,说小大姐走来指着脸子就骂起来,在我这里好不三行鼻涕两行眼泪的哭。我留他住了一夜,才打发他去了。”说了一回,丫头拿茶吃了。

    老冯婆子又走来与贾璎磕头。贾璎与了他约三四钱一块银子,说道:“从你娘没了,就不往我那里走走去。”妇人道:“没他的主儿,那里着落?倒常时来我这里,和我做伴儿。”

    不一时,请贾璎房中坐的,问:“爹用了午饭不曾?”贾璎道:“我早辰家中吃了些粥,刚才陪你二舅又吃了两个点心,且不吃甚么哩。”一面放桌儿,安排上酒来。妇人令王经打开豆酒,筛将上来,陪贾璎做一处饮酒。

    妇人问道:“我稍来的那物件儿,爹看见来?都是奴旋剪下顶中一溜头发,亲手做的。管情爹见了爱。”贾璎道:“多谢你厚情。”饮至半酣,见房内无人,贾璎用酒服下胡僧药去,把妇人坐在怀内,两个一递一口饮酒,咂舌头顽笑。

    吃至掌灯,冯妈妈又做了些韭菜猪肉饼儿拿上来。妇人陪贾璎每人吃了两个,丫环收下去。两个就在里间暖炕上,撩开锦幔,解衣就寝。

    原来,贾璎心中只想着何千户娘子蓝氏,欲情如火,口呼道:“狎妇,你想我不想?”妇人道:“我怎么不想达达,只要你松柏儿冬夏长青便好。休要日远日疏,顽耍厌了,把奴来不理。奴就想死罢了,敢和谁说?有谁知道?就是俺那王八来家,我也不和他说。想他恁在外做买卖,有钱,他不会养老婆的?他肯挂念我?”贾璎道:“我的儿,你若一心在我身上,等他来家,我爽利替他另娶一个,你只长远等着我便了。”妇人道:“好达达,等他来家,好歹替他娶了一个罢,或把我放在外头,或是招我到家去,随你心里。狎妇爽利把不值钱的身子拼与达达罢,无有个不依你的。”贾璎道:“我知道。”两个说话之间,搂在被窝内,并头交股,醉眼朦胧,一觉直睡到三更时分方起。

    贾璎起来,穿衣净手。妇人开了房门,叫丫环进来,再添美馔,复饮香醪,满斟暖酒,又陪贾璎吃了十数杯。不觉醉上来,才点茶漱口,向袖中掏出一纸贴儿递与妇人:“问甘伙计铺子里取一套衣服你穿,随你要甚花样。”那妇人万福谢了,方送出门。

    王经打着灯笼,玳安、琴童笼着马,那时也有三更天气,阴云密布,月色朦胧,街市上人烟寂寞,闾巷内犬吠盈盈。打马刚走到西首那石桥儿跟前,忽然一阵旋风,只见个黑影子,从桥底下钻出来,向贾璎一扑。那马见了只一惊跳,贾璎在马上打了个冷战,醉中把马加了一鞭,那马摇了摇鬃,玳安、琴童两个用力拉着嚼环,收煞不住,云飞般望家奔将来,直跑到家门首方止。王经打着灯笼,后边跟不上。贾璎下马腿软了,被左右扶进,径往前边蔺秀枫房中来。此这一来,正是:

    失脱人家逢五道,冰冷饿鬼撞钟馗。

    原来,秀枫从后边来,还没睡,浑衣倒在炕上,等待贾璎。听见来了,连忙一骨碌扒起来,向前替他接衣服。见他吃的酩酊大醉,也不敢问他。贾太一只手搭伏着他肩膀上,搂在怀里,口中喃喃呐呐说道:“小狎妇儿,你达达今日醉了,收拾铺,我睡也。”

    那妇人持他上炕,打发他歇下。那贾璎丢倒头在枕上鼾睡如雷,再摇也摇他不醒,身子犹如绵软,急的妇人要不的。因问贾璎:“和尚药在那里放着哩?”推了半日推醒了。贾璎酩子里骂道:“怪小狎妇,只顾问怎的?你又教达达摆布你,你达今日懒待动弹。药在我袖中穿心盒儿内。你拿来吃了。”

    那妇人便去袖内摸出穿心盒来打开,里面只剩下三四丸药儿。这妇人取过烧酒壶来,斟了一钟酒,自己吃了一丸,还剩下三丸。恐怕力不效,千不合万不合,拿烧酒都送到贾璎口内。

    醉了的人,晓的甚么?合着眼只顾吃下去。那消一盏热茶时,药力发作起来,贾璎由着他百般掇弄,只是不理。妇人情不能当,两手搂着他脖项,极力揉搓,左右偎擦,又勒勾约一顿饭时,那管中之精猛然一股冒将出来,犹水银之淀筒中相似,只顾流将出来。初时还是□□,往后尽是血水出来,再无个收救。

    贾璎已昏迷去,四肢不收。妇人也慌了,急取红枣与他吃下去。精尽继之以血,血尽出其冷气而已。良久方止。

    妇人慌做一团,便搂着贾璎问道:“我的哥哥,你心里觉怎么的!”贾璎亦苏醒了一回,方言:“我头目森森然,莫知所以。”秀枫问:“你今日怎的流出恁许多来?”更不说他用的药多了。

    看官听说,一己精神有限,天下色欲无穷。又曰“嗜欲深者生机浅”,贾璎只知贪淫乐色,更不知油枯灯灭,髓竭人亡。正是起头所说: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一宿晚景题过。到次日清早辰,贾璎起来梳头,忽然一阵昏晕,望前一头抢将去。早被春梅双手扶住,不曾跌着磕伤了头脸。在椅上坐了半日,方才回过来。

    慌的秀枫连忙问道:“只怕你空心虚弱,且坐着,吃些甚么儿着,出去也不迟。”一面使秋菊:“后边取粥来与你爹吃。”

    那秋菊走到后边厨下,问雪娥:“熬的粥怎么了?爹如此这般,今早起来害了头晕,跌了一交,如今要吃粥哩。”不想被月娘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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